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亲手带大的弟弟,燕珩连国事朝堂都能毫不犹豫交出去的弟弟,原来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满心满眼里都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忌惮。
罢了罢了,过些时日,燕璃会看清的,也会知道有些事,他阻止不了。
亭中,霁明柔不解的看着燕璃,“你可知,刚刚你在做什么?就算兄弟手足,也得排在君臣之后。”
“我知道。”燕璃深深看着许久不曾和他好好说一句话的阿姊,闭了闭眼,然后转身走到亭边,看着帝王仪仗离去的影子,道:“阿姊可知,父皇如此宠爱母妃,却为何母妃知道死前,都只是贵妃,不曾封后?”
霁明柔垂下眼眸,“突然说这个做什么,都是上一代的事了。”
“阿姊你不知吗?因为母妃膝下有三位健康长成的皇子,父皇忌惮,为了防止我们几个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动摇皇兄的太子之位,所以父皇才始终不肯立母亲为后!盛宠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抑郁而终,母妃终其一生,都只是个妾!”
燕璃转头看她,眼中动容,“皇室、后宫、帝王之爱,真的就这么难以割舍么?阿姊真的觉得,这是什么好去处吗?”
“燕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霁明柔袖中的指甲掐到了自己的掌心,她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平静的看着燕璃。
“我知道,我更清楚阿姊你一直以来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才与阿姊说这些。”
“我不懂你说在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霁明柔冷笑,继续说:“这些说到底,不是你该管的事,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远离苏瑶,助你弟弟找到当年的真相,别让你们几个之间的隔阂因为当年那件事变得越来越深。”
“不懂?阿姊可知道那年皇兄寿辰,东宫夜宴的第二日,教司坊送给皇兄的那个舞姬,是怎么死的?”燕璃抬起手指了指霁明柔,“阿姊,那个舞姬是因你而死,那晚,是我亲自下的手。”
霁明柔一惊,紧紧盯着燕璃的眼,问:“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杀她?又为什么说是因我而死,此言何意?”
“杀她,自然是因为那晚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事,我本是想着皇兄喝了酒,去送醒酒汤,没想到见着那个舞姬慌慌张张的从偏殿的门口处跑出来,跟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我好奇,所以也去偏殿窗外看了一眼...
那舞姬是父皇差使教司坊送过去侍候皇兄的人,她若把那晚的事泄露了出去,阿姊可想过后果?”
那时候母妃已过世,他们几个还是没有实权的皇子,那个舞姬若把那晚的事泄露了出去,诺大的皇宫之中,还有谁能护住阿姊?
皇兄吗?江山与美人之间,燕璃不相信皇兄会选择后者。
燕璃他,看见了...
霁明柔退坐在亭边的长椅上,双眸垂落,无神的看着地面,狠狠闭上眼,“你走,我不想再听。”
“阿姊...”
“走...让我静一会。”
“好,好,我走。”燕璃终是不忍直说,无奈的看着她,缓缓移步往下走。
走到台阶上时,燕璃回头看她,顿住,缓缓道:“苏家会送苏瑶出京,我不会娶她,也会远离,但,阿珵的事,阿姊若听我一句劝,就不要再追查了。”
若真查出当年真相,到时候恐怕就不是阿珵一人流放这么简单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
谁能保证现在已是帝王的皇兄会不会顾念兄弟姐妹间的手足之情呢?
燕璃真的不敢赌。
......
霁明柔原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那年东宫晚宴是为太子生辰而举办,受邀的人均是与东宫交好的贵族子弟和皇室子女。
霁明柔自然也在。
酒过三巡,众人散去,她本是也要回宫的。
但兮云、阿珏和阿珵三人斗酒在宴上轮番给燕珩敬酒,势必要给燕珩灌醉,只因她在皇家围猎中被树枝绊倒受了伤,罪魁祸首就是燕珩,大白天的,别人都去找猛兽,而燕珩非要看着她打猎,让她出去打兔子给他吃...
燕兮云姐弟几个都知道阿姊和皇兄两人不和,但也没想到皇兄这么欺负人,于是三人一寻到机会就疯狂针对燕珩。
这不就在燕珩自己的生辰宴上,给了燕兮云姐弟三人把他灌醉的机会。
燕珩果然喝的酩酊大醉,走路都不稳,但是兮云燕珏兄弟俩也没好到哪去,都是被宫人们扶回去的。
只有霁明柔一个清醒站着的人,她本要回去,但还没走出东宫的宫门就被南骁用一碗醒酒汤拦住了。
南骁说东宫众人今晚都忙着宴会事宜,唯独几个闲着的下人都是胆小的,不敢凑到太子跟前,所以连个给太子送醒酒汤的人都没有,要请郡主帮忙送一趟。
霁明柔无奈,也想着燕珩喝醉也是兮云他们胡闹造成的,没推辞几句就同意了。
她走进偏殿,果然见燕珩躺在偏殿炕上,衣衫玉冠都穿的整整齐齐,但人好像是睡了。
“太子殿下?”霁明柔试探的叫他两声。
他没应,眼皮都没动一下,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吧。
霁明柔松了口气,靠近炕边,把醒酒汤放在小桌案上。
她盯着燕珩沉睡的脸看了会,然后拿起白瓷瓶中的花枝,扯断多余的枝杈,用花枝小心翼翼的怼了怼燕珩的手。
“殿下?燕珩...醒醒。”
睡得还挺沉的呢。
霁明柔扯出一抹恶劣的笑容,用花枝拍了拍燕珩的侧脸,“喂!醒醒啊太子殿下。”
趁燕珩睡死,霁明柔还拿花枝用力的在他胳膊上打了两下。
“我该怎么解气好呢...”
过了会,她瞧殿外半晌都无人,压根没人来这边,便恶胆滋生,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小盒胭脂。
迅速脱下绣鞋爬上炕,跪在燕珩身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的不多,我明天尽力,马上进入江南的主线了!
激动激动~
那什么……我周五能休息一天不【提前问问诸位意见】
第34章 那时缠绵
◎引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霁明柔打开胭脂盒, 露出了里面绯红色的膏体。
外域进贡的胭脂膏,她和兮云一人只有两小盒,珍贵的很呢!
沉睡着的燕珩一点也没有白日冰冷冷的样子, 因为醉酒,他的脸颊和耳朵都是红扑扑的, 颇有些……惹人怜爱?
霁明柔的目光在他脸上略过,从精致的眉眼到挺拔的鼻梁,再到他透着淡粉色的薄唇。
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盯着他的唇峰出神。
注定会登临皇位的太子殿下, 从出身到学识, 再到外形,他都站在了巅峰, 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储君,真是让各家贵女们心神弛往。
但冷冽又神圣的气场又叫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呵呵!你就装吧!装一辈子!”
假的!都是假的!天天戴着一副清冷绝尘的面具也不嫌累, 明明是那样可恶的一个人。
霁明柔一想起燕珩的种种恶劣又折腾人的行为就生气, 恨不得立刻暴揍他一顿。
“我还舍不得用,真是便宜你了。”
霁明柔脑中想着戏班子献艺时那丑角的妆容轮廓,用手指和丝帕蘸取膏体,一点点的在燕珩脸上描绘起来。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的手艺真棒!”霁明柔蘸取最后一点胭脂,均匀的涂抹在燕珩的唇上。
葱白纤细的手指碾压在温热的薄唇上,一点点的认真描绘着。
嗯...嘴唇有点软,好像还蛮好看的。
好气人哦,都画成大花脸了, 他怎么还这么好看啊?
霁明柔撇嘴, 无趣的将所剩无几的胭脂收起来, 继续用手怼了两下燕珩的胳膊, “喂!醒不醒啊,不醒我可要走了啊,醒酒汤我给你送来了,也叫你了,是你自己睡这么沉的,不怪我哦。”
霁明柔狡黠的笑笑,然后提起裙摆向下面爬去。
“哎!干什么!啊!好痛好痛!”
一只大手突然拽住了她藏在裙摆下面的脚腕,她惊得猛一下起身,结果撞到了旁边小桌案的桌角,疼的她龇牙咧嘴呼喊。
霁明柔姿势不雅的侧倒在炕上,一只手捂着一半pi、股,面容扭曲的呼痛,“啊啊啊!好疼啊!你...”
“你干什么!”
霁明柔回头生气的质问拽住自己脚腕的罪魁祸首,她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本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想要骂他的,但是她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张清冷又绝色的面容。
燕珩一脸严肃的瞧着她,冷冽的表情加上滑稽的胭脂妆容,霁明柔瞬间吓得没有了任何火气,只剩下心虚和无所适从。
她眨眨眼,绞尽脑汁的想解释一下此时的情况,“咳咳!燕珩...啊不,太子殿下,您酒醒了?”
燕珩没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受捂着的那处,好像是要衣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霁明柔顺着燕珩的眼睛看去,然后被自己不着四六的想法惊得浑身一颤,她想爬起来一跑了之,但是刚刚这一下真的撞得很痛,此时还没有缓过来,那一处还是生疼生疼的。
燕珩认真的看一了会,然后脸上的神情变得逐渐迷茫加愧疚,“很痛吗?孤、孤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啊?”燕珩他在跟她道歉?是认真的吗?
霁明柔仔细研究了一会燕珩的表情,然后眼睛一亮,燕珩看样子应该是真的喝醉了,连道歉这种话说的都顺溜了。
燕珩起身向她凑过来一点,与她对视,语气弱弱的,“你还痛不痛?”
“这...”
这迷茫又呆滞的小表情,还怪可爱的。
霁明柔咬牙瞪眼,控诉道:“痛!你说怎么办吧!”
燕珩沉思般的凝视她一会,然后又向前靠过来一点,上半身几乎是撑在了她身前,极为认真的说:“那、我给你揉揉吧!”
“嗯?”
什么玩意?
燕珩说什么鬼东西,她好像是幻听了?
霁明柔呆住了...惊恐的看着燕珩愈来愈近,极度的震惊让她忘却了反抗。
“停停停!燕珩!给我住手!别按住我,你快点起开!”
“啊啊啊!你真的醉了吗,别装!”
“呜呜呜~错了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戏弄你了...唔、唔...”
气氛在一声声的婉转缠绵中越发浓烈炙热,引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屋里很快就听不见了恼羞成怒的叫喊声,只有唇齿交缠的细碎动静。
这是一场明知会醒来的美梦,可哪怕有片刻温存,也让人奋不顾身的在梦中沉沦。
好在,霁明柔在酒碗掉落在地上的声响中回过神来,匆匆推开粘着她不放的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那一会的功夫里,偏殿的门窗处就路过了两个人。
那舞姬以为她看见了皇室里见不人的秘辛所以慌忙跑走,而燕璃虽然震惊与皇兄和阿姊之间的私情,但却顾不得拆穿他们,只能匆匆去追那个跑出去的舞姬,当晚就灭了口。
......
“明明是温暖和煦的天,郡主的手怎就这么凉。”玉棠心疼的捂住霁明柔的双手,尽力大的用她的体温想要让霁明柔暖和一点。
“无事。”霁明柔摇摇头,打发玉棠回去睡觉,但她自己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她心里想着许多事。
有几年前在宫中的那些往事,燕珩意味不清的那些话语,燕璃字字诛心的劝告,关于燕珩,关于阿珵,还有即将要南巡的一些杂事...
好烦啊!
“郡主?”玉棠见霁明柔来回翻身,便轻手轻脚走进来看了一眼,“郡主怎么的还不睡,明日咱们还要去见裳婳呢。”
“是了,明日还要去见裳婳,睡了睡了,你也快去睡,别看着我了。”
霁明柔把玉棠撵走,渐渐躺在床上入睡。
她幼年在宫里有四位贴身宫女,玉棠、裳婳、珍宁、珠絮四人,五年前去渝州时她只带走了玉棠,珍宁和珠絮留在宫里另安排了去处做女官,裳婳则是放出宫去嫁人。
裳婳十岁进宫,在她身边只待了五年,她知道裳婳有一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在家乡等着裳婳回去,所以在她出宫那年也正好放了裳婳回家嫁人。
裳婳拿着这些年攒的银钱回了家,也见到了当年的与她指腹为婚的男子,因那男子在镇上的私塾读书,所以这婚事也一直托着没办成。
都是出身小镇,那男子家中好几个儿子,故而供出来一个秀才也很是吃力,好在裳婳拿出一笔不小数目的银子补贴,那男子也颇为争气,一路从县城走到了京都春闱,成了今年的金科进士,殿试中脱颖而出,竟成了探花!
裳婳自然也跟着来了京都,但变故也就在此时发生了,那男子竟被一伯府的小姐看中,想要招为夫婿。
裳婳无权无势,自然是无法,只能自认瞎了眼,供出了一个白眼狼,但是这些年浪费在他身上的银子和光阴不能不要回来,裳婳手执婚书敲诈了伯府一笔,把那些银子十倍要了回来。
可伯府表面上给了银子打发她,背后却不甘心被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市井小民要去这笔钱,回头打通了官府,寻了个偷盗的罪名将她抓进牢中。
裳婳走投无路,托人求到霁家商号,这才联系到了旧主救命。
翌日,霁明柔和玉棠亲自去了京都府衙外面等人。
京都府衙说来说去竟还是阿珏手下的人,放不放人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那伯府知道是她将裳婳保出来,只要是识相一点就不能再找裳婳的麻烦了。
“奴婢些郡主大恩!”裳婳在牢里关了好几日,此时已是虚弱不已,脸色苍白。
“进来吧。”
霁明柔没说什么,只让她进了马车,将人带回了镇远侯府。
她愿再给裳婳一笔银钱,让她回乡去过平凡日子,但裳婳这回却是说什么也要留在她身边,说要做牛做马报答,也是为了求霁明柔的庇护。
裳婳进了霁明柔的院子,玉棠领她换了衣裳,洗漱干净后再带到了霁明柔面前。
裳婳一进来便跪下了。
霁明柔放下手中茶盏,抬手示意她起来,“好了,此一遭不算什么大事,裳婳你从前也是跟着我身边,看着以前的主仆情分上我也不会不管,你既然决定留在我身边,便像从前一样贴身照顾吧,不比在说什么道谢的话了。”
玉棠见到以前的小姐妹,她也是开心的,所以郡主一说完她就走过去扶裳婳,“裳婳你腿上还有伤,就先起来吧。”
裳婳抬头看着霁明柔,泪眼婆娑,推却了玉棠的搀扶,“奴婢知郡主大恩,无以为报,故而之前的有些事,再不敢隐瞒郡主。”
霁明柔眉眼微动,认真瞧向裳婳,“之前的事?是何事让你隐瞒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