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将台子上的手机递给周爱桥:“你自己看呗。”
周爱桥撑着脑袋,粗略地划了一遍热搜下的微博。
蛮离谱的。
周爱桥将手机放在后座上,随口问道:“我的手机呢?”
李贤一愣:“不在你身上吗?”
周爱桥缓和片刻,才想着说:“当时给你身边的小助理充电去了。”
李贤这才哦了一声,“那估计是小罗。等会我去给你拿。”
“拿你手机发个信息。”周爱桥又打开了身边唯一的一部手机。
“行啊。”李贤熟练地转弯,眼神又顺带撇了一下后面跟踪的车辆,“还跟着呢。”
周爱桥顺着后视镜往后瞧了一眼。
正在拨打号码的手停在原地。
“李哥。”周爱桥问,“后面那辆车是本田么?”
前路没人,李贤静神往后认真看了一下车标,“是本田。怎么,连狗仔都认识了?”
周爱桥的脸瞬间多了一层红。
李贤咂摸着周爱桥奇怪的表情。
怎么有点像被抓包之后的尴尬?
又有点像小狗见着主人的急迫?
实话说——
今天,不,今夜,就现在!在这辆车上,此刻!
是周爱桥自出道以来,除过拍戏,私下生活中表情最生动的一天。
第24章 触碰
◎“我不会接吻。”◎
暑热天气下的雨, 就像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
没等明相凡行驶至目的地,玻璃上挂着的雨滴已经慢慢变少了。
不清楚什么时候误触了车内平板, 车子平稳开上高架时,电台的情感专项栏目声音骤然变大。
车厢中瞬间充斥着投稿人哽咽的声音。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现在很矛盾,有时工作时想到他,还会出神,就跟被人夺舍了一样。”
投稿人声线软糯, 透过电话传导, 更让人泛起怜爱之心。
主持人接过话茬,轻咳了声:“按照惯例, 冒昧问问投稿人的第二性别。”
女生抽了抽鼻子,在电话那头回复道:“我是Alpha。”
主持人接着追问:“你喜欢的那人,是Omega吗?”
女生摇头, 片刻安静后似乎又恍然主持人看不见, 梗着嗓子道:“不是。他也是Alpha。这就是我一直纠结的问题……”
明相凡缓慢踩住刹车。
前面红灯常亮,耳边呼啸驶过几辆救护车。大街堵成蜿蜒长城,淋湿的地面折射着朦胧的灯光,像碧波潭水,花花绿绿,随着吹来的风,盈盈荡进她的眼底。
两位主持人安慰了一下投稿小姑娘,随后展开了话题说道:“我们都知道, 随着当今知识以及网络的大范围覆盖, 大家对于第一性别以及第二性别有了不同的认知。早些年呢, 大家按部就班的依照第二性别寻找伴侣, 随着时间迁移,也有更多人选择无视一二性别,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那我们今天就来聊聊心动吧。大家感知到自己心脏不规律跳动的那一刻,面前站着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无关性别、无关年龄,那一刻微不足道的波澜,能否在你的心里产生滔天巨浪?或许此刻你已经有了答案,又或许更加迷茫,你愿意和我们分享你们的故事吗?在这个车马汹涌的世纪,在这个雨后夜晚,你能带着记忆中的TA,讲一个平淡却又真实的故事吗?期待你的来电……”
无关性别、无关年龄。
是无意间晃进她眼底的七道串珠;是小窝镇里颓靡至极将要赴死的影帝;是永兴寺前不曾信佛只为代人还愿的芸芸众生;是那条横亘在二人面前涨潮却被跨过的小溪;亦是躲在村中无人角落野猫丛生的数段阶梯;更是那段《背面》中,直至死亡都无法言说的错位的爱。
明相凡狠掐了几秒自己的眉心。
红痕显现了片刻。
指尖的刮痕却还在。
车流开始松动,明相凡赶到晚宴场地,只剩下服务生在清理盛大花火后的余烬。
明相凡的脸被风吹得发紧,唇角也僵硬着。转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重新启动车子,片刻后,一辆平平无奇的车子无措地汇入人海。
车辆漫无目的地行驶着。
两侧不断有车越过,带着刺耳的喇叭声。
等她清醒,已经随着习惯停在了周爱桥的公寓下。
这里她来过很多次,和周爱桥在小窝认识前,好几天都是宿在公寓大楼外的露天停车场。
公寓的经纬度、楼层、甚至是入户率,她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单元门口的感应灯已经换下六个,有五次都是在凌晨四点施工。
没想到“狗仔”都快变成私家侦探了。要是再听卓成然的话呆下去,估计周爱桥家里几口锅她都能探出来。
明相凡低头笑了一声,带有点自嘲。
她和周爱桥明明才认识半月有余,却莫名有种故交老友的错觉。在这份莫名熟稔的情绪上,那所谓的第一第二性别,好像只是一种莫须有的身份凭证。
明相凡将车熄火。
她翻出手机,打开微博,安静地刷新着每一条关于周爱桥晚宴的消息。
一身墨绿色高定西服熨烫妥帖,与他的身材相得益彰,衬着他的五官更加夺目。晚宴中途有拍卖环节,为表尊重,他也画了浅淡的妆,戴上了墨绿色的美瞳。
夜宴的灯光偏暖黄,随着虚虚实实的雨,透明伞下的周爱桥被相机成功抓拍。
那双映衬着无数追光灯的墨绿色眼瞳,淡淡地看着镜头的方向。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平静,像是伫立在山顶,静默看着山摧地崩的阿佛洛狄忒。
很不巧,这套异域宙斯的图下,就是内场里,与他一同说话的“绯闻女友”。
与先前冷淡的眼神不同。
那一刻的周爱桥,温润,平和。
登上热搜的这一整套图完整地拍下了他的动向。
他将桌上盛有小蛋糕的盘子拿起,侧身,递给了“绯闻女友”,而“绯闻女友”接过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周爱桥回以微笑。
而大家都嗑生嗑死的稀罕笑容,明相凡见过。属于周爱桥最生动的神色,并不属于她一个人。
她呼出一口气,关掉手机,靠在座椅上,眼神落空,轻轻瞧着不远处灭掉又燃烧的感应灯。
等到灯泡因为长久的寂静,第十三次灭掉时。
明相凡重新打开手机,找到周爱桥的号码,打了过去。
良久。
运营商自动挂断电话。
明相凡不死心,又拨打了一次。
车尾突然嘭的一声。
明相凡向后看去。
一道摇晃的人影正靠着后备箱,一眨眼的功夫,顺着车尾的弧度,滑倒在地面上,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明相凡将手机放下,打开车门,抬脚走过去。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座椅上的手机屏幕通话页面闪烁了一下,接通了。
明相凡蹑手蹑脚走过去,地面上还残留着先前那场暴雨的留下的水坑。她绕过水坑,先入眼的,是闪着白光的手机。
手机还在通话,页面上没有姓名,只有一个金黄色的弯月亮。
明相凡上前一步,仅仅在那一瞬间,她绷紧身子,屏住了呼吸。
一可偏偏风也不如意,忽而卷来,地面上的小水潭晃出粼粼波纹。那一股清淡的奶香味瞬间笼罩住了明相凡。
她不敢上前。
原因无他。
此刻的奶香味,是属于面前瘫坐在地上,正值易感期的男性Omega。
明相凡已经被这股香味扰乱了绝大部分的思维。
总觉得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一时半刻她的脑思维运转也变得迟缓,胸腔处传来不自然的心跳声。
明相凡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从兜里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她绕过去,站在男人的左侧,想要将人踹醒。
正当她抬脚的那一瞬,昏坐在地的男人撑起意识,抬起头,载着浓浓-情.欲的眼,直直地望向她。
那一瞬息,倦鸟归巢,大笨钟也停止了摇晃。
此时周爱桥眼中所蕴含的情绪,是明相凡前二十几年从未见到过的——带着蛛网一般的迷乱,顷刻间将她缠绕到窒息。
而她也停止了思考。
手上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周爱桥的腿上。
周爱桥又低下头,看着那张手帕发呆。明相凡庆幸自己的喉间还能扯出声音。
她也听见了自己在问话。
明相凡先叫了一声他。
周爱桥循声迟钝望过去,从那方手帕,顺着明相凡的脚、小腿、大腿、腰身、胸脯、脖颈、到她的眼。
眼中里面盛满了惊讶。
同时也荡漾着春-潮。
明相凡:“你、你是Omega?”
周爱桥没应声。
他盯着面前人开开合合的嘴巴,耳朵嗡鸣着,很难进行思考。
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与寂静席卷而来。周爱桥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小月亮。”
明相凡此时也不管什么还不害臊了,径直蹲下来,拍了拍周爱桥的衣服裤子兜。
没有任何的管状药剂。
“你没有带抑制剂?”明相凡问。
第二性别藏在公众眼皮下这么多年,按理说他应当时刻都会带有抑制剂防止突发状况。
而现在,身上,空落落的。
周爱桥看着在他身上如同挠痒痒的人,像喝醉一般,轻轻笑了下。
温热的气息扑在明相凡的侧脸上。
她微微偏过头,看他。
晚宴刚刚结束,周爱桥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掉。
美瞳磨着他的眼球,感官上的刺激让他偷出了一点光景用来思考——李贤路上发现“跟踪而来”的狗仔车,半路莫名消失。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哪了?做了什么?
李贤载着周爱桥回到公寓,也不下车,李贤无奈,只能去地下车库找另一辆车开走回公司。
而周爱桥就在原地,静静等着猎物的咬钩。看见熟悉的本田车后,周爱桥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连带着今晚入腹的酒,烧得他浑身滚烫。
他的易感期,毫无征兆地提前了半个月。第一通电话嗡鸣在他耳边时,灼烧的热感已经覆盖他的四肢百骸,动一节骨头,情-潮泛滥就越发汹涌。
等到恢复小半体力时,那通电话已经悄然结尾。
他抓上手机,颤抖着手打开车门。
再一波汹涌而来时,他仅仅只能撞在她的车后,制造出一点点动静,引得她回头。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
周爱桥的呼吸与明相凡的呼吸在潮湿的夜晚相撞。
淡淡的青梨香从明相凡的耳后逸散。
周爱桥滚热的肢体在这一瞬间有了绑缚的对象。
他轻轻将唇凑过去。
贴在明相凡的唇角。
几个瞬息,周爱桥忍着灼烫,身子退开半拳距离。
他瞧着明相凡的眼。
“明老师。”周爱桥叫她。
明相凡嗯了声,嘶哑的。
周爱桥鼻尖轻轻碰了碰明相凡的下颌,依赖着。
“你会接吻吗?”他问。
明相凡讶异自己听见的话,噎了一下回问:“什么?”
周爱桥抿了抿嘴巴,唇色泛着水光。
他说——
“我不会接吻,明老师教教我,成么?”
第25章 标记
◎“求你。”◎
“周爱桥。”
她在空气潮湿的夜里喊他的名字。
周爱桥阖着眼, 诚如周家人所言,他活着的每一天,多数听闻都是‘年少成名的影帝’‘才华绝艳的天才’。他耳边很少听见‘周爱桥’这坦诚的, 只属于他自己的三个字——连他的母亲都未曾叫过。
两人的目光相撞。
明相凡莫名吞咽了一下。
周爱桥神魂颠倒的世界中,裹挟着一股浓浓的清梨香。他的眼神变得阴翳, 酝酿着浓重的雾气。钓鱼的钩不经过同意,拨开静谧的湖水,穿过鱼的唇舌。
明相凡没有做出回答时,周爱桥已经倾身接近, 说话音调曲折喑哑, 宛若被碎冰击破,水液潺潺:“救救我……”
正值盛夏, 哪里会有烟花缭绕。唇舌纠缠,两人的世界恍若铺上月色,点燃一束又一束的花火。绚烂的光影照射在两人身上, 旁若无物的亲吻星星点点极速落下, 就像划过的流星斑斓璀璨。
叮——
平稳停泊的电梯中,跌撞出相拥的两人。开合的铁门吐出腹中迷-乱男女。
明相凡手搭在周爱桥颈后,大拇指摩挲几下,感知着周爱桥不同寻常的腺体发育。
那里蓬勃生机、滚烫如火。
两人缠吻得难舍难分,电梯门的再次关闭唤醒明相凡一丝理智。
她离开周爱桥的唇,两人之间挂垂着一丝透明的水桥。
明相凡额头抵在周爱桥眉心,两人的呼吸紊乱,在空气中蛮横地兼容。
四下虽无人, 但楼道内的监控却还安然。
明相凡看着面前蹙眉渴求吻唇的人, 心底泛起一丝疑虑。可不消她去思考, 周爱桥已经将指腹按在了两人身后的门锁上。
咔哒。
门打开了。
室内漆黑一片, 如同黑洞一般,卷噬着周遭所有星球。
两人被撕裂,融合又分散。
周爱桥习惯性去开灯。
明相凡阻止了他的手:“别。”
周爱桥微微低头,舔-舐着明相凡耳后的肌肤:“为什么。”
明相凡缓了口气,竟有闲心开玩笑:“不觉得夜里的氛围会更好吗?”
周爱桥也没有非要开灯的意思。松下手,又搂住明相凡的后腰。
周爱桥记得自己拍人生中第一部 电影时,需要脱掉上衣,饰演一名医学生。
戏里请来了医科大的教授,为达到逼真效果,教授手上拿的刀,也是真的。
他背对着阶梯教室里的人,就站在讲台上,听着教授一字一句讲解人体构造,同时,那把冰冷的手术刀就在他的脊背上滑动,稍有不慎,都会划下一道血口子。
教授最后将刀子落在了尾巴骨上。
尾巴骨是民间留下来的口水词,医学上称作尾骨,这里居于骶骨下方,也是后背最塌陷的地方。
教授玩笑话说“他”的尾椎骨最适合长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狐狸那样的最合适,全场哄笑,而少不知事的他也在一瞬间红了脸。
此刻,昏暗的房间中,他的手就落在明相凡的尾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