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和好后就可以拿来砌墙了,用水泥糊过的墙面十分坚硬,只用人力几乎没推倒的可能,想来试试的现在出列。”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将身后用水泥砌好的半米高的墙体露了出来。
砖是土砖,表面用水泥糊了一遍,看起来既干净又平整。
这就是他们日后所砌成的墙的模样吗?
他们日后也能住进这样的墙砌成的房子里?
那可真是太美了!
众人看着,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还是谢迩清咳一声才把他们从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拉出来。
“我来!”
李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方才被落了面子,他现在非得挣回来不可。
众人便见他撸起袖子,怒目圆睁,举着拳头蓄势待发,往后退了几步蓄力,接着狠狠往墙上撞去。
李强有一把子力气这件事在队里是出了名的,这一拳头下去不得把这面墙砸个大洞?
所有人都别开了眼,不忍心见到这幅场面。
但下一秒,传来的却是李强凄厉的叫喊声:
“啊——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硬!”
应声看去,李强正紧紧抱着发红的拳头呼痛,他的五官皱成了一团,脸上痛苦的表情看上去不似作假。
“真有这么硬?”他可是曾亲眼看到过李强一拳把别人家的土墙推倒的。
手上的阵痛还没缓过劲来,李强只觉得手上传来一圈一圈的痉挛之感,他都已经这么惨了,还要被人质疑,李强怒了:“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上去试试。”
那人连连摆手后退:“不了不了,我可没有这么傻。”
李强:……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谢迩走上前来:“水泥干了之后的硬度超乎想象,若是墙体够硬,即使用铁制工具也很难对它造成损伤。”
“所以水泥对边关的建设至关重要,而你们水泥队,就是能将边关打造成铜墙铁壁的大功臣!”
一番话听得众人热血沸腾,气血上涌,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提起水泥上阵糊墙,为了边关赴汤蹈火。
谢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哦,忘了你们现在还不是水泥队的成员。”
“连砌墙都没学会,方才说的话未免太难为你们了。”
这话听着可就让人不乐意了。
“谢厂长,我们现在就能学!”
“对啊,”小队长赵一也开了口,“时辰也不早了,谢厂长赶紧叫教我们砌墙的师傅出来吧!”
昨日他们便知道有一个师傅今日会来教他们砌墙,赵一等人期待了一整日。只是今日培训时间都过半了,还不见那位师傅的身影。
谢迩点点头:“那行。”
于是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却丝毫不见有什么风吹草动。
有人按捺不住了,伸长脖子问:“师傅人呢?”
谢迩摸着下巴,不紧不慢回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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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队的培训正式开始,盛玉此时却有了一件更为棘手之事。
大夏民风虽颇为开放,可“男尊女卑”的观念却依旧根深蒂固存在于百姓的思想中。女人出嫁前以父为天,出嫁后以夫为天,可以说身为女性,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权可言。
以薛婉为例,在父死夫亡,子嗣中又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她就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从前的娘家。
纵使明知嫂嫂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也从没有生出过立女户的想法。当然,在盛文清刚死的那几年,她们孤儿寡母也很难在乱世中生存下去。
李铁兰的出现却让盛玉看到了女性思想萌芽的可能。
她敢于在传统固定模式下冒头,敢对男性的指责说不。
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实现男女平等不可能一蹴而就。如何进一步解放女性,还得从长计议。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盛玉认为,若是女性掌握了经济大权,那便有了掌握话语权的底气。
在前朝以至当今大夏其他各城,皆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
男人在外打拼,女人在内做家务操持家庭,全家的生计全依靠男人。
在这种情况下,女人脱离了男人便没有了生活的资本。
连自身温饱都无法保证,又从何来谈人权问题?
以上情况多指平民家庭的妇女,但贵族小姐有丰厚嫁妆在手的同时,也遭受了来自家族、世俗更深的禁锢压力。
基于边关城此时的特殊情况,女人同样出门在外上工,虽然做的工作相比男人来说所得工分较少,却改变了家中进账全靠男人的情况。
而男女工分不均的情况,待边关发展,同样能有所改善。
目前边关主要在搞基础建设,工分较多的工作皆是力气活,普遍来说,女性在这方面天然弱于男性,这点无需不承认。
但从综合方面考虑,男□□势各在不同之处,未来工种增多,工分男多女少的情况必然有所改变。
就目前而言,若是李铁兰成功入职水泥队,那她一天可得十五个工分,这个数目已经超越了边关大部分男性。
建设好经济基础的下一步,便是思想开化。
前朝思想限制女人,世俗男性限制女人,就连女人自己也限制女人。
解放女性思想无疑是最困难、最复杂的一步。
这也让盛玉有了建立新式书院的想法。
——读书!
没有什么比读书更能让人思想进步。
至于何为新式书院?
盛玉的想法是文理并重,促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基于目前边关百姓的文化水平,文得先从认字开始。
这个教习大字的老师盛玉也早就有了人选,便是从来边关路上便开始认字的枝儿。
在如何识大字这方面,想必枝儿会很有经验。
再就是强身健体。
现下边关城内最不缺的就是身强体壮的士兵,盛玉打算和谢景珩说一声,每日抽调一名士兵前来教习学生练武。
招式不必多,主要得动起来。
另外,城外田间的锄草、施肥工作也可以成为他们劳动课的内容。
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现在有个问题就是,算术课的老师该如何找?
前朝科举重经赋轻实践,算术更是不被看重,一个算术老师现在可谓是千金难求。
盛玉杵着下巴,叹了口气。
若是她得空,倒是可以去教上一教。
可若是书院建立,书本、笔墨……这些事项哪一项不需要她操心?
刚从游戏商城兑换了造纸术、活字印刷术,盛玉现在还得尽快将造纸厂、印刷厂办起来。
正看着门外发呆,就见一道青色人影极快掠过。
盛玉眸光一闪,她走出门外,问站在门口的士兵:“方才是少将军回来了?”
士兵回答:“回少夫人,正是少将军。”
她一个外来人在找人这方面自然不如谢景珩这个本地人了解得多,盛玉打定主意,一会儿找谢景珩帮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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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玉想着怎么把书院捣鼓起来的时候,水泥队的三日培训也已经结束了。
说是培训选拔,但目前边关匮乏的劳动力让他们几乎没有选择,所以这些人大部分都被留了下来,只打算根据他们的悟性安排不同的工作。
能留在水泥队,这些人自是喜不自禁。
在这三日的砌水泥培训中,谢迩同样让他们分组学习。
分组情况可以随时变动,队长人选也可毛遂自荐。
简单的说,只要有人想当队长,这个队长可以组够6-7人,那这个小组便可成立。
三日过去,分组情况与第一日有了很大改变。
唯一不变的是,李铁兰和李二丫两人依旧没有队伍愿意接纳她们,即使这样,这三日的培训她们也丝毫没有落下。
谢迩的确很佩服她们的坚持,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规矩:
“每个水泥队队伍里的和谐在我看来最为重要,若是你们不能找到愿意接纳自己的队伍,那很遗憾,我们水泥队还是不能要你。”
这话一出,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
李铁兰没想到距离水泥队只差临门一脚,竟还有这一关要闯。
李铁兰自觉自己这三日表现得不差,甚至比一些男人还要好很多,她眼中带着希望,看向了那五个站在队伍前列的小队队长。
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收她的视线。
全是大老爷们儿的队伍,突然混进一个女人算什么事儿?
况且李铁兰还是个寡妇,实在过于招眼。
没有哪个队伍想要接纳李铁兰和李二丫。
就连王守成也低下了头,避开了李铁兰看过来的视线。
对于这种情况,李铁兰实在是不甘心。
她的能力不差,难道就因为天生的性别,就要被挡在水泥队门外?
她看向谢迩:“谢厂长,我觉得这不公平。”
谢迩不为所动:“我是水泥队的负责人,这事儿我说了算,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并且,水泥队每队最少需要六个人,就算你和李二丫能力突出,也无法组建出一支队伍。”
“你也别想着去找少夫人,有关水泥队的事,少夫人已经全权交给了我处理。”
这话一出,把李铁兰最后一丝希望也浇灭了。
可若是仅仅因为这个理由就放弃,那她和二丫这几日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铁兰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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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珩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处理边关城内堆积的事务的。
边关的事务主要是盛玉在负责,可和朝廷对接的政事还是交由谢景珩负责,所以他隔三差五会从关外回来一趟。
进了将军府,谢景珩便直奔书房。
他和盛玉各有一个书房,两人平日里也很少遇见。
盛玉找来的时候,谢景珩正坐于桌前。
看见盛玉,他不禁稍稍坐直了身子。
“何事?”
待盛玉将她想要一个算术先生的事儿一说,谢景珩沉默了。
他的少夫人找他,所为之事好像不是要人,就是要人。
见谢景珩不说话,盛玉试探着问道:“此事,是不是过于为难了?”
谢景珩抬眸看她一眼:“不难。”
“真的?”若是这件事真的不好办,盛玉便只好将其他事放下,先去培养几个算术先生出来了。
“真的。”
谢景珩扶额,他的少夫人似乎对他的能力不太信任的样子。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可能有些难度,但谢景珩心中正好有一个人选。
这件事还要从谢景珩的外祖家说起。
谢景珩的外祖名叫叶疏鸿,一手创办了当年名噪一时的岳麓书院,谢景珩小时候便是在那个书院长大的。
只是随着前朝覆灭,乱世的开始,岳麓书院也沉寂于时代的洪流中。
谢景珩心中的人选便是岳麓书院之前的算术先生,李治。
岳麓书院关门后,李治也沉寂在家,以谢景珩对他的了解,李治不会不答应。
见谢景珩不像为难的模样,盛玉也放下心来。
和他两个人待在一个空间里,盛玉还是觉得稍许尴尬,她抬脚就想走:“那这件事便拜托少将军了,我还另有事要忙……”
“就先走了”还没说出来,就被谢景珩叫住了:“且慢。”
谢景珩抬起头,“我还有一事需告知于你。”
似乎他也觉得有些羞于启齿,谢景珩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娘亲已找人另算了良辰吉日,便是在三个月后的中秋前夕。”
盛玉愣了:“什么良辰吉日?”
谢景珩看向她:“便是我与你成亲的日子。”
“……成亲?”
久未提及此事,盛玉险些都要忘记了,她是为了和谢景珩成亲才来到边关的。
盛玉此刻一瞬间竟有五雷轰顶的感觉,这亲她真的非成不可吗?
她试着和谢景珩讲道理:“现在边关城谁人不知我是少夫人,这个虚礼就不必了吧……?”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谢景珩道:“边关城民皆知道你是少夫人,知道我是少将军,可城内百姓又有谁会将这两者虚名联系在一起?”
他深深看了盛玉一眼,“你是不想成亲还是不想与我有关系?”
问出这句话的下一刻,谢景珩仿佛也不相信这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
他愣了一瞬,随后转身快步走出了书房。
留下盛玉独自在书房内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