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中陆续有人走了出来,燕珩面无遮拦,再在这里耽搁下去,怕是会被人认出来,霁明柔知道燕珩不能在大街上久留,但她就是不想让燕珩上马车,她现在气得很,估摸好一段时日内都不想看见他了。
燕珩面如寒冰,盯着霁明柔的眼睛,不言不语。
“南统领,启程吧。”霁明柔催促着扮成马夫的南骁。
南骁:“......”
南骁转头看了眼燕珩的脸色,不敢驾马启程,柔安郡主有将陛下撇下的胆量,但他没有,他的小命只有一条,还不够陛下砍的。
霁明柔知道南骁没有燕珩的命令是不会驾车离开的,所以她认真的看着燕珩,不开玩笑的说:“陛下若要乘车,臣女可自行离去。”
意思就是,她今日就是走回去,也绝不和他坐一辆马车!
“南骁,送她回别院。”燕珩凝着霁明柔退回马车中的动作,双手在袖中捏紧,压低声音吩咐着,“让看守的人看紧别院,无事不可外出。”
“不可外出?”霁明柔再度掀开车帘,利落的从马车里走下来,站在燕珩面前,眼睛瞪得老大,哑声质问他,“什么叫无事不可外出?陛下是要将我禁足吗?”
“你有疑议?你本就要在大理寺禁足,现在朕将你移去别院,已是恩赐。”燕珩气得不轻,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客气,他居高位,今日接连被霁明柔把脸面扔在地上,别说是皇帝,就是泥人也有了几分气性吧!
“恩赐?真是可笑,原来陛下眼里,这些好处不过是对我的施舍罢了,陛下的恩赐是有代价的,臣女要不起,也不敢要。”霁明柔剧烈呼吸,显然是情绪激动,她掐着手心,克制心中阵阵委屈,接着说道:“既如此,我也不必去别院了,直接去大理寺就好,禁足如何?降罪又如何?左右不过一条命,陛下要,便拿去吧。”
燕珩掐着霁明柔的胳膊,将她拽到身前,“胆子真是肥了,连不要命这种话都能轻易说出来,霁明柔,你打量着我舍不得动你,所以才敢如此对我说话,我若不爱你,你没了这份依仗,扪心自问,你今日可还敢这样犯上?”
从前他们相互厌烦时,霁明柔见了他大多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折了小命,后来时日长了,她大概也能看出来他的心意,所以胆子就慢慢大了起来,经常在他的底线上蹦跶...说到底,都是他惯出来的。
只有绝对的偏爱,才能让她如此肆无忌惮。
霁明柔不说话,也不与燕珩对视,将沉默贯彻到底。
其实燕珩说的对,她就是知道燕珩不会将她怎么样,才敢说这些气话,若不然,阿珵的案子还在审理着,她讨好燕珩还来不及,怎会如此行事,就是再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会对皇帝这样说话的。
什么委屈能比阿珵的事更重要,什么话是她不能忍耐的呢!
可正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有情,有不可言说的羁绊,他们已视对方为执手偕老的人,所以霁明柔才会有话直说,没有将不满拐弯抹角的忍耐下去。
“怎么不说话?”燕珩见霁明柔不说话,还以为她是示弱了,所以他连忙伸手抱住了她,愤怒抵不过心疼,想要哄哄她,“几个可有可无的宫妃而已,你不想要后宫有别人,那便不要...”
燕珩话说一半就被霁明柔推开了,她冷冷的看他一眼,然后率先钻进了马车,从燕珩说“恩赐”那两个字起,这就不是有没有宫妃的事了!
燕珩不明所以,只余一头雾水,觉得女儿家心思难懂。
不是要给他台阶下吗?又怎么了?他台阶还没下完呢,这又是那句话没说对了?
眼见着马场外面人多起来,已然有几个宗室的子弟在不远处踌躇着,似乎不确定这人是不是陛下。
燕珩端着脸色不叫人看出端倪,顾忌人多,只能甩甩袖子,也上了马车。
两个主子都上了马车,南骁见此才终于松了口气,安心的驾车离开。
马车中,燕珩尝试与霁明柔说话,但无论他说什么,霁明柔都跟听不见一样,低头沉默,任他一个人说。
不多时,马车停住,霁明柔不管燕珩是什么表情,她掀开帘子走了下去,本以为是到了别院,没想到竟是皇宫。
“你带我来这作何?”霁明柔问。
燕珩拉着她的手腕进了紫宸殿,“朕看着你这般厉害,想那别院是装不下你了,既如此,你还是在宫里禁足的好。”
“我不,你放我走。”霁明柔觉得她要被燕珩气的心衰了,她本就生气,极度不想看见他的脸,现在他把她弄进宫里待着,这岂不是要日日相对?那她会被燕珩气死的吧。
“哪来那么多不,朕安排,你就得受着。”
没等福安带着宫人们走进紫宸殿伺候,燕珩就关上了殿门,将一众宫人关在门外。
燕珩合上殿门,刚转身就被霁明柔扑在了殿门上,他冷不丁的被袭击,一时不妨,后背直挺挺的撞在殿门上,肩骨都疼了一下。
殿门被撞击的声音不小,惹得殿门一众宫人挪不动脚,战战兢兢的站在台阶下面看着殿门,想要窥见里面几分情景,福安也愣了一会,但他马上反应过来,遣散了殿外的太监宫女,只留了几个守着。
“嘶~”燕珩忍着霁明柔咬在他肩上的力道,大手紧紧掐住她的腰身,就这样任她咬着出气。
他不用看就知道,霁明柔下嘴不轻,怕是用上全身的劲,就算是隔着衣衫,他这肩膀也是绝对要见血的。
“你属狗的,我随你咬,不与你计较,反正你这些日子就住在紫宸殿,我随时都可弄你...”燕珩眉头轻蹙,见霁明柔还不松口,他便附在她耳边威胁她,“要出气,趁现在。”
霁明柔闻言果然松嘴,但她不见丝毫服软的意思,反而是笑出了声,她抬手扯开了燕珩的腰带,一只手不客气的摁在燕珩的肩膀上,就是刚刚被她咬出血的地方。
燕珩猝不及防的闷哼一声,被霁明柔不留情的动作搞得面容扭曲,刚刚端起来的高冷表情瞬间怕破功。
龇牙咧嘴的这会功夫,他胸前衣襟已然松散,腰带被一只柔嫩的小手粗暴扯开,竟是三下五除二的被扒了。
燕珩:“!!!”
头一次,他在房事上落了下风。
“我只听说有累死的牛,没听说过还有耕坏的地。”霁明柔将燕珩推倒在地上,顺势坐在他身上。
燕珩既然这样说,那她就看看,他们俩是谁先败下阵来。
作者有话说:
脑袋晕晕,睡醒来修这章,先凑合看
第79章 纵意(下)
◎你从没喜欢过我?对不对?◎
紫宸殿外, 燕璃脸色漠然的站在台阶之下,他眼眸垂着,静默的立在这里。
福安咽了下口水, 看看寝殿的门,再瞧看不见到陛下不肯走的晋王殿下, 无奈的搓了搓手,站在一边干瞪眼。
杯盏碎裂的声音再次从寝殿中传出,福安身子一抖,战战兢兢的看着燕璃, 脸上一言难尽的劝道:“晋王殿下不若移步偏殿等着?陛下与霁姑娘应当是得一会子才能出来的, 您一直在这里站着也累呀。”
殿中器具碰撞碎裂的声音不时响起,也不知道陛下和霁姑娘是砸了多少东西, 这是交欢还是交战啊?福安真是头回听说这样的事,一边做还能一边吵架干仗?
还有这晋王殿下...知道陛下和长姐在里面办事也不走,就在门外守着, 死心眼的等着两人完事, 也是个奇人...
福安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但是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了,毕竟这些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必,本王在这等皇兄出来。”燕璃冷声拒绝。
福安:“......”都是祖宗啊。
一个时辰后,寝殿中终于响起了叫水的声音,福安顾不上晋王在旁边,只得指挥着一众宫人安排热水去了。
燕珩收拾好出来,刚踏出殿门就见燕璃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外, 他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才正色道:“你在这做什么, 折子都批完了?”
燕璃俯身行礼, 余光一直关注着里面,见阿姊没出来,他目光才落在燕珩身上。
望着皇兄脸上那道还算明显的划痕,还有唇边被咬破的一角,燕璃眯了眯眼,眼神下移,注意到皇兄的手背上也有红痕,似乎是被掐的...
燕璃视线在燕珩身上扫了一圈,才缓缓开口回道:“...批完了,臣弟听说阿姊进宫了,故而来此一见。”
阿姊那样温柔的性子,若不是逼急了怎么会主动伤了皇兄呢!皇兄脸上都挂了彩,那阿姊呢?她是不是被皇兄伤到了?
燕璃光是想想,脸色就不自觉的冷了下来,看向燕珩的目光中夺了几分寒意。
“她已睡下,你改日再来见她吧。我还有事同你说,你随我来偏殿。”燕珩不在意燕璃脸上不大友善神情,说完就往偏殿走去。
燕璃闻言眉头轻蹙,燕珩已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还站在原地看着殿内进进出出的宫女们。
“殿下!”福安见晋王快步往殿中走,他惊讶的喊一声去拦,但也没拦住人。
燕珩转头看过来,只见到了燕璃的消失在殿中的衣角,他抬手示意福安噤声,没有让人进去将燕璃带出来。
殿内,宫女们见到晋王冲进来,她们都愣了一会,见晋王殿下大步走过来,且面色不善,她们均是不敢出声,一行宫女便纷纷跪下行礼,没人敢站起来。
“阿璃。”霁明柔从梳妆镜前起身,快步走到内室帘外,没让他再往里面走,“你怎么来了,是阿珵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燕珩上下扫了霁明柔一圈,见阿姊面色红润,薄纱下面隐约能看见白皙透亮的肌肤,并无一丝伤口,明显是一副被滋润的很好的模样。
燕璃触及霁明柔胸口上方若隐若现的红痕,他闭上眼,转身背对霁明柔,松了一口气。
青淑走上前,拿着一见轻薄的薄纱披在霁明柔肩头。
“阿璃?”霁明柔拢拢衣衫,向前走了一小步,眸露疑惑,“你怎么了?”
“无事。”燕璃没头没尾的丢下一句就走了出去,步伐飞快。
霁明柔看着燕璃的背影,她与青淑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均是迷茫,她不解的眨眨眼,转身又回了内室。
马上就到了传膳的时辰,燕珩这时候还出去处理政事,霁明柔现在看他不顺眼,自然不会等他,没多久先让人传了膳过来。
旁边伺候的宫女们都知道这样这不合规矩,但霁姑娘连陛下都敢打,天底下最没规矩的事她都能干,就别说传膳这等小事了,和殴打天子比起来,这些显得不那么大逆不道了。
偏殿中,燕珩见到燕璃面色如常的过来请罪时,他只是抽了抽嘴角,随后如寻常般,让燕璃起了身来,淡然的谈起阿珵的案子来,掠过了刚刚那一茬。
燕璃见到他脸上有伤不知道关心一下他,反而担心其霁明柔来,无非是信不过他,恐他伤了亲姐。
不让燕璃亲眼进去看一眼,他怕是今夜回去都睡不安宁,说到底,亲哥终究是没有亲姐重要罢了。
燕珩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亲弟弟计较什么,就是心里有些犯嘀咕,总觉得他这么多年白养了个弟弟,都是给霁明柔做嫁衣的!
燕璃只看见他脸上这两处细微的小伤口,还没见着他后背的划痕呢,还有他肩膀上见血的牙印...
他才是被打的那个好吧,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走出去有碍观瞻,明天早朝不知道要被多少大臣在私底下议论了,要是被人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他一代明主就该成笑料了。
关键,霁明柔趁他不注意往他脸上招呼,他也不能还回去,天子挨打还得忍着,真是头一份了...
他自己请回来的祖宗,得受着。
兄弟俩说完正事,福安送走了燕珩,又紧接着回来跟燕珩说宫中传言的事,原是陛下刚刚扯霁姑娘手腕进了紫宸殿的场景被周遭的几个小宫女看了去,再加上前几次霁明柔在宫中留宿的事,所以这传言便流传了出去。
现在流言分两种,一种是说被废的柔安郡主又犯了事,被陛下抓紧宫等着惩戒,还有种是说陛下和继妹之间有私情,所以被该关在大理寺软牢中的柔安郡主才会出现在宫中与陛下牵牵扯扯。
不要小看宫中流传的传播速度,这两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去堵她们的嘴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今日夜里,这些消息就能传遍世家。
“堵不住嘴那便不堵了,你领人去镇远侯府传个口谕,就说谢家长女虽有罪责,但朕看在两位王爷的面子上,将人移出大理寺,带进宫禁足。”燕珩本就打算尽快了解这些事,然后下旨封后,现在就算是给世家勋贵们提前打一个警醒了。
“是。”福安奉旨退下了,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去了镇远侯府宣旨。
......
大理寺天牢中,一向被全家捧在掌心的苏瑶此时正抱着双腿坐在牢中,饭菜摆在牢门边,但她却没什么吃饭的念头。
宴王燕珵的案子被翻审,她做为当年指认宴王杀人的证人,自然是被压进了天牢中待审。
而且,送她进来的人,就是之前一直护着她的那个。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罪人了。”苏瑶冷笑的看着立于牢门外的燕璃,即使身子因为几日不曾进食而没了力气,但也还是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燕璃面前。
“苏瑶,自从你在大殿上说出那些谎话的时候,便该想到今日了。”燕璃眼中淡漠如水,平静的说着,“你有今日,是咎由自取。”
“那我还能怎么样做?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实话实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全家因为苏彭那个蠢货而去送死吗?”苏瑶当年其实是不知道苏彭要做什么的,只是在宴会当日发现了端倪,所以才跟着苏彭过去了。
即使她觉得兄长的行为无异于惹祸上身,但苏彭毕竟是她的兄长,是苏家的嫡子,她就是为了苏家,也得帮着苏彭遮掩不是。
“你本可以实话实说的。”燕璃道。
“燕璃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虚伪吗?你心底要是真的希望我实话实说,又怎会替我遮掩这么多年,你纵我多年,不过是为了遮掩霁贵妃私通外敌的事罢了,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
要不是霁家的事情败露出来,她也不会想通这些事情。
“所以我们青梅竹马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你心里都不算什么,我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利用抛弃的物件,对吗?”
苏瑶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她双手握紧牢房的栏杆,紧紧盯着燕璃的眼睛,唇瓣颤抖的问:“燕璃,你从没喜欢过我?对不对?”
燕璃抬手握住栏杆,那只手正好覆在苏瑶的手上,他眉眼垂落在她手上,“你的心里要是真的有我,又怎么会去陷害阿珵,从你那些谎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情分了。”
听完,苏瑶忽然笑了起来,她明明还在笑着,眼中却只余枯寂,“对,殿下说的对,敢问殿下,苏家如何处置?”
“苏家战功赫赫,苏彭一人罪责不至于连累全族,但你构陷皇族,罪不容赦,苏家嫡系尽数逐出京都,贬为庶人,三代之内不得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