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是最容易,也是最快捷对大脑下达指令的感官系统。
她的长相掩盖住了所有能够证明她身份的细节,譬如她在某些‘追求者’面前走进了女A的卫生间,选修了女A的生理课程……
很多人依旧会用刻板印象去决定一个人在自己脑海中的样貌。一旦和自己想象的出现偏差,第一反应是质疑,然后苛责。
她无所谓,只不过对于恋爱这件事,已经从憧憬变成无所谓了。
恋爱哪有搞钱香。
明相凡捧着奶茶:“真没有。”
“不该啊,这么好看没人追?”初若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明相凡被她夸得脸红:“谁让我是Alpha,他们自惭形愧呗。”
“也是,我好几个朋友知道你是Alpha后,都有点心动。”初若大手一挥,“不过我帮你拒绝了,他们都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你可是个金疙瘩,还没谈过恋爱的Alpha,这可太稀罕啦!”
明相凡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谁能想到十年后,两人的性格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曾经明相凡可是个话痨,嘴炮小能手,各种方言和土话惹得初若分分钟炸毛;现在,初若接过她的性格特征,分分钟气得她不想说话。
“明天想去哪里玩?”初若问,“公司给我放假。”
明相凡摇摇头:“没想好,现在天这么热,我都想在民宿睡过去了。”
“那要不去京郊避暑?”
明相凡眼睛一亮:“看来你早有打算?”
初若莫名卡顿了一下,“也、也没有,就是我们公司安排了总部的董事儿子过来,上次提议说可以集体休年假,到昌平长峪城村去避暑。”
“哦~”这回该明相凡八卦,“董事儿子呦~”
初若闹了个大红脸,没忍住用手挠她痒痒,“哎呀你烦不烦,讨厌死了!”
“展开说说?”
“也没有什么啦,”初若说,“他就是经常送我几束花。”
明相凡不相信这套说辞:“几束花?这就把你收买了?”
初若撇嘴,“还有陪我拍戏。”
明相凡呀呼一声,“帅不帅?什么味道的Alpha?”
“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好歹是你娘家人,替你把把关。”明相凡用肩膀戳戳她。
“等我找个机会带你见见他。”
“我等着。”明相凡对准街头的垃圾桶,举着空空如也的奶茶杯,咻的一声,奶茶杯子被抛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哐当一声,栽进垃圾桶。
“早知道当年就送你去体院了。”初若笑道,“技术还挺好。”
明相凡刚想说话,初若的手机响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联系人后过段挂断,最后选择将手机关机。
“?”明相凡向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光。
初若解释道:“之前拍戏受伤了,在医院治疗遇见的一个医生。”
明相凡说:“看这样子,是经常给你打电话?”
“对,他是心理医生,今年刚毕业吧。整天给我打电话,姐姐姐姐地叫,让我去办卡上心理课。”
明相凡担心:“你生病了?”
初若正色道:“怎么可能,这人的话术就是‘你是演员,共情能力又很强,时常来上上心理课程,有助于走出剧情,分清现实和戏剧’。你说离谱吗,这可太离谱了。”
明相凡跟着鼓捣着脑袋:“鉴定完毕,是个疯子。”
初若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行了行了,先送你回民宿,晚上我确定去哪,弄好了给你发消息。”
翌日,明相凡蹭车,坐着初若公司的车,一行人溜达到长峪城村。
接近七月,地表温度急速升高,水泥地被炙烤散发出的气味在这里统统消失不见。
一下车,明相凡就感觉到了淡淡清爽的风。
这里原本适合春季赏花踏青,桃花,海棠在春天漫山遍野,后来市区温度一升再升,这里反而更像世外桃源,晚间还有山风,农家饭。
忙里偷闲,非这里莫属。
一行人在农家乐落脚。跟着初若的经纪人说附近还有道庙合一的‘永兴寺’,寺内还有戏楼,值得一观。
几个人简单规整了行李后,算了路程,准备徒步去。
快到目的地时,寺庙中的古钟不知晓被谁敲响。
一声声震撼人心的动静迅速传至周边,惊起树上栖息的鸟儿,扑棱翅膀的声响让明相凡顺着鸟雀飞行轨迹看过去。
在泥巴堆出的斜坡前,有人披着阳光,站在太阳下。
周遭都是瓦片砌成的房,树也生长的繁茂,散开的枝叶从屋内破出,落在这条路上,阳光穿透树叶,光斑隐隐绰绰在地面舞蹈。
一阵风擦着她耳侧吹过,飞到周爱桥身边。
他穿着休闲的黑色衬衫,宽松西装裤,脚下却不合穿搭,踩着一双黑白色板鞋。
周爱桥带着口罩和帽子,双手插兜,站在寺庙前的那棵古树下,额前碎发随着风扬起。
明相凡心想,做人要能做成周爱桥,此生估计了无遗憾吧。
前面站着的人似乎得到了某种感应,侧过身,眼神准确无误落在明相凡身上。
那一瞬间,风似乎都有了具象体。
初若的助理围在一起。
-“帅哥帅哥帅哥!谁上谁上!”
-“带着口罩和帽子,你怎么就知道是帅哥?”
-“那身材!那穿搭,就算不是帅哥,起码也是个普通的路人帅哥!”
-“……胡搅蛮缠,万一是Omega咋整,你和他做姐妹?”
-“嘿嘿嘿,也不是不行,帅哥的朋友肯定也很帅!”
-“那你冲,你不冲就叫我爸爸。”
-“爸爸。”
-“……”
她们最终还是放弃了上前去搭讪。不是没勇气,是周爱桥看见他们往寺庙门口走,旋即转身离开了。
等她们上了这道缓坡后,周爱桥早没影了。
一行人点了香火,又到处逛了逛。
明相凡在山门前远眺了一会儿笔架山,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的功夫,自己就和初若她们走散了。
初若满脑子都是戏台,还有戏台对面的配殿——在永兴寺,道士与僧人共处,还拥有戏台。这三方,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她太好奇了,带着小跟班们浩浩荡荡一起听导游讲故事。
明相凡收起手机,刚准备下台阶,去前院树下待着。
身后突然有人叫她:“明老师。”
明相凡转头,看见刚才隐匿消失的周爱桥出现在了面前。
“好巧。”明相凡说。
周爱桥颔首,话语间有些奇怪:“明老师,你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阅卷了。”
话落,明相凡才想起自己昨天又用意念回复消息。
“哎呀,”明相凡懊恼,“我以为我回你了!”
“那,”周爱桥所有情绪被口罩掩盖,“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嗯?你说吧,如果是我能做到的,努力满足你!”明相凡有些心虚,周爱桥竟然给她提要求。
“能抱一下我吗?”
明相凡都准备接招,周爱桥这句话犹如迎面而来的巨石突然变成蓬松的羽毛枕头,砸向她的那个瞬间,无数羽毛四散开,温柔包裹住她。
“啊?”明相凡瞪大双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等等等等,你再说一遍?”
周爱桥听话地又重复了一遍。
明相凡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尊重了周爱桥这个奇怪的要求。
反正都是Alpha,抱一下又不吃亏。
拥抱住周爱桥的那一刻,有种被浪潮裹挟住的悲伤笼罩住她。她清晰地察觉到了周爱桥身上的悲观情绪。他似乎在海面上遇到风暴,承载着他的船只摇摇晃晃。
周爱桥的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明相凡转移他的注意力,手掌轻轻在他的后背拍着,哄小孩似的:“今天一个人过来的?”
周爱桥闷着声音回复:“和一位朋友。”
“也是来避暑?”
“来寺庙还愿。”
“以前也来过呀。”明相凡顺着他的脊背。
周爱桥微微低下头,才能安然将自己全部镶嵌在明相凡身体里,他的下巴陷在明相凡锁骨处,“我外婆曾经在这里避难,可路途遥远,她再也来不了了。”
明相凡猜测原因,没有出声。
她慢声细语转移话题:“昨天的作业,满分。”
“想听听原因吗?”明相凡说。
“嗯。”周爱桥的声音被口罩盖住,像在撒娇。
“因为你拍到了一个,不那么完美的月亮。”明相凡说,“俗话有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你愿意留住的,会永远装在心里。谁也夺不走。”
“如果不想忘记一个人,一件事,那就多想想,她们会在梦里找到你。”
明相凡有意提及好笑的话题,“刚才你看到了没,和我一起过来的那群姐姐们。”
“看到了。”声音奶声奶气的。
明相凡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虽已功成名就,可仍旧才二十四岁。
他可以是普通家庭里刚刚念完书的男生;也许还是街坊邻里争相介绍对象的小俊娃;可以是谈着两相白首,相濡以沫爱情的平凡人。
可他在娱乐圈演绎他人人生,唯独丢掉了自己的人生。
明相凡说:“她们以为你是普通帅哥,想加你微信。”
“有个姐姐说,你是Alpha还好,万一你是Omega,大家一起做姐妹。”明相凡努力扬起声调,“幸好你是A……”
话说一般,明相凡觉得自己有点先入为主,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你是Alpha吧?”
周爱桥一顿。
他慢慢从明相凡的怀抱里退出来。
唯一漏在外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那双眼睛里突然多出了一些疑惑。
周爱桥试探道:“你是Omega?”
明相凡语气很干脆,也很耿直,“不是啊,我是Alpha,和你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星某:风水轮流转,今天转到明老师‘刻板印象’识人。
娇娇:她明明可以直接蒙,可偏偏还要‘装个礼貌’问问我。
小凡:有礼貌,但不多。
*感谢宋丞锦le宝贝灌溉的营养液!
第20章 越线
◎“我抱你过去。”◎
明相凡看不到周爱桥的神色, 大胆猜测:“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拍了拍周爱桥的肩膀,“两个A害羞什么,做不了姐妹做兄弟。”
周爱桥:“……”
仅凭多年积攒下来的应变能力, 周爱桥选择暂不开口。
其实他更不擅长去辩解。
周爱桥接受的教育中,少说话永远是第一要义。
他在明相凡面前, 早已不知不觉破例很多次。而他接下来要做的,是及时止损、悬崖勒马。
正当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氛围时,正殿大开的红漆门后转出一个人——那人身着白色西装,长腿细腰。板寸, 脸上的墨镜遮挡住大多数的蛮劲。
那人走上前来, 对周爱桥吹了个流氓哨,“呦, 小女友找上门了?”
周爱桥冷眼瞧过去,那人格外顺滑地转移视线和话题:“行,您这位爷我惹不起。”
“美女贵姓?”那人伸出手, 想要同她交握, “桥哥带你来这儿的?”
有了先前在周爱桥那儿的经验,明相凡并没选择和这人握手,开门见山道:“姓明,我是Alpha。”
周爱桥:“……”
程异今:“……”
如果天空可以随意勾画图案,可能三人的头顶上已经飞过好几只嗷嗷叫的乌鸦。
程异今悻悻地收回手,“得,撞号了。”
明相凡的眉头短促地皱了下。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面前这个男人并不值得交往。
秉持着朋友的朋友即敌人的原则, 明相凡很快结束话题。
程异今好笑地挽留她:“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明相凡也客气回应:“我需要知道?”
“是啊, 保不准以后你还是我嫂……”
周爱桥从程异今身后走出, 及时打断他的话, “我送你出去。”
无需多言,两人将程异今甩在身后。
周爱桥说:“抱歉。”
明相凡疑惑:“你道什么歉。”
“程异今……脑子有些问题。”周爱桥说。
明相凡噗地一声笑出来:“你对自己朋友这么损?”
周爱桥也跟着抿嘴笑,不过很短暂,也被口罩遮挡的一干二净,“大家眼中的朋友,得罪一两次也没什么。”
明相凡踢走脚边一块小碎石。
直觉向她表明,周爱桥是不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那你眼中呢?他是你的朋友吗?”
“我眼中?”周爱桥迟疑问道。
“对,”明相凡说,“大家眼中的‘所谓真相’才是最假的。你的朋友当然要由你认定,并且——旁人反对无效。”
周爱桥走得很缓慢,他想把这条路拉长,好让两人再走得慢一些。
“我眼中,他是陌生人。”
“我没有朋友。”他补充说道。
明相凡一愣,她无意去探究周爱桥的世界,更不想去了解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没有朋友。
他的世界,是深渊,是黑色旋涡。她没办法,更没有勇气去靠近。
明相凡选择做最表面的露水朋友,能带他走到岸边,足够了。深呼吸好几次,鼓足勇气调节气氛:“我不算你的朋友呀?”
周爱桥停下脚步,额上沁出薄薄的一层汗水,他的手心也变得濡湿。
他有些难以解释自己现在的生理反应。心慌?可能算不上;耳鸣带来的微微眩晕,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语气略微有些郑重,看向明相凡的时候,周爱桥将口罩摘下。
明相凡总算能瞧清楚周爱桥的样子。
周爱桥诚恳问道:“可以吗?”
“什么。”明相凡一时间忘记呼吸。他低头,满眼只有她,这种观感所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强烈。
“你愿意做我朋友?”周爱桥轻声问道,语调上扬,害怕将这虚幻的泡沫震碎。
明相凡被他小孩子般别扭的神色惊住。
当下的周爱桥也确实很像幼稚园的小孩,交朋友前,还要礼貌地问一句‘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明相凡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通电话惊醒明相凡。
“小月亮——你人呢?”初若在电话那头慌乱,声音响彻云霄,“被人贩子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