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时她在宫里,所以长公主府的消息无法递进去。
流放之人私自回京是杀头重罪,燕兮云知道阿姊是担心阿珵出事,便安慰道:“没事的阿姊,阿珵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皇祖母宫里,皇祖母还能不认得他么,他后来还跟着皇祖母去了晚宴上,那般正大光明,指定是有皇祖母护着他的。”
“我知道,但是阿珵毕竟是私下回京,凡是要再小心些,别教苏家人发现阿珵回京的事,若是拿住了证据,即便是太皇太后也没办法在朝堂上护着他。”霁明柔现在承受不起阿珵再出一丝一毫的意外了,这五年本就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对不住阿珵。
虽然回京有燕珩和太皇太后的默许在里面,但毕竟是上不了明面的事情,真相未水落石出之前,她不愿阿珵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燕兮云点点头,“既然她已经去了阿珏那,那就让阿珵在阿珏身边待着吧,还能相互遮掩,双生子长得像,外人一般分辨不出...”
轻轻的敲门声想起。
燕兮云停住话,看向外面,“何事?”
“殿下、郡主,外面有镇远侯府的女使求见。”玉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姐妹俩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向外面走去,霁明柔出宫前已经让去给镇远侯府送了信,道明她会在长公主府暂住的事情,不知道这时候派人来是为何事?
两人一同见了来传话的女使,才知是封了谢夫人的命令来送信的。
是与崔远舟相看的事,五月里有场百花宴在景华大长公主府里举办,本就是牵姻缘的宴会,反正两家也少不了去赴宴,索性谢夫人和崔夫人就约在那天宴席散后相看了。
上次灵山回来后谢夫人就说过这个事,要不是临时进了宫,应该是早就安排了。
霁明柔自然是答应下来,笑着送走了谢夫人派来的女使,然后回来就对上了燕兮云揶揄的目光。
燕兮云此时正坐在正堂的梨乡木桌前,桌上摆满了珍馐菜肴,“崔远舟?我好像记得他,就是前几年在围猎园林救你出来的那个,他不小了吧,还没娶妻?”
“正合适,你姐年龄也不小了,不也是没嫁出去吗。”霁明柔边吃边回。
她今年二十三,崔远舟二十五,正正好。
“那怎么能一样!”燕兮云对阿姊自嘲的话有些不乐意,在她眼里阿姊就是最好的,什么人娶阿姊都是高攀了!
不过女子过了而是还未婚配的确实是少数了,这个年纪好郎君大多都成了家,很难找到年龄合适的了。
燕兮云只要一想到京都贵女们笑阿姊年纪大了婚配困难的事就生气,气的吃不下饭,若不是燕珩将阿姊发落到渝州五年之久,也不会耽误了婚嫁大事。
燕兮云用力嚼着嘴里的肉,嘟嘟囔囔的诅咒着,“都怪燕珩,后宫就这样一直空置下去才好,留燕珩孤寡一人与国事相伴,都是报应...”
霁明柔用力敲了下桌子,看了眼门外的婢女们,笑着教育妹妹,“说什么呢,小心隔墙有耳,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后宫无人,那是你没见着,也许人多着呢。”
燕兮云:“怎么会,有人早就传出来了,你看他那冷情冷性的样子,怎么会有姑娘喜欢呢,就算喜欢也肯定是更喜欢权势荣华,而且大军今年才班师回朝,政务海了去了,哪来时间风花雪月。”
霁明柔抬眼,悠然一句,“你怎知是他没时间,说不准是他不行呢。”
燕兮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讶的看着口出惊人的霁明柔,“哈哈哈,隔墙有耳啊阿姊,你敢说皇帝不行...”
走到门外的燕珏正好听见这一句,当即被门外的台阶绊倒,若不是身后的皇兄拽了他一下此时他的门牙就已经飞出去了。
“咳、咳!”燕珏的咳嗦声震天响,疯狂提醒里面口出狂言的两位姐姐。
不用提醒她们也知道他来了,燕珏刚刚被绊倒的时候弄出了声响,里面两人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摔倒下去的残影了。
霁明柔:“是阿珏。”
燕兮云放下筷子,边往出走边说:“怎么没人通报一声?本公主的府邸是你想进就进的!嗓子坏掉了?咳什...”
“呃...”燕兮云走到门边才看见台阶上的两人,一个眼睛抽筋疯狂暗示,一个面无表情冰冷绝情。
“哎哎哎!”燕兮云捂着胸口,满脸痛苦,一副不行了的模样,靠着门框对院子里跪着的玉茉招了招手,“本宫心口疼,玉茉快来,快来扶本宫回屋躺着,快点!”
玉茉战战兢兢的跪在青石地上,抬头看了看台阶上沉默的两人,壮着胆子小跑过去,扶住了燕兮云。
霁明柔疑惑的看着倚门而立的兮云,还没等她问出口怎么了,这主仆两人就脚下生风的跑了。
这是做什么?阿珏有这么可怕?
霁明柔走出去,待看清台阶上的两人后也沉默了,她脚步顿住,思考该怎么为自己狡辩一下冒犯天子的死罪...
稳住!她就觉着自己还能拯救一下!
燕珏面容扭曲,艰难开口:“皇姐她是吃坏东西了吧,阿姊你要不跟上去看看...”
“是了是了。”霁明柔认真的点头,“阿珏说的对,我这就去看看!”
她抬步就走,转眼就溜远几米。
“站住。”燕珩神色冷冷的叫住她。
霁明柔转身,心虚的笑笑,保持温柔,“陛下有何吩咐?”
燕珩看燕珏一眼,不再言语。
燕珏松口气,只觉得刚刚自己冷汗都要落下来了,他正正脸色,说出他们的来意,“今晚有花灯节,阿姊与我们一同出去瞧瞧?”
花灯节就花灯节,找她作何?霁明柔不明白燕珩和阿珏是何意,也不是很想去。
“今日有些累了,我就不去了吧,你们好好逛就成。”
燕珩不说话,明显周围的空气更冷了一些,一双眼淡淡的盯着她,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霁明柔:“......”
她扯出一抹笑,被迫道:“去,这就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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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花灯
◎想看就能看,同样的,想要就会有。◎
月上梢头,大街小巷的灯火照亮了整座京都,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波接一波。
霁明柔还好奇这两人为什么专门来公主府叫上自己,直到看见兮月才明白,原是燕珩和阿珏带了兮月出来看灯会,两人都应付不来活泼跳脱的妹妹,所以才叫上她帮忙看着。
兮月见到阿姊很是高兴,连忙拉着霁明柔扎进了人群中。
街道上人流涌动,已经是人和人擦肩走过的程度了。
虽然知道暗中有侍卫看守,但霁明柔还是牵紧了兮月的手,生怕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阿姊阿姊!去看那个!”燕兮月兴奋的指着路边的杂耍。
“好。”霁明柔带着小姑娘从人缝中挤进去,人群拥挤,她们挤到前排时发髻都乱了几分。
小姑娘从未见过这种口吐火龙目眩神迷的节目,兴奋异常,一直都在跟着人群欢呼,霁明柔陪着燕兮月看完了杂戏班大半场的节目,还给了赏钱。
霁明柔也看入了神,不过这不是她头一次看这场戏了,几年前的今天她也在这里看过,就是这个戏班。
燕珏从另一边挤进来,站在霁明柔另一侧,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杂耍,“诶,这都是怎么做到的,好些厉害。”
霁明柔疑惑的看着他,打趣道:“你小时候不是还混进去偷师学艺过吗?怎么长大了就不记得了。”
燕珏:“?”有这回事?
他搜寻着脑袋里十多年的记忆,半晌也没有想起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看的。
燕珏拧着眉头注视旁边的阿姊,问道:“何时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阿姊莫不是记错了?”
这样的事怎么会记错呢,霁明柔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年燕珩带着阿珏出来逛灯会,正巧那天她和兮云也求了母亲,最后是先帝大手一挥同意了。
那次她也同今天一样站在这里看着,然后就在人群的另一边看见了同样在看杂耍的燕珩和阿珏,那时阿珏还很小,大概是八九岁,记不大清了,反正她确实记得阿珏那天特别开心,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兄弟俩应该是没发现她和兮云也在人群里,一直自顾自的看着。
杂耍结束的时候,阿珏还拉着燕珩跑进了戏班子的台子里,与表演杂耍的年轻人说话。
“阿姊?”燕珏的手在霁明柔眼前挥了挥,“阿姊在想什么?走了走了,表演都结束了。”
“好。”霁明柔点头,迟疑的看了眼阿珏的后背,然后牵着兮月跟上去,三人顺着人群往出走,一同走到了燕珩与暗卫们等着的桥边。
月光洒在桥边的人身上,远远看去有种遗世独立之感,他生着清远矜贵的面庞,但这些征战四方,身上又添了冷绝的锐气,很少有这种君淡如水的感觉,犹如谪仙在世。
“是皇兄在那里。”燕兮月呢喃着,抬头看着静静望着桥边的阿姊,拽了下阿姊的衣袖,“不会是要回去了吧,不要啊,阿姊我还不想回去呐。”
“还会有很多时候出来玩的,快了快了。”说起来兮月马上就要及笄了,没两年就该把议亲的事提上日程了,霁明柔轻轻拂过兮月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怅然的想着。
“姑娘,给你和小妹妹买两盏花灯吧,花灯的时候在江边以莲花灯许愿,最是灵验。”路边支着花灯摊子的大娘大声着推销自己的花灯,脸上堆满了笑意。
姐妹俩对视一眼,然后再花灯摊子前停住步伐。
“大娘,来两个花灯。”霁明柔从荷包里掏出碎银递出去。
“哎,好嘞,架子上的两位随意挑。”大娘笑着接过。
燕兮月从架子上挑了一个盛放模样的莲花灯跑远。
“走喽走喽,放花灯去。”燕兮月一手抱着花灯,一手推着吊儿郎当的燕珏往河边走去。
霁明柔笑着摇摇头,从架子上随意拿了一个最近的。
“这个不好看。”温热的大手轻轻止住了她要去拿花灯的手腕。
霁明柔冷不丁的下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挣扎一下,但是无果。
燕珩看她一眼,眸色渐深,只片刻又收敛了回去,他松开手上的力道,视线放在一排排的花灯上,然后挑选出了一个做工最细致的花灯拿下来,“这个好,你用这个去放。”
他何时过来的?堂堂一国之君,也会管这些闲事吗?霁明柔脑袋卡住了,漫无边际的想着。
“都一样的,用什么都好。”霁明柔将手缩回袖子里,垂下眼不与他对视,淡淡回道。
燕珩:“既然是许愿,当然要挑最好的那个,用心才会灵验,不是么。”
霁明柔不语,一只手接过花灯,声不可闻的叹口气,一股无奈涌上心口。
谁说用心就会灵验?反正她不信的,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强求不得。
霁明柔还在沉默着,这边燕珩又从架子上挑了一个,看样子也来了兴致想放个花灯去。
“哎哎!小伙子,你还没付钱呐!”花灯摊前的大娘见燕珩似乎是忘了付银子这回事,所以连忙提醒。
燕珩愣住,然后垂下眼摸了下腰间空空如也的钱囊子。
燕珩:“......”他只得看向身侧看好戏的霁明柔,用眼神示意。
“噗!”霁明柔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急着掏钱,而是好以闲暇的看着燕珩有些愣怔无奈的样子,缓缓道:“我可穷得很,身上也没多少银子。”
燕珩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意融融的模样,“胆子又肥了不少。”
他伸手抢走霁明柔手上的花灯,将刚刚他亲手为她挑选的花灯拢在手里,然后把没付银子的花灯放下,“那这就是我的了。”
说罢转身向河边走去,没给霁明柔叫住他的机会。
“怎么跟阿珏似的...”霁明柔嘀嘀咕咕的说着,眉目间不知何时弥漫着浅浅笑意,她付了银子,拿着燕珩刚刚放下的花灯跟了上去。
此时河边的满是许愿放花灯的男男女女,求前程、求平安、求姻缘。
燕珏和兮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纸笔,此时正蹲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写着什么,姿势很是滑稽。
燕珩就站在他们身边,静静的看着手中花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兮月已经写好,她把纸条叠好放进花灯里,然后也去河边找个好位置放花灯,燕珏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燕珩捡起兮月刚刚随手丢在地上的纸笔,也轻轻在纸上写墨迹。
“崇德二十年的花灯节我和兮云出来过,也在杂耍班子那看过戏,就是你和阿珵出来那年。”霁明柔见燕珩跟没听见一样,她顿了顿,继续道:“阿珵幼时体弱,太皇太后向来不放心他出门,所以,那年你是偷偷带他出来的?”
“问这个做什么?”燕珩没回头,只淡淡的问。
“没什么。”
霁明柔凝视着燕珩的背影,在心里推翻之前的一己之见。
她一直以为阿珵与燕珩关系不好,所以那年见到他们之后就理所应当的把阿珵当成了阿珏,后面也没有问过这件事。
现在看来,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冷淡,既如此,那五年前燕珩监国,他亲自拟旨将阿珵流放贬谪的时候,心中是否也不像表面那般冰冷无情呢?
燕珩似乎是写好了,正在凝视纸条上的字。
燕珩离她有些距离,且背对着她,霁明柔看不见他写的什么,但难得见他会对这种事情上心,一时间有些好奇他在纸上写了什么。
霁明柔悄悄靠近几步,想要窥探一二。
燕珩这时收了纸条,猛然转身看过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想看?”
“没。”霁明柔的否认脱口而出。
燕珩将纸条折叠好,捏在指尖,从霁明柔的眼前晃了一圈,直直的看着她,“想看吗?”
“想看就能看吗?”
“对。”燕珩将纸条递过来,眼中含着浅浅的希冀的光,他本将炙热小心翼翼的藏好了,但在这一刻却又不经意的泄露出一丝端倪,“想看就能看。”
同样的,想要就会有。
霁明柔偏过头,心中慌乱,无法与他对视,“我不想看。”
她从他身边路过,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下心愿。
她正大光明的写下这行字,自然也让身后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往事随风逝,来日永顺遂。”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祝愿而已。
燕珩拿着纸条的手放下,之间淡淡摩擦着纸条,冷冷的瞧着面容平静的霁明柔。
“呵。”他冷嘲一声,将纸条放进花灯里,然后将花灯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霁明柔直到燕珩离去,但她并没有回头,依旧认真的将字写好,把将纸条花灯里,让花灯顺河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