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崔莺一直腹中空空,又因赶路疲累不堪,被姜怀瑾抓住双肩,使劲地摇晃,她感觉胃里有些恶心想吐,帕子捂嘴,不停地干呕着。
姜怀瑾赶紧为她递茶,轻拍她的后背,“莺儿这是怎么了?”
崔莺摆了摆手,含吞了一口茶压住胃里的恶心想吐,“赶了太久的路,只是觉得有些恶心不适罢了。”
“你说他在强迫我,那表哥了呢?表哥强行将我带走,难道不是也在强迫我吗?”
姜怀瑾突然来了火,“我和他不一样,我从未想过要丢下你,当初若不是你和他有了婚约,我又如何会心灰意冷之下去了幽州,而你也不会受了那么多苦,不过莺儿放心,我定会为莺儿报仇的。绝不会让莺儿在宫里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头。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沈柔,若非是她,我的人也不会这般顺利入宫,也不会那般顺利地将皇帝从紫宸宫带出去。”
只听“咻”地一声响,一支响箭直冲天际,此刻姜怀瑾派进宫的那些人已经偷偷潜进宫,他们已经抓到了皇帝,将皇帝带离皇宫,这便是他们得手后放出的信号。
他要将皇帝带到幽州,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皇帝在他的手上,也不怕各地藩王不听话。
如今天下就要大乱了,定王根本就不懂领兵打仗,他急于攻占京城,且不论能不能夺取京城,便是打下了京城,各地藩王争相来争抢,尤其是蜀地和荆州的鲁王喻王,他们都都会带兵抢夺,谁第一个攻城,第一个称帝,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各地藩王都会带兵前来讨伐。
定王将率三十万大军攻城,幽州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若是陆庭筠在这个时候领兵攻打幽州。定王被首尾夹击,便会必败无疑。
他进攻京城一事上,姜怀瑾和定王有了分歧。他选择带着旧部回到幽州。守住幽州城。
崔莺拿出一枚白玉扳子,放在桌案上,“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何表哥贴身佩戴的玉扳子为何会到了沈柔的手上,其实远在从临安到进京的途中,沈柔便已经在暗中帮了你对吗?否则表哥伤得那般重,根本就无法走出那间牢房的,而这只玉扳子其实是表哥交给沈柔的吧?”
“正是,我与她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那时我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我想出去,而她也愿意帮我。”
“即便表哥也知晓她会拿着这枚玉扳子来找我,会以表哥的安危来要挟我。”
“是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要一雪前耻,要将被陆庭筠夺去的一切都抢回来。我要你回到我的身边。”
提起自己被当成囚犯押回京城,那一路上受了多少冷眼和嘲笑,他眼中的戾气再也压抑不住,一掌拍向桌案,气得握紧了拳头,手臂之上,青筋凸起。
只因沈柔手里有这枚玉扳子,她才对沈柔的话深信不疑,认为是陆庭筠对姜怀瑾用刑,是陆庭筠杀了他。
“不仅如此,牢房中的那场大火,也是我放的。可惜蔡九卿却不是个草包,及时让手底的人去救火,我真想一把火点了他那刑部大牢。”
崔莺蹙紧了眉头,牢房里关押着上百名犯人,还有狱卒和守卫,听说事发当晚隔壁牢房的几个犯人受伤严重,险些被大火烧死,眼前的姜怀瑾已经不是那个满腔热血,胸怀天下,庇护百姓的大将军了,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冷漠。
他已经没了悲悯之心,得知真相后,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原来这便是真相,沈柔先是仿制了陆庭筠的那把玉梳,离间她和陆庭筠,又在暗中策划了这一切,桩桩件件都指向陆庭筠,他百口莫辩。
“夜已深了,表哥,我想睡一会。”
她躺在马上,蜷缩着身子,泪水沿着脸颊往下流。
*
四日后,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那座古旧肃冷的城池,崔莺揉了揉酸疼的脖颈,直了直身子,见到城门的正中央的顶上的幽州城三个字的牌匾,被那道阳光映照着,发出幽冷的光。
幽州比京城还要冷得多,尤其是早晨和夜晚,简直能呵气成冰。
当姜怀瑾抵达幽州时,定王府也得到了消息,魏嘉嘉一早便去了城门,亲自去接姜怀瑾进城。
她等了许久,却等到姜怀瑾搀扶着个女子走下马车,那女子身上还穿着姜怀瑾的黑色狐裘大氅。
当她并未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女子小巧的瓜子脸埋在领口的狐毛中,那双眼惊为天人,气质清冷,宛若笔绘的仙子。
就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惊叹万分,何况是寻常男子。
姜怀瑾见到魏嘉嘉,脸色却是骤然一变,“你怎的来了!”
魏嘉嘉强压着心里的不安情绪,走到姜怀瑾的身侧,脸上堆着笑,半点不见恼意,“夫君穿得这样单薄,莫要着凉才是。”
她又从红玉手里接过为姜怀瑾准备的厚绒氅,正要为他披在身上,却被姜怀瑾一把夺过,“让我自己来吧,此处天冷,回府再说。”
魏嘉嘉低头垂眸,难掩眼里的失落暗淡的情绪。
姜怀瑾安排崔莺住在凌风阁,又安排几个武艺高强的手下守着院子,几个得力的丫鬟在她伺候着。
又命人将沈柔关进了柴房,命人严格看守。
他安排好了这一切后,便去了王府主院魏嘉嘉的房中。
魏嘉嘉却什么都不问,只是命人将自己亲手准备的饭菜端上桌。
“夫君一路辛苦劳累,定然顾不得吃上几顿好的,妾身新学了几道菜,请夫君尝尝看,看妾身的手艺精进了吗?”
她又站起身来要替姜怀瑾夹菜,温柔小意,关怀备至。
“我早就说过,我是武将,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你也坐下一起吃吧。”他尝了口前面的红烧鹌鹑,点了点头,
“郡主的手艺一直都很好。”
“多谢夫君。”
魏嘉嘉坐在姜怀瑾的对面,埋头吃饭,她几乎不曾发出一点声音,但却味同嚼蜡,没吃几口便放下了。
定王很疼爱这个女儿,花重金请来老师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各种礼仪规矩,她礼数周全,涵养极好的。
“我有话对郡主说。”
魏嘉嘉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只是强撑着笑了笑,“夫君请说。”
“我想以平妻之礼迎莺儿过门。”
“啪”地一声,魏嘉嘉手里的牙箸掉在地上,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串,滚落在地,“夫君,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姜怀瑾狠狠地蹙了下眉,“不是,错不在你,错在我的身上,我自小心仪莺儿,若非她与旁人定下婚约,我早已娶她为妻。不过要是你不愿也无防,我现在便可写和离书,我会找好宅子后,尽快地搬离定王府。”
魏嘉嘉抹去脸上的眼泪,“我愿意,既然表小姐是将军心仪之人,我又怎会阻拦,我是将军的妻子,理应由我来操办将军的亲事。”
看到魏嘉嘉这般难过失落的神色,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写和离书,“郡主,谢谢你,你的恩情我会记住心上,这辈子定不会辜负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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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68章
◎她要成婚了◎
晚饭后, 姜怀瑾便去了军营。
魏嘉嘉让人请来锦绣阁中手艺最好的裁缝李师傅,去了凌风阁为崔莺量体裁衣,大婚定在三日之后, 需尽快将嫁衣赶制出来。
红玉见郡主红肿着眼睛,夫君成婚, 要娶旁的女子,而她却要亲自为夫君操办亲事,不是在自己的心坎上扎刀子吗?
红玉心疼郡主,愤愤不平地道:“您是身份尊贵的郡主, 你和将军成婚还不足两个月, 将军便要另娶旁人,若说是个妾也就罢了, 偏偏是将军的心上人,还要以平妻之礼迎进门来,与郡主平起平坐, 奴婢也为郡主感到不值得, 方才郡主不该松口让将军娶了崔娘子,此事是将军辜负了崔娘子,王爷也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将军的。
魏嘉嘉拭去脸上的泪痕,“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是将军的妻子,此生便只能追随将军左右,父王信任将军,不能因这件事, 让父王对将军心生不满。”
“不是还未圆房吗?”
魏嘉嘉的脸色白了又白, 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也想借此机会见见这位表姑娘, 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夫君放在心里多年。那时在城门,崔莺穿着墨色长氅,脸颊埋在黑色的狐狸毛中,并未能看得真切,更不知这位崔娘子到底性情如何。
姜怀瑾让副将郝昭守着这间院子,还调来了一队护卫,寸步不离地守着这间院子,可见他对崔莺是极为重视的。
郝昭见南阳郡主前来,赶紧拱手行礼,“郡主,将军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凌风阁。”
魏嘉嘉笑了笑,“我是奉将军之命,带李师傅上门为崔娘子量衣裳的,三日后便是将军大婚了,我想同她商量有关大婚的事宜,崔娘子过几日就要嫁进府里,也是你们将军的夫人。”
郝昭思沉思了片刻,这才将人请进了院子,“郡主请进。”
“多谢郝将军。”
郝昭拱了拱手,退至一旁,仍然守在院外。
一股刺鼻的药味从凌风阁传来,长廊之上有个小丫鬟去炉子上端药,不料却手一滑,那药罐子摔到在地上,药汁飞溅在她的腿上。
魏嘉嘉赶紧上前去拉那个小丫鬟,却还是晚了一步,小丫头疼得捂住了双腿。
魏嘉嘉赶紧上前关切地询问,“你可有受伤?”
而崔莺听到药罐子被砸碎的声音,也赶紧跑出来查看,几乎和魏嘉嘉同时出声,“你伤到哪里了?”
崔莺抬眼的那一瞬,魏嘉嘉怔愣在原地,眼前的美人眉若远山,唇似涂朱,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似用清泉水洗过,明亮如星。
有这等容貌,难怪会被姜怀瑾放在心尖多年。
就连她一个女子看了也会沦陷其中。
便是这一身简单的青色裙衫,发间只戴一支海棠花珠钗点缀,此刻天色渐暗,美人手执花灯,手中的灯晕出了一层浅浅光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位便是郡主吧?”
魏嘉嘉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点了点头,“娘子可唤我嘉嘉。”
魏嘉嘉吩咐红玉将那名被烫伤的奴婢带下去让府中的郎中替她治伤。
崔莺便将魏嘉嘉请进了房中,命人上茶。
“不知崔娘子是将军的那位表妹?”
“我是齐将军夫人的妹妹。”
魏嘉嘉心头一惊,她从前便听闻崔郦性情不是个好相与的,能有如此容貌和气度的便只能是那位替姐姐进宫的皇后娘娘,从小养在姜家的表妹。
她放下茶盏,赶紧起身,整理衣裙跪在崔莺的面前,双手交叠额前一摆,“是臣妇失礼冒犯了皇后娘娘。”
“看我如今这光景,哪能看出半分皇后应有的样子。”
崔莺赶紧起身搀扶魏嘉嘉起身,姜怀瑾说的倒是没错,南阳郡主待人温和知礼,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对府里的下人也是关爱有加,看上去不像是个刻薄的。
魏嘉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头的震惊,“到幽州来,并未是娘娘的本意,对吗?”
崔莺看向窗外,那些守卫寸步不离地守着院子,姜怀瑾是担心她逃走,像看守犯人那般。
她压低了声音,“郡主聪慧,表哥能娶到郡主这般的女子,是他的福气。只是如今天下大乱,皇上落在了表哥手里,就连本宫也流落幽州。”
崔莺的话更令她觉得震惊不已。
“竟是将军强行将娘娘带来了幽州。”
“本宫从小和表哥一起长大,只是他视为兄长,对他并无旁的心思。”
无论怎样,她要让南阳郡主知晓她对姜怀瑾并未旁的心思,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戒心,她想打听到外祖母的消息。
姜怀瑾如今性情大变,将她关进了凌风阁,让人像守着犯人一样日夜守着她,还说要娶她,今日魏嘉嘉亲自上门来,只怕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我能看出来的。这只是将军对娘娘一厢情愿的执念罢了。”从她看到门口的守卫,便已经明白了,这些守卫是怕崔莺逃走。魏嘉嘉提起姜怀瑾,目光炯炯,但神色带着几分黯然。
“娘娘,我会帮你的,”她走近了些,在崔莺的耳边说了几句。
“多谢郡主。”崔莺没想到魏嘉嘉竟然愿意救她出去。
“因受伤,后又被囚禁,表哥性情大变,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光明磊落的大将军了,若他知晓郡主的计划,我怕他会伤害了你。我担心会连累郡主。”
魏嘉嘉摇了摇头,“我和他是夫妻,我相信他只是暂时迷失了本心,他原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再看他因执念迷失了自己,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我虽说是帮娘娘,但也是为了帮他。”
“能娶了郡主是他的福气,我希望表哥不要再执迷不悟,能珍惜眼前人。不过郡主待他这般情深,我相信表哥总会看到郡主的好,看清自己的内心。”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愿意等他,愿意再给他机会,我们是夫妻,我会与他相伴一生。”
魏嘉嘉的容貌虽不算是拔尖,那张清丽干净的脸庞笼在淡淡的光晕里,绽放出迷人的光芒,这便是属于她独有的魅力。
这时魏嘉嘉故意高声地道:“三日后便是崔娘子大婚,便李师傅为崔娘子量衣吧!”
她又压低声音道:“娘娘放心,只等我的好消息。”
李师傅量完了尺寸,崔莺回到桌前写了封信,她将这封信交给了魏嘉嘉,“你将这封信交给外祖母,她看了信之后,定会帮你的。”
魏嘉嘉回握着崔莺的手,“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而正在这时,魏炎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他从床上起身,虚弱地唤了声母后。
崔莺赶紧去了里间,守在魏炎的床榻前,急切地问道:“炎儿终于醒了,今日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魏炎点了点头,冷凉的手掌抚去崔莺脸上的泪痕,“是炎儿不好,是炎儿害母后担心了,炎儿觉得好多了。”
魏炎虽然这几日都在昏睡着,身体虽然很是虚弱,却还是在迷迷糊糊间听懂了姜怀瑾的话,知晓姜怀瑾是以自己相要挟,这才逼迫崔莺来了幽州。
“是炎儿连累了母后。”
崔莺轻点他的鼻尖,“炎儿莫要自责,我们能母子团聚,母后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难道这是……大殿下?”魏嘉嘉赶紧对魏炎福身一拜。
魏炎抬手让她起身,“我还要唤郡主一声姑姑呢,都是一家人,自不必多礼。”
原来这满屋子的药味,是为魏炎熬的药,那药闻着都苦,可魏炎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便饮尽了碗里的汤药,可他的身体还虚弱,精神也不太好,仍需躺着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