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心中暗叹一口气，恐怕乌日娜听到这个消息不会高兴。
当然不高兴地不只乌日娜一个人。
肃王府中的青衫客此刻也不太开心。
他目光沉沉地观察着眼前的棋盘，过了半晌撩起眼皮看了看景沅，“这乌日娜进宫已经个把月了，却始终进不了陛下的身，看来单靠她是不成了。”
之前他送信给戎狄皇室，让他们派个公主来大渝和亲嫁给景昭，之后再利用美色蛊惑景昭让他荒废朝政，这样一来景沅就有了光明正大起兵夺位的由头。
只是这乌日娜眼界太浅，只顾着和女子争风吃醋，正事是一件也没做。
“先生想要怎么做？”景沅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觉得思绪不清晰。
青衫客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放入景沅手中，“这里面是戎狄特有的焚心香，乍闻上瘾，闻久了则毒入骨血，无药可医。”
“将此香交给乌日娜，令她想法子让景昭闻到此香，到时候只要景昭一死，他膝下无子，兄死弟及，龙椅自然也就是你的了。”
“不，不行，”景沅额角愈发疼痛，他摇了摇头，“他是本王的兄长，不能.....”
“王爷！”青衫客厉声喝道，继而凑到景沅耳边低声蛊惑地说道：“王爷就不想夺回自己的东西，不想为母妃报仇了吗？”
“对，报仇，”随着青衫客的低语，景昭的目光逐渐变得混沌起来，他下意识地一句句重复着，“杀了景昭，报母仇，杀了景昭，报母仇....”
“先生说得对，都听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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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除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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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花影坐前移，时间就这么来到了元景四年的除夕，也是苏棠入宫后第一个除夕，宫里早在十一月底的时候就已经张罗了起来。
除夕当夜，景昭携着宫中众人设宴款待文武百官，犒劳他们这一年以来的辛劳。
酒酣之际，苏棠献上了请画师绘制的《万里江山图》。
“皇后此画深得朕心，杜若珩，”景昭看着画卷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吩咐道：“将此画挂在清思殿正堂上，希望大渝也能如皇后所愿一般，疆域万里！”
杜若珩接过画轴就开始琢磨挂在哪面墙上能让景昭随时都能看到。
有了苏棠开头，其余妃嫔自然也要奉上精心准备的礼物，虽然已经对争宠没了兴趣，但既然在宫中讨生活，给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很有必要。
于是有弹琴的，跳舞的，会写字的送上一幅字，会刺绣的献上副绣品，很快就轮到了乌日娜。
“臣妾没有其他姐姐们的才华，只给陛下准备了一支舞。”轮到乌日娜时，她上前对景昭一礼，朗声说道。
戎狄女子大多善舞，乌日娜曼妙的身姿很快就让人挪不开眼睛，举手扭腰都会有幽幽的香气传来，那香气十分独特，沁人心脾，苏棠看到下方不少达官显贵都流露出沉醉之色。
一曲舞罢，她有些期待地看着景昭。
“Q风回雪，翩若惊鸿，公主舞姿果然不俗，”被苏棠拧了一把，景昭这才睁开眼，清清嗓子，“重重有赏，还请先回座吧。”
乌日娜有些失望，咬了咬唇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京城上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仿佛一个个灿烂的星子正在向苍穹更高的方向飞去。
“时间过得好快，陛下该放灯了。”苏棠看到这一幕后示意地看了看明\，很快宫人们就捧上了各式各样精致小巧的孔明灯和笔墨纸砚。
“曦娘不如与朕放同一盏吧，”景昭一手持灯，一手蘸好笔递给苏棠，“我们一人写一面。”
苏棠看到其他人别有深意的目光，脸色微红下意识就想拒绝，但面对景昭期待地眼神瞬间改了主意，“好，不过陛下可不能偷看臣妾的。”
“自然。”景昭挑眉先在登上写下了自己心愿，写好之后偷偷看向苏棠，见她咬着笔杆蹙眉想了一会儿，才在灯上写写画画。
两人都写好后景昭接过火折子，亲手将灯放上了夜空。
苏棠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轻声低喃道：“愿天佑大渝，海晏河清。”
“天佑大渝，”景昭学着她的样子，闭着眼睛许愿，“海晏河清。”
放了灯也就算除夕夜过去了，此时苏棠已经是困得睡眼惺忪，却还强做出端庄之色将口边的呵欠一一忍了回去，趁着周围不注意的空档撇着眼睛瞪景昭。
“时候已经不早，这边散了吧，”景昭见她这样也觉得有些好笑，对百官说道：“朕也有些困乏，就不陪了。”
说完站起身对着下方一拱手，带着眼睛快睁不开的苏棠先行离开了大殿。
乌日娜见景昭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脸上委屈之色愈发明显，眼眶中的泪仿佛一下秒就要淌出来。
“哎，有些人啊，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明明是一只水鸭子，”不远处的莫知初看到乌日娜这个样子，心中快意非常，旁人她比不过便罢了，只要这个公主不舒坦，她就高兴，“还非要和凤凰一较高下，简直是自取其辱。”
乌日娜反常地没有对嘴对舌，只是回头淡淡地看了莫知初一眼，只是那黝黑的眼中吓得她一个激灵，当即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回到凤仪宫后，景昭示意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自己牵着苏棠进了寝殿。
苏棠只觉得景昭的手心滚烫，她心中意识到了什么，身形忍不住一滞。
景昭察觉到苏棠的不自在，放开手朝她走了两步，脸颊慢慢向苏棠凑去，两寸，一寸，他能感受到苏棠轻微的鼻息。
“曦娘就没有什么东西送给朕的吗？”他看着苏棠忽的一下睁开眼睛，“席上的可不算，那是给别人看的。”
苏棠本来已经飞到九霄云外的神思瞬间回笼，她后退一步伸出手，“那陛下可给臣妾准备什么礼物了？”
“曦娘还是一点亏也不肯吃，”景昭笑着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块古玉，“这是母后留下来的古玉，朕小时候母后可是亲口说过，这玉是要留给儿媳妇的。”
“母后想的很是长远，”苏棠听到“儿媳妇”三个字脸上微红，观那古玉肉质细腻，色泽柔和，一看就是被把玩了许久的心爱之物。
苏棠从衣领中扯出条细银链，链子上坠着一柄小小的碧玉小剑。
“这是臣妾太爷爷送给太奶奶的定情之物，后来就传到了臣妾手中，”苏棠将小剑放在景昭手中，低着眼睛不看他，“这个就，就当作是，回，回礼吧。”
景昭还是初次看到苏棠害羞，他看着手中的小剑调侃道：“哎，这可是曦娘送的第一份礼物，朕可得好生收好才是。”
说着就将它贴身挂在了胸前，之后看着低着头的苏棠，又向前逼近了一步，“难怪自古以来帝王都喜欢灯下看美人。”
苏棠闻言抬头看到景昭越来越近的俊脸，浑身沉浸在他的气息中头脑有些发晕。
忽然窗外传来细微的动静，苏棠眉头轻轻一动，右手弹出几道指风，烛火应声而灭，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都是你，”明\嗔怪地看了眼不小心弄出动静的盈袖，之后对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合掌诚心祈祷道：“愿娘娘早日梦熊有兆。”
第二日清晨三竿时分景昭才起了床，虽然是休沐期间，但还是有不少奏章要处理，于是收拾好就带着杜若珩回了清思殿。
快到正午时分，明\才将昏睡中的皇后娘娘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梳洗装扮好苏棠仰面瘫在榻上。
“娘娘中午要用些什么？”明\见苏棠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有些心疼的问道。
“牛肉面，本宫要吃牛肉面！”苏棠不顾仪态挥着手嚷嚷道，之后对着明\瞪圆杏眼，“要好多肉！”
除夕过后杜若珩发现景昭愈发爱往凤仪宫跑。
午膳到就寝都要在凤仪宫就算了，有时得了个新奇玩意儿也要马上去给皇后娘娘看。
若不是皇后这几日身上不爽利，估计还得接着跑。
现在满皇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才是当今陛下心尖上的那个。
当然也有人因此眼红不已。
水阁中乌日娜正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的少女。
娇好的五官谁看了不说一声美人儿，可偏偏她想要的人眼中没有她！
乌日娜愤恨地将铜镜一把扣下，拿过宫外送进来的木匣，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只瓷瓶。
她看着木匣过了许久，似乎下定了决心，吩咐侍女，“将香点燃。”
“公主，送香的人可说了，”侍女似乎有些犹豫，“这香可有毒。”
“废话什么，”乌日娜不耐烦地说道：“不是服过解药了吗？点！”
侍女不敢再反驳，将香倒进香炉中，很快香气漫了出来。
“什么味道？”因为苏棠身上不爽利正到处溜达的景昭吸了吸鼻子，“怪好闻的，去看看。”
寻着香味来到了水阁外，景昭想到乌日娜住在里面，本不欲进去，但对这香气实在是好奇，最终还是忍不住一脚踏入了水阁。
不过是进去看一眼，不碍的，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直到太阳落下去，景昭才到了凤仪宫。
刚坐下苏棠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
“陛下这是去哪了，这香气倒是挺别致，”苏棠拉着他的袖子闻了闻，“竟不似一般的脂粉香。”
“哦，朕今日路过水阁，也觉得这香味很是独特，就进去坐了坐，”说着景昭张嘴打了一个哈欠，“还真的有点累了，快些用膳吧。”
苏棠见他困了，就吩咐人摆饭，两人用过之后早早送景昭回了清思殿安歇。
从此以后，景昭每每来凤仪宫身上都会沾染淡淡的香气，时间一长，宫中就传出了风言风语，说景昭迟早要纳乌日娜为妃。
“娘娘，你听他们说的呀，就不管管吗？”明\听两个小丫头说乌日娜早晚要取代苏棠在景昭心中的地位，一时气不过回来吐槽。
“我不是让人杖责她们了吗？行了，别气了，”苏棠把手中的画本子放在几上，“你听到的都是有人想让你听的，别平白气坏了身子。”
“谁气坏了身子啊，”说话间景昭走了进来，靠在苏棠身上，“说来朕给她出气。”
“说几句闲话而已，明\先下去忙吧。”苏棠冲明\使了个眼色，将她差了下去。
苏棠和景昭说了还没一会儿话，就见他昏昏欲睡睁不开眼睛。
“嗯？你刚说什么？”景昭见苏棠半天不说话，打了个激灵，半梦半醒说道。
“没什么，陛下困了就睡吧，臣妾看着您。”苏棠轻轻拍了拍他。
见景昭沉沉睡去，苏棠脸上才显露出来几份担忧，这段时间以来他越来越容易困乏，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变得青白，人也消瘦不少。
闻着他身上的香气，苏棠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
又过了几日，苏棠得了空命膳房炖了些汤水，亲自送到了清思殿。
进门前杜若珩说景昭正在偏殿休息，让她在正殿等候片刻。
一进正殿苏棠差点被里面的香味呛死。
“快，把门窗都打开！”苏棠忙吩咐众人将左右门窗统统打开，过了好一会儿味道才散了下去。
“这香是谁让点的？”苏棠召来内侍问道。
内侍对着皇后不敢撒谎，“是戎狄公主送给陛下，陛下吩咐点的。”
又是乌日娜。
“换了，现在就换，”苏棠隐约觉得这香有问题，见内侍有些为难，又说道：“陛下问起就说本宫让换的。”
内侍这才将香炉抬了出去，换了沉水香进来。
苏棠刚将汤水放在桌上景昭就走了进来。
“这香是怎么回事，谁让换的？！”景昭发现香炉里的香被换了，立刻大声嚷道：“你们都是好大的胆子！朕的东西也敢乱动！”
苏棠没想到景昭会因此大发雷霆，走过去正准备说是她吩咐的内侍换香。
“真的头好痛，怎么这么痛！”突然景昭抱着头倒在地上痛呼不已，“香，朕的香！啊！”
苏棠见他这时候还不忘香的事，忙上去将他抱在怀中，“陛下！”
景昭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力气极大无比，拼命想要用头撞地，苏棠眼看控制不住他，只好一手刀劈在后颈。
景昭晕了过去，苏棠把了把他的脉，虽然不通医术，但还是能感觉到脉象很乱。
“请太医来！”苏棠对着听到动静进来的杜若珩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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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二人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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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很快就被请进了寝殿诊治，苏棠在外面心神不定地围着廊柱直打转。
“怎么样？”苏棠见太医出来，忙迎上去问道。
太医没说话，只是伸手在苏棠腕上也搭了搭。
“娘娘放心，陛下没事，只是有些疲惫，”太医收回手垂眸说道：“略微休息两天就好了。”
“没事？”苏棠狐疑地重复道，方才景昭头痛欲裂的情景尚历历在目，又怎么会无事？
太医的头更低了些，“确实无事。”
苏棠见他这样眼睛忽地一眯，心中也明白了几分，只怕是景昭嘱咐了什么不让他说。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太医多费心了。”既然问不出什么，苏棠也不打算再做逗留，吩咐了几句就踏出了清思殿。
正准备上轿就看到几个小内侍鬼鬼祟祟抬着盛有香灰的木桶朝一个方向走。
“你方才不是说要去膳房一趟吗，”苏棠推开明\扶她的手，看了一眼小内侍离去的方向，“去吧。”
明\眼睛一闪很快明白了苏棠的意思，目送轿子走远后追着内侍去了。
太医见苏棠离开后和杜若珩回到了寝殿中。
景昭正斜倚在床头养神，眼窝处深深凹陷泛着青白，脸上更是半点血色也没有，唯独唇色极红，仿佛白雪中盛开的红梅。
“皇后已经走了，”景昭神情恹恹地睁开眼，轻声问道：“你们和她没说什么吧？”
“没有，都是依照陛下吩咐的说了。”杜若珩上前替景昭掖了掖被子，恭声说道。
才说了几句话，景昭额头已经浮起一层薄汗，他看着太医，“你现在可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是，陛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中了毒。”太医说完就立刻跪在地上，眼睛偷偷瞄着景昭。
“陛下衣食都是经由老奴一手准备，怎么会中毒呢？”杜若珩立刻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老奴万死也不敢谋害陛下啊！”
“行了，别喊了，是香的缘故，”景昭直觉得杜若珩的尖细嗓音嚷得人脑子疼，“这段时间朕只是更换了熏香，方才恐怕也是因为皇后擅自换了香炉里面的香导致了毒发。”
说着他又想起苏棠在殿中也待了一段时间，连忙问道：“皇后可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