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唐舒似乎愣了一下,过了两秒将她的手指从嘴唇上拿下来,低头放松地窝在她的颈侧,低喃:“怪不得......”
她抓着他的衣角,不明白地问:“怪不得什么?”
唐舒偏头,贪恋般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皮肤,很轻很痒。
他大约是真的烧糊涂了,情话一句一句没有节制地往外蹦:“怪不得我们宛宛抱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谢宛宛一怔,耳根沉甸甸的。
倘若再听他说下去,她自己都要把控不住了,连忙靠后躲开,从他胳肢下面的缝隙滑下地,站好。
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用手背摸男生的额头:“是不是昨天冻着了?”
“没事,不难受。”唐舒安抚她,“可能是最近比较忙,没休息好。”
谢宛宛推着他出厕所,催促道:“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
“你不要大惊小怪,低烧而已,我去阳台抽支烟缓缓就行。”唐舒语调淡淡,看起来一点也没把生病当回事。
谢宛宛恼了:“你是医学奇迹吗?抽支烟满血复活?”
唐舒没有想跟她争论的样子,拍拍她的头顶:“真没事,我等下开完会睡一觉就好了。”
一起床就要开会,谢宛宛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她昨晚就觉得唐舒不是一般地吊儿郎当的富二代。
不像许空,只管投钱,其他的都交给底下的人做,自己在外头玩转莺莺燕燕。
而唐舒却在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半夜三更为家里的公司加班加点。
当时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唐舒的房间还开着灯,他在打电话,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他开门出来拿资料,正好与她在走廊上碰了一面。
“还没睡?”唐舒锁着眉,“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
谢宛宛摆摆手:“不会不会,你继续忙吧。”
虽然她说不介意,但是之后那间房里的声音确实听不到了。
面对唐舒的一些细腻入微的温柔,不知为何谢宛宛有点担心自己会上瘾。
如此想着,她扫了眼面前的人。
唐舒脸上倒是真看不出在生病,精神抖擞,于是谢宛宛就此作罢。
她不是他妈,什么都要管。
只是口气依旧不太好:“你家有感冒药吗?”
“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唐舒回道,“但我也不用吃药。”
“没想给你吃,”谢宛宛剐了他一眼,“是我自己吃,你刚才伸进来了,我得预防传染。”
说完她便走向茶几,在抽屉里找出板蓝根,翻到包装背面查看说明书,远远地听到有人轻轻笑了声。
她抬起头看过去。
唐舒闲散地靠着墙,调侃她,“伸个舌头就慌成这样,以后我再伸个其它东西你是不是得上医院瞧瞧?”
“唐舒!”谢宛宛红着脸把药扔过去,“你给我泡,你要负责!”
唐舒扬起手轻巧地把包装接住,走向吧台,嘴里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别有深意:“行,我给你泡,我负责到底。”
屋子里弥漫起一阵浓郁的中药味,谢宛宛一口气把药吞下肚,喉咙里有些回甘。
唐舒把笔记本电脑搬出来放在客厅的办公桌上,谢宛宛坐在他的对面无事可做,在文具桶里拿了笔,找了张空白的纸涂涂写写。
会议是视频会议,唐舒换了件比较正式的灰衬衫,下面还是那条束脚居家裤。
他听着视频里的英文汇报,手指轻敲桌面,目光轻轻越过电脑屏幕上的ppt。
说好顺便练一练听力帮他做会议笔记的谢宛宛正低着头专心地对照他的字迹,临摹他的名字。
先写一个端正的【唐舒】,再行云流水地签了一个花体的【Sol】。
低低的马尾辫搁在左肩上,几缕碎发落下挡在两鬓,发尾微卷,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弯出个小月牙,显得乖巧可爱。发丝间露出的右耳圆润粉嫩,耳垂不大,已经打了两个洞,倒是符合她张扬的另一面。
刚准备收回视线时,他不经意地捕捉到女生的耳骨上也有一个不明显的小洞。
唐舒眸光一顿,眯了眯眼,微微出神。
谢宛宛写下第十一个【唐舒】,笔画到横折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脸,一开始有些诧异,随后得意地笑着,嘴唇动了动。
【被我发现了吧】
唐舒挑了下眉梢,不慌不忙地拿起笔在一边的便签上写下:【看一眼女朋友要收费?】
谢宛宛接过纸片,神色狡猾地在纸上涂涂改改。
接下来的时间里,唐舒从容不迫的发言声混合着签字笔在纸上沙沙的摩擦声充斥整个客厅。
待他按下鼠标关了麦克风后,她把纸片推了过来。
上面画了一只上身穿着衬衫的小狗,箭头指着他。
落款上写着:【谢宛宛大师2016年9月作,售价小叔叔的十个亲亲】
唐舒嘴角不可察觉地微扬,发烧带来的眩晕蓦地消散,心间瞬时滋生暖意,好像已经喝下了那一剂最好的退烧药。
谢宛宛盯着唐舒好一会儿,见他看了纸条后没什么反应,便有些兴致缺缺。
电脑前的男生端坐着,全神贯注地听着工作汇报,他指出对方的错误时,嗓音冷漠,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步步紧逼,对面的人被他质问得越来越没底气,结结巴巴地回着话。
谢宛宛的眼睛半眯着,忽然想要捉弄一下唐舒,让他站起来向同事们暴露下半身不严谨的样子,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
办公桌中间是打通的,她伸出腿,脚趾有一下没一下刮过他光滑的脚踝。
唐舒抬眸撇了她一眼,眸中隐隐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谢宛宛丝毫不畏惧,抬腿继续向上攀,沿着亲肤的布料留下一条浅浅的凹陷,延伸到坚硬的膝盖停下。
男生的脸上依旧保持一张扑克脸,双手抱臂地靠在椅背上,眼眸低垂,这个姿势很容易给人给予强烈的压迫感。
显然视频里讲话的小兄弟已经从结巴升级成哑口无言,时不时跳出语气词缓解压力。
谢宛宛抿着嘴唇,觉得唐舒眼底的那份挑衅是送给她的。
再往前的地方十分隐密,她犹豫了一番,脚趾抵在那膝盖上没意识地画了个圈。
殊不知这个动作在对方眼下有多危险。
踌躇不到半秒,那一只脚猛地被往前拖了去,木质凳脚摩擦大理石砖发出一道尖锐又短促的声音,背脊倾斜向下滑,大腿一半撑在座位上,一半悬在空中,谢宛宛无措地扶住凳子两边的扶手,差点叫出声。
神经紧绷,大脑有点充血的错觉。
男生从视线中消失,脚背触碰到前所未有的柔软,伴随着温热的鼻息,撩起的酥麻感蔓延开来。
谢宛宛仰起头,兀然之间,颅内仿佛炸开白日的烟火。
她想到了跪倒在王后跟前最忠诚的骑士。
总之有被狠狠取悦到。
一吻辄止,唐舒道貌岸然地重新直腰靠回老板椅上,犹如无事发生。
谢宛宛收起腿抱住膝盖,在凳子上坐好,下巴如同被502粘在膝盖,一直垂着头。
脚背被亲过的地方余温犹存,她听到电脑里有人问:“Sol,What's up?”
视线飘过去,怯生生地看着唐舒。
女生的耳根很红,像是娇嫩欲滴的玫瑰花瓣。
“Nothing,”唐舒瞥了她一眼,开腔道,“My cat bit my foot and I bit her back.”
视频对面的老外们集体笑了笑,会议凝重的氛围一扫而光。
后来,谢宛宛老实了不少,她仔细地听着他们把会开完,把听不懂的地方记下来,准备向唐舒讨教。
一小时后,唐舒终于开完了会,问她想吃什么。
谢宛宛拿着笔记绕到他旁边,放在桌子上,躬身非常好学地问:“我还不饿,你帮我做下答疑呗。”
“问问题可以,”唐舒接过笔和纸,放在一边,对她说:“但你能不能先照顾一下病人。”
学习过于投入,谢宛宛差点忘了唐舒还烧着,便讨好似的跟他贴贴头,提议道:“那你给我煮个粥吧,奖励奖励敬业的自己。”
唐舒像是被她逗笑了,手轻轻一带,她坐在了他腿上:“谢宛宛,到底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
谢宛宛知道他的潜台词是想让她煮,但是不可能。
她不想干的事,谁都不能逼她做。
“猫咪大多都是这样啊,”她勾着他的脖子说,“要不你换一只温顺听话的?”
话音刚落,电脑的右下角跳出一份新的邮件。
谢宛宛循着提示音扭过头,看到了发件人是秦婳。
鬼使神差地,她把手搭在了鼠标上,帮唐舒打开了这封邮件。
内容很长,是一份学校周年庆的策划稿。
谢宛宛滚动着转轮,快速将文字浏览了一遍。
“文艺部要导一部多社团联动的音乐剧啊,”她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唐舒细心地看出了女生脸上的兴致,接过鼠标,随口问:“你想负责?”
谢宛宛:“负责的担子太重了,不过想小小的参与一下编曲部分,顺便混个素质分。”
“嗯,”唐舒捏住她的下巴转过来,让她将注意力放回他身上,“那你是不是得讨好我,把你引荐给秦婳?”
“比如给你煮粥?”
“比如今天再住一晚。”
谢宛宛避开他的手,眼尾上扬,拒绝道:“不,我自己能搞定。”
区区小事一件,还想拿捏她?
第十八章
台风席卷过后的校园,晴空万里,空气中带着些许草地的香味。
谢宛宛对着水池里的垃圾和树叶,幽幽地叹了口气。
朱子钰的钳子上夹着一个旺仔奶糖的包装纸,走过来扔进她身边的垃圾桶,恨恨地说:“你站在这儿看着我们干就行,知足吧!”
她在桶上踩一脚,把快要填满的垃圾往下压了压:“跟我换换吧,我站累了。”
台风吹来不少奇奇怪怪的垃圾,今天校领导让学生会组织学生清理各系包干区。
一下午,谢宛宛都在小公园指挥三个外语班捡垃圾。
“有福不享,我巴不得站着呢,”朱子钰把钳子递过来,盯着她的手腕道,“宛宛,你这条链子是新买的吧?”
“对,”谢宛宛平淡地回复着,转过身在灌木丛里寻找垃圾。
朱子钰好奇得很,跟上来弯腰凑近了些。
玫瑰金的链子上有五枚四叶幸运草图案的装饰品,镶嵌着亮闪闪的小钻石和珍珠母贝。
刚才还不确定,仔细一看发现真是梵克雅宝的新品,少说也要小十万呢。她略吃惊地问:“真货假货?”
谢宛宛不动声色地晃动了下手臂,把袖子往下挪了些,想要遮住手腕。
手链是唐舒送的,前天离开他家时,他交给她一个长形首饰盒,谎称里面是她的手链。
回到寝室拆开一看,竟然是条新的链子。
于是她围上浴巾马上从浴室跑出来拿手机给他发微信。
宛宛:【你拿错盒子了?】
等待消息的空隙,她打开搜索引擎查了价格,屏幕上方跳出唐舒的回复【送你的礼物。】
确认东西真的是唐舒送给她的,谢宛宛吸了口气,把页面截了图,发过去,在聊天框输入。
宛宛:【你家每个月给你多少钱挥霍?】
一条手链十万块,简直是钱多没处花。
唐舒回道:【初中的时候我就没有零花钱了。】
宛宛:【你吃喝玩乐的钱从哪里来的?】
唐舒:【和朋友们一起投资了学校旁边的美食街。】
谢宛宛震惊地拉了拉塌下去的浴巾。
宛宛:【店家认识你们吗?为什么会和初中生谈生意?】
唐舒好像觉得她在明知故问:【他们认识钱。】
宛宛:【......】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也想多多认识钱。
把手链戴上,腕子感觉沉沉的,钻石的光耀愈发暗淡。
她是坚定的实用派,比起首饰,可能更喜欢现金。
睡觉前她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给唐舒发了条微信。
宛宛:【怎么办,穷惯了,心疼。】
唐舒:【其实我只是先送个十万的让你适应一下。】
十万块的手链在唐舒的话里仿佛是一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她暂时还跟不上男生的消费观。
宛宛:【?】
唐舒:【你要是有心理负担,就当它是假货。】
脑海里浮现这句话,忽然有了底气,谢宛宛对朱子钰说:“当然是假的。”
约莫捡了半小时垃圾,有人从小公园的假山后跑过来,定睛一看是晨晨学姐。
“宛宛,有梯子吗?”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包干区有只猫被困歪脖子树上了,不敢下来。”
谢宛宛立刻叫了人去就近的教学楼工具室拿梯子,自己则跟着学姐一同查看情况。
一棵大概五米多高的歪脖子树下站了十几个女生,他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秦婳你慢点!”
“婳婳啊!踩左边的枝!”
“啊啊啊!学姐你下来吧!”
谢宛宛抬起头眯起眼睛往树上瞅,横七竖八的树干间有一道佝偻的人影,她穿了件白色的毛衣,像只不知所措的兔子。
承受到重量的树干惊悚地晃了晃。
谢宛宛的小心脏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那个在树上趴着的真是秦婳!
她居然会为了救一只猫爬树!
“你们班男生呢?”谢宛宛解开衬衫的袖口,蹙眉问,“怎么让女生爬上去救猫了?”
晨晨学姐说:“男生都被分去扫厕所干重活了,我已经在群里摇人了,马上来帮忙!”
“快够到了!”有人喊着。
秦婳的手极力向前伸,下半身一点一点往越来越细的树枝挪。
小猫咪看上去只比手掌大一点点,察觉到秦婳的靠近,两只耳朵警惕地立起来。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住嘴,只有秦婳的声音从树上传出来。
她温柔地哄着:“咪咪乖,姐姐是来救你的。”
谢宛宛把袖子挽上去,轻轻挤开众人走到秦婳的正下方,抬起双手,时刻准备接住她。
一瞬间,秦婳像是鼓足勇气猛地向前一伸,精准地抓住小猫的后颈。
“抓到了!”
“梯子来了!”
可高兴不到半秒,随着清脆的折枝声,众人的欢呼变成了尖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