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赶紧为他掖了掖嘴角,扶他躺下,“药苦吗?”
魏炎摇了摇头,“炎儿不觉得苦,炎儿喝了药,要快快好起来,炎儿要养好身体,不让母后担心。”
崔莺抿唇一笑,“母后这里有果脯,炎儿想要吗?”
魏炎红了脸,老老实实地低声回答,“炎儿可以吃一块吗?”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却懂事得令人心疼。魏嘉嘉看着魏炎这般模样,也觉得有些心酸难过,崔炎并非是皇后亲生,却被当成亲生的孩子,崔莺这般善良美丽,也难怪姜怀瑾会动心。
崔莺替魏炎掖好锦被,便送魏嘉嘉出去。
突然有个士兵神色匆匆,急忙前来对郝昭回禀。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那士兵神色焦急,而郝昭也沉着脸,神色凝重,定是军情紧急。
郝昭拱手道:“回禀郡主,京城那边传来急报,王爷久攻不下,那兵部尚书周睿看上去瘦弱不堪,没想到却是不怕死的硬骨头,他带着一帮文官武将亲自守在天和门前指挥将士死守,还放了狠话,除非王爷从他身上踩过去,否则他必定战至最后一刻。”
“那父王如今的情形如何了?”
“折损了数万将士,若是再攻不下京城,便只能带兵撤回来,可是……”郝昭迟疑了片刻才道:“陆相亲自带兵,于今日兵临城下,将军已经带兵出城迎战了。”
魏嘉嘉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了,而崔莺手中的药碗也砰地一声落了地。
他来了,他居然会亲自带兵攻打幽州。
得知陆庭筠来了幽州,崔莺的心中是既喜又忧,又为他感到担心。
“将军让郡主这几日不要出府,如今幽州战乱,恐伤及了郡主,还有将军方才已经带兵出城迎战,初战凯旋而归,为了庆祝将军初战大捷,将军特地吩咐,将婚宴提前至明日,还请郡主筹备将军的婚事。”
得知姜怀瑾战胜的消息,魏嘉嘉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好歹算是有一个好消息。
但若是父王攻不下京城,而幽州城又被攻破,便再无退路。
谋反之罪可是灭满门的大罪。
好歹姜怀瑾胜了。但姜怀瑾着急将大婚提前,是担心父王兵败折返,得知他要娶崔莺为妻,会责罚于他,这才迫不及待地成婚,打算先斩后奏吗?
魏嘉嘉赶紧对崔莺递了眼色,示意她放心,便离开了。
崔莺听到陆庭筠战败的消息,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陆庭筠虽智计无双,但从未上过战场,初战便不利,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有性命危险。他不过是个文臣,习了些武艺傍身,哪里会是久经沙场的姜怀瑾的对手。
*
城外军营中,陆庭筠刚和手下的几个副将商量的下一步的作战方案,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与手底下的副将商量了大半夜,他对那名副将吩咐道:“今夜你带一千人马去偷袭。只是姜怀瑾必有所防备,你便佯装败退,往回撤,他必会带兵来追,只不过他不知我方到底有多少人马,必不然深入我军大营,不敢前往,明日你再带五百人马,去城门挑衅,记住不许胜,只许败!”
“可如此连连大败,恐会影响我军的士气。”
陆庭筠将幽州城的地形图拿在手里,眉头始终紧拧着,“你觉得如今幽州城内,姜怀瑾还有多少人马?”
“昨夜探子来报,说幽州守军和西南军营大概有五万将士。”
幽州城有四个城门,城墙也是被姜怀瑾命人加固的,可见是早有防备,此时正值二月,幽州城早晨和夜间气温低,几乎是滴水成冰,城墙会变成冰墙,牢不可破,仅仅他手里的一万将士,去强攻,想要拿下幽州城,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依你所见,若集中全部的兵力去攻城,有几层的把握?”
薛副将觑了一眼陆庭筠,声音越来越低,“只怕取胜的可能性不大。”
何止是可能性不大,若是直面进攻,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京城不容有失,各地蕃王之中,就属定王的实力最强,若是定王都战败了,便可起到震慑其他蕃王的效果,是以,陆庭筠将精锐之师留在了京城,他手底下的一万兵马也并不是实力最强的。
若是不将姜怀瑾诱出城,根本就没有机会取胜,若是定王察觉到他带兵攻打幽州,到时候再前后夹击,便会更危险。
姜怀瑾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为了打消他的疑心,引他乘胜追击,便让他不断地尝到甜头,再设下埋伏,给他致命的一击。不能硬碰硬,只能智取。
“那便去准备吧!”
“是,属下领命。”
幽州的天气比京城还要冷得多,尤其在夜间,滴水成兵,寒夜清冷,分外难熬,潇鹤不觉来到陆庭筠的身后,替他披上外衫,“公子连夜从京城出发,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吧?那日在出城的百姓中,公子其实一眼便认出了皇后娘娘对吗?”
陆庭筠狠狠蹙了下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沉默无言。
潇鹤觑着陆庭筠的脸色,“听说明日幽州城有人要办喜事了。听说姜怀瑾要大婚了……”
还没等潇鹤说完,陆庭筠便翻身上马,策马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潇鹤挠了挠头,公子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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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战事吃紧,大人怎会得空前来!”◎
晚些时候, 魏嘉嘉便命人送来了明日大婚喜服让崔莺试穿,并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红玉传话,说是会在今夜亥时三刻, 安排人送崔莺和魏炎出府。
崔莺不知魏嘉嘉用什么办法送她出去,单单那些守在院子里的守卫便不好对付。
魏炎感觉到崔莺心里的紧张不安, 轻唤了声母后。
崔莺扶他起身,“炎儿醒了?”
魏炎点了点头,“今夜郡主会帮我们逃出去吗?
“别担心,母后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着你的。”
“要是老师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护着母后的。”轻叹了一口气。
魏炎强撑着起身, 轻握住她的手, “母后别担心,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炎儿不恨他吗?”
魏炎摇了摇头, “炎儿明白那些点心早就被下了毒,是祖母命令老师端给了炎儿,他不得不这样做。这便是那些朝臣常说的, 君命不可违。炎儿吃了那些有毒的点心, 是老师救了我,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炎儿又怎会怪他。”
崔莺轻拍了拍魏炎的头,“炎儿真是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魏炎甜甜一笑,“那是母后和老师教得好。”
魏炎偷看了崔莺一眼,“炎儿能看得出老师是真心对母后好的,母后是不是也喜欢老师?”
“小孩子又懂什么喜不喜欢。”
“炎儿知道父皇对母后不好, 炎儿亦知晓母后和父皇在一起并不开心, 而母后只有和老师在一起, 脸上才会有笑容, 炎儿虽然不知道母后和老师为什么会分开,但炎儿想让母后高兴,炎儿希望母后和老师在一起。母后,若是今夜我们能顺利逃出去,我们能出城去找老师吗?”
崔莺将魏炎搂进了怀里,“可母后做错了事,信错了人,他大概再也不想见到母后了。”
魏炎伸手摸摸崔莺的脸颊,宽慰她,“母后,别难过,知错便改,就还是好孩子。”
崔莺被魏炎逗笑了,刮了刮他的鼻尖。
陆庭筠带兵攻打幽州,可首战就败了,也不知道如今战况如何了,他会不会因此受了伤。
或许是魏炎说的那些话提醒了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关心陆庭筠的安危了,不希望他受伤,希望他能取胜。
那日刑部大火,她误以为是陆庭筠设计杀了姜怀瑾,如今已然真相大白,而沈柔也被关在柴房,若是她能再见到陆庭筠,不管他会不会相信她的话,她也要说出真相。
“好,母后答应你,若是能顺利出城,母后就去找老师。”
*
因打了胜仗,姜怀瑾今日心情大好,一想到府中就要办喜事了,他的嘴角更是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他入府进了寝房,魏嘉嘉赶紧上前,替他解下落满了雪珠子的披风,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让人温了壶酒,又准备了几道他爱吃的菜。
魏嘉嘉起身为姜怀瑾倒酒,“今日将军打了胜仗,妾身喜不自胜,明日是将军的大喜日子,臣妾这便敬将军一杯。”
她将酒杯递到姜怀瑾的手里,姜怀瑾却并未饮酒,而是将酒杯放下了,“我从未见过郡主饮酒,今日郡主上竟然有如此兴致。”
“将军打了胜仗,那是喜事一桩啊!明日崔家妹妹便要进门,今日妾身带着李师傅上门为崔娘子量衣,妾身与她很是投缘,明日崔娘子进门,妾身便多了位姐妹,妾身自然是极欢喜的。只是妾身不能多饮,恐不能让将军尽兴了。”
姜怀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踉跄起身,走到魏嘉嘉的跟前,双手撑在她的面前,“嘉嘉,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当然放任自己的母亲和姨母将表妹送进了宫,表妹替嫁进宫成了皇后。”
魏嘉嘉心里一颤,以为姜怀瑾是喝醉了酒,这才不知忌讳,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将军喝醉了,妾身扶将军去歇息吧。”
他的手掌重重地摁在桌案上,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因醉酒,他的眼角微微泛红,“她若是幸福也就罢了,可她入宫后受尽了委屈和折辱。她过的不好,我心里很难受。”
他激动得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我心痛如绞,悔不当初,更是后悔,在她孤身无援之时,我却远在幽州,竟全然不知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若我知晓她被送进宫。我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豁出命去,我也要带她走!”
魏嘉嘉垂下眼眸,眼圈微微泛红,抿了抿唇,偷偷抹去眼泪,垂眸遮挡眼中的失望,“妾身明白你对崔娘子的心思,可她是皇后,你是臣子,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酒水里被下了药,这酒能让人一杯便会醉倒,很快便会昏睡不醒。
待到明日姜怀瑾苏醒过来,崔莺已经被送出城了。
可她却没想到,姜怀瑾竟然点破了崔莺皇后的身份,对她说出这番觊觎皇后的大逆不道之言。
姜怀瑾突然大笑了一声,“若是连大熠都不存在了,她便不再是皇后,再也不必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一把捏住魏嘉嘉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我一直对你心存愧疚,想着今后一定对你千倍百倍的好,来弥补你,而你却背叛了我。”
魏嘉嘉心头一惊,难道是姜怀瑾发现了什么,又想着府中并未传来什么动静,她想在今夜将崔莺送走的计划应当是不会被人发现才是,难道他发现了这酒里被下了药,便猜到了。
“妾身没有。”
“那你让人送去凌风阁的酒,又作何解释?”
魏嘉嘉的心头猛地一跳,她以庆祝姜怀瑾打了胜仗的名义,让人给郝昭和那些守卫也送了酒。
可她自认为事情做得隐晦,姜怀瑾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不过姜怀瑾也喝了这酒,酒里的迷药应该很快就会生效。
却见姜怀瑾突然踉跄起身,将整壶酒都倒在了地上,当着她的面,吃下了解药,“你想将我迷晕,将表妹送走,是也不是?只可惜,从你主动要求操办这门亲事之时,我便已经怀疑了你。”
“来人!”
郝昭带着几个府兵闯了进来,那些府兵都是定王手下的兵,却不知何时竟然都对姜怀瑾言听计从。
“从今日起,没有本将军的命令,郡主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是。”
只听门砰地一声响,姜怀瑾摔门出去,很快门就被关上了,一队守卫把守着望月阁。
*
崔莺已经换上了男子的衣裳,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她便带着魏炎,在约定的时辰出门,可还未踏出房门,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一脚踢开了,姜怀瑾怒气匆匆地进来,满身的酒气。
崔莺狠狠蹙眉。
她赶紧让魏炎进了里屋,让他躲好,并嘱咐他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她自己则偷藏了根簪子捏在手里。
姜怀瑾看了眼屋内挂在架子上的大红喜服,喜服上用金银丝线勾勒着大片的花朵,甚是华美。
“莺儿,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如今喜服也已经送到,莺儿能试穿看看吗?”姜怀瑾步步走近,眼神中流露出急切的神色。
“表哥,你明知道我对你无意,更不愿嫁给你,为何你仍要强求?”
姜怀瑾抓过那件喜服,轻抚着喜服上华美的花朵,眼神中带着渴望,也带着几分激动难耐,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娶到自己心爱之人。
他步步走近,将崔莺逼退至墙角,“莺儿可知,我成婚的那日,甚至将魏嘉嘉想象成你的模样,我每时每刻无不在思念着你,那种感觉快要将我逼疯了。”
“我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你。莺儿,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我会待你好,我会护你一辈子。正妻之位,我也会留给你。”
南阳郡主说会帮她拖住姜怀瑾,可姜怀瑾却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便表明魏嘉嘉已经失手了。
“你把郡主怎么样了?”
姜怀瑾勾唇一笑,“莺儿你放心,我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定王只有南阳郡主这一个独女,看得比眼珠子还要宝贵,定王并无才能,也不擅长领兵,京城久攻不下,三十万大军早晚会耗死在他手里,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成为幽州之主,又如何能成为天下之主!”
崔莺捏紧了手里的簪子,“你抓住了南阳郡主便是为了逼定王交出手里的兵权?南阳郡主她深爱着你,她与你成婚,一心为你着想,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你了,便再也容不下旁人,原本我也不想彻底地和她撕破了脸,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背叛了我,莺儿,你不会背叛我,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姜怀瑾步步逼近,崔莺步步退后。他握紧了她的双肩,将手里的喜服强行披在崔莺的身上,“事到如今,莺儿不愿试这件喜服,是莺儿已经得知陆庭筠到了幽州,这才心中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嫁给我,对吗?”
姜怀瑾冷笑了一声,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首战他败得惨烈,军中士气低落,要不了几日,我便会让他尝尝何为兵败如山倒的滋味,我定会将他生擒,割下他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上,让天下人都看看他这个乱臣贼子是何下场!”
“他从未想过要篡夺江山,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熠百姓,他减免赋税,治理水患,一心为民,他不是乱臣贼子!倒是定王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