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满脸泪痕,将崔莺抱在怀中,低声地抽泣着。
放在她进入寝殿,见屋里一片狼籍,见到她身上的那些伤,还有手腕和脚腕上的那些勒痕,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陆庭筠所为,陆大人心里爱着娘娘,又怎会忍心这般狠心对待娘娘。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大人和娘娘竟然变成了这样。
为了不让崔莺伤到自己,他派了禁军守在坤宁宫外,随时关注了崔莺的一举一动。
他不敢离去,大半夜站在廊檐下,一定不动地站在雪地里。潇鹤知晓他心里难过,好端端的生辰宴怎的成了这般模样,说好得成婚也以悲剧收场,他正在欢天喜地去看宅子,打算为公子和娘娘好好操办,可没想到竟然这样。
他一时无法接受,便问道:“姜将军之死,是公子所为吗?”
“当然不是。”
陆庭筠问道:“你将地牢中的情形都说与我知晓,不要漏掉任何一处细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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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假冒皇后◎
潇鹤赶紧将自己去刑部大牢打探的具体情况告知陆庭筠。
原来昨晚刑部大牢有位死囚越狱, 刑部尚书蔡九卿亲自带着狱卒去抓人,那死囚功夫了得,和狱卒打了起来, 还误伤了不少趁乱想要逃出去的囚犯,那时牢房中乱成一团。
后来不知因何缘故, 姜怀瑾所在的那间牢房中起了大火,待蔡尚书带人擒住了那死囚,再带人去救火,那间牢房早就被烧成了空架子, 就连姜怀瑾也被烧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
大火殃及隔壁的牢房, 还烧伤了两名犯人。
陆庭筠皱紧了眉头,“如此说来, 当时牢房一片混乱,无人知晓事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因何会起了大火?”
潇鹤点了点头, “正是。那具尸体被烧得焦黑, 已经无法辨认死者的身份,只有背后的那道箭伤,和姜将军所受的箭伤的位置一致,因此可断定尸体的身份正是姜怀瑾。”
陆庭筠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刑部大牢最不缺的就是犯人,若是事先便安排好了替死鬼,想要瞒天过海,掩盖真相, 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公子是怀疑这是姜怀瑾的阴谋, 怀疑那具尸体其实不是姜怀瑾。”
大雪絮絮而落, 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灯笼下淡淡的光晕笼罩着翩翩起舞的雪花。
殿内静悄悄的,想必崔莺应该已经喝了药,吹灭灯烛睡下了,仅隔着一道门,他却再没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他轻叹了一口气,想到她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更是悔恨交加,他不该一时冲动强要了她。
可她竟然为了姜怀瑾要取他性命,甚至她因刺杀失败,竟然还打算自戕,思及此,他眼中的戾气压都压不住了。
“单凭姜怀瑾,他身受重伤,便是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也无法从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逃脱,定是有人在暗中帮他。”
到底是何人在暗中捣鬼!陆庭筠不觉握紧了拳头,脸沉似水,眼中一片冷意。
潇鹤担忧地道:“既然不是公子所为,公子便去向皇后娘娘解释,有误会还是应当及时解释清楚才是。”
陆庭筠嘴角勾着冷笑,胡乱从袖中摸出了帕子,捂嘴轻咳了一声,“娘娘并非是冲动之人,相反她小心谨慎,聪慧过人,若她如此笃定是我杀了姜怀瑾,定是有什么能让她深信不疑的证据。当务之急是去牢房查看,看是否有留下线索,对了,也让蔡尚书详查到底是何人去找过姜怀瑾,另外封锁各出城要道,将他的画像张贴在城中各处。”
“公子是怀疑姜怀瑾还活着?”
“是死还是活去牢房一查便知。”
方才还好好的,突然陆庭筠脸色惨白,躬着身子,咬紧牙关,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药给我……”
潇鹤吓坏了,赶紧搀扶着他,赶紧从随身带着的瓷瓶中倒出十颗红色的小药丸。
“都给我。”
陆庭筠一把抓住药瓶,将瓶中半数药丸都倒进了嘴里。
“陆伯嘱咐过这药不能多吃,公子怎的一下吃了大半?陆伯说过,这药吃多了会......”
陆庭筠摆了摆手,“少废话了,我心里有数。随我亲自去一趟刑部大牢,我有话要问蔡大人。”
潇鹤很担心他的身体,再次提醒道:“公子不能再这样糟践自个的身体啊,公子疼得那样厉害,还是先回去歇息,待到明日再去吧。”
陆庭筠却大步走进了雪里,肋下的伤剧痛难忍,冷汗浸湿了衣衫,风一吹,他低着身子,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
刑部大牢看守森严,大火已经被及时扑灭了,空气中留有一股烧焦的糊味,那场大火后,牢房中恢复了平静,看来犯人越狱,牢中混乱的情况也得到了及时控制。
单凭姜怀瑾,从看守森严的刑部大牢逃走根本无法做到,更何况是他身负重伤,即便当时牢中混乱,门口也会有守卫看守,他一个人要对付数十名守卫,想要逃出去,却并不容易。
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助着他,和他里应外合。
陆庭筠命人将刑部尚书蔡九卿传来问话。
今夜这刑部大牢,还真是热闹非常,蔡九卿焦头烂额,先是牢房中有人闹事,险些丢了重要犯人,如今逃犯已经抓捕归案,而牢房中又起了大火,将陆相亲自抓来的姜怀瑾给活活烧死,另外有几名犯人在打斗中受伤,另有两名犯人被烧伤。
他先是为那几名烧伤的犯人换了牢房,又请来了郎中为他们医治,来不及坐下歇口气,喝盏茶缓缓心神,陆相便亲自来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整理身上已经沾满了黑灰的官袍,顾不得两鬓的头发散乱,仪容不整,赶紧将陆相请进了审讯室,躬身行礼,“下官有罪,还请陆相责罚!”
陆庭筠方才进来也扫视了牢房一圈,虽然今日犯人越狱,重要犯人被烧死,这位蔡尚书难辞其咎,但只两个时辰的功夫,蔡尚书也抓到了越狱的逃犯,并带人灭火,又转移了犯人,并请来了郎中为这些犯人医治。这位蔡尚书不慌不忙,处理事情井井有条,也算是个有能力之人。
陆庭筠亲自搀扶蔡尚书起身,“蔡尚书请起,今日多亏蔡尚书及时将这些犯人安置,才不至于让场面混乱,失去控制,今日之事蔡尚书将功补过,功过相抵,本相不会怪罪大人,今日本相来是有一事要想问大人。”
蔡九卿感激地说道:“陆相请问。”
“本相想去那间牢房看看,还请蔡尚书带路。”蔡九卿在前面引路,将陆庭筠带到了那间出事的牢房,牢房被大火烧得焦黑,就连墙壁也是漆黑一片,还留有被大火焚烧过的余热,可以看出事发当时火势太大,整间牢房几乎被焚烧殆尽,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架子勉强支撑着。
可惜被一场大火焚烧过后,那角落里积下的黑灰,牢房中一应摆设和痕迹都被一把火焚尽,基本上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蔡九卿道:“皇后娘娘来过。”
陆庭筠皱了皱眉头,“是什么时辰?”
“亥时三刻,犯人已被烧死,下官命人将犯人抬出去,正好碰见皇后娘娘。”
陆庭筠不觉想起了沈柔的话,沈柔说皇后曾去刑部大牢探望过姜怀瑾,他便又问道:“事发前几日,可有何人来探视过犯人。”
“三日前,皇后娘娘来过。”
蔡九卿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蔡尚书可看真切了?”陆庭筠又问。
蔡九卿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缓缓道来,“三天前,皇后娘娘来探视,是下官亲自相迎,那日皇后穿着常服,就站在那里。”
蔡九卿往牢房门前一指,“下官记得她问了一些姜将军的近况,身上的伤势,此前陆相吩咐过不能为姜将军用药,下官不敢违背,又不敢欺瞒娘娘,只得将实情告知。”
“此事与蔡尚书无关。”陆庭筠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走到蔡大人所指的位置,快速地扫向四周,牢房中的灯光本就昏暗,此处背光,站在这里,便被笼罩在一片黑暗的阴影中。
“蔡尚书请继续往下说。”
“娘娘只是站在牢房外探视了一刻钟,与姜将军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陆庭筠站在暗处来回地踱步,他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姜怀瑾身受重伤,皇后可曾提起过要为姜将军用药,或是请郎中来为姜怀瑾治伤。”
蔡九卿思索了片刻,生怕有什么遗漏,而后肯定地答道:“娘娘没问。”
蔡九卿记性绝佳,看过的书卷能过目不忘,他确信自己没有记错,“下官确定,娘娘没有问。”
姜怀瑾与崔莺关系深厚,按理说不该如此冷淡才是。
“蔡大人可记得当日皇后娘娘的穿着打扮?”
“娘娘穿着黑色的披风兜帽,遮挡住面容。就站在陆相所在的位置,背对着下官。”
陆庭筠微微蹙眉,果然如他所料,这牢房中光线昏暗,尤其是此处,背着光,又带着披风兜帽,遮挡了容颜。
潇鹤也猜到了姜怀瑾心中所想,不觉心中大惊,“难道公子是怀疑有人冒充皇后?”
倘若不是有人冒充皇后,那日在交辉楼,皇后便不会提出想见姜怀瑾,而在那时,崔莺应是已经得知了姜怀瑾要出事的消息了。
“下官敢肯定确是皇后娘娘。”
陆庭筠又问道:“此处光线昏暗,那女子被面容遮挡,背对着蔡尚书,蔡尚书何以会如此肯定那日你见到的是皇后?”
“听声音,下官敢断定,那就是皇后娘娘的声音。”
出了牢房,陆庭筠便一直在想蔡尚书的话,他并没有看到皇后真容,而牢房中光线昏暗,要想假扮成皇后的样子蒙混过关也绝非是难事,但蔡尚书却如此笃定听到的是皇后的声音。
为何有人的声音竟然会与崔莺一模一样,还是有人在刻意模仿?
但蔡大人曾多次出席宫中宴会,也曾在祭天大典上见过皇后,对皇后的声音应该极为熟悉的,且他年近四十,耳聪目明,也绝不会听错的,那便表明那人的声音与皇后的应是一模一样,所以蔡尚书才没有丝毫怀疑。
但方才前往大牢查问,他几乎可以断定,那晚蔡大人见到的并非是崔莺。
潇鹤跟在陆庭筠身后追问,“公子觉得到底是谁竟敢假扮皇后?”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姜怀瑾只怕是根本没有死,姜怀瑾能逃出去,便是因为那人在暗中相助。”
不论是谁,不管他出自怎样的目的,应该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对潇鹤吩咐道:“你去查一查这几日出宫的记录。”
他墨色的大氅上沾染了白雪,眼角眉稍似要冻结成冰,从牢房出来,他实在不放心崔莺,便又去了坤宁宫。
他不敢在白天去,便特意选择了等她睡着了,才敢去看她。
他迈进安静的寝殿,怔怔地望向床上纱帐中的那道身影,她习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缩在床的内侧,他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替她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泪痕,生怕惊醒了她,她眉头微微蹙着,但却不会再觉得受惊害怕。
之后他每次来,崔莺都在睡着,若是醒来看到他,便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她不是砸了药碗,便是扑过来抓伤了他,又或是伤了自己。
他为了不惊扰到崔莺,他大多是深夜前来,坐在床边看一会她熟睡安静的容颜,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着对不起。
北风呼啸,漫天飞雪覆盖着朱红的琉璃瓦,从坤宁宫出来,天已经快要亮了,大雪却丝豪没有要停的迹象。
自从太后在寝宫发疯,差点烧了整座寿康宫,便得了疯病,后来又失足掉进了湖里,从那之后便病倒了,因患上花柳病,她身上的疮斑也越来越多了,高烧不退,张太医来延明宫回禀太后的病情,“花柳病无药可医,下官以为陆相可为太后娘娘准备后事了。”
陆庭筠抬手轻捏额角,示意老太医起身,“张太医辛苦,接下来的时日,还要继续劳烦张太医想办法为太后减轻些疼痛罢!”
“下官还在太后娘娘的寝殿里的熏香中发现了一味致幻的草药。若是长期用这种草药制成的香料,能让人沉迷于幻境,能让人上瘾,最后失去神志,导致人疯癫失常,彻底迷失了心智。”
陆庭筠微微颔首,脸色却是一沉,“张大人医术果然高明,本相已经知晓。潇鹤,你送送张大人。”
出了延明宫,潇鹤笑着提醒道:“张大人,小心台阶。”
“多谢。”
“敢问您老在太医院还能干几年?张大人是想功成身退,衣锦还乡,还是客死他乡,身首异处?”
张太医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得罪了陆相,便急忙问道:“不知下官犯了何错,还是下官方才说错了什么?”
潇鹤觉得对张太医的敲打够了,便又笑着将一袋金珠塞进他的怀里,“张大人也是太医院的老前辈了,身份尊贵,资历深厚,又一直为皇上太后诊脉,张太医应当知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今日之事,张大人以为该如何做?”
张太医经此敲打,突然顿悟了,陆相独揽大权,想必不愿太后活,又或许那草药本就是陆相所为,不管怎样,既然陆相有意提醒,便是没打算动他,他心中又是一番心惊肉跳,不停地用宽大的袖子擦拭额上的冷汗,“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请陆相放心。”
“那我再送送大人?”潇鹤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张太医连连摆手,“不必劳烦大人了,下官还要赶去寿康宫照看太后娘娘的病情,便先行告退了。”
潇鹤凑到张太医的耳边,小声地道:“大人心善,从不计较太后曾将大人关在地牢,动用重刑,还想让太后娘娘在临死前少受些痛苦,即便当年下令从相府抓人,也是太后的懿旨,当年的大案,想必张太医应是有所耳闻吧?张太医知晓该如何做了吗?”
张太医点头如捣蒜。
潇鹤再次提醒道:“做的隐晦些吧,莫要让人察觉。”
“下官明白。”
三日之后,太后薨了,死前极其痛苦,全身溃烂而亡。
被人发现时,她的身上已经溃烂灌脓,满脸疮疤,很是骇人,她的指甲都抓断了,听说是不堪忍受痛苦,一头撞死在寝殿的柱子上。
每晚从寿康宫中传来惨叫声,在寿康宫中当差的宫女和太监都吓得整晚不得入眠。
终于熬到太后断了气,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人在背地里咒骂太后,巴不得她点早死,太后得了脏病的消息也传遍了后宫,听说太后死前,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就连太后最信任的女官瑾言也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