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擦擦嘴上的油：“可不是，哇，楠姐厨艺又精进了，这水煮肉片要香掉舌头了！”
娟子端着盘子风风火火地路过这边，看见楚立远吃饱后正悠哉悠哉剔牙呢，她踢了他桌边的脚一下，一脸谄媚：“远哥吃饱了吗？”
楚立远看娟子对他的态度出奇的好，一时间很享受这短暂的讨好，毕竟在平时这待遇可不常见，他不由抖抖衣服领子，摆起了架子：“嗯，吃饱了。”
娟子表情一松，自然而然地把手里的菜递给他：“那太好了，拿去2号桌，送完后记得再去厨房帮忙上菜哈。”
楚立远傻眼：“我在午休！这可是宝贵的午休时间啊。”
娟子知道他一整天都在卖力气干活，就指着午休能休息会，但是店里又实在太忙了，她语气尽量软一些：“我忙得脚不沾地，你帮帮忙嘛。”
楚立远立马投降：“行行行，交给我吧。”
等娟子走后，大林学着娟子的语气掐着嗓子模仿道：“我忙得脚不沾地，你帮帮忙嘛～”
楚立远被大林恶心的直打冷颤，嘴里叼着的牙签想都没想就吐向对方，命令道：“一起帮忙，不能我忙活你在这儿闲着，你一个大活人好意思？”
大林立马哀嚎：“不要啊，远哥！”
两人被迫牺牲午休时间在店里忙前忙后。
下午两点，过了饭点时间，店外排队的人已经不在，店内也只剩了两桌还在喝酒的客人，林楠终于放下了锅铲走出后厨，利用空闲时间在前台随意看着账本。
今日开张超乎意料的火爆，菜单所需的食材是昨天提前按照营业一整天的需求量批购的，可现在才过中午，食材就已经去了大半。
店里就三个女人，连个做苦力的也没有，要是长期照这么下去可不行，想到雇人问题，不止进货需要人手，还有帮厨，服务员，洗碗工，保洁…
林楠回神，看到正卖力擦桌子的娟子，想起中午帮忙的楚立远和大林，不如……
这要是放在去年，她一个在张工手底下讨生活的小摊贩，绝对想不到当下还想撬人家墙角，这样多少带点不厚道，还是等有机会问问楚立远愿不愿意再说吧。
下午六点多，店里刚开始上客人，顾煦骑着摩托车带着小水从学校放学后直接赶了过来。
娟子看到他们来，熟练地招呼顾煦随便坐，顺便告诉小水想见林楠就去后厨。
原本坐下的顾煦听到这话又站了起来，跟着小水的背影一同进了后厨。
娟子：？人家孩子想大人跑进厨房很正常，顾老师是怎么个意思？
她摇摇头，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顾老师应该是有事找楠姐。
此时的林楠和孙玉一人两个灶台，煤气的火苗旺盛，两人做菜越来越得心应手。
小水人没到声音先到：“婶婶，我来啦！”
林楠看到她后笑容满面：“放学啦，顾老师载你来的吗？”
小水连连点头，懂事道：“学校明天放麦假，我不用去上学了，我可以帮忙！”
这个时代收麦子不像现代农村那般，有先进的机器收麦省时省力，虽然也有收割粮食的机器，但村里人吃饭都困难根本不舍得花这个钱。
这些庄稼人全靠人力经过手工割麦，脱粒，扬场，晒干，装袋这些漫长琐碎的步骤才能完成收麦。
每到六月份小麦成熟之际，家家不管男女老少，能搭把手的都要跟着忙活大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之久。
国家政策为人民变更，考虑农民不易，每到麦收和秋收忙碌时就会给学生放假，以此方便学生不耽误课业的同时还能帮着家里劳作。
林楠：“不用，你去写作业。”
小水：“写作业又不急，别的同学假期都要帮家里收麦子，我总要做点啥的！”
小水说着看到桌上的大蒜：“我先帮忙扒蒜！”
林楠忙着炸带鱼，头都没回：“碰蒜的手不要揉眼睛知道吗？”
小水：“知道知道。”
林楠：“孙姐，我记得你那边还有个没拆封的桶装油，你递我一下，炸带鱼的话锅里的油看着有点少。”
孙玉看到油桶所在的位置正要拿，被一只白皙的大掌抢了先，顾煦无声制止了她，表示由他来拿。
顾煦提着油桶停在林楠身边：“给。”
林楠听到熟悉的男声，扭头一看讶异道：“怎么是你？你不在前厅待着，来后厨干嘛？”
顾煦嘴角带笑：“我也来帮忙。”
林楠：“不用不用，你快出去坐着。”
顾煦看着桌案上等待处理的白菜，他熟练地拿起刀具开始切菜：“今天难得空闲。”
林楠：“对哦，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肯定很忙，怎么样顾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有信心吗？”
顾煦挑眉：“这个不好说，不过为了让他们能更有把握，我想在城里临时找个住处。”
“现在家里农活正忙，他们多多少少会受影响，还不如搬出来住一段时间专心做好高考最后的冲刺。”
林楠：“还是顾老师想得周到，需要我做什么吗？”
顾煦立马拒绝：“不要，这半年多来你已经帮了学校很多，不要再被周老头忽悠了…”
林楠：“哈哈，往学校送东西这件事我真是自愿的。”
周国富，志成学校的校长，一个为了学生扣到极致的老头。
一场大雨，他可以为了因年久失修导致楼顶漏雨的教室，不顾自身一把年纪执意上房修补，一心只想让屋里的孩子安心上课。
也可以为了送偏远村子的孩子回家而冒着大雨蹬着小三轮穿行在每个村子里，不厌其烦地把学生一个个安全送回家。
这样一个任劳任怨的小老头，在碰到林楠第二次给学校送学习用品的时候，他表现的格外殷勤，俨然把林楠当成行走的人民币对待。
时不时的卖惨，持续给林楠灌输他家学生有多么优秀和可爱，总之一句话：希望林楠把全校学生日常所用的学习用品全包了。
然而林楠也这么做了，她一次性买下了全校所有年级孩子日常所需的学习用品，包括钢笔墨水，尺子，计算器，字典等。
文具店的老板一下卖出这么多东西早已心里笑开了花，为了表达诚意他提出免费送货上门，特意租了一辆专门拉货的雁牌轻卡送去学校，那天的学校异常热闹，拿到新文具的学生个个兴高采烈。
晚饭高峰期，厨房里越来越忙，顾煦帮忙打下手之余还会去前厅上菜，一系列的熟练操作让林楠直呼内行。
江美丽熟门熟路地来到后厨，和正去前厅的顾煦擦肩而过，她看着对方脚步匆匆地背影，对林楠使了个略微挑逗的眼神。
“这哥们儿谁啊？气质文绉绉的一看就是知识青年，哪拐的？怎么屈尊在你这儿端盘子？”
林楠：“我们村学校的老师。”
江美丽：“老师好啊，一定很抢手，肯定不是单身吧。”
林楠轻笑：“单身。”
袁老师大概是喜欢顾煦的，但是都这么久了，一直没听说过二人在一起的消息，那顾煦现在应该还是单着。
江美丽：“啧，天时地利人和就是可惜了，单着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哈哈哈。”
她摸了摸肚子：“楠楠快点，先给我做肝腰合炒，干锅大肠，酱排骨，两碗米饭。我今天白班累死了，晚上和姐妹喝个痛快！”
林楠：“开业前你就连续吃了好几天了，今天还点这么多，不腻吗？”
江美丽：“你要相信自己的厨艺好吧，只要是你做的，我就算吃一辈子都不会腻。”
林楠忍不住笑道：“稍等一会儿，你先去前厅吧，这里闷热。”
娟子这时来到厨房看到江美丽不禁问道：“江护士，需要帮你什么吗？”
江美丽：“不用不用，自己人不用招呼，我知道啤酒在哪儿，我自己去拿。”
和别的饭馆不一样，林楠的中餐馆只营业到9：30，因为三个主力都是女人，又都拖家带口，娟子和孙玉每日还要开着摩托三轮车村里城里来回跑。
林楠得保证她们每晚十点前已经安全到家。
娟子有楚婶照顾杏儿和家里，孙玉自从丈夫陈国去年去南方后就把地租出去了，来娣能做些简单的饭菜照顾两个妹妹，林楠也会不间断的让孙姐带些熟食回去帮衬帮衬，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每月十五号，是林楠为学校做爱心午餐的日子，中午来店吃饭的客人都被挡在门外。
--------------------
第14章
================
紧闭的店门正中间贴着一条告示，上面写着：
今天去做公益，店里歇业一天，为了表达歉意明日中午免费送凉拌皮蛋一份！不便之处，敬请谅解。
特意来店里吃饭的客人忍不住对同伴抱怨：“啊，我现在特别馋她家红烧肉，怎么偏偏今天关门了！”
正好路过的常客：“你这几天没来吧，老板昨天就说了，今天会歇业一天，要给村里学校做免费午餐去。”
“我两天没来了。算了算了，我今天还是换地随便吃点吧。”
――
对于爱心午餐，是林楠从第一次给学校送东西时就想要实施的计划，在店里生意稳定下来后这个想法直接达到了顶峰。
她抽空去学校找周国富说出给学校送免费午餐这个想法，希望能给学生改善一下伙食，问他可不可行。
周国富被岁月磨砺的的干瘦面庞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等明白过来林楠在说什么时，他那有些浑浊的双眼早已饱含泪水。
周国富其实年纪还不到五十，爱操心和格外节省使他看起来像六十几岁的老人。
周国富身为一个校长性情有点多情善感和不着边际，这时他明明已经泣不成声却还要碎碎念，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音也像含了热茄子一样含糊不清道：“喔替学曾谢雪呢，你真是好银！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孩子过的有多苦，家里条件差……”
林楠没料到他哭成这样还能长篇大论，立马打断：“好的，就十五号吧，我尽量每个月安排一次爱心午餐，节假日顺延至开学那天。”
周国富：“好好好。”
志成学校是不管学生午饭的，离家近的学生放学后可以直接回家吃，但是离家很远的学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中午留在学校里只能吃自带的冷硬干粮凑合一顿。
由于学校根本没有食堂，几人要想做出六百多个全校师生的爱心午餐就必须现制灶台。
林楠早上来之前，校长周国富就安排好了这新灶台，他在村民家里借来了两口大锅，锅身巨大，村里谁家有喜白事需要人帮忙才会用到它们。
他临时用砖块铺地搭建起来的两口大锅，整体强固在地面上很是方便，老头为了此次的爱心餐还特意杀了一头成年猪，早早放了猪血，收拾了内脏，处理的干干净净。
等林楠带着各种食材从店里赶来后，由她负责炖熟全部的生肉，她把所有肉排剁成小段后，两锅同时靠干水分，开始放油，依次加入各种香料和葱姜蒜和上色酱油，然后放入肉开始翻炒。
之后秘制卤包在两口大锅里各放了一份，加入足够的水开始盖上盖子焖炖。
锅中的炖肉被燃烧旺盛的火苗烧开，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响个不停，浓郁的肉香味甚至蔓延至公里外。
娟子在林楠车里卸下半车的新鲜苹果，挨个洗净后，在一个一个的对半切开后摆放好位置，只等孩子放了学分给同学们当饭前水果。
孙玉在林楠身边工作半年多，林楠有意传授厨艺给她，目前她的厨艺大涨，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女厨，和林楠相差的只是缺张厨师证，现在的她一个人很轻松地就能应对百人宴席。
林楠把一整头约有二百多斤的猪肉卤熟后，火灶就由孙玉接手，她把堆成小山的白菜切成粗丝，炒制断生加入粉条和鲜嫩卤肉以及豆腐块，出锅时放入新炸的菜丸和香菜碎，熬菜才算大功告成。
那满满当当两大锅的传统熬菜做好后，然竟还剩下将近一半的食材，而且感觉也不太够那么多人吃。
几人商量后，决定让各班级分开来吃。
先让小学初中部的师生先吃，等把锅灶腾出来后再做一遍，再给高中部直至所有人都能吃饱。
林楠在馍馍房提前订的大白馒头这时也被老板送来学校，安排一番后，学生已经乖乖领了干净饭盒排好了队。
林楠负责把猪卤肉分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用包点心的油纸包起来递给打饭的同学，并告诉他吃不完可以带回家。
拿到肉的同学把手里饭盒交给灶边的孙玉，孙玉拿着勺子利落地帮他盛了满满一盒肉菜后递给他，再由娟子为他发放热馒头以及半个苹果，然后就可以安心享受美味午餐了，所有打饭的师生都是同样的步骤。
已经打到饭菜的同学有的带去教室吃，有的直接蹲在校园吃起来。
最后传统熬菜足足炖了两遍，整整四锅，倒是没有出现不够吃的情况，反而锅里还剩了些。
顾煦吃饱后和林楠闲聊：“那老头是不是又卖惨，太麻烦你可以无视的。”
林楠：“没有，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蛮开心的，你别老那么说校长。”
不明白顾煦为什么对校长那么大意见，校长也就比旁人嗦了点，把学生说的惨了点，他本身也是为了学生好。
顾煦：“那老头把学生看的比什么都重，一心希望学校的学生能走出农村个个出类拔萃，好听点是牺牲自己，难听点就是在折磨自己，他的老思想太顽固。”
他停顿片刻：“你不要被他影响同质化，要以己身为重。”
林楠听出他话里的关切，不由冁然一笑：“好。”
“对了，你不是说要在城里租房子好让快高考的学生能安心复习，可这麦假都已经结束了怎么没租？”
顾煦面色有些无奈：“一个我很看好的学生，他母亲对于他搬出来复习这件事持着反对的意见，甚至他一整个麦假都是在地里度过的，连书都没时间碰。”
其中原由不言而喻，学生母亲可能没想过让其念大学，他让学生去城里复习的想法本身就是为了这个学生，他都去不了那就没有租房的必要了。
林楠：“你一个老师还是经历高考的过来人都看好他，看来那个学生真的很优秀。”
顾煦：“他各方面成绩都不错，考上大学后学费并不是问题，现在国家为了栽培人才，对大学生设有补助金，只要能考上，在校期间只需要掏少量生活费就可以度过四年校园生活。”
林楠疑惑：“那这学生的父母为什么不支持他上大学？”
顾煦眉头紧蹙：“可能有别的苦衷吧。”
顾煦觉得还是家里穷，还有一个现实阻碍，去外省上大学的路费并不是个小数目。
林楠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同学，比小水的年龄要大一些，个子高一些，她身穿花色长裤，裤子上有一块明显和裤身颜色不一样的补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