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了攻略的反派之后——不溯生【完结】
时间:2023-06-11 23:10:24

  新帝残暴,虐杀百官绕城而吊一事震惊天下,若她家中为官,着实难免。
  这些话在心口转一圈,林嘉昱收了碗:
  “我非那等贼人,也从无宿敌。荷花姑娘不必害怕。若有用得上我的且说便是。”
  菡羞一怔,默然。
  真是个通透且富有同理心的人。
  她点点头:“多谢公子…不追问。”
  “不必再三谢我,人皆有为难的时候。姑娘再睡会,我去置办晚膳。茶窠放在床脚,若你拎不动唤我便是。我就在院子里。”
  林嘉昱微笑,走前轻拉一拉床脚的被褥,开门出去了。菡羞在里头看,这人就跟春风似的,实在叫人感到舒服。
  她捂着嘴咳几声,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伐木的噼啪。
  叫这么文雅的人劈柴烧火…菡羞心情复杂。
  真是罪过啊。
  对了,她懊恼,名字忘了问。
  好在傍晚得了信。吃过他特煮的粥,菡羞认认真真问了他本名。
  青年擦好小几,弯眸:
  “我姓林名嘉昱。嘉木之嘉,昱日之昱。”
  菡羞盖着被子颔首,“好名字。”
  昱,意味光明。和他这个人还真一模一样。
  她也看过些偏文言文的书,对此偶尔能答上一两句。
  只是这样一对比,倒显得她太不真诚。菡羞问了几句始末,林嘉昱也不遮掩,将她飘在水里的情景形容了下。
  “一身浮萍?”
  许是被她这模样逗着了,林嘉昱眉眼带笑安慰她:
  “并不可怕。”
  菡羞嘴角强行扯出一个弧度,难为情极了。
  这不就是水鬼?难为他没被吓到。
  除却行为君子之外,这人胆子也挺大。从没和这么好的人相处过,菡羞本还挺不适应。幸好林嘉昱是个十分洒然的:
  “荷花姑娘不喜欢,我自不会打搅。正好近日我需奔波,不会整日在家。”
  菡羞心里莫名暖了下,问:“我马上就能好了的,绝不会拖累公子太久。”
  林嘉昱闻言,轻笑着摇摇头,桃花眼微垂:
  “有人作伴也是好的。”
  菡羞一时睁大眼,难不成又遇上闻斐然那种伪君子了?
  好在他下一句叹谓:
  “颠沛流离者多愁思,姑娘莫担忧,我非登徒子。”
  这一句径直戳中菡羞心坎。是她把人想的太龌龊。脸红之余一下也被勾起疑问:
  “公子非上京人士?”
  林嘉昱本思虑安王府频频闭门之事,想着今日终于有空再下拜帖。菡羞一问,顺之就想起了水泽绵延富庶和乐的故乡,眉宇间染上遥遥的怀恋:
  “我来自江南,赴京为的是赶考。”
  却一年余不曾考中,连累小厮回乡也无颜面。
  确实不能再散漫。
  他自嘲似的一哂,低头将那些小桥流水人家都重新敛去,提了桶热水来,话里蕴藏的温暖和水并无二致:
  “时候不早了,姑娘先洗漱。我去温书。”
第49章 秋闱
  “荷花姑娘, 换下的衣裳且扔在门口。”
  翌日一早,门被轻轻敲响。似有东西被放在门前,彻底将睡虫驱走。
  菡羞吃完粥后就躺下, 夜里发了不少汗。早起一摸, 被窝里潮乎乎的。大约猜到林嘉昱应该在救她时就给自己换过衣服了,否则护城河的水腥味沤几天一定会恶心的人反胃。
  他不说, 估摸是出于体贴。但菡羞还是检查了一下身体,被褥子翻动,清晨的院子里适时传来他的询问:
  “可好些了?我刚得了些柚叶, 煮一煮去去晦气。”
  还有些蒙雾的天里好像陡然照来一缕青阳, 菡羞抖缩了下身体, 应下了。
  “公子有心。”
  浴桶就在屏风后头, 林嘉昱进来帮着倒了水便目不斜视出去。她一时没有想多,腼腆了一秒就脱了衣裳进水,仰头闭了会眼睛。
  水汽飘过下巴鼻尖, 慢慢铺上眼睑。菡羞舒口气, 蓦地缩起身体, 发丝全数浸了水。终于得到一时的放空。
  咕噜噜——吐出一串水泡。略搓了一下身体,菡羞抱着胳膊深喘口气从水里冒尖, 淅淅沥沥的珠串瞬时争先恐后的奏乐。
  抹抹眼,耷着眼皮, 菡羞油然而生一腔疲惫。
  不能久留在这里。
  已经是秋天了, 离来年初春越来越近。对于未知的修正者的思虑也越发加重。
  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不懂…攀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刹那间, 并不那么想去细想闻衍璋。可能真的有些累。
  如这个院落。尘世的喧嚣也好, 宁静也好, 似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菡羞捂脸,所以才会有好逸恶劳这成语啊。
  敲门声再度把剥离的思绪推回来, 菡羞转头,纸窗上却不见人影。她一顿,林嘉昱认真的嗓音好似从门底窜出来:
  “姑娘,我有要事,先出去一趟。粥饭温好了,记得用。”
  菡羞顿了下应声,纸窗上略有影子动了动,这才发觉他是俯下身体的。
  恪守成规,林嘉昱半点冒犯都不愿。
  揉揉太阳穴,菡羞怔了下,五味杂陈,心生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
  这就是真君子么?
  林嘉昱郑重写好了拜帖,衣衫齐整去了安王府。守门的小厮见又是他,多少心里烦。可还得装模作样好声好气的哄:
  “公子,王爷近日政务繁忙,宫里那位可不好伺候。着实没空啊。”
  林嘉昱捏着拜帖瞧了他一会,清清明明,小厮心里一咯噔,只好左顾右盼装看不见。临近午时,手中被塞了一样东西。林嘉昱淡道:
  “还请转交王爷。顺道同他说一声,我已准备参与秋闱。若是此时不便,往后朝堂上见也未尝不可。”
  他身上难得去了柔风,只留了个背影。小厮捏着拜帖嘶一声:“啧。”
  若是他没会错意,这林公子是不高兴了?
  擤把鼻子,小厮摇头。
  当真是泥人也有三分气,这王爷做派着实不算友善。
  *
  恰逢庆云书斋再度开了。林嘉昱心中不大爽利,去里头转一圈正要看些新书。却见书架上那些佛经道书都空了缺。
  “近日大兴佛法?怎都卖空了?”
  书店伙计摇头,张望几圈做贼似的挤眉弄眼,大大叹气:
  “林公子,非也非也。是我们掌柜得了些小令,据说那位新皇帝要灭佛,宫里几位公公传信,都说那位不玩仁治,是个说杀就杀的。这可不得明哲保身?”
  “灭佛?”
  林嘉昱吃了一惊,两道眉拧起,不禁也压低嗓音:
  “当真如此狂妄?”
  小厮凝重点头。
  林嘉昱一时蹙眉更深。
  非是他出言不逊。而是灭佛这一事自古以来都极为罕见。
  古有始皇焚书坑儒,却如何阻止不了儒家兴盛。往后几度灭佛抑道,虽有所成效,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除根。
  这天下十户人家便有七户供奉神像,或观音菩萨,或道家三清。又或许是财神爷文曲星。
  人自出身便对神佛有敬,无形便成了约束。其实算不上什么坏事,如今的佛不同千百年前的邪性。
  可…那新帝为何要灭?
  他一时静思,旁边伙计想到难处禁不住碎碎念:
  “我们这书斋啊开了这么多年,若是真被新皇帝抄了可不是要命吗。说来幸好当时不曾进那些异域经法,听闻有个卖这些的小铺面一家老小都被砍了头。哎呦呦,真是惨绝人寰啊…”
  林嘉昱蓦地展开眉头:“是之前流行过的吐蕃佛经?据说当时还有法王传法?”
  “是是是,就是那个。不还流行过佛牌么,那会街上走的大姑娘小伙子哪个不配一个。也奇怪,不知道怎么的大家伙都不戴了。说来这些好似也是宫里先传出来的,看来这新帝对旧朝恨的彻骨啊。”
  林嘉昱看向手里的《莲谱》,秀泽的眼眸微微泛起涟漪:
  “…确有此事。”
  却好像太过突然,他不爱凑热闹,常也不在京城。不大清楚里头细则。不过冥冥之中却似有所感,那位新帝恐怕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又选一本画本子付了账,林嘉昱一路思忖。脚步定,回首望一望那巍峨的皇城。心中微跳。
  听闻新帝还未及弱冠,甚是年轻。虽行事似乎暴虐,却…并非莽夫。
  若他是个开明之人,那伯仲与他亲家之事也许可转圜?
  想到此处,青年禁不住叹息。
  顺儿不知康健否。
  指望安王,怕是无用功了。
  晌午。
  菡羞受宠若惊接过林嘉昱特地给她捎回来解闷的连环画与花谱。
  “我已让公子破费繁多,怎好再添负担?”
  林嘉昱笑一笑:“不打紧。”说完便扎起袖子,进屋收拾浴桶。
  菡羞却已经给他弄好了。她脸皮在面对这种好人的时候一向不太厚,能不麻烦绝不麻烦。
  林嘉昱瞧见洗的干干净净的浴桶顿了会,又见院子里洗好晾晒起来的麻衣。一哂:
  “姑娘太见外。”
  菡羞讪讪,我总不好真和你见内啊。
  这书还是看了起来。确实无聊。林嘉昱不知哪里弄了种子,又给她搬来一只瓷盆:
  “若姑娘不介意,养一样四季莲解闷也好。还有十余日秋闱,我一时难抽身。”
  原来是这样。菡羞心道这人真是面面俱到。随后拔高语调:
  “秋闱?”
  林嘉昱颔首:“是,百官更迭,此次秋闱公平公正,天下学子苦等久已。”
  说上学问,青年身上瞬间笼罩一股无形的严肃。
  菡羞心一动。捏书的手紧了紧,十分知趣:“既然如此,公子请住公子该住的地方。”
  林嘉昱住的偏僻小房间她今天看了眼,和自己住的截然不同。断然没有鸠占鹊巢的道理。
  他自然不要,奈何菡羞态度坚决:
  “我祝公子前程似锦,秋闱繁重,养好身体才要紧。我病已好了,不该拖累公子。”
  林嘉昱望着她沉默片刻,弯眸:
  “那我先谢过姑娘吉言。若我高中…届时再谢。”
  小小一个院子,清白两个人。
  青年脸上笑意莫名柔婉,亦然真诚。菡羞看他一会,不知怎么的也有些不自在的别过眼:
  “不必的。”
  林嘉昱却眉眼弯的更大,转身入了房门。菡羞坐在石凳上翻连环画,翻着翻着就趴了下来。
  里头一道目光时不时略过她后脑勺,偶尔停留许久才收回。
  一晃到了晚上。菡羞自发帮着生火,小时候在乡下虽然没少干,不过太久了,这会手艺生疏。
  林嘉昱炒菜,脾气极好的等她鼓捣,火苗终于病歪歪燃大了,他笑眯眯调侃句:
  “这火同荷花似的,虽瞧着娇弱却另有一股顽强。”
  菡羞险些没反应过来荷花这名字,一抹发痒的脸,扬起黑乎乎的下巴颏冲他惊讶道:
  “公子还会埋汰人?”
  “何来此问?”林嘉昱看着菡羞的猫抓脸轻顿了下,反而微讶似的,桃花眼里的春风款款:
  “是我唐突?”
  菡羞连连摇头:“怎会,只是…”她顿了下,蓦地翘着嘴角笑开了:
  “原以为公子是神仙一样的人,不染凡俗呢。”
  几绺发落在她鼻尖上,眼珠子被火光衬的亮晶晶。下巴颏虽脏了,却平添几分可爱,柔软了妖媚。
  锅铲霍然停止翻炒,“呀,没火了。”菡羞猝不及防低头添柴,重新燃起的火势半掩盖青年的低声:
  “说来有缘,我从前也是这样想姑娘的。”
  山野精灵,误入人间。
  林嘉昱轻轻瞧菡羞的发顶一眼,悄然微笑。
  这样灵动的景象,当时也不曾预料到会再现。
  原来不大信天意一说,现下才知,天意果然弄人。
  若她能多留些时日…罢,怎可生此贼心,未免不敬重她。
  还是等考取功名之后言说吧。
  底下菡羞认真烧火,心里头却渐渐沉重。
  炊烟袅袅,皇宫也亦然不缺这一景。
  问雨跪在地上望着那些一动不动的菜肴,斗胆出声:
  “陛下,您吃些吧。探子来报属实,闻斐然府上确实有陆二姑娘的家人。他们私逃出京,照理该杀。”
  高座上闭着眼假寐的少年君王一动不动,直到饭菜的香气流失殆尽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陆菡羞呢。”
  他忽然有些烦闷的捏捏眉心,满是不耐。
  “陆二姑娘的尸身还不曾找到。正巧那日您登基大婚。若是没死就是趁人多溜了。”
  问雨眼观鼻鼻观心,想起一桩事,壮着胆子:
  “新选出来的大臣张罗着…要选妃。陛下,您如何作想?”
  一时又无声,问雨正难受呢,闻衍璋倏地睁眼,漆黑的眼里一刹那似乎缺了眼白,渗的人汗毛倒竖。
  他面色淡漠,忽地又勾唇:
  “朕心烦,要杀人。”
第50章 她都是为了你!
  问雨小心翼翼相劝:
  “陛下, 过了秋闱就是秋猎,不如攒到那个时候您杀个尽兴?”
  闻衍璋阖目,陡然烦闷:
  “滚。”
  问雨求之不得呢, 麻溜爬起来跑了。刚出门, 来收饭的小太监恭恭敬敬行一礼,问雨拽着人道:
  “把昭阳公主请来!”
  小太监吓一跳:“这, 皇后娘娘怎么能请的来。大人莫要害奴才呀!”
  问雨磨牙,心里苦:
  “陛下这几日都不乐意吃饭,这宫里有谁能劝他?只有那昭阳公主了。她只要说上一句软话陛下便能给我们好脸。若再这样下去, 哼, 陛下阴晴不定随手杀人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说罢, 他嘴里一咕哝:“什么皇后娘娘, 都没真成事呢,一个个都叫欢了。”
  瞪眼不知所措的小太监,问雨摇头:
  “算了算了, 留你一条命吧。晚上再来收东西, 横竖陛下不在乎这点子。”
  佩剑叮当, 衣摆撩起刚下的秋雨。细丝下的宫人形色匆匆,忙碌着内苑事宜。问雨本要去忙缉捕裴止风一事, 走了半路心里头怎么都不得劲。蓦地,转脚钻进京城弯弯绕绕的巷子。
  弯弯绕绕, 不起眼的一座宅院。却分外熟悉。
  他前脚刚走, 平常不现身的闻斐然敲开了宫门。宫人来报时, 思绪混沌的闻衍璋一挑眉, 霍的起了兴致, 松口放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