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起,父亲唐国豪让他进唐氏资本磨练,最初他主要接触私募融资,近日或许是唐国豪觉得他火候到位了,允许他跟进IPO项目。
电话会议是临时的,探讨的问题不严重。学生会有些日子没有聚了,他不愿意扫大家的兴这时候离开,便找了处安静些的厕所把事情解决。
“Sol,你身边有女人?”
在他沉浸地思考解决方案时,电话那端的同事忽然转移了话题。
注意力被打断,他也察觉到了背后的小骚动。
“其实那天我留情了,你没明白呢?”
这道女声刻意夹着嗓,溢出几分精怪。
印象里只有一个女生拥有这幅嗓子。
唐舒不经意回头,眼皮浅阖。
顷刻间锐利的眸光如箭般穿过屏风的空隙,凭身形认清被抵在洗手台上的长发女生是谢宛宛。
限制她行动的男人绽开鄙陋的笑脸,如鼠似的眼神在女生的脸上打转。
“Sol,发生什么了吗?”耳机那端似乎也听到了异响,再次向默然许久的他发问。
唐舒的眼睛盯住一个方向没有挪开,女生柔弱的影子在瞳孔中汇聚成像。
他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挑散第一枚紧绷的衬衫扣,撩起袖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薄怒:“等我两分——”
话语未尽,面前的局势突然发生了反转。
“啊!”高瘦的男人猛地发出哀鸣,弯腰捂住被踹的部位,踉跄着倒退与女生拉开距离。
而另一边的谢宛宛淡定地收起膝盖,掸掸衣服。
怒色蕴在眉宇间,她再次上前给男人补了一脚,让他彻底掀倒在地无法回击。
长发甩起利落的弧度,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骄横的气焰破开温顺的面具,底下是一层薄冰碎屑。
还挺狠。
“不用了。”唐舒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冷峻的面容蓦地升起一丝温度,声音恢复平和,“小猫不高兴挠了个人,随她吧。”
“你养猫了?”电话那端的人顿了顿,大概是会错了意,“我家有只美短,脾气古怪。它想理你的时候主动上来撒娇,如果不小心碰到它不开心的点上,就攻击人。你家什么品种?”
这话让他想到之前病房里的谢宛宛。
眼里带着兴致,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唐舒自己也没觉察到的笑,他随口道:“挪威森林猫。”
“哟,那一定很漂亮。”
潺潺的水声中,女生双唇微抿,缓缓抬手将一撮发丝勾在耳朵上,圆环镜灯照亮幽美的侧脸,细长的耳坠来回晃荡。
唐舒干脆倚回墙上,偏了偏头:“还可以。”
电话挂断的同时,外面的水声停了。
随即地上的老男人不死心地扬言要报警。
这次唐舒倒想也没想就出去了。
谢宛宛还在擦手。
她像是十分嫌弃被那男人碰过的地方,埋头洗了很久,手腕露出一段浅粉的肌肤,是揉搓多次后留下的痕迹。
随着同样脱口而出的话,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看一眼。
谢宛宛默默将袖子拉下去,低下头错开视线。
翻起来准备输出的脏话沉回肚子里,幸好没来得及说出口。
刚才自己那副不良社会姐的模样,应该是都被唐舒看到了。
但......
他看到了都不出来帮个忙吗!
等她踹完了才露面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想到这,谢宛宛下意识斜眼望上去看他的表情。
唐舒站在她身侧,没说什么,凛冽刺人的眼神直戳另一边地上的男人。
郑老板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怂了。
“唐...先生”
郑老板裂开一个巴结的笑,目光在一男一女之间飘忽辗转:“误会,都是误会,我跟谢小姐以前认识,叙叙旧......”
谢宛宛听着郑老板胆小颤抖的声音,暗自愉悦,想要再给他点颜色。
盯着挺括的背影,脑子里的算盘开始拨动。
片刻后,她往唐舒身后站了站,捻住他背后的衣料褶皱,憋着嘴,用亲昵地口吻道,“唐舒~你在里面怎么不出来帮帮我......”
冰冰凉凉的触感贴在他的腰上,唐舒抬手本想与女生拉开点距离。
可谢宛宛的手指将衬衫布料缠了两圈,拽住不放,挤眉弄眼地各种暗示。
她又开始装可怜了。
唐舒的胸口突然软了一下。
“你这不是踹得挺好的,”他扭过头收回视线,不着调地说,“再接再厉。”
他向下睨着郑老板,寒声道:“下次争取踢废。”
撂下两句话,唐舒算是给她面子了。
谢宛宛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笑眯眯地迎合道:“好勒~”
郑老板背后渗出三斤冷汗,目送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他到现在依然迷糊得很。
那是唐家的小叔吗?他不是向来不管他们这群庶民的桃花烂事。
郑老板吃力的站起来,扶墙又扶腰,手忙脚乱地往办公室走。
就在他以为唐舒已经放过自己一马时,接到了一通大堂的电话。
“郑老板,派出所的曲警官来了。”
“说是请您自觉去拘留所吃茶...”
郑老板幡然醒悟。
艹,姓唐的原来好谢宛宛这口啊。
上警车前,郑老板叼着不给点燃的烟,拿出手机特意向同行抱怨了一番:【唐舒有妞了,爷刚撞他木仓口上,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你们当心点。】
聚会的包厢是这一层最大的。
快到门口时,谢宛宛跟在唐舒的身后忽然止步。
唐舒的手放在门把上,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疏离,回过头:“不进去?”
“呃——”谢宛宛尴尬地笑了笑,“我跟你一起进去,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反正她脸皮厚不介意,就是怕唐舒会不舒服。
对面的男生顿了顿,收回手,缓缓踱步而来。
唐舒:“难道我让你待会进去你就会听话?”
谢宛宛乖巧地点点头。
唐舒停顿了一下,稍微加快了步伐:“谢宛宛,你方才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避嫌?”
谢宛宛随着他的接近慢慢抬眼,不由地吸了口气憋着。
唐舒:“你知道我在这种地方开口意味着什么吗?”
大好夜色,高端会所里许多商业名流富二代在此聚集,不是谈生意,就是聊八卦玩感情。特别是楼层越高的包厢,可能唐舒随便进一个,都有人能一眼认出他与他攀谈。
至于他问的,她心知肚明。
耳边慵懒的口吻令人沉醉,谢宛宛鼻子一抽,摇摇头:“不知道。”
唐舒在谢宛宛面前站定,垂头望着她,聚光灯下碎金浮尘在柔软的发丝徘徊,照得她眯了眯眼。
说实话他不信她是真的不知道,甚至他刚才也知道谢宛宛想利用他耀武扬威。
唐舒欠身往她面前靠了些,无声地叹了口气,向自己也向她陈述一件事:“意味着马上这个圈子就会流传,有个叫谢宛宛的,可能是我唐舒罩着的。”
这次,他在外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声看来真的要断了。
还是一个他没完全了解透的女人。
走廊的音箱里明明放着激烈的调子,却又安静得出奇。
谢宛宛仰视他,眉眼弯弯的。
唐舒打量她的目光:“很高兴?”
谢宛宛笑吟吟地说:“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把‘可能’两个字去掉。”
她能感受到唐舒对她的防线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这场攻防战的胜利者即将揭晓。
今天这一步走得是一个□□。
所以说嘛,金刚纱窗不防盗,唐舒早晚得被她偷家。
然而暗昧的小气氛持续不到半分钟,有人推开包厢的门出来了。
“师哥?”
谢宛宛收回蠢蠢欲动的手,循着声音掠过唐舒的肩头望去。
开门的是一位女生,她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宛如画中走下来的大家闺秀,长得没有一丁点儿攻击性。瘦弱的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西服外套,里面是一条温柔的奶茶色毛线长裙,看起来软糯修身,领口呈V字,雪白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昂贵漂亮的吊坠。
谢宛宛无意识地抬起眉角,视线被美女牢牢吸住了。
不禁暗自啧舌感慨,秦婳本人比照片上漂亮十倍吧!
唐舒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她盯着唐舒后脑勺,听到他的语调毫无起伏:“有事?”
秦婳先是礼貌地对她颔首打招呼,然后作势脱下外套,微笑着说:“我以为你要打好久电话,外面凉,想把你借我的外套送去——”
顺着她的话,瞄了眼唐舒的裤子。
黑色。
谢宛宛了然,表情很平静,脑子里却有根弦绷断了。
“你们聊,我先进去和大家碰个面。”她瞥了眼背对着的男人,不去看他的表情,然后侧过身,先行进了包厢。
身后的聚光灯褪去,没入昏暗的屋内,霓虹炫彩的光闪过她清冷的脸蛋,一种道不明的情绪像杂草般在身体里丛生,压不过气。
狗东西太不识好歹。
第十三章
聚会各自三五成群,没有注重繁文缛节的前辈出来强迫新人自我介绍,或者硬拉上去才艺表演,气氛融洽和谐。
谢宛宛进去的时候,场子已经被炒热了。
立麦台上,宣传部的几个麦霸轮唱一首《死了都要爱》。
嘶吼声激情澎拜,谢宛宛只觉得有一群鬼怪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折磨身心。
她路过舞台,找了处人少的沙发坐下,鼻子有点不舒服,她从茶几上抽了纸几张纸,正好看到后进门的唐舒和秦婳走向另一端的吧台。
那儿开了盏明亮的吊灯,两人低头对着一台iPad指指点点,像是在商讨。
不知道唐舒说了什么,秦婳莞尔,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微微侧倾。
眼见头快要靠到男人肩上了,唐舒忽然转身从端酒水的服务员那儿拿走杯饮料隔在二人的中间。
他的嘴唇动了动,秦婳便双手捧过杯子,抿了几口。
谢宛宛撇了撇嘴,心窝里涌出一股烦躁。
手心的纸巾握成团,她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搁这儿吃什么醋啊。
后来细细一品,那种怪异的感觉不是吃醋,而是得知了喜欢的男生对其他女生也有来者不拒的表现时,油然而生的愤怒,紧接着转换为厌恶。
性格使然,她一定不会去跟别人玩什么竞争异性,只会给臭男人长脸罢了。
耳边的噪音终于结束,谢宛宛想通了,顺便给台上唱完歌的“鬼哭狼嚎男团”鼓掌捧场。
拍着拍着,“鬼哭狼嚎男团”里长得最顺眼的一个跨下台阶,径直走到她面前。
“你好,我是宣传部部长方斯年,加个微信?”
“你好,谢——”
“谢宛宛对吧?”
方斯年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自来熟地在她身边坐下,说话的声音爽朗随和,令人联想到开得热烈的向日葵,应是性格比较外向活泼的男生。
既然是宣传部的部长,谢宛宛不会排斥,未来说不定能用到的地方。
她亮起二维码,“学长好,以后多多指教。”
他们刚互相验证通过,引来周围一片起哄声。
“方斯年,下手真快啊。”
“小学妹我能跟你加一个吗?”
“学妹别只盯着方斯年一个啊,雨露均沾呗。”
“以后我去办公室开会的动力又多了一个宛宛学妹!”
听着接连不绝地恭维话,她有些不好拒绝,干脆把手机放桌上让他们自助扫码。
方斯年遮盖住她的手机屏幕推了回来。
“你别惯着他们,”方斯年温声对她提醒了一句,接着转过去对自己的部下们一顿警告,“净给宣传部丢人!仗着女生脾气好算什么本事!我加她是真有事,你们瞎蹭什么线?”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听着冲,但是没什么压迫感,认真中混着玩笑。
谢宛宛还是感谢方斯年帮她挡桃花的,不然她回去还得一个一个分组屏蔽,浪费时间。
周围的男生们被消了一半的兴致,有些冷场。
谢宛宛为了缓和气氛,主动找了个话题: “你们怎么都认识我?”
方斯年与其他人面面相觑,开口说:“学妹别担心,是这样的,我看过你的简历,原来是我要逮你进宣传部做事的,结果被唐舒截胡了。”
有人爆料道:“要我说唐舒肯定是想报复你之前不经过他同意,偷拍他在健身房跑步的事儿。最可恶的是你还把他剪进片子里发出去了。”
方斯年反驳得理直气壮:“出演学校招生片是他的荣幸,他上热搜多亏了我的神来一剪。”
又有人站出来调笑方斯年:“对对对,所以唐舒直接回你个暗渡陈仓。”
他们提到唐舒时,眼神都往另一边瞟过去,有一丝调侃的味道。
谢宛宛跟着也往那儿窥探,讶异地发现唐舒正往这儿瞧。
视线在半空中即将撞车,她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表情立刻将目光调转回头,拨散左边的头发挡住脸。
遮住侧边那道不明视线后,心底明显舒服了很多,她继续跟方斯年客气几句:“没事,宣传部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我尽力支援。”
方斯年喜笑颜开,从茶几上拿起两杯鸡尾酒: “我们最近要拍校庆宣传片,缺群众演员,学妹能不能过来凑个数?”
“?”
原来在这儿等她呢。
谢宛宛的脸上僵了僵,才应声: “行。”
方斯年把酒杯递到她眼前: “学妹是个爽快人,我们干一个?”
谢宛宛摆了摆手,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方便喝酒。”
方斯年一脸我懂了的表情,马上将酒给了其他人,起身说道: “哦哦哦,我懂,那你好好休息,好好玩儿,等我微信通知啊。”
他大约是理解成她来了例假,但其实她只是为了保护嗓子。
这几日放纵过度,嗓子状态不佳。马上要去“樱水”复工了,该忌口的还是得忌。
想到这,突然就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她四处张望,寻找水壶的影子。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转过身,端着托盘的服务员欠身向她询问:“小姐需要热茶吗?”
很神奇,想什么来什么。
“谢谢。”
她接过温热的玻璃杯,未靠近杯延便嗅到了一股金银花的淡香。
垂下眼帘,五六簇金银花丝沉在底部,冰糖还未融化,糖浆一缕一缕向上分裂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