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萧：“太子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官方说他是因病而死，但是又有一些传言他是被害死的。”
【钦天监：郑贵妃？】
叶萧萧：“嗯。”
朱翊钧冷笑了一声，果然，那些人到底还是没有放过她。
【钦天监：他们是怎么说的？】
叶萧萧：“因为太子朱常洛和福王同样是庶子，并非皇后所生，而且太子生母并不受宠，所以太子在万历时期一直被福王母子打压，而郑贵妃也屡次出手想要铲除太子，想让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特别是万历四十三年的梃击之案，竟然有个三十多岁的农民闯进了东宫，想想袭击太子。”
【钦天监：你说有农民闯进太子的慈庆宫？】
怎么可能！
叶萧萧：“很可笑吧？原来森严的皇宫内苑竟然这么容易进入。”
【钦天监：……】
叶萧萧：“最后查出来是安保出了问题，太子宫内看守的人都五六十岁了，根本就不够保护太子，而且袭击太子的那人招供，说这些全是受官宦庞保、刘成指使。”
朱翊钧脑子轰的一下，他眼睛瞪大，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因为这两个人正是郑贵妃手下，这说明这件事起因正是郑贵妃。
叶萧萧：“很显然，这件事都和郑贵妃脱不了干系，为了求得原谅，郑贵妃只能跪下来求得太子原谅。我相信这里面万历肯定是偏心的，他默认让郑贵妃下跪，就是笃定太子朱常洛会心软，而且朱常洛也知道郑贵妃在万历心里的地位，自然就不会多加追责。这件事万历将那三人直接处死，郑贵妃却完美避险，没有得到任何处分。”
朱翊钧牙又疼了，这样的抹黑真是恶毒至极，只要和郑贵妃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她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
但嘴长在人家身上，他能管得了多少？
外面那些印刷的书里还有更多人在公开骂皇帝呢，还能一个个去管吗？
算了，随他们去。
【钦天监：继续。】
叶萧萧：“这件事之后郑贵妃想谋害太子的心不死，她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上位，所以在1620年，万历去世后朱常洛继位之后，郑贵妃就向新任皇帝朱常洛进献了许多美女，十天之后，朱常洛就一病不起，后来又因吃了药剂太猛的药，腹泻三四十次，最后有人向朱常洛呈上仙丹，虽然有大臣制止，但是朱常洛说自己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吃下了那粒药丸。”
朱翊钧慢慢闭上眼睛，他已经知道了后面的结局，朱常洛赌输了。
【钦天监：所以他们就认为这一切又是郑贵妃主使的？】
叶萧萧：“嗯，王恭妃母子一辈子都生活在郑贵妃阴影之下，郑贵妃就被书写成了祸国的妖妃，是她蛊惑皇帝才会让国运渐渐衰败。”
【钦天监：说到底还是因为明亡了，就把罪责推卸到一个女人身上。如果没有国破这一回事，说不定郑贵妃在史书上的记载不至于这么差。】
就像皇太极的海兰珠，顺治的董鄂妃。
叶萧萧：“是的，其实我并不认可这个说法。”
叶萧萧：“我认为郑贵妃应该是一个体贴善良，大方得体，而且能和万历吟诗作对，和万历精神上完全契合的最佳伴侣。所以她得到这些完全是她该得的，他的丈夫因为她的魅力愿意付出这些，我觉得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万历为郑贵妃争国本，这和她本人是否善良也不矛盾，一个女人真能操纵一个实权皇帝吗？要知道万历可是到死都把权利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我看多半就是万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太多人把所有锅都喜欢甩给女人。”
【钦天监：难得在你那个时代还有人为她说话。其实万历也曾想过他的爱会树大招风，给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去宠幸其他人。但是感情这东西是最不能掺杂其他东西的，万历尝试过，后来发现不行，而且一来二去对她们母子的愧疚更重，便是把很多其他东西都强加了进去，希望能弥补她们。】
叶萧萧：“所以说皇权这个就看你怎么平衡了，万历就是太纠结，结果导致这样的局面。还不如一开始就对宽待皇后、王恭妃、太子，皇室合家欢，既堵了百官之口，也让郑贵妃免于被黑。”
【钦天监：嗯……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叶萧萧：“国家动荡，搞得人心涣散，我相信万历自己也不想这样。他只是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所以和百官僵持了这么久才做下了决定。不仅把太子和郑贵妃处境尴尬，还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后期都有些躺平的节奏了。我觉得朱常洛上位后多少也是压抑太久，唉。”
一直以外他都是只把郑贵妃和她的孩子当做一家人。
所以对于太子，他多少有点嫌弃的意思。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当太子呢？
虽然这个想法他也觉得不现实。
他是皇帝，要是随便一个乡绅士族也就算了，可他是皇帝，那就必须要严格按照祖宗家训来。
太子必须是太子。
可是他也了解自己是什么德行，他这个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面对百官的辱骂他都能忍，但是实际的他却是个要强的性格。
你偏不让他这样他就越这样。
那么天上这个女人说的话，多半是会实现吧。
拧巴的性格让他绝对会做点事情来恶心别人，让自己舒坦的。
朱翊钧揉揉眉心，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下自己对太子的态度了。
至于皇后，少年夫妻老来伴，曾经他们两个人也是有过美好回忆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话不投机半句多，见面永远都是吵架，自己就对她越来越厌恶，最后竟然到了无法容忍的程度。
朱翊钧在想，自己这些年不是也变得越来越暴戾了吗？
他好在还有郑贵妃在旁边宽慰，可皇后住在深宫，除了见他就再无可以说话的人，性格还能好吗？
唉。
不过，这些事情虽然对他有了触动，但真要他这么一位帝王主动伏低去和好，显然也不太可能。
【钦天监：能说说皇长孙的事吗？】
叶萧萧：“你知道东林党吗？”
东林党？
身处1601年的朱翊钧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党派。
【钦天监：不知道。】
叶萧萧：“1604年，顾宪成等人重建东林学院，这些人要求全国官员廉政奉公，反对贪污腐败，这一举措得到了国内很多人的支持。但同时他们这么做也伤及了一部分宦官和一些势力的利益，所以他们这些人被反对者统称为“东林党”。”
【钦天监：顾宪成？】
这个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已经在1594年因太子争立的事被革职回家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家乡还做了这些事。
大抵是在朝堂骂了皇帝骂了其他官员还不够，就回家继续骂。
朱翊钧倒是向看看他们最后骂出个什么来。
叶萧萧：“是的，1604年，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组成东林八君子，制定了《东林公约》，随着顾宪成等人在东林书院讲学议政，他们的影响越来越大，吸引了很多人加入这个政治集团。但同时，各地也出现了一批反东林的官僚集团，分别是山东的齐党、湖北的楚党、安徽的宣党、江苏的昆党、而在这里面以曾担任内阁首辅的沈一贯等人的浙党声势最大，他们为了保全自己的社会地位，以攻击东林党为首要任务，而东林党则也是不遗余力的寻找这些人的错处。万历的国本之争就成了他们的主战场。”
朱翊钧默念，原来他早就领教到了东林党的厉害。
他们这些人自始至终都反对宦官干政。
对。
虽然万历朝宦官干政还没有天启时那么厉害，但由于矿税问题，三大征之后，万历派了许多宦官去各地采矿征税，目的是填补空虚的国库，但是这项提议一经提出就遭到了朝廷里那批东林党前身的官员强烈反对。
不过万历没听他们的，任由这些宦官下去收钱。
叶萧萧：“我知道万历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派下去的那些太监对矿这事完全不懂，纯粹就是门外汉，因为他们的目标就是完成皇帝的任务，所以到达基层之后就会把事情外包出去，只要他们能拿到钱，随便你们怎么弄。不是每个人都有责任心去好好替皇帝办事的。”
朱翊钧这事也清楚这里面的操作，因为这件事被贬官的人每年都有好几个。
叶萧萧：“而且这些人自己私吞大部分，剩下一点再进献给皇帝，皇帝一看这钱还不够，自然就让他们在那里多待几年。”
朱翊钧没上过早朝，但不代表他没看过上奏弹劾的奏疏。这些太监中饱私囊也不是一天两天，只不过现在才刚开始几年，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而且说真的他考虑的还真是钱够不够，所以很多奏折即使已经都和他说明了这事，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底还是没把这事当回事。
叶萧萧：“这些人就像一个蛀虫一样。”
【钦天监：蛀虫？】
叶萧萧一愣，这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的人啊。
叶萧萧：“就相当于你的牙蛀虫。”
【钦天监：啊！】
什么鬼话。
叶萧萧：“这里说的蛀虫并不是说你牙齿有虫子，而是你的牙齿有了细菌。”
朱翊钧听到细菌之后，终于放弃了提问，就当是有虫子的意思吧。
叶萧萧：“因为平时吃完饭后会存在一些食物残渣，有些人因为没有良好的刷牙习惯，导致这些东西依附在牙齿表面形成了细菌，久而久之，就成了龋齿。一开始你还觉得没什么事，等到你疼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
这句话对方应该能听懂，毕竟他也牙疼。
朱翊钧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嘴，竟觉得忽然疼痛难忍。
【钦天监：这个牙疼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叶萧萧摇头：“这个我不太懂，也没有看过牙医的经验。”
【钦天监：意思就是你们那里是可以解决的，什么牙病都可以吗？】
叶萧萧：“你这个具体是什么问题呢？”
【钦天监：你就当我的情况和万历一样吧。】
叶萧萧：“那应该问题不大，你去医院看牙和看腿，应该都会治好。要相信现代医学。”
朱翊钧扯动嘴角，虽然他去不了她口中所说的医院，但他这身上的老问题大概是有希望治好了。
过了一会儿。
【钦天监：下去收税这个也是无奈之举，你也知道藩王是笔大的支出，万历即使再穷也不能亏了这些亲戚。他之所以没有取消藩禁还是在为这些宗室考虑的。】
叶萧萧：“哈哈，得了吧。”
朱翊钧一愣，她笑什么？
【钦天监：我说的不对吗？】
叶萧萧：“当时那个情况，作为皇帝的他怎么会轻易开放藩禁，不开放这些宗室至少还是站在他这边的，要是开放了，他们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敌人了。万历会傻的给自己树敌吗？再说了，虽然我们老是说明朝给藩王的支出很大，但是明末李自成抄了那么多藩王的家也还是没有什么钱，还不如大清抄的那些士族的，真正有钱的才是他们。”
【钦天监：……】
叶萧萧：“你知道为什么收不上来税吗？”
【钦天监：……】
叶萧萧：“皇帝想收关税，但是这波东林党强烈反对，不仅政府收关税，还不准明政府收商税。”
【钦天监：之前不是在你口中东林党一直是正派的角色吗？】
叶萧萧：“这些东林党早不是最初的那些东林人士，他们有些事被宦官强加上去的，实际并不属于东林阵营。叫是因为官宦太过分了，之前的党争从来没有把人往死里整的，天启三四年加商税的人在之后通通被打成了东林党。而阉党刮地方留存修三大殿，不够在天启六年加了农业税，结果所谓的东林反攻倒算又把一堆不相关的人打成了宦官一类。这些人最爱说的就是“不能跟百姓争利”，话说的冠冕堂皇，实际却是维护背后的乡绅士族。”
【钦天监：嗯，原来如此。】
叶萧萧：“明清两朝，以我来看明朝对于地方的控制根本比不上清朝，特别是南方地区因为经济发达，在明朝国家政策多被南方系的东林党成员所裹挟。另外明朝还有一点是士绅他不用纳税啊，有很多农民就根据这个漏洞把土地“献给”官员士绅用来避税，越到后期，这种土地兼并的情况就越来越严重。”
【钦天监：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