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翻了个白眼:“虽说你如今是个女官,但想报复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吧。”陆英摆摆手,不甚在意,“我看你今日根本没打算告诉我苏娘子的身份吧?”
“苏娘子?”春月挑眉,“什么苏娘子,我想同你说得是兰苏,咱们殿里新来了个小宫婢,单名一个苏字,你可……”
陆英笑了起来,反将春月闹糊涂了:“你笑什么?”
好半晌,陆英才止住笑:“春月啊春月,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看穿呢,我早便料到你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故意将我引到此处而已,说吧,还有什么等着我。”
春月也不再与她周旋,只抬手拍了拍。随即便见从假山后出来两个身影,一男一女。
陆英只回头淡淡扫了一眼,反而春月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但还是冲着男子道:“还傻站着做什么,把她抓起来。”
男子从假山阴影处出来,露出黑色的斗篷,同色的兜帽戴在头上,这神秘的模样,令春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此时,男子已径直越过陆英身侧,几个大步抬手扣住了春月的肩,反手将她扣了起来。
“你疯了,你抓我做什么,我让你抓她。”春月慌了,大声呵骂着。
男子抬手,兜帽顺势落下,竟是露出了雷应的脸。
不错,陆英早便同李景清借了人,早早将等在此处的男子替换了。但春月却浑然不知,还以为陆英没有察觉到异样。
“走吧,将人都带上,我们去向柳妃娘娘请个安。”陆英笑道。
随即,从假山后方又出来两人,一个侍卫押着另一个黑衣人。
一行人从西角门而入,悄然到了庆元殿的正殿,正好玉珠当值,看到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现的陆英时,满脸吃惊样。
“玉珠,请向柳妃娘娘通禀一声,道我有要事想告。”
柳妃此时已歇下,被人叫醒正欲发怒,听到是陆英搅了她的好梦,更是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起身应对。如今谁人不知,圣上对女史们十分器重,尤其是陆英。
只是当柳妃看到正殿内或站或硊的一众人时,还是错愣了一下。
“陆女史这深更半夜不睡觉,大驾光临我庆元殿,还让我的婢子下跪,这是何道理。”枊妃一边说着,一边由玉珠搀扶着坐到了上座。
陆英笑着微屈膝行礼,抬头看向柳妃:“实是事情要紧,才至深夜打扰,妾为得,也是柳妃娘娘好。”
“哦,为我好,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陆英看了一眼被塞住了嘴的春月,浅笑道:“娘娘可还记得,当初您被冤枉,说与前朝有往来之事,其实这事,是皇后娘娘放出的风声。”
柳妃闻言,眸色一冷,阴沉沉笑道:“此事我早便猜到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那娘娘可知,春月同太安宫的陶娘子往来十分密切,当日春月受了刑,可夜里就起身与人私会了,娘娘就不觉得奇怪?”
“还有娘娘之前丢的金玉宝器,娘娘以为真得是被旁人偷了去?其实都是春月,或是拿来孝敬陶娘子,或是被她弄出宫变卖了,为的就是收买人心。”
“另有一桩事,之前她定是同娘娘说过,妾若见了圣上定会寻机勾引圣上。可实际上,是她为圣上做饮子,偷偷在其中下药,不过被妾趁她不留神换了。”
此事,她一直不曾向人提起过,只因她晓得,便是自己说了,最后这事也只会被推到她头上。
无权无势前的她,一切都只能隐忍。
柳妃的目光落在春月的脸上,死死地瞪着她。
“难道你那日在圣上跟前做出这般姿态,原来你是想让圣上……”柳妃忽地止了话。
陆英虽好奇春月那日做了什么,只添油加醋又道:“今夜她与此男子私会,欲对妾痛下杀人,妾只是个女官。但若在庆元殿西角门外出了差池,娘娘能安然无恙?”
柳妃忽地起身,突兀地转身从一旁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开了上头的小锁,从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向了陆英。
第53章 失了清白
陆英接过,发现是封手书,一封春月写予早被逐出宫的齐勇的信。
信上写道他如今出了宫,身无长物,而她也不知要在宫中留多久,柳妃待她也不好,皇后娘娘那边的差事也正是紧要关头,若被柳妃发现自己背叛了她,怕是小命不保。
末了才点出她的目的,希望齐勇忘了她,另娶个女娘过好自己的日子。
原是封分手信,却不想被柳妃拿到手中,这怕是春月也没想到的。
怪道柳妃后来对她这么狠,原都是她自己作得孽。
“这样的人,娘娘还敢留在身边,妾着实佩服,不过娘娘。如今阮月既然远嫁和亲,春月与阮月好歹姐妹一场,娘娘何不遂了她们的姐妹情,让她们一道去了。”
“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宫婢,娘娘自挑个更好的,更忠心的用便是,何必日日对着这种两面三刀,不忠不义的东西呢。”陆英劝道。
然其实她也没怎么劝,之后柳妃也没说什么,只叫陆英直接将人带走了,连春月的一声辩解都未听。
陆英将春月送去了临昭殿,至于她们两个如何商量往后的出路,她才懒得搭理,只听回话,说是这二位整日对骂,争执不断,好不热闹。
没几日,陆英被圣上召见时,偶然得知大齐太子再过十日便要进京,于是皇后与贤妃都忙了起来。
阮月这个假公主是寄于皇后名下,皇后这个母后自要为她准备嫁妆。贤妃念在她服侍自己多年,此回远嫁和亲,也算为圣上排忧解难,自然也要为她再添一份。
陆英寻思着自己没什么好送的,就亲自跑了一趟,告诉她待大齐太子进京后,她定想法子让她亲自瞧一瞧她的未来夫婿到底是何模样。
据闻那之后,阮月与春月反而安静下来,两人竟不吵了。
第四日,临昭殿那边传来消息,道是前一晚夜里,春月的男人秦宥偷偷进去探望春月,他们三人不知又密谋了什么。
陆英只叫她们装着不知,盯着她们的动向便可。
只是这日半夜,陆英正睡得香沉,突然被桑锦唤醒。
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意识慢慢回笼。
“娘子,临昭殿出事了。”
一听临昭殿出事,陆英一个翻身下了床榻,只草草挽了个髻,套上外衫就匆匆出了门。
也不知何时起,临昭殿的事都归了她管,六局二十四司有什么事要去临昭殿的,也总是爱来先知会她一声,又加之阮月是她亲自送进去的。如今那里出事,她自得头一个得赶去。
在路上,桑锦大致与她说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千牛卫巡逻至临昭殿,发现院门虚掩,便入内查看,发现正殿门口原本守夜的宫婢倒在地上,殿内烛火昏黄,隐隐传出女子似泣似吟声。
待嫁公主闺阁侍卫不敢擅入,一面派人去请大将军,一面轻手轻脚地查看了其他各处,发现临昭殿内所以宫婢内侍都被迷晕,此时才察觉不对,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一个个侍卫血脉喷张,只见一男子正压着阮月共赴巫山,那声音正是阮月发出的。
众人知她身份,立时便将那男子拖出押下,这面派人来青竹院通报消息。
一到临昭殿门口,便发现里头灯火通明,还有隐隐地哭声从内传来,院里,站着几个千牛卫。
她进了院门,看到打头的正是赵乾。
“大将军。”“陆女史。”
两人打了照面,陆英转眸看到赤条条跪在地上的男子,忽然眼前一黑,她抬头才发现原来是赵乾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随即领着桑锦进了屋子,发现阮月还赤身裸体地摊在床榻上,发丝凌乱,面上泪痕斑斑,要有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陆英使了个眼色,桑锦这才上前扯过一旁的被子替她盖上,而阮月像一滩烂泥似的,一动不动。
“娘子,婢子瞧着她像是被人下了什么药,只是意识清醒,但身子动不得。”桑锦回到陆英身侧,缓缓说道。
陆英的眸子扫过屋子内的摆设,冷冷而笑。
转身回到门口,她冲着外头赵乾说了一声:“还请大将军好好审一审这淫贼,淑月公主是要去和亲的,如今失了清白,这可如何是好。”
赵乾自是满口答应,领了人便走,陆英回头看看阮月,挑眉道:“去寻两个宫婢来帮她收拾收拾,再找几个内侍,把这些个昏了的都挪进屋子去,严加看管。”
桑锦点点头,立时出去寻人处置。
陆英也没闲着,四处逛了逛,悄然抹去宫婢房中的碎末,在最角落的小屋子里她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春月。
她如此放心将自己放倒避嫌,看来秦宥应该就在周遭。
今日之事,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他们既想演这出戏,她就帮他们一把,左右是她们心存恶念,反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翌日,陆英早早去了万寿殿等着圣上下朝,没想到赵乾也来了,两人一打照面莫名有些尴尬,也不晓得是因着两人曾经的情谊,还或者是昨夜之事。
圣上乘轿撵而来,看到二人齐齐站在殿前,微蹙了蹙眉,准他们入殿。
一入殿,陆英跪了下来:“陛下,妾有罪,未曾看顾好淑月公主,以致出了差错。”
圣上接过于庆的茶盏,饮了一口,才道:“出了何事,你慢慢道来。”
于是,陆英将昨夜之事磕磕绊绊地说了一遍。毕竟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让她来说当真是为难她了。
圣上听得也是脸色铁青,最后看向赵乾:“审问出了什么?”
“回圣上,那人招供自己本是受淑月公主指使,为奸污其身边的春月,约定由淑月公主迷倒临昭殿众人,骗春月喝下失魂散后安置于正殿中。”
“且他们还以殿角的一支红烛为暗号,那男子见状,便以为一切都依约定行事,谁都没想到,喝了失魂散的会是淑月公主。”
“他猜想是春月做得手脚,只因淑月公主和春月二人不和己久,近来更是日日争吵,如此淑月公主才想以此教训春月。”
圣上听了,气得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浑帐浑帐,都是一群浑帐,一个两个的都不给朕消停,大齐太子马上便要入京了,竟闹出这样的腌臜事。”
一见圣上发怒,陆英也缩着脖子不敢出声,免得不小心被无辜波及。
只是今上当真是怒火中烧,又砸了个杯子,扔了一堆的奏折,才总算觉得消气了一些。
“陆娘子,将临昭殿的宫婢内侍都好好查一遍,若有异心的,都处理掉,至于阮月,先圈禁殿内,晚些再定罪。”
少顷,圣上下了令。
陆英正想领命,突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第54章 杀机再起
于庆匆匆跑进殿内,凑到圣上跟前,沉声道:“陛下,贤妃娘娘来了,正跪于殿外,说要向陛下请罪。”
“她请什么罪?”圣上起身挥袖便要出门,但走了两步,又停下,一思忖,复又坐了回去,“你去同她说,让她先回去,晚些朕再去看她。”
陆英看着圣上一连串的动作,也猜不到他在顾忌什么,只按着吩咐退出了殿去。
殿门外,于庆正搀扶贤妃起身,陆英忙赶过去,扶住了贤妃的右侧。
“娘娘,此事是妾的错,娘娘罚妾吧。”
这一回,她是当真连累了贤妃,若不是为了解决阮月这个隐患,她也不会狗急跳墙,最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虽说根本原因是阮月和春月狗咬狗,但若不是如此,她也寻不到机会插了一脚,只是自己也没想到,这事闹得有些大。
“与你有何干系,是我这么多年,都没看出她的本性,没能好好教导。”贤妃说着,轻拍她手背,“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落得如今下场,皆是纠由自取。”
“只怕那个男子与她也脱不了干系,往日我觉得她行事虽有些跋扈,但见没什么大差错,也就由着她,却忘了,越是放纵她越过火,说到底,也是我害了她。”
陆英摇摇头,见她步子放缓,干脆扶她在小道旁空地上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娘娘何必自责,旁人的束缚只是一时的,做人行事最终还得靠自己。”
“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还不能克制自己本性,娘娘便是日日拘着她也无用。”陆英在她身侧蹲了下来,双手握着她的,“娘娘千万不要自责了。”
“还有,圣上并未责怪娘娘的意思,反而娘娘若因此损伤了身子,那阮月当真是罪过大了,只怕圣上动怒起来,她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贤妃定定看着她,须臾笑了:“我以前怎没发现,你这小娘子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怪道晟安他...”
贤妃忽地止了话,陆英不解挑眉,不知她口中的晟安是谁?难道是李景清的表字?
“母妃。”李景清的声音从后传来,陆英转头,看到他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殿下。”她起身行礼。
李景清笑笑:“你与我母妃二人到底是谁劝谁啊。”
陆英挑眉:“人生在世,不就是你劝劝我,我劝劝你么,娘娘与妾正是如此。”
李景清望着她无奈而笑,后陪着贤妃回了凤宜宫。
阮月被禁足临昭殿,圣上还未发话处置,便仍需将她伺候好,至于春月,则被罚去了掖庭。
陆英想着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就亲自去了一趟掖庭。
“你若告诉我苏娘子的身份,我便助你离开此地,甚至我还可以让你离宫。”为弄清苏娘子的身份,陆英开出了诱人的条件。
对于春月而言,皇宫如今是个能一口吞了她的地方,若能离开,料想她不会拒绝。
但结果却出人意外,春月闭口不谈此人。
“我告诉你她的身份,你是有法子抓住她?还是能让她伏法,你什么都做不了,我劝你,还是忘了这个人吧,你们斗不过她,以及她身后那人。”春月说着,顾自埋头继续打水。
如今她在掖庭干着刷糞桶这个最累最脏的活,进来的头一天,就被人教训了一顿,让她明白眼下的生活与往昔的落差。
若是能离开,该多好啊,可惜了。
陆英看着她笨拙地拉着水桶,转身准备离开。
“陆英,你找不到她的,你永远都找不到她的,哈哈哈。”
身后,传来春月不甘的声音,她明白了,原来春月也不晓得苏娘子的身份。不然,她怎么可以憋着不说,毕竟她最后的制肘,只有一个秦宥了。
阮月的事情还没查清,大齐太子进京了,陆英好奇这场真假太子的闹剧如何收场,而这天的接风宴,刘芸再次找她做陪。
然看了一圈大齐的人后,那个真正的太子却不在,倒是刘芸身旁的一个陌生男子冲圣上行了礼。
“大齐太子府詹事伍尚参见陛下。”
圣上免了众人的礼,探头一打量,问伍尚大齐太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