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排场,更是嚣张的不得了。
前头还有侍卫在开路,不断地将挤在路边的摊贩赶到一边去。
正在这个时候,路边冲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直接便跪倒在了大皇子的马车前。
车夫注意到来人,猛地拉住缰绳,后头的马车也跟着颠簸了一下。
傅琮一个没注意,险些直接从马车里面滚出来。
“大胆!你竟然敢拦着大皇子的车马,难不成是想行刺么?”
侍卫直接拔刀架在了那妇人的脖子上,甚至有当场动手的打算。
周围的路人见状,虽有不忍,却也没有人敢站出来阻拦。
毕竟,这可是大皇子的车马。
这又是在天子脚下,大皇子行事,便更无须顾及他们这些百姓了。
“且慢。”
傅琮在马车里面草草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这才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他面色柔和地冲那妇人开口:“你可有伤到?”
安若锦能够看得出来,傅琮已经尽力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来。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刚才在马车里面颠簸的那一下,他的发冠撞在了马车上,此时早就歪了。
衣裳上的褶皱,也衬得他狼狈不堪。
那妇人似乎是吓傻了一般,愣了好一会,突然又有了动作。
她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一直磕到自己的额头上渗出了鲜血,这才停止了动作。
傅琮瞧见她这模样,更是直接皱了眉:“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用怕,本殿下乃是大皇子,有本殿下在,自然不会让百姓受半点委屈。”
那妇人一听这话,面上更是露出了喜色。
“请殿下,为民妇做主啊!”
第92章 演戏
“做主,你想要本殿下给你做什么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有百姓看着的缘故,傅琮挺起胸膛,眉眼间,还真的有几分强装出来的自信。
那妇人见状,连忙开口:“殿下,民妇是荆州太平村人,去年年初之时,朝廷下发征兵令,民妇家中大儿子,被强强行征召入了行伍。”
“谁曾想那县太爷,为了能够多向朝廷索要银钱,竟强迫民妇丈夫和公公,也入了军营!”
要知道,进入军营服役,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如今朝廷已经没了安家军,西夏便越发猖獗,时不时会来边关几城肆虐一番。
安家军在时,装备精良军风严肃,完全不惧西夏铁骑。
甚至有的时候,为了威慑西夏,安若锦还会带着人去草原上警告他们一番。
如今才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边关的情况,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西夏铁骑时不时来肆虐,朝廷新上任的守城将领也懦弱无能,每次都只知道派手下出去送死。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新入行伍的底层民兵。
这妇人的儿子和丈夫,都这样死在了边关。
不仅如此,现如今西北边关,还有不少吃空饷的。
这些事情,从一年前便有了矛头,而到现在,兵部竟然都没有半分动静。
“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兵部的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听了这妇人的话,傅琮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他命人将妇人从地上搀扶起来,又继续开口:“你可还有别的冤屈?”
妇人点点头:“民妇听说,这些官员之所以敢这么做,皆是因为背后有三皇子撑腰!民妇实在求告无门,只求大皇子能够给民妇求个公道!”
“三殿下?可三殿下,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人都这么说了,莫不是,真的有这种事吧?”
“三殿下,不正是在兵部任职么?难不成,这妇人说的都是真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更是引得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瞧着这妇人言之凿凿的模样,再加上她如此潦倒的扮相,自然就将她放在了弱者的地位。
傅琮此时更是气愤不已:“本殿下的三弟,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放心,只要有本殿下在,一定不会让百姓受任何冤屈!”
“民妇多谢殿下!”
妇人见状,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直接跪在了地上。
重重地朝傅琮磕着响头。
瞧见这一幕后,安若锦很快便兴致缺缺地合上了窗户。
“王爷安排的这出戏,也不过如此。”
傅琮方才眼角的得意都快要掩藏不住了,看了更是叫人倒胃口。
今天这一出,一看就是傅琮自导自演的。
他巴不得在百姓面前标明自己的贤德,可言行之间,还是透露着对四周百姓的不屑。
“这你可就冤枉本王了。”
傅九霆笑着摇摇头,他现在倒是觉得,自己这些个侄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蠢。
就这样,还敢肖想那个位置?
“本王只是提供了些线索,演成这个样子,全都是他的问题。”
他的人顺藤摸瓜查了下去,确实查到了不少东西。
这名妇人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丈夫和儿子,也确实如同她所说的那般,全都丧生在了边关。
而这样的做法,已经是地方官同兵部约定俗成的默契。
傅九霆只是让人从地方官中救下了她。但他现在的身份,并不方便站出来查明此事。
也就只能在背后布局。
傅琮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这件事,他昨日便已经收到了风声。
“这倒也是,”安若锦撇撇嘴,“这下,只怕明日朝堂之上,又要热闹了。”
这一次的事情,其实原本和傅珩没有太大的关系。
毕竟,傅珩也是临时揽过了这差事。
他要是不自告奋勇,还真的不会被牵扯进来。
可是,谁让他主动揽了这差事,又将所有的事情都扔给手底下的人呢?
现在不就被人给算计了么?
“可这傅琮这么做,就不怕会得罪人?”
安若锦皱了皱眉,不得不说,傅琮这一招,确实是太直接了些。
这要是让傅珩知道了,估计第一时间便会怀疑到傅琮的头上来。
不过,貌似上回,傅琮就已经让傅珩对他误会颇深了?
恐怕到现在,傅珩还以为,自己私库里面的银子,是被傅琮给搬空的呢!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这可不同于上一次军饷的事情。
军饷毕竟还未送到边关,后来也及时被朝廷发现了,顶多就是损失了些银两。
可看过傅九霆手底下暗卫在各地查到的东西后,安若锦也只觉得暗自心惊。
倘若朝廷的军队里面,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吃空饷的,那往后,西夏来犯时,还有何人迎战?
安家军,现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这个主帅一年前被五马分尸于战场上后,安家军也跟着分崩离析。
精心训练出来的将士,早已经十不存一。
而西夏,可从未放弃过对中原的觊觎。
“放心,本王已经安排了人,这一次,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了的。”
傅九霆的外祖陈家,同样驻守在北边。
虽然现如今那边仍旧军纪严明,可也保不齐,会有些利欲熏心的人将手伸向那边。
因而这一次,他也打算好好杀鸡儆猴。
他们二人早就交换了信息,此时自然不用说的太清楚。
既然都已经提到了西北边关之事,安若锦索性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考量说了出来。
“上次搬回来的那些银子,我想,用它们来组一支商队。专门来往于西夏和京城,光是倒卖两边的货物,应该也能够赚不少银子。”
这商队,专门来往于边关。
她前世在军营里面就听说过,西夏虽在边关虎视眈眈多年。可如今的西夏贵族,倒是挺喜欢中原这边的珍奇异宝。
而西夏那边的毛皮和畜牧,在京城这边同样是抢手货。
只是,两边交战多年,来往的商队。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可活不了多久。
安若锦现在,银子是有了,至于人嘛……
第93章 告状
她笑嘻嘻地看向傅九霆:“不过,还是需要王爷帮忙就是了。”
她对边关那边很熟悉,毕竟,也是自己曾经待过那么久的地方。
只要再有一支好的护卫队,来往边关做生意,绝对是稳赚不赔。
“你为何,会对边关那般熟悉?”
傅九霆对她提出的做生意固然很感兴趣。但更感兴趣的,还是她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东西。
据他所知,自从出生以后,叶倾城,应该就没有离开过京城。
可她对边关的了解,不像是只从书面上了解的那般浅薄。
更像是,到过边关,甚至在西北生活过一段时间。
以丞相夫人对叶倾城的重视,怎么可能会让她有机会到边关去?
他的这个小王妃只怕都没有发现,她在他面前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了。
安若锦被他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很快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她有些心虚:“王爷也知道,我从小,都没有离开过京城。所以恢复了神智以后,对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很向往。”
“我偷偷看了很多书,尤其是关于西北边关的。倘若有机会,我也想像安将军那样,为了朝廷征战沙场。”
她说这话,其实也是自己的肺腑之言。
倘若还有机会,她还是想重回战场。
不过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安家军枉死的冤魂。
他们纵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可他们心中最后的想法,必然还是保家卫国。
因为安家军要护的不是朝廷,而是他们身后的百姓。
“是么?”
对于安若锦这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傅九霆却只相信了一半。
他微笑着看过去,企图在安若锦面上找出些许端倪。
联想到他这个小王妃和已故的安将军的交集,傅九霆心中,倒是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不成,安将军还没有死?
而他的王妃,也确实和安将军交好,所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安将军。
这可能么?
毕竟,他当时虽未亲自去过西北,可也听暗卫说,那安将军,确实是在战场上被傅珩下令五马分尸。
甚至死后,尸体还被人焚化,骨灰洒在了安将军终其一生包围的边关,任人践踏。
当真是可笑至极。
“王爷难不成还不信我?”
安若锦瘪瘪嘴,不自觉地拿出了在陈太妃面前撒娇的语气。
“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京城,那支商队去了边关,也能够将他们在边关的见闻带回来,让我长长见识,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这倒是,不如等我有时间了,也同你一起出去转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九霆倒是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明明当初皇帝赐婚的时候,他也只是想着,把人给带回来,然后好好放在王府上。
从未想过会和她多接触。
若不是那日心血来潮,当着外人的面维护了自己这个王妃,他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惊喜。
“这个就不必麻烦王爷了,我想,暂时我应该还是没有离开京城的必要。”
安若锦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毕竟,现如今的她,前世的仇还未报,根本就不会去想以后的事情。
上天让她重来一回,她又怎会放任仇人逍遥自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戏都看完了,王爷还不打算回去么?”
她冲傅九霆眨眨眼睛,很快,便将话题又引了回来。
今日傅琮在大街上安排了这样一场好戏,她还挺想知道。若是闹到了傅珩面前,会有多热闹。
想必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可惜了,她没办法亲自瞧见。
……
傅琮这一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再像上回那样,直接在朝臣面前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将自己收集而来的证据,都整理成册,亲自递到了皇帝的面前。
作为不受宠的皇子,傅琮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皇帝召见。
不像傅珩那般,因为有明贵妃帮衬,他隔三差五便能见到皇帝,时不时还能如同寻常父子一般相处。
对此傅琮自然是嫉妒至极。
他并不会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足或者别的什么,只会觉得皇帝就是偏心而已。
皇帝看完他呈上去的部分东西后,并没有如同傅琮预料到的那般勃然大怒,他深深地看了傅琮一眼:“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处查到的?”
这些年,他唯独只看重傅珩这一个皇子,到不全是傅珩本人的缘故。
而是因为,傅珩是他膝下几个皇子中,唯一一个母族不强势的皇子。
皇后背靠的国公府,这两年,可不太安分啊。
皇帝现如今毕竟正值壮年,恨不得将朝中权利都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里,更不容许臣子对自己有异心。
傅珩正是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一点,从不会在皇帝面前表露半点野心,反倒是一直都温驯恭敬。
再加上有明贵妃的枕边风,才会成为最受宠的皇子。
不知不觉间,傅琮背后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本就鲜少和皇帝接触,如今又有些心虚,便显得更加畏缩了。
他过了片刻这才开口:“那日儿臣特意出城为父皇和母后祈福,回来时,便在街上撞上了一位妇人。”
傅琮事无巨细,将那日妇人说过的话,都同皇帝复述了一遍。
当然了,他可没忘了继续添油加醋,让皇帝对傅珩的印象更差。
“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这些东西,应该也不好查吧?”
皇帝眯起眼睛看过去,能够查出这么多东西,他可不觉得,傅琮一个人就能做到。
定是有人帮了他。
有能力帮助傅琮的,不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国公府何家,又会是谁?
可国公府这般费尽心思地打压另一个皇子,还不是为了帮大皇子争权夺势!
他们这么早,就开始惦记皇位了么?
不得不说,傅琮的这一番话,不但没有让皇帝对傅珩起疑心,反倒勾起了皇帝心底更深的回忆。
当初,他也是同好几个兄弟明争暗斗,才得来了这个位置。
因此,哪怕对于早就退出储位之争的傅九霆,他同样忌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