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跳,就被宋南谌大手按住:“好,我信。”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沈清梨下意识想别开脸,宋南谌却一瞬不瞬盯着她:“沈清梨。”
“怎么了?”沈清梨装作漫不经心,对上他的视线。
“小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逞强?难过了要忍着,疼了也要忍着?”
闻言,沈清梨眸光一点点暗下来,带点自嘲地笑笑:“人总是会变得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宋南谌抿唇,深深望她:“所以,那时候,你是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按着沈清梨如今的性子,做皮试、拔钉子、打破伤风她眉头都没眨一下,就算扎的那一下很疼,她也不至于哭成那样。
闻言,沈清梨怔住。
是啊!为什么呢?
她只知道,那时候,她难过得要命,眼泪不停地掉,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宋南谌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声音轻轻的:“所以,你难过的不是那颗钉子,对不对?”
沈清梨猛地抬眼。
他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剧烈翻涌:“你以为我要订婚了,所以……”
“才不是!”沈清梨忽地打断他的话,“你……你好歹是做律师的,怎么还无凭无据污蔑人呢?”
宋南谌连呼吸都变得很小心:“沈清梨,你真的,不是在吃醋吗?”
第30章 白月光
宋南谌没有等她的回答, 再三嘱咐她受伤的脚不能沾水后就离开了。
好像那句话就只是他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门被轻轻关上,只留沈清梨和一室寂静。
沈清梨没了睡觉的心思, 盘腿坐在落地窗前。
宋南谌最后的那句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转。
今晚她那几乎不可理喻的行为, 是吃醋么?
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喜欢宋南谌的么?
光是想道这个可能, 沈清梨就忍不住皱了眉。
曾经,沈兴和也是喜欢商泠的,他对她言听计从、体贴入微, 一有时间就陪着妻女,俨然好丈夫、好爸爸。可后来,他却为了所谓的初恋,和商泠形同陌路,不复相见。
更早之前, 沈兴和也是喜欢沈清芷的妈妈的, 以至于多少年念念不忘。可他也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毫不犹豫另娶他人。
喜欢,一个满载着悸动和美好的词汇,可在沈清梨的印象里,它充满了荒诞和讽刺。
可如果那个人是宋南谌呢?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凌晨的夜, 喧闹的罙城逐渐陷入沉睡, 璀璨灯火次第暗下,路灯变得孤独又安静。
没了都市的喧宾夺主, 夜空中缀着的星星将微茫的光洒进窗子。
也将一颗微小的种子,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埋进女孩心底。
第二天,沈清梨还没睡醒就被宋南谌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一整夜没睡几个小时, 沈清梨眼皮上像坠了铅块,怎么也睁不开。
被宋南谌硬扯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直到脚踝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才猛然回神。
宋南谌搬了个矮凳坐在她对面,正一脸严肃地查看她的伤口。
如果,那个小钉眼算得上伤口的话。
宋南谌拧着的没舒展开,轻轻松了口气:“还算听话。”
言罢,还颇为赞赏地看了沈清梨一眼。
沈清梨被这一眼看的很舒服,不禁得意地弯了弯唇。
宋南谌从一旁的医药箱里拿出昨天医生开的药,用棉签小心涂在伤口上。
他的掌心温热,消毒药水触感微凉,附加在同一片皮肤上,带着种奇异的痒。
沈清梨不自然地勾勾脚指头:“那个,我自己来就行的。”
宋南谌注视着她的伤口,随意道:“我又不嫌弃你。”
上完药,宋南谌将药收进药箱里,状似随意地问:“对了,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啊?”沈清梨还没从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里回神,那温热的触觉就像烫在她的心口。
宋南谌重复:“一起吃饭。”
沈清梨点头,可又看了眼自己的脚:“要不,还是点外卖吧?”
宋南谌:“就在楼下,不远。”
他一再坚持,沈清梨只能同意。
忽地,外面敲门声响起。
“那你等我一下,”宋南谌交代了一句跑去开门。
沈清梨换好衣服,狐疑地望着门口的方向,片刻后,蓦地瞪大了眼睛。
房门再次打开时,宋南谌推了辆轮椅进来。
“宋南谌……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沈清梨满脸写着拒绝。
宋南谌弯腰将轮椅张开,又将上面包裹的塑料包装纸撕掉。
他一脸平静的表情:“怎么了?”
沈清梨咽了咽口水:“这饭……非吃不可吗?”
宋南谌点头:“对,非吃不可。”
沈清梨无语望苍天,一点点往后退:“我是扎了脚,又不是断了腿……”
“不想坐?”宋南谌看穿她的心思。
沈清梨可怜兮兮地点头。
紧接着,宋南谌云淡风轻道:“不然,我抱你去也行。”
于是,沈清梨坐在轮椅里,顶着路人好奇的目光,被宋南谌推着一路出了小区,进了楼下一家烤鱼店。
一进门,服务员小哥的目光先是在宋南谌脸上顿了顿,然后缓缓下移,定格在沈清梨的腿上。
那目光满怀悲悯,让沈清梨忍不住想开口友情提示:“这是好腿。”
“二位可以坐这边的位置。”小哥热情地将两人往窗边的一个位置上引。
沈清梨抬眼看过去,明白了,那张桌子靠近角落,四周空间比较大,适合她这种“残疾人”落座。
沈清梨眉心狠狠抽了一下。
宋南谌却拒绝了小哥的好意:“不必了,我们约了人。”
还没等沈清梨问出什么,宋南谌已经推着她,径直进了里面的一间包厢。
推开门,里面坐着一男一女,正是乔云筝和温泓。
温泓翘着二郎腿,依旧是那副散漫不可一世的样子,单手搭在乔云筝坐着的椅背上,偏头不知在跟她说些什么。
见两人进来才坐直了身子:“怎么才来?我都要饿死了。”
沈清梨对这个男人有印象,只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温泓。
倒是乔云筝的视线落在她的腿上,有点惊讶地问:“梨梨,你这是怎么了?”
昨天她俩一起逛街的时候,沈清梨还好端端的。
沈清梨一时语塞,想起昨晚的事,有些懊恼,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倒是宋南谌开口替她解了围:“没什么,受了点小伤。”
宋南谌将椅子挪开,直接将沈清梨的轮椅推进座位里。
借着他弯腰的动作,沈清梨将脑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你约了别人啊?”
宋南谌配合地回以耳语:“你不是都见过?吃个饭而已。”
沈清梨咬牙切齿:“我妆都没化。”
甚至,连头发也只是胡乱在脑后扎了个丸子。
宋南谌重新认真看了她一眼,轻声安慰:“这样就很好。”
低沉的语调和着温软的呼吸轻飘飘扫过她的耳廓,沈清梨忍不住红了耳尖。
“咳咳!”温泓佯装咳嗽打断两人的小动作,“差不多得了啊!专门过来屠狗呢!”
沈清梨抬头,正对上温泓打量的视线,一怔。
温泓冲她挥挥手:“你好啊!白月光!咱们通过电话的。”
沈清梨当然不会忘,宋南谌喝醉酒那晚,给她打电话的那个嚣张的无良老板,他的长相倒是和他的气质很贴合。
只是,让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叫我什么?”
不等温泓回答,宋南谌警告地开口:“温泓。”
温泓瘪瘪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家店烤鱼的味道很好,宋南谌挨着她坐,席间跟温泓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却也总能在她饮料杯空下来的时候及时替她续上,也会在她吃东西的时候提醒她“小心烫”。
顶着四道探寻的视线,沈清梨这么被宋南谌照顾着,觉得有点不自在,便想着找个话题将大家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出去。
“云筝你们的订婚准备得怎么样啦?都安排好了吗?”
只是一个很寻常的话题,谁知,对面两人却双双淡了笑,气氛跌至冰点。
沈清梨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怪怪的,好像,结婚并不是出于两人的主观意愿。
她担忧地看向乔云筝,对方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都安排好了。”
席间,宋南谌接到个工作电话,拿着手机出去讲电话。
温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旋即,他举起杯,视线落到沈清梨身上:“来,白月光,走一个。”
有个念头悄悄从心里冒出来,沈清梨举起杯子和他轻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饮料,才试探地开口:“白月光?您是叫我?”
“不然呢!”温泓笑得肆意,“你是南谌心头的白月光啊!这我早多少年就知道了,怎么?你不知道啊?”
沈清梨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温泓。
温泓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起来,南谌能加入君聿,还是多亏了你呢!”
“我?”
心头隆隆的声音太吵,沈清梨几乎要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
温泓:“是啊!当初他加入君聿唯一的条件就是,我能帮他天南海北地找你,没错,沈清梨,你没听错,他一直在找你。”
“找我……”沈清梨低声喃喃。
我找了你很久。
原来,那不是他的醉话,他真的,找了她很久。
如果之前,沈清梨还能将宋南谌对她的情谊定位在年少时的友情上,时至今日,她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寻常了。
温泓眯着眼打量她怔怔的神色:“嗐,原来你还真不知道啊!算了,你们俩的事,算我多嘴。不过……”温泓动了动身子,将乔云筝亲昵地揽进怀里。
他一靠近,乔云筝身子僵了僵,没有躲开,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温泓接着说:“她,乔云筝,是我的未婚妻,跟宋南谌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昨天之前呢,他们也就见过……”温泓托腮想了会儿,“三回吧!”
沈清梨听他说了一大堆,心中有了个隐隐的猜测,声音也有点低低的:“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温泓不在意地笑笑:“这不是怕你误会,跟你解释解释。我要是不解释清了……”说着,他打了个哆嗦,“我还想好好活着,不想被某人刀死。”
所以,这顿非吃不可的饭,只是为了专门给她做解释。
第31章 偏袒
这顿排头, 温泓还是没能幸免。
那天之后,宋南谌没再见到沈清梨。
好在, 宋南谌的那只行李箱还放在沈清梨的家里, 他借着取行李的由头给她打电话,沈清梨抱歉地说:“我可能暂时回不去,晚点再取行不行?”
直觉告诉宋南谌, 她这趟毫无征兆的出行,跟温泓脱不了干系。
他垂眼,掩下情绪, 语调如常:“好,那你注意伤口,别感染。”
温泓往沙发里缩了缩:“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宋南谌扯了扯领带,只觉胸闷的要喘不过气,他皱眉:“你那天跟她说什么了?”
温泓一脸迷茫:“哪天?”忽地又反应过来, “你说你那白月光啊……”
宋南谌想刀人的目光看过来, 温泓立马闭了嘴,敛了吊儿郎当的神色,缓缓道:“我没说什么啊……我不过把我老婆正式介绍给她认识了一下而已,顺便呢,澄清了一下你们的关系, 我这不也是按着您的指示行事?”
宋南谌挑眉:“我?”
“不然呢!”温泓鄙夷地看他一眼, “把老子从温柔乡硬拽起来,一大早跑到你那白月光家门口吃鱼,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肚里憋的什么坏?”
宋南谌抿唇,忽而话锋一转, 挑眉看他:“温柔乡?”
温泓浑身一震,很快反应过来, 挺直了腰板虚张声势:“是啊!不过呢,你这种纯情单身狗是不能体会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宋南谌接着云淡风轻地截断话头:“睡地板也能算温柔乡的话,那温总确实还挺容易满足的。”
“你!你!宋南谌!”温泓被气的脸都绿了,颤着手指指着宋南谌。
宋南谌眼睛都没转一下,挥手打掉他的手:“温总,你但凡多替自己长两张嘴,也不至于要结婚了连房门都还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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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梨躺在紫藤花架下的竹椅上,幽香扑鼻,身子随着竹椅摇晃的幅度荡啊荡,隔着花架漏下的金红色碎光在眼前明明灭灭。
那光耀眼,让她忽地想起那晚落地窗前落在宋南谌眸底的星辰。
沈清梨动作一顿。
已经两天了,她躲了宋南谌两天。
明明他不在,她却还是会在不经意的细节里蓦然想起他的那张脸。
沈清梨想,或许,只是最近她和他相处得太过频繁,惯性思维造成的假象。
于是,她躲到了老城区的四合院。
商泠女士是个很懂生活的人,四合院被她打理得很漂亮,草木葱荣的季节,整个小院也跟着鲜活起来。
商泠立在廊下,抬头瞥了眼西斜的日头,不满地皱眉:“沈清梨,你今天是打算赖这不走了?”
沈清梨从竹椅里半坐起来,转头不满地睨她:“听听您说的什么话,那哪能啊?”她从旁边的石桌上拈了颗葡萄丢进嘴巴里,含混不清道,“我呢,这几天都不打算走了。”
商泠瞪大了眼睛:“奇了怪了,搁以前让你住你都不住,吃错药了?”
商泠女士独居在罙城老城区的四合院,环境清幽,沈清梨也很喜欢。
唯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那群过分热情的邻居大妈。
不管阴晴雷雨,她们总是定时定点聚集在胡同口,热切地关注着各家各户鸡毛蒜皮的日常。
她们是附近几条胡同异常团结又消息迅捷的情报组织。
沈清梨每回经过,都会被热切地问上几句:
-梨梨怎么没带男朋友回来呀?也老大不小了吧?
-听说你在市中心住,工资得很高了吧?是正经单位吗?有五险一金吗?
-梨梨今年得快30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啊?你妈一个人带你也不容易……
……
商泠女士很睿智,打不过她们,就加入她们。
可沈清梨不行,是以,她很少在四合院住,看到“情报组织”骨干成员也远远地躲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