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祁尧已经在他们身边。
当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乔知吟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勾住苏祁尧的衣角。
——他怎么可能能够容忍别的男人觊觎他的人。
少年明显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拉着自己的滑雪板告别:“我走了,小美女,有缘再见。”
乔知吟连手都没敢抬,撤回与他的对视,但也还没准备好姿态面对苏祁尧。
苏祁尧不动声色抽出她牵着的手,调整她戴歪了的毛绒帽子。
反倒是他率先开口:“怎么一脸心虚?”
“哪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乔知吟觉得被苏祁尧触摸过的地方都凉到心慌。
那双手突然撤走,男人弯腰双手撑在膝盖处,与她齐平。
几乎是同时,乔知吟被他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商量。
“还说没有?”苏祁尧语气带着轻叹。
乔知吟怯弱抬眸解释:“那个人说的话……我怕你介意。”
“不会。”苏祁尧出声道,“那只是玩笑话,不是么?”
乔知吟倏地哑口。
“你有自由交友的权利,我不会干涉,也不会在意。”苏祁尧的声音还在继续。
曾经的他就是这么给过乔知吟莫大的压力。
他对她有极强烈的占有欲,因她与异性关系好而对那人抱有敌意,也因她的一句玩笑话而派人跟过她。
乔知吟曾告诉过他,她需要有个人空间,不希望自己被束缚。
他记下来,也会改。
“阿尧。”乔知吟撩眸,卷翘睫毛上沾染了些惊喜,“我刚才跟他聊了那么多。甚至差点冷落了你,你也不介意?”
“不介意。”苏祁尧回答,牵着她往雪地里前行。
乔知吟突然还想试探苏祁尧的底线:“那如果我主动约他,我们仨共进晚餐,你会介意吗?”
“不会。”苏祁尧的答案还是那般肯定。
“如果单独呢?我跟异性单独出去玩,不告诉你那种。”
“……”苏祁尧停下脚步,“苏太太,别得寸进尺。”
尽管如此,乔知吟还是笑着:“阿尧,你变了,你之前非常在意我跟异性的关系。”
苏祁尧只看着她,没回应她这句话。
这分明是个很好的消息,可因他的沉默,渐渐的,却有股复杂的心绪缠绕在乔知吟心尖。
“为什么不介意?”她追问,“难道你不怕我又跑了吗?”
苏祁尧何时会在意过其他。
他自始至终的目的只有得到乔知吟,就算是她讨厌他也好,疏离他也罢,他都只要她能留在她身边。
乔知吟知道,苏祁尧不怕死不怕磨难,他最怕的事情只有她的离开。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面对她这个问题时。
竟是坦率:“那也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他的答案竟然是愿意放手。
这一刻,双眸里的甜蜜散去,竟被慌乱的狼狈覆盖。
乔知吟摸不准苏祁尧的想法,正是无边的猜忌使她难以保持清醒,心脏仿佛也被这片寒冷冰封。
“阿尧……”她想说些什么。
可在当下。
却有雪花阻挡在眼前,竟将她与苏祁尧的距离拉得那么远。
下雪了。
他们等了很久的一场雪,突然降临。
乔知吟下意识抬头看向漫天飘扬的雪,下意识张开五指迎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干燥的环境里眼眶竟蓄意着湿。
“吟吟,下雪了。”白烟从嘴角扩散,带着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呈现。
风也猖狂,席卷而来,这一切都是毫无预兆的。
可雪花下的两人仍然没打算离开。
“天气很冷。”苏祁尧说,“抱紧我吧。”
“我不冷。”乔知吟抓着苏祁尧的袖子,视线也凌乱了。
“我冷。”
两人相拥取暖,怀里还是滚烫的,力道大到几乎将两人的气息融为一体。
可他们也是颤抖着的,两人皆是。
苏祁尧手捧乔知吟的脸,两双湿漉漉的眸相对。
忽然间,男人闭眼在女人的唇上亲吻。
却终克制在简单的接触上,力道汇聚在手腕,理智将他们分离。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表面如此美好的一幕,但乔知吟还是想哭,无力握住他:“阿尧……”
又被男人打断:
“吟吟,我有问题要问你。”
说不出话来,乔知吟只能呆滞等着他的下文。
“第一个问题。”男人轻声。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逃婚么?”
——乔知吟曾表达过一个态度,她认为他们之间关系从来不是平等的,若是苏祁尧还坚持留下她的执念,那么她也不可能动心。
如今苏祁尧妥协了,他不再为了将她留下而将她留下。
那么她的答案呢——
“第二个问题。”
女声没答,下句男声已经出现:
“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曾经的苏祁尧执念就是得到乔知吟,说什么都不愿放手。
但当他听说她不开心的时候,还是怕了。
这章算是那么一点点点点温情。
第63章 知尧
◎“我们分开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重要。
因为乔知吟一定会回答“愿意”, 既是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也是为了弥补她心里始终认为的愧疚。
她再也不会否认苏祁尧的任何话语。
可这不是苏祁尧想要的。
“吟吟。”
乌黑鹤发被雪花扑满,形成一圈银白色, 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得担心惊扰安谧的白。
“是我一直都希望你在我身边。”他有些话想说给她听。
“但如果代价是你的快乐与幸福,那么我想我做错了。”
乔知吟瞳孔中满是苏祁尧, 他在莹洁的泪波中晃动,就连涌落的泪里也全是他。
她摇了摇头,却也说不出任何话。
“是我一直不顾你的想法,顽固得到你, 给了你压力, 让你没有任何选择。”
苏祁尧抹去她的眼泪,连指尖也在轻颤。
“别哭, 吟吟。”
他又怎么能好受呢。
要亲手松开好容易抓住的那束光。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说。
“只要你能快乐,让我失去你也没关系。”
雪似乎越下越大,争先恐后往下掉, 蔓延的凉意更甚, 是钻入骨的寒。
这一刻,乔知吟能感觉到,苏祁尧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远到她抓不住他,远到心慌。
“阿尧。”
她只能抱住他,努力以这种方式确定到他的存在。
囔囔保证:“我不会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但是你不快乐。”苏祁尧揉着她的头发,尽管到如今也是商量的语气。
“我不重要,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
——会好起来吗?
乔知吟也不知道, 在这个浪漫的冬季里, 分明他们徜徉在意义非凡的国度, 看着最特殊华丽的景色, 可她还是感受不到最纯粹的快乐。
她以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不快乐。
但原来苏祁尧都能看得出来,并且在悄无声息中做出最大的让步。
分明两人相拥,用尽最大力道。
但这回,乔知吟是真的觉得。
自己抓不住苏祁尧了。
-
回国后生活还是回归正常,乔知吟习惯性发了很多条朋友圈,大部分都有苏祁尧的加入,如他所愿让她的世界里多了他。
乔知吟也发现自己犯了个毛病。
每回发朋友圈之后都会盯着点赞列表,直到苏祁尧点赞了她才安心,有时他稍微晚出现些她都会多想。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扪心自问,她有些朋友圈确实是为了苏祁尧而发。
自己的所思所想开始围着他转。
而苏祁尧的状态与她相反。
他在谋划分开,却舍不得,两个极端的思想藏在他的思维里,终日纠缠无法解开。
忆起在国外的那日午后,他靠在温暖的室内看书,抬眸是只身跑到雪地里与路过的几只雪纳瑞玩耍的乔知吟,他能清楚看见她的笑颜,这一幕足够记很久。
那时手上的书恰好翻到最后一页,阂上书籍的那一刻,他望着她,照常思考这本书内印象最深的句子。
他记着一句: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①
这是乔知吟送给他的《基督山伯爵》。
仿若在送出这本书的时候就已经在暗示他这句话。
得让她自由么。
苏祁尧单手摘下眼镜站在窗前,那是枯燥乏味的阴天,当这个时候,他尤其怀念女孩开怀大笑的容颜。
身侧电话响起,他接通,同时看了眼时间,拎起架子上的外套往外赶。
-
James工作室,乔知吟填完杂多的心理测试问卷,安安静静等着James的答复。
她这次过来是苏祁尧的意思,不过她心思倒没有在自己身上,反倒找着机会打算从James口中探出些什么话。
“我没什么问题吧?”乔知吟试探性问道。
James头并没抬:“焦虑低谷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情绪,不用太紧张。”
“那就行。”乔知吟点着桌面,想了想才道,“阿尧的病一直都是你负责的?”
“是。”
“他具体是什么情况?病情有好转还是越来越差?”
James才停下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将注意力落在她身上:“老实讲,有好也有坏。”
“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来苏受到的外界刺激太多,再这样下去有恶化的可能。”James认真回答,“好消息是,他已经能感知到部分情绪。”
乔知吟摁着手边杯壁,“真的?比如什么?”
“比如他学会换位思考。”James话里有话,“知道什么事能为对方带去痛苦,也能意识到焦虑、愧疚。”
“这难道不是好转的迹象吗?”乔知吟又问。
James才告诉她:“他很难治愈,通过长时间的治疗才有明显好转,已经经不起任何刺激。”
苏祁尧的病况比她想象中更糟糕,只是他从来没让她知道过真实的那面。
他其实有很强的耐药性,早在治疗前便已经被侵蚀五脏六腑,普通的药对他来说压根没有效果,所以为了治疗,他只能承受比正常更大的痛苦。
乔知吟指尖收紧,指甲处随她的动作泛着一圈白。
她追问:“那他平时通过什么方式治疗?”
James没答,恍若明白自己说了太多。
乔知吟已经捕捉到异样:“他为什么会经常头疼?明明之前不会的,难道跟他的治疗方案有关?”
James没明说,但用眼神给了她答案。
“难道他……”乔知吟好似才明白,“他离开的那半年,原来都在做治疗?”
“……”
谈话适可而止,苏祁尧推门而入,不知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但神色如常。
“怎么样了?”他问,奔乔知吟而来,在她身边仿若为她撑腰。
乔知吟也收起那闪过的疑虑,“没什么事,我好着呢。”
苏祁尧朝James投去眼神,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放心。
两人结伴离开,回家路上天边又挂着许久未见的晚霞,乔知吟趴在窗前望着,一回头发现苏祁尧还在看她。
她也收拾好自己那些混乱的情绪。
问他:“明明没有问题,但我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后的心情特别沉重,你之前的每次治疗过后都是这样的心情吗?”
“嗯。”苏祁尧牵着她的手,回答。
“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祁尧没有回避,给与两个字:“硬熬。”
乔知吟看着他,声线中隐着几分揪心:“治疗过程痛苦吗?”
“痛苦。”苏祁尧如实回答,“开始前的半梦半醒最折磨人,结束后记忆开始模糊,短暂的昏迷后那些想忘忘不掉的回忆还是会想起。”
女声轻飘飘的:“那些想忘忘不了的回忆,是不是跟我有关?”
苏祁尧摇头:“跟你有关的是梦。”
在那段治疗过程中,只有身处于梦境里才是一种放松。
而她,就是能唯一让他放松的人。
心情还是酸楚的,乔知吟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仿若知道她想说什么,苏祁尧表现出他极强的情绪管理:“不用觉得对我有愧疚,吟吟,你知道的,若没有你,我也活不到今天。”
“但如果没有我,或许你舅舅就不会对你有戒备心。”乔知吟还想出声。
但被苏祁尧打断:“与你无关,这些事总会发生。”
他们从来不会觉得这是对方的错,反之总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但其实这些事本不关谁的对错。
如今冷静下来,其实有些事也应该好好谈一谈。
苏祁尧已经避开她的视线,出声:“这些事不是你的问题,你没必要为了家庭被迫跟我这么一个疯子在一起。”
有句话排练了很久,始终没舍得说出来,但他现在必须出声,因为他怕拖得更久他更没有勇气面对。
所以此刻,他的语气还是冷静得可怕:
“我知道跟我在一起让你的压力特别大,我不想再伤害你。”
“所以吟吟,我们分开吧。”
毫无波澜变化的一句话,所带来的冲击性竟然那么强。
乔知吟死死盯着他,动作也与他的神态那般无动于衷,只不过是迟滞。
“我与你解除这段婚姻关系,不再强硬将你绑在身边。”苏祁尧的话还在继续。
喉咙与胃都在翻滚,激得她难以承受,这个时候的乔知吟已经丧失了冷静的能力了,只凭本能使几个字从漩涡中出现。
“我不要。”她说。
挽留的人成了她,委屈的人也是她。
苏祁尧难以控制心软,但他别无选择。
“再这样下去,对你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冷静到一反常态,决心坚定无法被动摇,可他明明不敢直视乔知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