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晌没说话,周泠垂下视线,想去捕捉她的眉眼,结果撞见一行清泪溅在被面之上。
周泠的心一阵阵地抽疼,好像被谁敲中神经一般。
*
时妍住进傅家在Y国的别墅养胎。
起初,傅卓弋对她总是淡淡的,但纵容她做任何想做的事。
送钥匙的佣人也找了出来。
是经常给时妍送餐的菲佣。
这个面孔是陌生的,但时妍知道这是自己丢失记忆的缘故,U盘存储的视频里,四年前,她和这位菲佣的关系很亲密。
“时小姐,对不起,是我害你差点流产,我也对不起小少爷,我已经提出辞职,之后再也不会回来,我保证。”
她很痛苦,深邃的眉眼、鼻子嘴巴都皱在一起,陷入无尽的纠结和后悔之中。
时妍看着她,努力想使劲想,可是不管怎么想,那些记忆就像是沉入海底的礁石,没有分毫踪影。
她苦笑,“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想要么?”
“想要,想要,小姐您说,需要我怎么做?”
“四年前我住在这个别墅的一些事,我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我真的很不喜欢十安吗?”
时妍很紧张,她知道抑郁症患者会自残,但她没想到,她居然会捅向孩子。
傅十安现在也有心理阴影,出院后从来没主动找过她。
一定是被上次吓到了。
菲佣说,“时小姐,您当初并不想要小少爷,是……是少爷逼你生下来,你不愿意,做了很多傻事。”
“孩子差点流产,少爷没办法,只好把您囚禁起来,那段时间,少爷买了许多育婴书,小少爷出生后,他一直都亲自照料你们母子。”
时妍的眼睛里闪现几丝茫然。
“那照片里的雪山和越野车是怎么回事?”
“您误伤小少爷之后,少爷准备把您遣送回国,但您之后突然失忆,少爷只好和您一起回去。少爷那时候已经准备放手的,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时家的生意,只是心里多少会有些不甘。分手之前,他带您去爬了雪山,名义上是散心,实则是让上苍来决定。”
“世上最高的雪峰,少爷没参加过专业的训练营,这次上山,谁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少爷把您放在附近的古城客栈,自己则随队上山。他说,如果活着,他就和你好聚好散,如果死了,你就彻底自由了。”
眼角和鬓角又湿又痒。
她说,“可我还是想不起来。”
菲佣也用衣袖抿了抿眼角,“不急,四年都这么过去了,不急于这一时。”
“不行,我要去……我要去……”
时妍站起身就往外冲,门却在她握上门把手的时候推进来,“你要去哪?”
煞神一样的漆冷面孔,时妍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都忘了眨。
下一秒,胳膊缠上他的手,“你当年去的雪山,再带我去一次。”
“不行,你怀着孕,不方便。”
时妍乞求,“我会好好保护她,我不会有事的。”
“时妍,不用给我保证,我不信你。”
*
“少爷,外面有人找夫人。”
傅卓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烟,烟雾袅袅,他透过烟雾看向别墅外面。
第209章 周叔叔送来的
那道笔直修长的身影。
是周泠。
“他说过来干什么了吗?”
“周先生说,有件旧物,想还给夫人。”
“那就让他进来吧。”
“少爷不跟过去看看吗?”
“不了。”
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谁在天边涂了一层厚墨,加上L市常年密布的雾霭,傅卓弋根本看不清周泠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知道汽车引擎声响动了。
晚上佣人叫他去吃饭,傅卓弋找借口拒绝了。
“吃完饭叫小少爷来我房间一趟。”
“是,少爷。”
但当晚饭时间过去,别墅里灯火通明时,佣人突然来报。
“小少爷赖着夫人讲故事,睡着了。”
傅卓弋眉头一蹙。
“我去看看。”
他以为周泠来找她,她怎么也会找借口出去一趟,没想到。
时妍讲故事,没把傅十安哄睡着,自己倒昏昏欲睡过去。
他一走过去,傅十安就竖起小手指,轻手轻脚拿了书放在地毯上,光着脚往门口方向走去。
父子俩在走廊里说话。
“你不是讨厌害怕她吗?”
“但她是我妈咪,她还怀着弟弟。”十安垂下眉眼,沮丧中又有些发现秘密的窃喜,“爹地,我终于知道我名字的由来了。”
“什么由来?”他挑挑眉,还没反应过来。
“你是希望我妈咪平安,不管她认不认我们。”
“你想多了,只是随便取的。”他不承认,逃避般转身便走,手心里却被塞进一件东西,他拿出来,是还给时妍的那对猫眼石耳坠。
“是周叔叔送来的。”
傅卓弋脸色一黑,“谁让你喊他周叔叔的?”
“爹地,我帮你看着了,妈咪和他没什么亲密的举动。”
傅卓弋一声冷哼。
他倒是想,可时妍怀着孩子,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叔叔马上就要回国了,今天特地来和妈咪告别。”
“怪不得她央着我要回国,原来是为了这。”猫眼石耳坠尖锐处扎进手心,疼痛一阵阵袭来,却比不得心疼。
“傅十安,回你的房间休息。”
十安慢了一拍,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前阖上,他拍了一下就赶紧收回手,怕声音太大惊动时妍,他可不想自己把妈咪和小弟弟吵醒。
开门声沉闷声音却很小,时妍翻了下身,睡裙外覆盖的薄毯顺着滑下去,傅卓弋靠近,才看见她衣服的扣子解开了,露出小腹上一片柔白的皮肤。
肤若凝脂,白若琼花。
傅卓弋只看了一眼,以往那些日夜的温存尽数涌进脑海,他喉结滚动着,吐出一口喘息,上手给她盖上了长毯。
下一秒收手,手腕却被她回身吻住,腰上也贴上了一双手臂。
“时妍,你故意的?”
他身上的肌肉在散发热量,每一寸都绷紧了,手腕被她奶冻般的唇贴紧的一刻,也鼓起了青筋。
“热。”
她轻哼一声,张开唇吐了一口气,一双环住他腰的手随即松开,推开他的手腕。
孕妇是贪凉的,她不是第一次怀孕,傅卓弋熟悉这一切。
深吸一口气,握住她作乱的手,把毯子扯下来一些。
漆黑的眼眸在半暗的灯光里着了火,忍了又忍,没忍住在她颈侧落下一吻。
时妍感觉自己颈侧潮乎乎的,以为是傅十安捣蛋亲了她一口,可醒来,颈边温暖而干燥,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了,天边完全暗下来,窗帘也被拉上。
床边傅十安玩耍的位置空荡荡的。
最近几天,时妍发现,傅卓弋待在别墅里的时间更长了些。
傅十安和她亲近后,在餐桌上更活泼了些,吵着闹着要她夹菜,时妍都依着他。
傅卓弋却看不过眼。
低冷地呵斥一声。
“傅十安。”
手抖了下,傅十安在傅卓弋的威慑下撒开手,夹了虾自己剥。
“你别闹他,我能剥。”
傅卓弋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时妍连剥了三个,像是和他作对,傅卓弋捏着筷子的手用力到泛白,等傅十安说够了,他又把自己手边的虾也放进盘子里。
“这些也给你。”
时妍淡淡撩了下眼皮,目光从盘子外朝那些虾过渡,又朝坐在她对面的傅卓弋身上看去。
淡定地拿手帕擦净手指。
“自己剥。”
呵呵呵的笑声从碗沿边暴露出来,傅卓弋横傅十安一眼,笑声顿时偃旗息鼓。
当天晚上,傅卓弋把一盘子的虾都剥完了,自己吃不完的,都给了时妍。
时妍也没挑,一筷子一筷子地都夹完了。
饭后,佣人收拾完餐厅的东西,从厨房往外看,楼上的灯还亮着。
楼梯口,一束灯光对着开着的窗子,窗上的轻纱飞舞。
时妍被傅卓弋堵在这,他俯下身,侧过脸,呼吸轻轻扑打在她颈侧,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你要说什么,你说。”
“你往后退点。”
颈侧的绒毛感受到来自两个方向的痒意,一个是轻纱浮动,一个是他的呼吸,她有些不自在。
“就在这说。”
时妍深吸一口气,“我爸这几天忙什么,你帮我盯着点。”
“凭什么?”他深邃的眉目越来越沉,蹙紧眉,“不能这么使唤人的,时妍。”
“怎么,让你剥个虾屈了你了?”时妍攥住他衣领,额头抵住他的鼻尖,“我怀着你的孩子,你也没心疼心疼我。”
说到最后,口吻委屈,说得他心都发烫。
性感的喉结滚动着,任由她手臂圈在他脑后,大脑已经不随自己使唤,他说,“爸和谭允和有些前尘往事要了断,这些天不会回来。”
“什么?”时妍要松开手,额头从他鼻尖前收回,傅卓弋却恋恋不舍地把她的腰收拢在掌心,时妍顾不得那许多,气哼哼捶他一拳,“你明知道谭允和不安好心,为什么不劝他?”
“爸如果不是为了了断,怎么会千里迢迢来Y国?”
“那是什么前尘往事?你们瞒了我什么?”
“当年爸被关进监狱的罪名,许多都是拜谭允和所赐。”
话赶话的,傅卓弋对上时妍犀利射着寒光的眼,正陷入极端迷惑之中。
下一秒。
脚尖骤然一疼。
时妍拂袖而去。
“你们都瞒着我是吧?”
幸亏是平底鞋,不是太疼,可等傅卓弋追过去,时妍早把门反锁了。
心里燃起的火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透心凉了。
就知道她是为了套话,根本不是妥协,和他在一起。
第210章 如愿以偿
他苦笑,旋身进了自己房间。
因为时沧野的事,时妍想方设法从傅卓弋口中套话,但他始终淡淡,好像和时沧野提前有什么约定似的,坚决不妥协。
时妍怀孕,情绪也不怎么稳定,担心谭允和会和时沧野旧情复燃,“急火攻心”之下,不出意外地晕倒了。
佣人跑去请傅卓弋的时候,他刚刚从L市分公司回来,还没洗完澡,草草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便出来了。
“夫人说要出去,我跟她说您不让,她晚上身体不舒服想早睡,可没想到……”
“请医生来。”他步子飞快,“快去!”
他见时妍躺在床上,脸色不好,又怕她怀着孩子有个好歹,自己抱着她下楼,和正在打电话的佣人道:“算了,我送她去医院。”
把人放在车后座,给她系上安全带,正要往后退。
袖子就被人捏住了。
时妍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装的?”
他漆眸中的担忧和狼狈像退潮般一秒退却,紧接着要扯开她的手,时妍斗不过他,眯了眯眼,“诶呦”一声,紧接着捂住肚子。
“怎么了?肚子疼吗?我送你去医院。”
噗嗤一声笑。
软软的脑袋窝进他怀里,傅卓弋还没来得及挣脱,她便环住他的腰不放了,耍赖般笑道:“傅卓弋,想要我不作,带我去找我爸。”
这下要是没看清时妍的真面目,算他这么多年白活了。
“携子令我,时妍,你算盘敲得真响。”
“傅卓弋,回国你不让,找我爸也不让,那你要把我圈禁在这吗?”
“有何不可?”
他掰开时妍的手腕,脸色恢复不近人情,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你不怕我带着孩子跑了?”
“你敢?”门关到一半又被他打开,蹙着眉满脸冷色,“你答应我的。”
“我惯爱反悔,做事也极端,你看我敢不敢?”
时妍回以挑衅。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没结果了,准备下一轮的折腾,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几乎是被他从床上半抱半拖着下床的。
她还没睡饱,对傅卓弋又打又骂。
他黑着脸,喉咙里挤出一句“想回国就消停点”的话。
时妍一听回国瞬间清醒,权当他是个搬运工,所幸后来登机她被安排得舒舒服服的,对傅卓弋的那点怨怼也就消解了。
“我们是去哪?”她终于睡饱了,对着躺在身侧熟睡的男人问。
他这几天工作安排得很紧张,时妍抽空想和他聊聊天,他都没多少空,饭桌上除了照顾她和傅十安,也是沉默寡言,像是有谁得罪他一样。
傅卓弋没有回应,直到半个小时后,身侧才传来他含了几分疲惫的声音,“到了就知道了。”
卖关子谁不会?
时妍懒得搭理。
落地是在D市,联系当地的司机到县城,又开了一间五星级房间,时妍被勒令和傅十安待在酒店,傅卓弋接了一通电话也要出去。
虽然是夏天,但这里平均气温保持在15~27度左右,时妍看他从行李箱内取出防寒服和墨镜,从背后喊住他。
“你要去爬雪山?”
傅卓弋收拾行李的动作并无停顿,只是道:“我拍照片,晚上回来给你看。”
这是回答了,他千里迢迢带她回国,结果只是让她解解眼馋,连酒店门都不许出。
“把我也带去吧,我保证就在山脚下活动。”
时妍可怜巴巴地求情,傅十安也扒住傅卓弋裤腿,“爹地,我这么可爱,你不会那么残忍,留我一个人在这吧?”
屋子里暗下来,傅卓弋的侧脸在阴暗的光线里显得晦暗不明。
他沉默良久,直勾勾地看向时妍,薄唇轻动,“真想去?”
“想。”
她漂亮的杏眸潋滟,荡着一汪期待。
“我叫人再送两套防寒服过来,之后我送你们去朋友家。”
见时妍欲言又止,傅卓弋又道:“之前也见过他们。”
时妍一怔,很快回过味来。
他是默认带她去寻找之前的记忆吗?
他很快和江明说好,从附近商场带防寒服过来,五分钟后,房门被敲响,时妍和傅十安的东西也被收拾好。
两人和傅卓弋一起去了他和朋友约好的地方。
是一个景区,虽然是夏天,一靠近,便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