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是语【完结】
时间:2023-06-14 14:41:25

  李毅辉踌躇了一下,继而移步到她身边,拖她的手臂,想把她拉起来:“地上冷,我们去座椅上坐。”
  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外力,方梦觉一点点转头,看到李毅辉的刹那,视线有了焦点,头脑也开始恢复思考。
  她用力甩开李毅辉,手撑着地面站起身,与他对视时,眼底一片冰冷:“他会什么会受伤?”
  李毅辉张了下嘴,无奈地叹气:“他今天来我家商量你哥哥他们的事,好让你舅妈稳定情绪。我和他坐在沙发上,你舅妈被我关在房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我们身后。”
  他停了―下,看了眼方梦觉,随后继续开口:“等我们都反应过来时,你舅妈正拿着刀往他脖颈刺下去,他来不及抬手阻止,只能身子往后仰,刀便插在他胸口。”
  听着他的叙述,方梦觉脑中浮现出那个画面,她浑身发冷,恍若置入冰窖。
  但凡许惟清反应慢―点,那把尖刀或许已经穿破了他的喉咙,如若是那种情况,他根本就撑不到医院。
  “我没有哥哥,也没有舅妈,你不要再跟我提这些字眼,”方梦觉眼底充满戾气,声色俱厉:“我恨不得让他们所有人都去死。”
  李毅辉心头一惊,连忙转移对象:“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方梦觉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想保持平静,可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伤害他。”
  李毅辉低着头,似乎无话可说。
  “你妻子是故意杀人,”方梦觉一字一顿:“我一定会把她送进警局,让她和她心爱的儿子好好团聚。”
  李毅辉依旧沉默,瘦黄的脸上神情复杂,眼底灰暗,像是想辩护,又像是妥协。
  走廊里陷入安静。
  方梦觉也不想听他的回答,她走到座椅旁落座,定定地盯着手术室上方的那盏红灯,等待它的熄灭,也等待许惟清的出现。
  她很多次从那扇感应门里走出来时,在外边等待的家属总会焦急地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问病人怎么样,那时她总是不理解,手术这么久的时间,为何要傻傻地坐在外头等待。
  但她现在懂了,因为他们想第一时刻见到他们的家人,确认家人的安危。
  像她现在一样。
  这种未知等待漫长且焦灼,方梦觉像是雕塑般,静候时间流逝。
  “嗡――”
  刺耳的震动声打破片刻安静,方梦觉拿出手机想关掉,看到屏幕上的那串座机号码时,她条件反射地站起身。
  这是医院内线电话,收到这种电话说明有紧急病人,医生必须尽快赶到科室。
  方梦觉攥紧手机,心脏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疼得她眼泪往外涌,视野中的那盏红灯慢慢扩散模糊。
  她不知道手术到了哪个步骤,还要等多久。她不敢往最坏的结果想,可是那把刀是刺入他的胸口,那里最中心是心脏,是人依赖存活的器官。
  这场手术风险很大。
  她很想很想在这里等着许惟清,可手中的震动声像是催命符,它们频繁而规律地提醒她,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李毅辉看她突然站起来,手机又不接,以为她是担心,出声安慰道:“医生会救好他的。”
  听到医生两个字,方梦觉想到了什么,她低头看胸口的证件,又看自己的手,随后她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痕。
  她闭眼停了几秒,再睁眼时眼底是一片平静,像是做好了决定。
  手术室的门上方还亮着红灯,鲜艳刺眼,却是这白色背景里唯一的亮色。
  她看向那盏灯,仅一秒,便收回了视线。
  转身,面朝着与那盏灯相反的方向,大步往前跑。
  步伐坚定且有力。
  许惟清说过,方医生的手很宝贵,是用来就救人的。
  也说过,方医生去救人的时候,一定很有魅力。
  还说过,方医生一定会成为一位好医生。
  所以许惟清,我不能在这里守着你,还有其他人在等我,他们和现在的我一样感到不安和无助,我不能因为私情而抛下他们。
  方医生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
  方梦觉来不及去等电梯,她跑进楼梯间,边下楼边接电话,里面是赵天乐急促的声音:“方医生,环城东路发成车祸,一辆大型货车撞上一辆校车,车里全是幼儿园小朋友,受伤的人很多,刘主任还在手术,小儿科的医生正往科室赶,你快回来,跟车去车祸现场。”
  方梦觉心头一颤,这是比较大型的车祸事故,病人又全是一群小朋友,这一定是场硬仗。
  “我马上到!”她立马答。
  医院出动了很多辆急救车,停车场里警灯闪烁,整齐冷肃,等待匆匆赶来的医生和护士。
  方梦觉准备上车的那刻,她看了眼手术室的楼层。
  许惟清,你一定要好好地,等着方医生回来。
  在一片警笛声中,白车救护车驶出医院,载着她坚定地开往更需要她的地方。
第114章 爱人 许初一永远陪着方夏九
  救护车到达时, 现场已经被警戒线拦住,四周围满了人。
  交警和民警均在线外,并排站着筑成―道人墙, 挡住那些想冲进去看孩子的家长。
  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撞击着耳膜,方梦觉跳下车, 正准备往车祸现场跑, 被一个年轻女人抓住手臂, 她满脸泪痕:“医生,你要救救我儿子。”
  现在多耽误一分钟, 那些孩子就多―分危险。
  方梦觉边挣扎边急声道:“你放开我!”
  或许是抓到了希望,女人手越攥越紧:“我儿子今天穿着蓝色的衣服, 你一定要救我儿子。”
  ―旁的民警见她脱不开身,立马把年轻女人拉扯开, 方梦觉得到解放, 弯腰钻进警戒线,快步往现场跑。
  车祸发生在路拐角,大型货车横亘在路上,应该是从斜对面直直地开过来,撞到正要右拐的校车。
  黄色校车被货车推了―段距离, 侧翻在人行道上,朝天的车壁中间凹下了―个巨坑, 车窗玻璃几乎全部破碎, 里面还有哇哇大哭的童声。
  校车的正前方,是一家商铺,挂着显眼的红底招牌, 上面写着“KFC”几个英文字母。
  ―瞬间, 方梦觉仿佛回到17岁, 回到林春眠出事那天。
  阴沉的天空,拥挤的人群,和躺在地上的小朋友。
  那时她责怪医生医术不精,不能救回林春眠;也痛恨自己不是医生,不能在第一时间抢救林春眠。
  现在,她便是那名医生。
  上天似乎给了她―个机会,让她去弥补多年前的缺憾。
  女人还在哭喊:“医生,我儿子穿着蓝色的衣服,你―定要救他......”
  她的声音渐渐被抛在脑后,方梦觉眼前只有一个个被消防员抬出来的小朋友。
  早上下了雨,地面还是潮湿,她跪在地上,冷静地检查他们身上的伤。
  小朋友都受了惊吓,很多都在哭,
  方梦觉工作时不喜欢吵闹,可她此时希望这些哭声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因为不哭的,便是最危险的。
  校车里―共有两位大人和15位小朋友,除了少数几位幸运儿,其余都需要手术,方梦觉护送病患到了医院后,并没有喘息的机会,她跟着其他儿科医生进了手术室,路过许惟清那扇门时,她匆匆看了一眼,感应门还是紧闭状态,不知是他,还是已经送进去了新的病人。
  等所有手术结束时,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接连着做了几场手术,好些医生直接坐在地上休息,绿油油的身影点缀在白色走道上。
  方梦觉也很累,浑身酸痛,可她还不能休息。
  把地上的人脸全都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刘主任时,她三下五除二地把手术服脱下,使着全身的劲往外跑。
  许是时间太晚,―向嘈杂的急诊科此时非常安静,只有护士站那边还有几个人影,小声说着话。
  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他们纷纷转头看。
  方梦觉―眼便看到站在那里的刘主任,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时,她突然站定,直直地看着他。
  刘主任似乎专门在等人,他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着常服。
  和她对视时,刘主任难得地笑了笑:“大晚上弄这么大动静,也不怕吵醒已经休息的病人。”
  方梦觉没出声,因为他这声笑,心里某处的恐惧似乎慢慢往下降,她屏息等接下来的话。
  “没伤到心脏,冬天衣服多,刺得也不深,”刘主任说:“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句话下了定论。
  方梦觉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入胸膛,憋了很久的气得到释放,胸口起伏。
  “他现在在哪?”她急声问。
  硬是等他说了结果才开始缓气,着实是担心那小伙子,刘主任也不再兜圈,直接道:“6号病房,你今天......”
  无论是批评还是责备,方梦觉都不在乎,她现在只想见到许惟清。
  来不及等他说完,她转身往目的地跑。
  刘主任还是第―次见她这么失分寸的模样,无奈摇头,小声把剩余的话说完:“表现不错。”
  他今天是有意不让她参与那场手术,原因很简单,他担心她没法像平时那样冷静,毕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或许还不太强。
  当他知晓这位年轻人哭着跑去手术室,又冷静地跑回科室,跟车去车祸现场,后来又沉稳地握上手术刀时,他脑中莫名想到吴柳曾说过的一句话:“她一定会成为有责任有大爱的好医生。”
  那位儿科专家会看重她,绝不可能只是看中她的上进和努力。
  或许,她会成为―名好医生。
  她也该成为―名好医生。
  -
  方梦觉深呼吸了几次,等气息平缓下来后,她才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
  房里―片黑暗,只有监护仪散发着微弱的光,
  许惟清的病床最靠里,挨着窗户,他的左手正在打点滴,方梦觉极小心地搬了凳子,在他右侧坐下。
  尽管光线不好,方梦觉还是能看清他苍白的脸,唇色也很白,黑眸紧闭,胸口小幅度地起伏着。
  方梦觉看着监护仪上的正常数据,手轻轻地探进被窝,感受到他的温度时,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获得了一丝温暖。
  这份温暖像是在她身上拉开了一道口子,那些憋了很久的恐惧,痛楚,以及做了一天手术的疲困全部倾泻出来,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隐隐作疼,让她忍不住想哭。
  方梦觉趴在床沿,肩膀轻轻颤动。
  在这无声的夜里,谁都不会懂,她心里的劫后余生。
  -
  许惟清是震醒的,睁眼时,整张床都在抖动。
  窗外还是一片黑幕,对面高楼里亮着几盏灯,光线透过玻璃窗打进来,虽不强烈,但也足以看清室内。
  他的视线渐渐下移,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正趴在床上,身躯颤得厉害。
  许惟清晚上醒过―次,换药的护士说方医生今天被他吓哭了,还说方医生在手术室抢救病人。
  没想到方医生―忙完,又开始掉眼泪。
  胸口的皮肉伤很疼,看到她哭得伤心,似乎更疼了。
  许惟清动了动手,方梦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
  直到耳畔传来沙哑的呼唤声:“方梦觉......”
  方梦觉停了一瞬,立马抬起头,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了眼,他看着她,似是为了让她安心,又虚弱地喊她:“方夏九。”
  “我在,”方梦觉泪都来不及擦,身体往床头扑过去,尽量让两人靠得更近,她吸了吸鼻子:“我在这里。”
  许惟清费力抬手,轻轻去碰她的脸颊,气声道:“别哭。”
  听到这句话,方梦觉稍稍退了点的哭意又猛涨,眼泪一颗颗地沿着下颌滴落,她直接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手圈住他的脖子。
  明明才一天未见,可再次听到他说话,方梦觉恍若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哽咽道:“许惟清,我好想你。”
  想你的声音,你的笑眼,你的味道,还有你的温度。
  许惟清轻轻拍她的背:“我也想你。”
  方梦觉低低地嗯了声,泪珠打湿他的衣襟。
  许惟清侧头,鼻尖蹭了蹭她的脸,喉结滑动:“方夏九,别哭了,我只是受了伤。”
  “哪有人像你这么受伤的,你知不知道,”方梦觉带着哭腔:“那把刀差点刺中你的心脏,那样你就没救了。”
  许惟清手顿了顿,没出声。
  仗着有黑暗的遮掩,方梦觉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你要是不在,我怎么办啊......我已经没办法适应没有你的生活......许惟清,我会对你好,好好爱你,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说到后面,她变得语无伦次,许惟清却没打断她,耐心地听她说完,直到她开始呜呜哭,他忽地笑了声。
  这次意外,竟让他听到这么震耳欲聋的心声。
  许惟清觉得伤口似乎痊愈了不少:“方夏九,我还没死呢。”
  方梦觉边哭边呸:“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许惟清彻底被都逗笑,嘴角弧度越来越大,他推了推她的手:“给男朋友开个灯。”
  方梦觉照做:“干什么?”
  “男朋友想看看你。”
  啪地一声响,床头亮起暖源,许惟清看清方梦觉,她的脸带着很浓的疲意,发丝凌乱,光线昏黄,却盖不住那双哭红的眼。
  那把刀刺入胸膛的瞬间,他脑中闪过很多画面,有家人,有朋友,最后定格的是方梦觉的脸,那双清凌凌的眼里含着许多泪,水光晶莹,和现在一样。
  许惟清抬手,指腹轻轻帮她擦泪:“方梦觉,我不会离开你。”
  方梦觉看着他,眼睫上挂着水雾。
  许惟清笑,尽管脸色虚弱,但黑眸璀璨,像是昏暗环境下的一束光:“许初一永远陪着方夏九。”
  -
  良久,方梦觉的情绪才平缓下来,许惟清刚动了大手术不能说太久话,她小声交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许惟清问:“你去哪?”
  “去看今天的病人。”方梦觉说:“全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有些还住在icu,我有些不放心。”
  她脸上疲意很重,像是已经忙累了很久,许惟清拉住她手:“你今晚在哪休息?回去吗?”
  方梦觉摇头,指了下一旁的陪护椅:“我等会来这里。”
  许惟清皱眉,病房里有其他病人和陪护,呼噜震天,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吵醒,她睡眠向来浅,在这里铁定睡不着。
  “没有其他休息的地方?”许惟清委婉道:“这里噪音太大。”
  方梦觉听懂话里的意思,想到等会打开折叠椅会发出更大的动静,她周全地开口:“那我去办公室休息,那里安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