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苏总给的你压力吧?”严嘉玥接着问,“还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
乔知吟确实有心事,也确实跟苏祁尧有关,但对他的情感远比这些要复杂得多。
她将傍晚与苏祁尧聊过的那几句话告诉严嘉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她纠结的点在于,苏祁尧并不希望她了解他的过去。
怎么说呢,虽然他们一致认为这种状态对彼此都是最好的,但她只要想起对一个即将相伴终生的人一无所知,心里就不太舒服。
或许苏祁尧并不知道,她其实对爱情有过幻想,更向往一个充满爱与温馨的家庭。
可是他不是这么想的。
尚处于出神中,没想到会得到严嘉玥的回应:“你什么时候开始想了解苏总了?”
“不想。”乔知吟脱口而出,又觉着心虚,转折,“只是不希望有亏欠,而且也不打算这样不明不白过一辈子。”
“你们结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你要真这么觉得,早在之前就苦恼过了。”严嘉玥一针见血,“但你没有。”
“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你之前对苏总没兴趣。”
“……”
乔知吟说不下去:“也可以这么说吧。”
严嘉玥一副看透了的态度:“你现在不会沦陷在苏总的魅力中了吧。”
“没有。”乔知吟毫不犹豫,“不可能。”
她拎得清这些感受,或许有感动,有愧疚,但要说喜欢或爱,那还太远。
严嘉玥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你说你对他没兴趣,所以他才说不想告诉你,估计也不想给你压力,你看他多爱你啊。”
“也不是。”乔知吟笃定,“他不爱。”
“但他对你这么好……”
“他要是真的爱我,就不会不顾我的意见硬是要娶我了。”
严嘉玥话语噎住,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那年结婚的事闹那么大,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
乔知吟靠在软软的靠枕,再说下去眼眶难免泛着红。
“他当时对我只是占有欲,征服欲,只是为了得到而得到。”
她解释:“他不会知道什么是爱的。”
她也算不上是耿耿于怀结婚那件事,只是她总觉得,若是她与苏祁尧先认识,先消除了她对他的恐惧,像他们如今的状态那样相处一段时间,那她也不至于那么抗拒这段婚姻。
可是苏祁尧没有,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法,只是为了把她留在身边。
就像回到最开始的话题,苏祁尧压根没想让她进入他的世界,这何尝不是说明他从来没想过让他们相爱,他的目的只有得到她,占有她。
这不是爱,也不会是爱。
他这种人,不能理解爱。
“他一直在改变,宝贝。”严嘉玥叹气声很重,有些事也只有她这个旁观者才能看得懂。
她组织了片刻语言,才能告诉乔知吟一个道理:“苏总是因为生了病所以才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不代表他不爱你。”
这回轮到乔知吟答不上来。
她并不相信苏祁尧对她的情感里有爱,但若要说苏祁尧不爱她,又怎么解释他为她所容忍的一切。
但是“不知道爱”这几个字,本身就足够可怖了。
“可是,我还是挺害怕他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我查过他的病,他的病没办法根治,只能控制,也就是说,他有可能会越来越差,但更要命的是,根本想象不到什么时候会恶化。”
“可是你也知道,苏总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被迫的,他本该有非常美好的未来。”严嘉玥的话说得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乔知吟并不想用“可怜”形容苏祁尧,因为这个标签一旦安上,只会赋予这个人悲壮又凄凉的形象,抹不去。
她也不是什么圣人,并非自身携带治愈与原谅的使命。
“实际上我们一直在互相伤害,我怕他会比之前更严重,我没有信心再面对那样的生活。”
就像小黄鸭去世那段时间,苏祁尧把它送到医院,抱着它,陪她处理完所有后事。
当下会觉得感动,对不起他,但冷静下来只觉得后怕。
精神疾病不同于其他疾病,在于病人没办法控制自己,再给精神病人施压只会加剧他们的病症,正如火山并非突然喷发,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地壳运动,压迫着地底岩浆,累积到一定程度时的结果。
这件事表面看似平静,可她隐隐能猜测到,他的情况因此变得更糟糕。
一旦有这个苗头,她便会害怕未来跟苏祁尧相处的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毕竟这些事他们此前就经历过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不知道说啥,苏总与吟吟之间的矛盾很大,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第26章 知尧
◎“你到底为什么会害怕狗?”◎
那日聊天进行到最后, 严嘉玥用一句话形容乔知吟:是她太消极。
这话也说得没错,乔知吟仔细反思过自己。
她确实不该一味地认为苏祁尧的情况不会好转。
记得中学时期看过一本书叫《秘密》,有句话是: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想要的事物上, 而不是不希望的事物上。
这就是吸引力法则,越是记在心上的就越是容易吸引其出现。
有新的感悟时, 乔知吟喜欢重新看一遍,于是专门用整日时间在清南图书馆找到这本书,坐在被灿黄银杏树包围的窗边,听着淡淡鸟鸣声。
周围寂静, 她也将手机关静音, 只在早晨出发时与苏祁尧交代过。
直到傍晚来临,她阂上书本, 目光向外才瞥见苏祁尧。
他估计刚过来,没打扰她,凛然躯体直立在路边, 星点残阳在他周围, 指尖的烟灰随风零落在他长款风衣处。
她朝他挥挥手,迅速将桌上东西收拾好,抱起书本站起身。
对面苏祁尧低眸摆弄手机,她随后收到来自他的信息。
苏祁尧:【不急,等你。】
尽管如此,她的动作还是加快不少,单肩包的袋子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往外走。
见面时苏祁尧手上的烟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没来得及散去的淡淡烟味, 在晚秋中竟还蛮好闻。
“买了书?”苏祁尧问她。
见她的包松松垮垮搭在手边, 他轻微替她整理好, 动作一顿又想起什么, 干脆把那个女士包拎到自己手上,主动替她拿。
乔知吟眸光微动,也将本抱着的书递给他。
“对,看到好几本感兴趣的。”
见他的注意力还在那几本书上,她想了想后抽出其中一本:“这本给你,你应该会喜欢。”
苏祁尧睨着她手上的书,一本《基督山伯爵》。
“好。”苏祁尧收下得毫不犹豫,紧紧握住这本,“你很喜欢看书?”
“是,书里能引发很多思考。”
乔知吟手上所有东西都被苏祁尧接过手,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她还是乐在其中,算不错的心情使得步伐轻盈。
忽而被路边一家店吸引,顿然来了兴趣,叫住苏祁尧:“我去买杯奶茶。”
纤瘦的身影挤入人群中点单,苏祁尧兀自站在路边望着她,指腹细细摩挲她送他的书。
这家奶茶店人很多,点了单后还需要多等待片刻,乔知吟想着过去找苏祁尧,半路便撞见一只猫猫。
内心对小动物柔软的爱意泛滥,她蹲下身摸了摸猫脑袋,它也很乖,还将头往她掌心蹭了蹭。
这时旁边又过来一只家养金毛,摇着尾巴过来陪猫猫玩,乔知吟本没注意到它,但当看见的那霎那想起了小黄鸭。
心情低落得那么快,她甚至没有勇气摸摸那只金毛,也不想看它,心不在焉握住猫爪子。
很快金毛被主人带走,乔知吟才缓缓看向它离开的背影,眼里含着羡慕与难过。
“家里可以再养一条狗。”苏祁尧的声音降临,他来到她身侧,手上还替她提着刚制作完成的奶茶。
乔知吟闻声抬头,很快又收回,“不要,不想再养了。”
她本想接着撸猫,但那只流浪猫在发现苏祁尧过来的时候火速转身逃跑,似乎是被他吓到。
手上落了空,她多随着它的方向扫了眼,转而起身。
苏祁尧同时将插好吸管的奶茶递给她。
“谢谢。”乔知吟手捧,咬着珍珠,又回头看了看,可惜不管是猫猫还是狗狗都已经从她的视野范围内消失。
“不过你怎么过来了。”她又问苏祁尧,“本来你在那边等我就可以。”
“有什么所谓?”
乔知吟低声解释:“我担心会加重你的病情。”
苏祁尧避开她的眼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每当心里有个猜想时,就总会从各种蛛丝马迹中验证,就像乔知吟当下期待他们越来越好,必然更愿意相信他的话。
乔知吟与苏祁尧并肩往外走,秋风飒爽,暖而珍贵,两人步伐一致,霞光下的影子也一致。
她也不吝啬于将奶茶分给苏祁尧,看着他喝了一大口,又多了些期待:“你觉得好喝不?”
“还不错。”苏祁尧应她。
“全糖,特别甜,你慢点喝。”乔知吟不急着将奶茶拿回来,双手交叠在身后。
苏祁尧扫了眼阳光下的温奶茶,光线穿过任何有可能的缝隙,又在水波晃动下时隐时现。
他想起方才的那一口,确实特别甜,甜到齁。
继而出声道:“怎么就那么喜欢吃甜食。”
“我也不知道,天生的。”乔知吟从小生活环境相对简单,也没什么非吃甜食不可的缘由,就只记得从小就特爱吃甜的所有食物,更特殊的是,她虽然爱吃甜,但不容易胖,也不蛀牙。
“你也喜欢?”乔知吟看了看苏祁尧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蛮有意思。
她将奶茶往他的方向推推:“那你多喝点,吃甜食心情好。”
方才遇到过的金毛绕了一圈又见面,乔知吟难免多看了会,羡慕的眼神跟着他们移动。
确实还是会想起小黄鸭,不过与它分别的难受也在慢慢消退。
回头时发现苏祁尧也随着她的目光看着金毛,对应上回严嘉玥说过的话,她默默垂头思量。
忽然试探性开口:“苏祁尧,我能问你件事吗?”
“怎么?”苏祁尧估计对她接下来的问题有预感,话语间有停顿,但他的心思还是藏得极好。
乔知吟出声:“你到底为什么会害怕狗?”
上回也问过,苏祁尧没告诉她实话,她怕这回他还是会否认,又补充,“我都,听说过了。”
“听说过什么?”苏祁尧追问。
乔知吟抿唇难以说出实话:“你跟狗之前……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其实她本想说自己小时候亲眼见到过,但她没敢说,因为苏祁尧不一定能认出她,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是有过。”苏祁尧坦诚回应,目光看向马路对面正等待他们的张助。
乔知吟追问:“什么事啊?”
行人道指示灯转为绿色,苏祁尧带着乔知吟过马路,长款的风衣时而卷入两人腿部交叠的漩涡中,拍打得过于乱。
苏祁尧未隐瞒,话语声平淡得像是事不关己:“跟一条狗打斗过。”
乔知吟深吸一口气:“为什么?狗明明那么可爱……”
话落之时来到马路另一头,苏祁尧松开轻轻拉着乔知吟的手,黝黑瞳孔里的情绪难以察觉。
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无所谓,反倒泛着些嘲。
他反问:“苏太太,但如果有条狗追着你咬,威胁到你的安全,你还会觉得它可爱么?”
乔知吟一时难言。
所以其实,当年是那条狗先攻击的苏祁尧,所以他才会那么做吗。
张助过来接过苏祁尧手上的东西,车开到他们身边,乔知吟还想追问细节,但又被苏祁尧一句话打断:“上车吧,苏太太。”
其实这么多年来,乔知吟一直把当年所见的那一幕归结为那是苏祁尧在发病过程中不受控的行为。
她愿意通过理解精神病人的方式去理解他那个行为,真的能理解,只是会更怕他,但始终没有想过的是,原来他是被动的。
“奶茶。”
苏祁尧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捧奶茶递给她,她低眸接过,齁甜味在心脾散开,化去些不安。
发现奶茶即将见底,她摇了摇,再递给苏祁尧:“最后一口,给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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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南这座城市真的很讨人喜欢,就连对乔知吟而言最压抑的晚秋也显得梦幻了起来。
进入12月,也来到了冬天,他们本还想在这边多呆一段时间,但无奈还有工作缠身,只能就这么结束旅程。
其实还有很多没能完成的事情,譬如冲浪与潜水,但有遗憾也是常态。
至少相比来时,乔知吟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他们赶在舒南笙婚礼前几日回到京城,回到最普通的工作状态中,乔知吟带了些手信分给小黛他们,同时继续跟进舒南笙婚礼的策划工作。
时常跑到婚礼现场,偶尔跟着在那艘游艇上休息,渐渐的与喻忻尔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也没少在那边碰到过苏祁尧。
每当这个时候,覃昊安总是一副看透了的表情:“也只有嫂子在的时候某人才会想到跟我们兄弟间聚一聚。”
乔知吟假装没听明白,回头完成自己的事之后坐上苏祁尧的车回公司。
路上告诉他:“其实我自己打车回去也不难,不用专程来接我。”
“无妨,顺路。”苏祁尧永远这么云淡风轻。
路途算不上远,到达乔知吟公司楼下时两人分别,苏祁尧下车抽了根烟,目送她的离开。
过程听见张助的提醒,他侧目轻瞥,发现被黄志忠撞见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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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茶馆茶香是最浓的时候,蒸气环绕在茶壶口,周遭摆饰素雅低调,又有极低的古筝声伴随,浮沉在茶里。
“这样的环境最能让人沉静下来,不是么?”黄志忠主动替苏祁尧倒茶,水声潺潺,“你看,多么适合你。”
“劳费舅舅找了这么个地方。”苏祁尧不吐愠色,懒散把玩茶宠,瓷声与桌面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扩散至整个雅间。
黄志忠一笑,“这几日很忙吧,听说你专门推掉几日工作,就为了陪我那外甥媳妇游玩?此前可没看出来我的外甥这么顾家。”
“过奖。”苏祁尧面色不改,“近期没了舅舅的帮忙,事情是难办得多。”
自苏家骤变后,整个企业都压在苏祁尧身上,但那会他年纪尚小,实力不够,所以才会交由黄志忠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