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端起碗药,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玉璧暗自捂嘴偷笑,看来娘娘还是害怕大人用那种方法来喂药的。
正在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沈娘子有要事求见。”
玉璧正要阻拦,崔莺却道:“让她进来吧。”
见到崔莺憔悴消瘦的模样,就连沈柔也吓了一跳,又忍不住暗暗得意。
虽然陆庭筠让人封锁了消息,但她还是轻易从潇鹤的嘴里套出了实情,知晓了崔莺因为姜怀瑾之死,刺伤了陆庭筠。
事情正在往她预料中的方向发展,既然崔莺已经和陆庭筠决裂了,那就没有必要再留在宫里,留在陆庭筠的身边碍她的眼了。
“本宫病了,都是熟人了,沈娘子不必多礼,请坐吧!”
沈柔还是礼数周全地行礼,这才坐下。
“看来沈娘子的伤已经是大好了。”
沈柔柔声笑道:“多谢娘娘记挂,妾的伤已经好多了。”
崔莺微微颔首,“那日本宫见沈娘子头上的玉梳便觉得眼熟,可否借沈娘子这把玉梳让本宫看一眼。”
沈柔将那把玉梳从发间取下,交到皇后的手中。崔莺将那把玉梳放在手里,仔细查看了一番,再暗暗觑着沈柔的脸色,从她的眼中精准地捕捉到一丝紧张不安的情绪,再不动声色地将那把玉梳还给了沈柔。
“不知沈娘子今日来是为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崔莺摆了摆手,示意玉璧退出去,并关上了门。
沈柔走近,在崔莺的耳畔说道:“娘娘可知陆相打算自立为帝了。”
崔莺帕子捂嘴,轻笑了一声,“沈娘子真会说笑!陆相非皇室血脉,公然称帝那不是宣告天下,他要谋朝篡位吗?各封地的蕃王定会以“清君侧”的名义带兵围剿,本宫觉得陆相还不至于会如此愚蠢。”
沈柔羞得满脸通红,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定王反了,听说已经占领了青州和沧州,只怕不久就会带兵攻入皇城了。”
不过若是藩王都起了反心,纷纷自立为王,说不定陆庭筠真的会称帝,只有皇帝的身份,才能号令千军万马,再者陆庭早已站在权利的顶峰,称帝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再进一步而已。
沈柔又道,“但皇帝被圈禁,他手握权柄,站在顶峰,往后无论谁当皇帝都绝对容不下他。”
沈柔这话在理,若是大熠内乱,他定会被逼着坐到那个位置上,说不定陆庭筠早有这个打算了。
“皇上和那些皇室子弟便会成为他登上皇位的绊脚石,崔美人昨夜才诞下的皇子,可怜那小皇子出生还真不是时候,皇后娘娘以为陆相还能让他活吗?说起来,小皇子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呢!难道皇后娘娘便忍心看到自己的亲外甥一出生便没了活路,即便娘娘能忍,那位爱女如命的姜夫人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吗?”
崔莺冷笑道:“这些事,皇上都管不了,又何况本宫这个被禁足的皇后,不管今日沈娘子出自何种目的,只怕本宫要叫沈娘子失望了,本宫连坤宁宫的大门都出不去。”
“娘娘放心,我是来帮娘娘的,娘娘不必对妾如此防备。”
崔莺从贵妃塌上起身,唇角勾着笑,“沈娘子当真会如此好心?”
沈柔一怔,崔莺对她有防备心,她也能理解,毕竟崔莺可比她那亲姐姐崔美人可聪慧得多,自然是不好糊弄的。
“若是魏炎还活着呢?”
崔莺的心猛地一跳,怎么会,她明明已经亲眼所见是陆庭筠为魏炎喂了有剧毒的点心,又怎会有生还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2 11:46:40~2023-05-23 11: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第63章
◎陆相的信物◎
“若是娘娘不信, 可去清河街狮子巷东面第一间院子一看便知。但娘娘也应当知晓若是陆大人称帝,魏炎的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
尽管崔莺在心里提醒自己,沈柔必定没安好心, 这只是她设下的陷阱。
可她的话令崔莺觉得震惊,她是亲眼看着炎儿中毒倒下的, 沈柔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万一沈柔说的是真的,各地蕃王称王,大势所趋, 陆庭筠只怕会称帝, 到那时炎儿的处境会很危险。
她突然起身,走到沈柔的面前, “这把玉梳的确和陆相母亲的遗物很像,但却是仿制的,你带着这把玉梳前来, 是想故意让本宫瞧见, 误会陆相对你有情,不是吗?”
姜苓已经将全部的真相告知她,还让她防着沈柔,她这才对沈柔此前所作所为起了疑心。
她方才提出要查看这把玉梳,果然如她所料,这把玉梳是假的。
沈柔心头一惊,这把玉梳是她请匠人打造的,和陆庭筠的那把从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 根本就不会被识破, 崔莺又怎会知晓?
“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这把玉梳是大人所赠……”
崔莺冷笑一声, 打断了沈柔的话,“陆大人的那把玉梳上有一道极微小的机关,轻轻一碰,便能将这把玉梳一分为二,本宫猜测应是陆相父母的信物,陆相父母夫妻恩爱,这玉梳原本是上好的白玉所制,他们二人各执一半,怎的陆相竟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于你吗?”
柔咬了咬唇,捏紧手里的帕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是想要本宫和陆相反目,你以为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本宫,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若是陆相知晓这都是你的诡计,知晓你竟然算计他,知晓你只是表面看上去柔弱,实则满腹算计,心思恶毒,他还会愿意再多看你一眼吗?你身体本就虚弱,为他挡刀险失了半条命,为了个男人,那样做,真的值得吗?”
“他是妾的命。”提起陆庭筠,沈柔那双含情的眼眸温柔得快要渗出水来。
“妾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崔莺冷笑道:“你对他用情至深,的确令人感动,但你为他做的,未必是他想要的,若是他知晓了真相,知你欺骗他,利用他,就连为他挡刀都是假的,他还会让你这样人留在他的身边,他不是荣王,他比荣王心思更深,断然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沈柔整理衣裙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她疼出了一身冷汗,小脸煞白,更显柔弱可怜。
“这是妾的事,只要皇后离开,妾有信心能赢回大人的心,陆相信任妾,信任沈家,妾为了他愿意付出性命。娘娘觉得陆相是愿意相信妾的话,还是愿意相信娘娘呢?”
沈柔轻笑了一声,“妾与娘娘不同,妾不会事事与他做主,处处向着一个外人?”
是啊,即便她告知陆庭筠真相,陆庭筠只怕也不会愿意相信她。相反,沈家对陆庭筠有恩,沈柔不顾性命为她挡刀,他只怕也是愿意相信沈柔的。
沈柔从容福身,“若是娘娘久久无法下定决心,妾可不敢保证魏炎还能不能活过三日!”
她坚信只要崔莺离开陆庭筠,陆庭筠定会看到她的好,定会接受了她。
“你想对炎儿做什么!”
沈柔大笑了一声,“娘娘实在高看了妾,那间院子里都是陆相的人,我一个弱女子,我又能做什么呢?妾能做的不过是提醒娘娘要小心陆相。只是为娘娘报个信而已。”
“既然沈娘子都说陆相的人严守着那间院子,本宫又如何能带着炎儿逃出去,更别说离开京城,陆相权势滔天,到处都是他的耳目,我只怕还未出得城门,便会被他抓回来。”
沈柔用手指蘸了茶水,写下了“幽州”二字。
沈柔压低声音说道:“出了城,妾会安排人接应,送娘娘去幽州。不过到了幽州后,那便要看娘娘自己的本事了。
她已经暗中传信让姜怀瑾接应,只要崔莺出了宫,落到姜怀瑾的手里,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座皇城了。
可不知为何,当沈柔提到幽州时,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真正的姜怀瑾还活着,说不定已经逃去了幽州。
可姜怀瑾身受重伤,又如何能从守备森严的刑部牢房中逃出去。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炎儿,尽管炎儿身中剧毒,但陆庭筠的身边还有个医术精湛的陆伯,说不定陆伯有什么妙手回春的本领,能为炎儿解毒。
沈柔淡淡一笑,“两日后,妾会安排马车在城门接娘娘出宫。”
“你怎知本宫会答应?”
沈柔缓缓起身,恭敬地对崔莺行礼,“娘娘会来的,不过娘娘只剩下两日的时间考虑,三日后,定王带兵进攻京城,到那时,娘娘想走也走不了了,还有陆大人因娘娘而受伤,你们之间隔着姜怀瑾一条命,难道娘娘愿意再看到陆相,便想到姜怀瑾是如何在狱中被折磨惨死的吗?娘娘别忘了,姜怀瑾的死是陆相一手促成的。”
走出了坤宁宫,沈柔的嘴角暗自勾起了淡淡的笑,玉棋赶紧迎上前去,为沈柔披上了披风,小声地提醒,“娘子,姜怀瑾投奔了定王,奴婢听说在短短一个月内,他便拿下了青州和沧州,听说陆大人亲自去了刑部大牢查案,娘子说陆大人会不会查到些什么,会不会怀疑娘子?”
狂风乱卷着雪粒子迎面扑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自认做的隐晦,必不会叫人察觉。我原本想着皇后会因姜怀瑾之死同陆大人决裂,皇后都拿刀行刺了,他竟然还如此护着她,不过只要皇后离宫,姜怀瑾必会带人来接应,皇后落到姜怀瑾的手上,以姜怀瑾对皇后的执念,她再想回到皇宫可就更难。我便可兵不血刃,永远解决了这个祸患,陆相便是知晓了,也会觉得皇后与姜怀瑾有了私情,早在暗中勾结,更不会再怀疑到我的头上。”
玉棋又问道:“皇后会愿意出宫吗?”
“她会的,皇后最大的弱点便是心地善良,她不会眼睁睁看着魏炎陷入险境。”
她要让陆庭筠明白,只有她愿意陪着他,不会背叛他。
“那姜怀瑾为人鲁莽,根本就不是陆大人的对手,他竟敢与陆大人为敌,怕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沈柔冷笑道:“定王年迈,仅膝下一位独女,姜怀瑾倒也不算太蠢,听说他已经求娶了南阳郡主,成功接管了定王手里的兵马,实力不容小觑,还有千万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的嫉妒心。你今夜再出宫一趟,去准备吧,还有小心些,莫要被人察觉。”
“是。”
*
幽州军营中,主帅营帐中深夜还燃着灯烛,魏嘉嘉莲步轻迈,不敢打扰了丈夫。
幽州夜间清寒,姜怀瑾还在看兵书,好似不知困倦。
魏嘉嘉轻轻地走到姜怀瑾的身后,将手里的黑色狐裘大氅披在他的身后,“夫君,天色已经很晚了,明日再看吧!”
姜怀瑾蹙了下眉,神色有些不悦,“郡主怎的来了军营,军营重地,女子不可踏入,郡主还是请回吧。”
魏嘉嘉却并未因姜怀瑾的冷漠,便心生恼意,而是笑着说,“夫君说的是,是妾身思虑不周,想着夫君为战事忧心,妾身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便难以入眠,不如这样,妾身就在军营外等着夫君,夫君什么时候忙完,再同妾身回去。”
魏嘉嘉性子软,好像没有脾气,看向姜怀瑾时,满脸的柔情。
她生得面容清秀,算不上是个绝色美人,但却眉眼柔和,温婉可人。
她从不与人争吵,遇事不慌不忙,说话不缓不慢,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姜怀瑾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我同你回去。”
魏嘉嘉难掩眼角眉梢的喜悦,跟在姜怀瑾的身后出了军营。
回到定王府,魏嘉嘉亲自打来热水,蹲在姜怀瑾的面前,“夫君带兵辛苦,幽州天冷,妾伺候夫君洗脚,驱驱寒气。”
“我是武将,没那么多讲究,我自己来便是,再说你是郡主,这些事,让府里的才人来便是。”他着急去拉魏嘉嘉起身,女子臂膀柔软,触感极好。
虽然不似看到崔莺时那般脸红心跳,他仍是红了脸,心里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急忙致歉,起身准备去往书房,“这几日战事吃紧,我便睡在书房中,免得扰了你休息。”
“好。夫君也要注意身体,熬夜伤身,夫君也早点歇息,妾身为夫君炖了汤,待会再给夫君送去。”
姜怀瑾总是待她态度冷淡,成婚多日,也没有圆房,他总是找各种理由宿在书房中,魏嘉嘉明知姜怀瑾在躲着她,她却并不拆穿,反而温柔一笑,“这几日天越发冷了,我让人再给夫君加床被子。”
“多谢郡主。”
“我们都成婚了,夫君可唤妾身嘉嘉。天色不早了,夫君快去歇着,明日一早还要去军营,莫要太累着了。”
姜怀瑾刚准备离去,又去而折返,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如今战事四起,天下大乱,我远在幽州,我的家人却远在临安,不知……”
“夫君是想将公婆接到幽州来,说起来此事是妾身思虑不周,妾身早该想到的,如今夫君跟着父王征战,若是夫君的家人被有心人利用,或是落入贼人之手,以此来牵制夫君,夫君岂不是处处被掣肘。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妻子的疏忽。”
姜怀瑾欣喜万分地道:“那你是答应了?谢谢你,嘉嘉。”
这是成婚以来,魏嘉嘉第一次见到姜怀瑾如此高兴,他的笑像是太阳那般耀眼夺目,令她觉得心动不已。
她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魏嘉嘉觉得心脏一阵狂跳。
“以后夫君想做什么,便尽管放手去做,妾都会支持你。”
姜怀瑾见魏嘉嘉的嘴角漾起了笑,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咽了进去,他却有些不忍心告知她真相,心想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魏嘉嘉性子温和,不像是个善妒的,她若是知晓自己要将崔莺接来幽州,她应该不会介怀,她这般温婉性子,应当会和崔莺相处得很好。
*
定王连吞两州,战报向雪花片一般飞到了陆庭筠的案头。
此前姜太后铲除异己,不能容忍朝中反对她的声音,多少忠臣良将都被她陷害致死,而齐国公父子死后,朝中竟然再也找不出能领兵打仗的武将,定王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迅速占领了沧州青州,势头正盛,陆庭筠猜测定王不日便会趁胜攻打京城了。
京城可用的兵马不过是东郊军营的五万精锐和一万羽林军,共计才六万人马,而幽州在攻占青州和沧州之后,定王手下的兵马已经快速增加到三十万。
若是定王带领三十万大军攻城,单凭京城中不到六万兵马,只怕是守不住的。
陆庭筠这几日和兵部商量作战的方案,忙得脚不沾地,但仍然会在夜里去坤宁宫,偶尔会看着崔莺喝药,泡药浴。
不过,这几日崔莺倒是学乖了,外头天气寒冷,她便窝在宫里,每日按时喝药,泡药浴,虽说她的胃口不是很好,那却因为泡药浴,她的肌肤白里透红,竟然让她的气色看上去比从前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