靠近——迟椿【完结】
时间:2023-06-11 23:07:16

  “不够咱俩一块拖着回来呗。”
  “我可不干。”叶吱头撇一边。
  谢斯年眨了下眼睛,笑:“叶吱,你不厚道。”
  “对啊,你能怎么样?”
  谢斯年:“那我拖,你站在旁边看。”
  “不。”叶吱笑了起来,“我直接打车回家。”
  谢斯年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叶吱双手抱拳:“好兄弟,言重了。”
  谢斯年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往她脑门上轻地一拍,随后自以为酷炫地往手放进校裤口袋。
  “走吧,好兄弟。”
  叶吱愣了两秒,两步跑到谢斯年旁边,跳起重地拍了下他的脑袋。
  “没大没小!”叶吱说,“罚你一次,下次不许了,斯年弟弟。”
第25章
  出了房门,叶吱走到沙发前,道:“爸妈,我和谢斯年出去了。”
  二老默认,于玫樊:“钱够吗?”
  钱是永远不够的。
  既然这么问了,不要白不要,叶吱狗腿地伸手:“谢谢妈妈,我爱妈妈。”
  于玫樊笑着道:“油嘴滑舌。”
  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红的,递给叶吱,“玩开心点。”
  叶吱获得珍宝似收入口袋:“谢谢我最亲爱的妈妈!”
  叶韦民在一旁酸溜溜道:“我就不是最亲爱的爸爸了?”
  “谁给钱谁就是最亲爱的!”叶吱现实道,两步蹦到谢斯年旁边,挽住他的手,晃了两下,矫揉造作:“斯年弟弟,我们走吧。”
  谢斯年抖了抖肩膀:“好的,叶吱姐姐。”
  叶吱:“……”
  互相恶心是吧?
  两人就这么“腻歪”地出了门,门一关,叶吱立马松了手,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呕——”
  谢斯年淡地睨她:“这么犯恶心还成天演,你还挺有职业操守。”
  叶吱:“什么职业操守?”
  “骗钱的职业操守。”谢斯年默默道。
  叶吱沉默了几秒。
  谢斯年说得倒也对,每次她要骗钱的时候,就会显得和谢斯年格外亲近,这样于玫樊就能多给点了。
  “别管。”叶吱摆烂道,“兜风去。”
  两人压根没搜要去哪儿,完全是乱逛。
  叶吱也乐得趣:“走左边,走右边,直走。”
  乱喊。
  到哪儿算哪儿。
  没想到七拐八拐,居然拐到博物馆去。
  叶吱新奇:“这儿什么时候开个博物馆了?”
  “早就开了。”谢斯年道,“你小学还去过。”
  完全没印象了。
  叶吱绞尽脑汁想了想,还是没印象。
  她索性不想了,谢斯年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叶吱道:“那去故地重游吧。”
  挺有文化,谢斯年笑了声。
  叶吱总觉得这笑带有嘲讽的意思,不过看在谢斯年请假陪她发泄的份上,原谅他这么一次。
  结果人刚踏进去,就被问有没有预约。
  别说预约,谢斯年连手机都没带。
  于是两人只得悻悻退出,叶吱气的不行,猛地剁了剁脚:“诸事不顺——气死我了!”
  “算了。”谢斯年道,“说明今天我们和文化没缘分,换下一个场地吧。”
  春溪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何止是博物馆。
  叶吱并不是因为博物馆要预约而生气,只是觉得委屈,什么都不能如意。
  明明她每年生日愿望许的都是万事顺意,根本都是骗人的,三个愿望她只许了一个,还不能实现。
  春风拂过,一棵棵树消失在眼眶中。
  楼层真高啊,春溪越来越繁盛了,她也只是小小世界里的一员而已。
  今天的天气真好,爸妈相信自己真好,有朋友陪伴真好。
  这颠倒黑白的世界,突然又美妙起来。
  叶吱这么想着,双手绕过谢斯年的腰侧,双手环抱他。
  突如其来的触碰,谢斯年的身子一僵,但很快便又放松。
  后背似乎湿了,是下雨了吗?
  谢斯年抬眸,天气晴朗。
  “春天到了。”他呢喃。
  “叶吱,春天到了。”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是四季中最美好的春天。
  “我知道。”
  叶吱最喜欢春天了。
  在最喜欢的季节里,受到人生中第一次创伤。
  “谢斯年,为什么是我?”
  少年一顿:“叶吱,你知道苦尽甘来吗?”
  “佛祖在看着你呢,它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是对于信佛的人,最好的安慰了。
  叶吱勾了勾唇:“谢斯年,你这么好,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
  保佑你未来一帆风顺,保佑你和你的爱人健康长寿。
  保佑你的一切。
  谢斯年失笑:“那你岂不是很嫉妒?”
  叶吱不满:“我哪有?”
  “你没有吗?”
  “我当然没有。”
  那人在风中笑了。
  这是青春时期,最肆意的一次出逃。
  “那就没有吧。”
  “什么叫那就?”
  “叶吱,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较真?”
  “没有,你是第一个。”
  “嗯,那我就做第一名吧。”
  “?”
  “说你很较真的第一位,第一名,第一个。”
  “…毛病。”
  叶吱脸烫地转过头,闭眼享受微风带来的清爽。
  躁动的心被抚平,好心情更上一层楼。
  究竟要去哪里,到哪一站停下,没有答案。
  每一站有每一站风景,到底哪一站风景才会让两人停下?
  是五点钟的黄昏,还是八点钟的蓝海。
  吹着海风,望黄昏。
  叶吱张开双臂,惬意自在地大喊:“真舒服啊——”
  谢斯年别回头看她。
  叶吱又喊:“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谢斯年歪了歪头:“快了。”
  叶吱没理他:“我讨厌现在——”
  谢斯年默了默:“会过去的。”
  “我不想上学——”
  “总归要上的。”
  叶吱喊累了,眼泪啪嗒往下落。
  她哽塞地喃:“我讨厌上学,讨厌现在,我好想长大。”
  怎么会这样呢。
  没有人怪她,是她自己在怪自己。
  是她困入怪圈里,所有人都拉着她逃离,是她执意如此。
  谢斯年没有说话,默默牵住她的手。
  这是他们彼时最近的距离。
  是和从前打闹不一样的感受。
  是安心,是抚慰。
  是一切美好的象征。
  “谢斯年。”
  叶吱哭了,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哭。谢斯年经常见她哭,她真的好爱哭。
  可是这几天她哭的尤其多。
  “我在。”谢斯年低应。
  “其实我不想长大。”叶吱说,“长大了,你们就都走了。”
  “我不会走的。”谢斯年笃定道,“叶吱,我不会走的。所以你别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你是最好的你,不要为无关你的事情而忏悔。”
  “怎么会和我无关?谢斯年,怎么会和我无关?我一闭上眼就是吕绢朝我笑的样子,她明明那么惨,她明明已经那么惨…可我还是说她了,我还是骂她了,她已经那么惨了…”
  叶吱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谢斯年的眼眶泛红。
  心里五味陈杂,虽不知到底是为何,但心里总是有感应——是因为叶吱。
  他有些慌乱,这样的情绪已经超过了好友之间的疼惜。
  可这是叶吱,是他十七年的好友,早已超越朋友的亲人。
  这又何止是朋友能形容的关系?
  因为互怼多了,所以冒出了别的感情,就以为是怪异的。
  其实并不然,谢斯年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将叶吱当作自己的妹妹了。
  叶吱虽然比他大,但行为举止却总是很幼稚,谢斯年一贯顺着她,大抵是太顺着,从未让她吃过苦头,才会如此脆弱。
  太阳下山了,天色渐暗。
  海面泛蓝,来往的人更加多了。
  无人注意他们,他们只是天大世界里,渺小的存在。
  月光下,谢斯年侧了侧身。
  下秒,他弯下腰。
  这是今晚第二次的亲密。
  也是十七年,第一次堂堂正正的拥抱。
  左手依旧牵着叶吱的右手,叶吱的头搁在他的肩窝。
  谢斯年用右手,轻轻抚摸叶吱的头。
  “乖。”
  他颤抖着说:“我们都在呢,我在,我们的父母在,我们的朋友在。”
  “叶吱,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爱你,我们都在你身边。”
  叶吱不该在忏悔中度过,这不是她的命劫。
  那些人太坏了,随便安一个“希望之光”的狗屁罪名,就想让人对一个跟踪狂忏悔。
  可谁有错?
  吕绢没错,她是受伤的,错的是生而不养的亲妈,和混蛋一样的父亲。
  可叶吱也没错,被人跟着,因为同学不洗头而臭哭也是选择逃开不戳同学的自尊心。
  叶吱是善良的,但她又不全是善良的。
  她也会忍不住,于是她警告了悲惨的吕绢,因为不知道她家庭环境,说出了“你爸妈没教你做人要干净吗”这样的话语。
  因为这句话,她被跟踪了370天。
  如果她知道,这已经是对她的惩罚了。
  已经够了,已经是惩罚了。
  为什么要将一个可怜人的死亡安排在另外一个可怜人身上?
  谢斯年有些气愤,可这个年纪的他无力去抗争。
  他能做的只有陪在叶吱身边,竭尽所能去安慰她。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叶吱埋在他的肩窝里放声痛哭。
  终于有路人看不下去,走上前:“小姑娘,受欺负了吗?”
  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奶奶。
  叶吱的头抬了起来,松开谢斯年,不自觉地弯了腰:“奶奶好。”
  那奶奶的皱纹很深,想起来却很慈祥。
  她说:“哎,我是和我孙子一起来玩的…我看你一直在哭,小姑娘,你是被欺负了吗?要是被欺负可不能忍着,我们要找警察解决问题。”
  “奶奶,没有——”
  叶吱眼睛盖了一层雾,她拿过谢斯年递过来的纸擦眼泪:“奶奶我就是看到海太激动了,我没有受委屈,谢谢奶奶。”
  奶奶明显愣了几秒:“哎,好。”
  她面带微笑:“没有受委屈最好了,你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多漂亮的小姑娘啊…”
  陌生人的善举总是暖心的。
  上了年纪的老人,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可她的心却软了一塌。
  奶奶的孙子来叫她了,那奶奶哎了好几声,朝孙子招手,又对叶吱说:“小姑娘,有事情一定要找警察啊。”
  她孙子跑了上前,叶吱愣了一下。
  那是今早来找她问话的寸头警察。
  那人也愣了,朝她点了下头:“放学了。”
  叶吱:“没,请假了。”
  于佑噎了下。
  他意味深长道:“学生还是以学习为重。”
  他扶着老人要走,突地想到什么,又转过身:“叶吱,我今早的话说重了,我向你道歉。”
第26章
  这是大人迟来的道歉,却也是叶吱无法回转的记忆。
  于佑走了,就像早上那样,丢下一句不明不白的道歉。
  叶吱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问:“他在为早上说的哪一句话道歉?”
  谢斯年噎住。
  于佑自然是为了那句堪称为道德绑架的话而道歉。
  可是他没有明说,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他们很难道歉,很少道歉。
  尽管道歉,也不会明说为什么道歉,这就是大人。
  叶吱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某个剧,女老师对被她骗进排球社的男生说:
  “欢迎来到大人的世界。”
  叶吱当时只是半懂不懂,现在看来却全然理解了。
  谢斯年没有说话,可叶吱硬要一个回答,又问了一次。
  “他在为哪句话道歉?”
  “…叶吱…”
  “谢斯年,你说啊,他在为哪句话道歉?”
  他几乎确定,叶吱应激了。
  于佑的话并没有让她获得解脱,反倒陷入更深的怪圈里。
  “谢斯年——”
  她嘶哑着,患得患失般想要抓谢斯年,手没劲儿,落了空。
  苦涩再次袭上心头。
  “谢斯年。”
  她一遍又一遍的叫谢斯年的名字,直到他再次抱紧她。
  叶吱是坚强的人,一切让她不高兴的事只会止步于今日。
  第二天,这些事仿佛不存在一般,从她心里永远抹去。
  “心大”
  这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叶吱想做一个大大咧咧的人。
  做一个,今日事今日毕的自由人。
  夜幕降临,凌晨将过。
  叶吱的眼睛哭累了,哭干了。
  她眨了眨艰涩的眸子,揪着谢斯年的手:“我困了。”
  谢斯年说:“我送你回家。”
  叶吱回到房间,开了灯。
  过了十分钟,她又关灯。
  再等三分钟,叶吱想,谢斯年该走了。
  她恹恹地坐在地上,在黑暗中沉默。
  三分又三分,到底过了多少个三分钟,她不记得了。
  回过神来时,脚麻得动一下都要缓上一会儿。
  叶吱一瘸一拐地开灯,坐到椅子上。
  她翻开日记本,上一次写日记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叶吱握紧笔。
  【今天——】
  划掉。
  第二行。
  【好倒霉…】
  划掉。
  写个屁。
  她烦躁地撕下这张,揉成团。
  又涣散地摊开,撕成两半。
  再反复撕。
  撕成一条一条后,叶吱才舒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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