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媒婆们介绍的男人一个个工分还没李铁兰自己拿得多，真不知道那些男人怎么有这个脸让李铁兰倒贴的。
不过纵使李铁兰已经以自己的经历打了一大群看不起女人的男人的脸，但众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大部分人还是认为女子就应该待在家料理家务，至于读书、外出做事，都不是女人该干的事儿。
赵秀红自知这个理由不足以让婆婆改变主意，便又接着道：“上学堂不用额外花银子，还能白得一顿午餐，春苗不在家里吃也能给家里节省点儿粮食。”
张兰英脸上颇为动容，但还是不愿松口让李春苗去学堂。主要是舍不得家里这个劳动力，有李春苗在，她能轻松不少。
她道：“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家还能少了春苗这点儿吃的不成？”
赵秀红自然看出了婆婆的意思，她咬了咬牙：“往后我早下工也能帮着家里多干点活儿，娘你就让春苗上学堂去吧。况且铁柱年纪小，春苗去了也能多看着点儿。”
张兰英一听，是这么个理，主要老二家的平日里就像个大黄牛一样在地里勤勤恳恳的干活，从来也没提过什么要求，这要是把他们逼急了可不行。
想了想，还是松了口：“哎，既然春苗想去，就让她去吧。不过要是学堂里要另外交银两，家里可拿不出来。”
赵秀红忙道：“是是是，春苗一个女娃娃咋能让公中给她交银子读书呢？要真有这么一回事，就，就让她回家来！”
眼看张兰英居然松口同意让李春苗上学堂了，本来还悠哉悠哉在一旁看戏的张凤珍不乐意了——春苗一个女娃娃能上学，她家大闺女咋不行？况且论照顾李铁柱，李春苗还能比他亲姐姐更合适不成？
于是张凤珍也连忙开口说道：“春花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哩，要是春苗去了学堂，叫春花也一起跟着去好了！”
见婆婆面色不虞，张凤珍又急忙加上一句话，“到时我也能早下工多帮着家里干些活儿！娘本来就是享福的年纪，家里的活以后我和赵秀红能多干点儿就多干点儿！”
张凤珍是张兰英娘家那边的人，带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张兰英平日里本就偏心老大一家，张凤珍又如此上道，此时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等李小宝到了的时候，婆媳三人已经商议好了。
听到家中春花、春苗都即将去学堂的消息，李小宝顿时傻了眼——
就连他家这么个重男轻女的情况，都让家里的丫头片子全去了上学堂，别的人家还会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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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城外。
原本只稀疏种着红薯苗的地里，此时已是郁郁葱葱一片。红薯的叶子本就较大一片，如今临近成熟的时候，根茎横生，叶叶相连，看上去更是壮观。
一旁的荒地也都种上了作物，有白菜、辣椒……和许多不知名的蔬菜，都是少夫人带领开荒队在山上找出来的，少夫人说能吃，便将这些“野菜”的籽找来，种在了地里。
很多蔬菜都已经收获了一茬，食堂的菜式种类也随着丰富了起来。
正是上工的时辰，辣椒地里，有不少人正忙着给新长出的辣椒苗儿除草。
众人忙于手上的活计，很少有人说话，只听闻周围山间传来的阵阵风声。
“哎，阿福！”一道叫声打破了暂时的寂静，便见一个少女模样的人急冲冲拉住了身旁那名少女的手，“这是苗儿啊，是苗儿！你咋把辣椒苗给拔了？” 被这么一拉，那名叫阿福的少女这才如梦初醒般看了看手上的绿苗，当真不是野草，好在地里土质疏松，她赶紧把拔出来的辣椒苗种了回去。
阿福拍了拍胸脯，吐出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对身旁那人道谢：“还好有你，宝丫，不然我可就要酿成大祸了。”
李宝丫凑近了些：“没事儿，咱俩谁跟谁啊，不过阿福，你今日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神思不属的。”
阿福叹了口气，对李宝丫道：“最近不是有风声说城里要建学堂了吗？”
李宝丫睁大了眼：“你想去？”
听闻这句话，阿福连忙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们俩，这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她示意李宝丫小点儿声说话：“我是想去，不过……我阿娘最近已经在打算为我相看人家了，恐怕不会同意让我去。”
谈及这种事，两个女孩儿都不免红了脸。
过了一会儿，李宝丫才小声地道：“那也还没这么快出嫁吧，你要是想去可以趁着下工的时候去看看，不然以后成婚了，当真就没机会了。”
阿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会儿吃过午饭我就上学堂看看去，反正那地儿离食堂也不远。”
李宝丫“嗯”了一声，又道，“今日你可得和我一起吃午饭了，上次你便没同我一起。”
阿福不好意思地一笑：“上次那不是我阿爹阿娘找我有事嘛，放心，今日我定是同你一起的。”
李宝丫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带着点儿勉强的意味。
第二十八章
李宝丫笑得苦涩, 沉浸在喜悦中的阿福却没注意到同伴的异样。
下工后，两人便急急忙忙往食堂跑去了。
路上遇到熟人，还奇怪地问她们今日不是福利餐的日子, 怎么跑得这样着急？
两人相视一笑, 没说什么跑远了。
到了食堂, 阿福去到往日常去的窗口，找大娘打了一份手撕包菜, 又花重金点了一个小鸡腿, 这才端着餐盘去了找李宝丫汇合。
值得一提的是, 现在的西街食堂经过修缮后也变得焕然一新。
原本只有一层的大居室现在是水泥修建的小三层, 底下两层设有点菜窗口，一旁的宽阔场地则是摆放有桌凳的就餐处。
后厨与点菜窗口相连，就设立在窗口的后面。厨娘一把菜做好就可以送到点菜窗口, 最大限度减少了菜品停留在路上的时间, 可以最大程度保证菜品的美味不流失。
第三层是食堂工作人员的员工宿舍，旁边两间耳房作为菜品储存的仓库，一般不对外开放。
阿福和李宝丫在一楼食堂大厅找了个座位，坐下后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手撕包菜是最近新推出的菜式, 据说里面放了一种调料，和东街新建起的酱油厂有关。
因为放了酱油, 包菜被染成了红白相间的颜色，伴随着升腾而起的热气，散发出一阵奇特的香味, 勾得人喉头滚动。
阿福尝了一口，一种麻辣鲜香的滋味瞬间涌上舌尖, 包菜的爽脆清甜包裹其中，吃起来开胃十足。
阿福吃得尽兴, 一抬头发现李宝丫正拿着一个糙面馒头小口小口吃着，她的眼睫低垂，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阿福顿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她停住筷子，叫住李宝丫：“宝丫，你也吃啊。”
李宝丫这才抬起头，看向桌上的那盘手撕包菜，她咽了咽口水，这么浓烈的香味她怎么会没有闻到呢？不过对于阿福的邀请，李宝丫还是拒绝了：“不，不用了。这盘菜太贵了，阿福你自己吃就行。”
阿福和李宝丫相识已久，自然是了解她家情况的，也知道李宝丫每日所得的工分几乎都要上交家里，可以自己支配的工分很少。
其实，像李宝丫这样，每餐只吃一个糙面馒头的大有人在，而像阿福这么奢侈，又是手撕包菜又是鸡腿的，几乎没有。
阿福不由分说给她夹了一筷子包菜放在馒头上，她笑眯眯道：“很好吃的，尝尝看。”
李宝丫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接受了阿福这份好意。
和着馒头一口咬下去，手撕包菜的香味弥漫开来，清甜中带着一丝咸香爽辣，当真是十分美味。
她又低下头咬了一口。
李宝丫吃得很小心，仿佛要将这份美味更长久得留在嘴里。
阿福她爹娘只有她一个孩子，自是百般疼爱的。她爹王守成现在在水泥队干活，每日的工分养活全家人绰绰有余，她娘每日上工也有几个工分进账，阿福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所以她平日里才能过得这般滋润。
而李宝丫……
想到自己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娘，李宝丫又愤愤咬了几口手里的大馒头。 食堂偌大的空间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
今日的午饭做得不失厨娘往日的水平，阿福和李宝丫都吃撑了，和其他人一起懒散地靠坐在长凳上消食。
从阿福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完整的看到设于西街的日晷，晷针的影子倒映在临近未时的刻度上，阿福一看，顿时惊得一下跳起：“怎么都这么晚了！”
她赶紧拉上一旁的李宝丫，“宝丫，咱们得走了。”
李宝丫困得打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未完全清醒就被阿福拉着快步往学堂的方向去了。
这一路上几乎没看到几个人。
现在正是午休的时辰，大家都在屋里休息，学堂也还在建设阶段，附近的那一段路出奇的安静。
据说教书的先生已经来到了边关，当下正在将军府住着，至于学堂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招生，暂时还没有消息。
只知道东街的印刷厂和造纸厂最近都在加班加点的忙碌着，有消息称少夫人组织城里少数几个读书人重新编辑了一份教材，来日学堂的学子们便照着这份教材上课。
来到西街学堂门外，方才的一番激动逐渐冷却，阿福反而胆怯了起来。
李宝丫的手放在门上，一双眼定定地看着阿福：“怎么了？不进去了吗？”
阿福抬眼看过去，慢慢呼出了一口气，她把手握成拳状，放在胸口的位置，默默为自己打气：“去，我们现在就进去。”
手一推，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响声。 两人探出脑袋从缝隙处往里瞧——
进了院门，便是一个开阔的院子，过道被铺上了石头，周围的空地都被收拾了出来，上面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有一块空阔的泥地上，直立着许多根大小样式统一，但高矮不同的木桩。这些木桩距离远近各有不同，矮的只有手掌高，高的却快有一个成年男人那般高了。
阿福看得正奇怪之际，又见旁边临近的一块地方，同样设立有一排木桩。这些木桩排列整齐，一眼看过去呈现出梅花的形状，木桩的断面面积只够容纳一只脚站立，桩与桩之间大概是一步的距离，高度只有半腿高，即使从上面摔下来也不会有受伤的风险。
“这些木桩可真有意思。”李宝丫说。
阿福点头：“旁边那些一样高的，应该就是‘梅花桩’，我以前曾在一个寺庙见到过，那些僧侣踩在桩上还能健步如飞，当真是厉害。不过旁边那些高矮不一的木桩，我就不知道是何用意了。”
李宝丫没想太多，她道：“既是少夫人命人建的，那定有她的用意！”
阿福不能更赞同：“这倒是！”
两人看着看着，不自觉就走到了院子中来。
这时角落里的几个单双杠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这是什么？看着可真稀奇！”
“不过这东西可真高啊，是要整个人爬上去吗？”
阿福伸出手去摸了摸，惊讶地叫出了声：“呀，这东西还是铁制的呢！”
“不知这些东西要作何用处。”
“许是武术课上要用到的？”
阿福喜滋滋地看着院中这些从未见过的稀罕物件，脑中已经在想着怎么央求爹娘同意让她来学堂上课了。
从前她只是羡慕别人书读得多，有见识，现在看来上学堂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趣得多。
一旁的李宝丫没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又摸了摸身旁的双杠。
两人又在院子中转了转。
很多设施都还没建造起来，难以看出以后会是什么模样，只能通过个大概猜测出建设完成的西街学堂与她们从前见过的学堂定有很大不同，而这份不同更是深深吸引着两人。
“要去那边看看吗？”
阿福指着的是将来要用作“教室”的地方。
李宝丫有些犹豫：“这，不好吧，施工队恐怕没一会儿就要来了。”
阿福眼眸一转，突然拉起李宝丫就跑，她一边拉着她跑一边撒着娇道：“哎呀，我们就去看看嘛，反正现在也还没开始动工，不会打扰到别人的。”
李宝丫只得顺着她的力道跟着走了过去，她抿了抿嘴，其实私心里她也是想去看看的。
到了地方，阿福眼尖，一下就看到了眼前的建筑与城中建筑不一样的地方：
“这屋子窗户开得可真大，不过看起来可真亮堂啊。”
紧跟其后的李宝丫指着屋子中间放着的东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