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只是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哪怕他很清楚，傅九霆提出来的这个打算，其实并非完美无缺，甚至还有不小的风险。
可他却愿意相信自己的外甥。
同陈文说过的话，傅九霆并没有瞒着安若锦。
听完傅九霆的计划后，安若锦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
“你和安家军无亲无故，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陈家也牵涉其中。”
要说傅九霆做这些，不说全部是为了她，至少也是因为她才有的这个念头。
她并不觉得，她值得傅九霆为她做这么多。
“那你呢？”傅九霆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就算有过命的交情，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他这话，带着有意无意的试探，却并不咄咄逼人。
“我……”
安若锦内心激烈地挣扎着，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和傅九霆摊开说清楚。
可就算她说了，傅九霆当真会相信她么？
傅九霆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逼迫她将隐藏的秘密都说出来。
他直接开口：“陈家目前的处境，你也知道，倘若再这样下去，陈家未必会有好下场。”
因而，他这么做，的确是为了给陈家谋求一条生路。
让陈家将一部分的军队势力转移到西夏边关，还能够借助陈家来重整安家军，确实是个双赢的选择。
这个计划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太过麻烦。
想到达到傅九霆预想的结果，起码要比之前花费多一倍的时间和精力。
的确是有些划不来。
见安若锦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傅九霆索性直接开口。
“你相信我么？”
“我们不是合作关系么？”
说起这话的时候，安若锦这才恍惚间意识到，她和傅九霆之间的关系，其实远比她想的要亲密得多。
“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
第173章 信任
“既然相信，那你又何必纠结这么多？”
傅九霆脸上带着温和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瞧着他不容人反驳的模样，安若锦不仅没有觉得反感，只觉得心中无比熨帖。
“既如此，那便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安若锦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傅九霆这人表面上看着温和有礼。实际上，只要是他下定决心的事情，旁人很难让他改变主意。
可这样的性格，她其实挺喜欢的。
“暂且还不着急，至少，要等有人主动提起这事再说。”
傅九霆其实已经有了完备的打算，只是还缺一个契机。
“你说，我将我双腿已经有了起色的消息放出去，如何？”
“可是这样，不是会吸引很多注意力到你身上么？”
安若锦皱了皱眉，经过她这段时间的治疗，傅九霆的双腿，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因为毒常年残留在双腿，还需要调养半年的时间，才能彻底不留后遗症。
而在给傅九霆治腿的时候，她也能发现，傅九霆当初中的毒很是复杂，并不单单是一种毒药。
而是好几种毒药混合在一起的产物。
其中不管是哪一种毒药，都能够见血封喉。
倘若背后下毒那人只是想要傅九霆的性命，完全没必要用数量这么多的毒药。
除非，想要对傅九霆下死手的人，恐怕还有好几个。
“我记得，那个时候查出来对你下毒的人，应该已经被赐死了吧？”
傅九霆受伤是在那年秋猎的时候，他在林中打猎时意外和护卫走散，结果正巧就在这个时候遭遇了刺杀，而暗中一支淬毒的冷箭，便在那个时候刺中了他的腿。
他拼死杀出重围后，腿上的毒已经扩散。
若不是他自己有本事，只怕当时就要直接舍弃掉这双腿以求保命了。
这些便是安若锦知道的经过。
那个时候，她还在边关，并不清楚京城里的情况。
她只知道，后来先帝查明了凶手，暗地里对傅九霆下手的，是傅九霆的五皇兄。
他提前买通了猎场的侍卫，又想办法引走了傅九霆身边的护卫，趁机派出刺客去刺杀傅九霆。
可是现在想来，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恐怕很难布下这么完美的一个局。
“可你中的毒有好几种，不过也是因祸得福，这些毒药混在一起，反倒抵消了一部分药性。”
只是，还是让傅九霆不良于行这么多年。
“当年，其实我就已经猜到了这些。”
傅九霆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提及当年中毒的往事时，他表面上倒是一脸的平静。
可这份平静，只是时间流逝带来的，并不意味着当年发生这事的时候，他心中当真一点感触都没有。
要知道，在所有兄弟中，五皇兄确实是对他最好的一个。
从小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是个完美的兄长形象，直到那次刺杀。
要不是确凿的证据摆在自己的面前，只怕傅九霆到现在都无法相信。
可他确实也查到了，背后布局之人，远不止五皇兄一人。
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中毒，甚至被断言永远都没办法站起来。
此前依附于他的一些墙头草，都趁机倒戈，他根本就没办法查明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至于五皇兄，到底是同谋，还是被人利用，也无人知晓。
“我只是觉得，你要是突然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万一当年的人想再次出手可怎么办？”
她可不想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尤其是不想傅九霆受伤，他现在的势力，肯定比当年要庞大得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再小心，还是会有疏忽的时候。
安若锦已经很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关切，却还是被傅九霆一眼捕捉到。
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难不成，你还会不管我？”
“我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安若锦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她又不是傅九霆请回来的医师，难不成还能时时刻刻看着他不成？
不过，她确实研制了很多解毒的方子，准备制成便于携带的药剂，让傅九霆带在身上。
这样就算他不慎中毒，用了这些药剂，多少能够拖延毒发的时刻。
其实早在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不自觉地关心傅九霆了。
“这些可够？”
安若锦只是开了句玩笑，没想到傅九霆真的会递东西过来。
她下意识地接过来，低下头一看，却发现是几张地契和房契。
还是京城内的。
这地方，怎么有些眼熟？
“这不是？”
“就是你之前准备的那个院子，我让人将左右两边都买了下来，再简单装饰了一下，这样母亲也能够住的舒服些。”
傅九霆完全没觉得自己跟着安若锦一起，这样称呼叶夫人有任何不对。
反正，安若锦都唤了这么久的母妃了。
他也得跟着改口不是？
要是换做之前，听见这话，安若锦早就开口反驳了。
现在她倒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耳尖却微微发红。
“买院子的银子，等我以后还你。”
见她没有急着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傅九霆嘴角的弧度越发愉悦。
安若锦被他用这样调侃的眼神看着，只觉得自己耳尖越发滚烫起来。
她暗自唾弃了一番自己的不争气，很快又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待到她离开后，傅九霆这才收起自己脸上的笑，换回了平日里的模样。
他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破军听见声音，立马从屋外悄然而入。
“之前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如何了？”
上次刺杀过后，傅九霆表面上毫无动静，甚至还为此专门养了一段时间的「伤」。
可暗地里，他可没少安排。
“陛下安排在北边的那些暗桩，已经成功被拔了出来，消息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传回京城。”
破军面无表情地开口，也就是向傅九霆汇报的时候，他的话才会多一些。
“还有刑部那边，那几桩陈年旧案，也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重新翻了出来。”
第174章 要做明君
“那些暗桩，可有问出些什么？”
傅九霆面上仍然带着沉思的神情，却比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要认真了不少。
北边的那些暗桩，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查探清楚。
傅九霆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动他们。
毕竟，留着那些人，还能让皇帝夜里睡得安稳些。
可谁让皇帝非要出手试探他呢？
至于刑部的那些案子，都是皇帝之前还是皇子的时候，犯下的错或者包庇手下时惹出来的麻烦。
是被皇帝一直都视为不愿触碰的存在。
皇帝不是一直想要做明君么？
那他倒要看看，这些案子被重新翻出来以后，皇帝要怎样洗白自己。
不得不说，傅九霆这么做，虽无法伤到皇帝的根基。可绝对是掀开了皇帝最不愿让人知晓的遮羞布。
“那位确实一直都想要对陈家下手，只不过，一直都没能寻到合适的机会。”
皇帝一直将傅九霆和陈太妃扣在京城，就是想要以此来警告陈家不要轻举妄动。
他自以为拿捏到了陈家和傅九霆，殊不知，一切都在傅九霆的掌握之中。
“那就先不要把消息传回来了，”傅九霆勾了勾嘴角，“继续让他得意几日吧。”
傅九霆近来的举动，已经比以前要高调了不少。
但他这么做，其实另有目的。
对于洗清安家军冤屈的看法，傅九霆和安若锦的想法差不多。
就算最后将所有的证据都拿出来，可皇帝未必会重新还安家军一个清白。
毕竟对于皇帝来说，如果承认了此事，那不就意味着，当初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听信了谣言，是个昏聩无比的君王么？
安家军之于朝廷的付出，可不仅仅是安家人。
这些年来，为了守护边关的百姓，牺牲的人不计其数。
除非，有别的事情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
傅九霆一直都很清楚皇帝对自己的忌惮。
他这几年保持低调，倒不是怕了皇帝，只是纯粹觉得麻烦。
但现如今，他只需要显露自己势力的冰山一角，皇帝的注意力，多半都会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到那时候，要不要恢复安家军的清白，皇帝兴许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当然了，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安若锦。
倘若没有安若锦的出现，他才懒得继续掺和到其中。
“还有，您之前让我们去搜寻安将军尸骨一事……”
对于傅九霆的这个命令，饶是一向寡言少语的破军，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当初，安将军在战场上就已经被五马分尸，死后，尸骨更是直接被人扔到了乱葬岗，估计……已经什么都寻不到了。”
破军的话，让傅九霆眼神陡然一凛。
他眼中情绪有些复杂，最后还是开口：“既然找不到，那边算了，其他的安排呢？”
“都已经安排好了。”
倘若只是搜寻尸骨，还不算奇怪。
可王爷竟然还让他寻了人去那处乱葬岗给人念经超度，又去佛寺供奉了长明灯。
破军实在是摸不清楚王爷的意思。
“还有，此事，就不必让王妃知道了。”
傅九霆犹豫片刻，还是冲破军摆了摆手。
“行了，按照本王此前的安排去做就是了。”
……
安若锦并不知道，傅九霆竟然还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
而傅九霆之所以选择不告诉她，仅仅只是因为不想让她有太多的负担。
何家已经在暗地里运作了一段时间，很快便在早朝的时候，提起了西北之事。
皇帝对于何家的打算并不清楚，可一听到这话是何泰的人说的，便下意识地有了警觉之意。
当然了，皇帝倒是发觉，这是个打压陈家的好机会。
自从陈文陈武回到京城以后，打的虽然是回京述职的名号，可皇帝心里清楚，这便是陈家人对自己的警告。
只是，他们是怎么知晓，那日刺杀傅九霆的人，是他派去的？
难不成，是他身边有陈家的人？
皇帝惊疑不定了好几日，好在，陈家两兄弟并未做的太过分。
他只能捏着鼻子暂时忍下。
何泰的人还在滔滔不绝：“陛下，臣以为，边关如今仍未定，倘若西夏此时来犯，边关岂不是无人可挡？”
“你可知道，边关军务一年要耗费多少银子吗？要是如你所言扩编军队，岂不是为朝廷徒增负担？”
开口的这位，是户部的官员之一。
不得不说，每次朝中提到边防之事，户部的人都会跳出来多加阻拦。
一边说着国库空虚，一边又说今年来并没有大的战事，北边和西北养着那么多的军队实属多余。
当真是户部的传统了。
“呵，负担？”
陈武最看不惯这群文官的嘴脸，直接开口怼了回去。
“等到兵临城下的时候，你再说说花的这些银子是不是负担？”
他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实话。
可在皇帝听来，却无比刺耳。
这不就是在说他这个做皇帝的没用么？
他脸色变换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其实，朕也考虑过这事，朕倒是觉得，京城的禁卫也有些松散了，两位爱卿既然都回来了，北边又没有战事，你们不如留在京城，帮着朕训练训练这些禁卫？”
他虽说让陈文陈武留在京城，可并未赐予任何官职。
这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莫大的荣耀。
可放在陈家身上，着实是有些鸡肋了。
陈文和陈武就算真的是没脑子的武将，也明白了皇帝此举的意思。
不过就是想用这种手段，来削弱陈家对于北边的掌控。
更何况，他们早就和傅九霆商议过，自然清楚现如今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陈文和陈武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陈文先开了口。
“既然陛下有所嘱托，臣等自然却之不恭。”
陈文的表情憨厚至极，完全看不出在傅九霆面前时的精明模样。
“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