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更深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眼前忽的就涌上一层厚厚的雾。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李沛坐在书房中央,晒着暖和的太阳,不厌其烦地给她解惑,唤她,“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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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件事,考试。
语文的作文题目,青春是——。
宋清然抿唇垂眸想了很久,最后拾起笔写下了自己的答卷。
青春是一阵风,风止则终。可风还会起,越过重岩叠嶂,于是新的青春再次拉开帷幕。周而复始,风声阵阵,马不停蹄。
……
走出考场,天空里逐渐吹起风,宋清然呆愣地站在走廊上,她慢慢地回头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喧闹声仍在耳边盘旋,莫名的心安。
“哟,考得怎么样啊同桌?”
向风吊儿郎当地朝她走来,随手就将手里的笔袋扔给她,往教室里扬了扬下巴,“去,给你帅气的同桌接杯水。”
宋清然抬眸瞪了他一眼,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去给他接了杯,掷在自己右手边,“放这儿了。”
向风抬眼看过来,不咸不淡地来了句,“看到了,等会我就把它碰倒洒你衣服上。”
宋清然:“……”
旁边男生凑了过来,问,“物理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了什么?”
向风眼皮也不抬,懒散地回了句,“ABD。”
宋清然猛地抬起头,靠,这种压轴题看题目就是对时间的不尊重。根据不会做就选C的原则,她直接盲猜了C。
耳边适时传来男生的叹息声,“这开学考,真他妈变态。”
唐六一不知何时跑了出去,站在向风旁边哼起了歌,男生捂着耳朵一脸地嫌弃,“你能不能滚远点唱,你吵到我耳朵了。”
“不要,我就要在这儿唱。”说着就去扒拉他的手,向风故作挣扎却还是被女生得逞,“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爱到最后受了伤,活该~~~”
向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词儿改得不错啊,辣椒。”
唐六一弯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杜绝恋爱脑。”
男生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睛微眯着,“你这也得先有个能恋爱的对象吧。”
唐六一瞬间炸毛,论起拳头就去打他,“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向风下意识护着她的头,将水杯往里挪了下,倒也没躲避,就这么由着她打。
阳光洒满走廊,吵闹仍在继续,勾肩搭背的男生,混混沌沌的笑,宋清然垂眸,转身进了教室。
青春是阳光操场,是单曲循环,是无数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这次作文,宋清然依旧满分拿下。不过这一次,同样满分的,还有何以随。他们的作文被打印下来后,贴在学校的公示栏上,来来往往的学生总会驻足停留。
这份答卷,历经风霜的他们都答了满分。可青春这个命题,真的有满分吗?
窗外枝丫疯长,黑板上的日历撕得越来越快,青春总在飞速流逝,教室里的气氛越发沉闷,班里的同学时常都低着头,桌子上是堆得老高的试卷,那一份更比一份难的黄冈考题。
午间休息,广播适时地放起了歌,又是那首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这首歌曾一度成为宋清然的单曲循环。
她忽然就想到了高二那年,在广播上勇敢表白的单一,少女的一腔孤勇最是难能可贵,她用最为勇敢的方式给自己的那段青春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前段时间刷到一个帖子。
可惜我文笔太差,不然也想给你写月亮。
有个回复,很是显眼,可是,一定要文采斐然吗?
宋清然神色微顿,在她的回复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当然不是,是那件初遇时的白衬衫;是无数个制造偶遇与你擦肩而过的瞬间;是阳光操场少年穿着蓝白校服;是想了好久的草稿说出口时还是会磕磕绊绊;是听到你的名字总是会下意识地留心;是奶茶店里那一张张被埋藏的便利贴。
三月份,早春。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地面上有很多小水坑,滴滴嗒嗒地聚在一起。
忙里偷闲,四人约着去飙城,结果临了唐六一又被她爸逮了回去,电话那头的向风神色木讷,悻悻地撇撇嘴,“那我也不去了,哥们儿忙着呢。”
挂了何以随的电话,看着自己起了个大清早特意跑去淮南路买的点心,刮了下眉心,淡淡出声,“师傅,麻烦您掉头去东槿路老城那边。”
“得嘞。”
另一边,何以随将手机掷在电脑旁,“向风说不来了。”
宋清然咂咂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肯定找唐六一去了,真是重色轻友。”
网吧依旧很多人,高频的敲键声音,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又是一个网瘾少年。宋清然淡淡瞥了眼,很快就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的电脑屏幕,利落地登上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何以随看过来,依旧是那个游戏,他笑笑,问:“玩了那么久,还不腻啊?”
宋清然笑着摇头,“之前那次没通关,后来想起来再登的时候,账号自动注销了,总觉得有点遗憾。”
他点了下头,又问,“打第几关了。”
“742。”
她寒假的时候来了很多次。
何以随盯着她的屏幕看了会儿,女孩十指操作流利,盯着游戏里的场景,看得认真。他记得这个游戏应该是有999关,还真是锲而不舍,他笑了笑,也开了机。
打这个游戏打了那么久,宋清然逐渐也摸出些门道来了,找到窍门后自然要容易上手得多,许多关卡她都是一把过,连着过了十关,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的操作喝彩。
她这边打得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情,直到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宋清然这才抬头,茫然地顺着声源探过去,“这是怎么了?”她开口询问,清秀的眉毛也跟着蹙了起来。
那个黄毛依旧嚣张,“网吧不让抽烟,老子他妈就没听说过这档子事儿。”
“不好意思,我们网吧的确有这个规定。”
那个小工只是个兼职的大学生,看起来就文弱,自然是盖不住他这番作势抡起拳头就要打的气焰。
气氛逐渐僵硬,旁边的何以随摘了耳机直接走了过去,还未开口就被及时赶过来的彪哥一把拉到身后,“闹什么?”
那人一见彪哥满身的肌肉和裸\\露出来的花臂,眼睛闪躲,喉咙空咽了下,嘴里仍在叫嚣,“你你你,你他妈谁啊?”
彪哥斜了他一眼,长臂一伸,直接把他叼在嘴里的烟取了下来,“小子,在我的地盘就要守我的规矩,不服的话要么单挑,要么滚。”
那黄毛一把摘了耳机,直接砸桌上,起身就往门外走,“操,这他妈的什么破地儿,老子还不稀罕来呢。”
宋清然站在两人旁边,抬眸就看到前台贴着的那句标语,时间太久,墨色褪了些,边缘泛着黄,随口问了句,“怎么想到弄这个?”
彪哥闻声指了下何以随,“这家伙提的。”
四目相对,四周窗户敞开着,风声阵阵,却始终吹不散女孩脸上泛起的红晕。
作者有话说:
这首歌是2011年才有的,但是这个梗我又觉得好好笑,来自室友。之前说应该有五十七章,后来又加了点剧情,估计要六十章左右。
我回来了,前段时间考教资,在图书馆泡了大半个月,累得不行了。本来昨晚就想要再更新一章的,但真的实在太累了,一睡就睡到今天中午十一点才起来。
和大家说说话吧,最近其实挺不开心的,以前总想让自己开心起来,但现在觉得其实不开心也是一种生活状态。所以希望大家都一样,每天都要好好生活,不开心也没事,总有一天会开心的。很久之前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总会有那么一天,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许多事情当然要争取,但其实勉强不来就算了,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很奇妙,他会突然在某个瞬间,从天而降。
下周大概就会完结,目前不打算入v。《云起时想见你》明年才会开,写完《那段不为人知的暗恋》之后学业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还要再考两个专业上的证书,但是还是会继续写文,打算在这学期考证期间抽空写《你说,我在听》里的小短篇,还是很期待大家可以来微博和我分享自己的暗恋故事的。
在此再次声明,《你说,我在听》里的小短篇目前就打算写十二个,且都会是真实事件。很感谢大家的陪伴,我是个很冲动的人,急性子。可某些时候我又是一个慢热的人,我目前并不太在意收入和收藏量,因为我知道自己才刚开始,有许多不足,各个方面都有需要进步的空间。我想许多优秀的作者也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我又凭什么不一样呢?所以,放心,我不会弃坑的。
好了,说的也够多了,我要继续写文了,你们看完早点睡。
第55章
两人重新回了座位, 可宋清然却再没心思往下打,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条标语。
“你说彪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一直没有结婚呢?”宋清然皱着眉目,看着不远处的背影, 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彪哥比他们大了十来岁,十年后的他年近四十还未婚配, 总该是有原因的。
“他不会结婚的。”何以随毫不迟疑地回了句。
宋清然眨眨眼, 又问, “为什么?”
何以随长臂一伸, 将她的椅子拉得更近了些,低下头用只有他俩才能听清的音量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彪哥学生时代的时候成绩很好,喜欢的女孩子很漂亮。两人约着考同一所大学, 可生活总是处处是波折,飞来横祸, 父母双双去世, 年迈的奶奶还患着病。
那个时候哪有那么多的扶贫政策,就是有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他的问题。抛开经济来源不谈, 摆在他面前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他去上大学了,无法独立生活的奶奶该怎么办。
彪哥辍了学,那时的他根本没得选。那么大的雨,街道上乌泱泱的黑成一片, 女孩站在他家门外,那么温柔文静的她疯了似的, 拼命地砸门喊他出来。
可是,彪哥心里很清楚,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她会上重点大学, 毕业后会做着高薪职业, 看尽世界繁华, 而他只会永远困在井底中。
他忍着泪让她滚,这一滚就是永远。他想,她的未来光明璀璨,实在不值得陪他这种人身陷泥泞。
可比这些更清楚的是,他深知自己放不下她,真的放不下。
那些年,他什么都做过,理发店学徒,手常年浸泡在各种染发膏里,直到后来都还是那副皱巴巴的样子。去过工厂,也开过黑车,每天一觉醒来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赚钱,好不容易攒够做手术的钱,最后也还是没能救回奶奶。
唯一的至亲也没了,彪哥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再度满血复活,那时的他只剩下一个执念,他想考大学,想和她处在一片蓝天下,想看遍她眼底的所有风景。可生活的苦难总是流向本就身陷苦难的人,被最好的朋友蒙骗,他锒铛入狱,坐了两年牢。
两年时间,彻底磨灭了他对人生的所有执着。可能是愧疚,朋友给他寄了一笔钱。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可看着镜子里满是沧桑的自己,他真的累了,累到无心计较。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好像做再多弥补,也不过都是无济于事。不过二十四岁的他,仿佛活完了一生。他拿了那笔钱,开了飙城。
生活终于回归平静,他也真的断了所有的念想。
宋清然听完眼睫忍不住地颤,眼眶也泛起情真意切的红,喉咙无意识地空咽了下,轻叹一口气,“好可惜啊。”
遗憾是世上常有的事,但我们还是忍不住为此惋惜。
“那彪哥后来真的就没有再联系她吗?”
何以随摇头,“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眼皮抖了抖,食指摩挲着座椅边上的扶手,“或许,或许是偷偷去看过吧。”
他们离婚的那天,他也是这样,去而复返,在酒店楼下,烟灰落了一地。
心间忽然涌上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女孩抬眼,她眼睛总是那么明亮,清澈干净,她问,“那彪哥后来不是好像去上了大学的吗?”
因为他们结婚那天,彪哥自然也来了,那是宋清然和他的第一次见面,记得唐六一替她堵门的时候,不知道是到了什么游戏环节,总之调侃间,她听到他们说人家好歹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呢。
她顺着他们的声音往外探,看到被众人围着的是个中年男人,当时只觉得疑惑,以为是无意间开的玩笑话。原来,是这样啊。
何以随看了她一眼,淡声,“是去了,就是他们当年约好的那个学校,考了两年,第一年差了几分,又考了一年。”
可是晚了就是晚了。
宋清然怔住,张着眼睛久久没有言语。她在想,到底要多么深沉地爱一个人才能如此。她自认很爱很爱眼前这个男人,可说实话,她从未刻意去等过他。大学四年的空白,是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身心俱疲,最大的感受就是累。不想说话,不想笑,不想与人交往。她想这辈子哪怕谁都不喜欢,也还是会找个人结婚,一辈子相敬如宾,体体面面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正是因为自己这与众不同的婚姻观念,才正好成就了他们的婚姻。
她又想到平安夜那晚无意间在彪哥胸膛处看到的那一角纹身,那只灵动的丹凤眼,眉心蹙起,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电脑旁边放着何以随刚进来时给她买的温牛奶,宋清然拿起来喝了一口,还未咽下去头顶就传来声音,“学姐,您好。”
这个‘您’真是用得甚妙,宋清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这还是她自穿越至现在第一次有人用‘您’来称呼她。
她将含在口中的牛奶咽了下去,然后才抬眸直视她,温声询问,“你好,有什么事吗?”
女生站着,有些拘谨,宋清然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座,正要起身去搬时,刚刚还坐在她旁边的何以随已经将凳子搬到女生旁边,“坐下来说。”
那女生脸刷的就红了,柔声道了谢才坐下,“冒昧地上前搭讪,的确不太合适。是这样的,学姐,我很喜欢跳舞,也看过您中秋时的表演视频,所以想问您点问题。”
再三听到这个‘您’字,宋清然实在憋不住了,朝她摆了摆手,“咱俩同辈,你就正常称呼我就好。”
她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被称为‘您’实在是折煞她了。
女生点头说好。
“学姐,是这样的,我成绩不太好,家里人希望我走艺考这条路,想让我学美术,因为这是我从小就接触的,的确也算有点天姿,但是。”她说到了这里顿了一下,宋清然也没出声打断,就这么等着。
“但是我自己我喜欢的是跳舞,大人常说高考是决定一辈子的事情,可艺考也是啊。我不喜欢画画,最起码没有喜欢舞蹈那么喜欢。可家里人都说我不应该浪费天分,我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