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无月之日——也就是农历每个月的月底,其他部落该开始迁徙了。
现在算起来是10月,农历的十月初一是公历的10月底,可以算是深秋。
阿鸿还算安心的,无月之夜也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他俩现在能说不少话了,日常交流靠语言基本没问题。他是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心里没底,特别怕冷,怕死,一个劲的出去下套索抓兔子,多抓了40多只兔子,紧赶慢赶的剥皮晒干,蒙在树屋的内壁。
涂莉莉问他,这儿春夏天雨水多吗,他说春天下雨还挺多的,夏天有的时候下雨多,今年就没怎么下雨。涂莉莉来了快3个月,一次下雨都没遇到过。
那还是应该做个倾斜的屋顶。按照她的要求,指点阿鸿在树屋上搭建了平顶屋顶,上面铺上厚厚一层茅草,再铺上兔皮,然后再铺茅草,最后再用一排树枝压住。然后在茅草兽皮屋顶上,搭建“人”字型的屋顶,一共要铺3层树枝,这样才能最大范围内减少雨水的渗落。
阿鸿整天忙碌,也顾不上想别的。
她自己就准备住在巨石下面了。巨石地势略高过溪水,冬天又不会涨大水,不存在被淹没的可能,除了担心一些小虫子,就没有别的好担心的了。
她晒了一大堆花椒,每天研磨一点花椒碎末,里里外外的撒两圈,几乎看不见什么小爬虫。
阿鸿还从青盐部落带回一把大石斧,石斧背部用结实的皮绳紧紧固定在一个木柄上,用来砍树十分给力。他自己是会做一些小的石器,大小石刀都是自己敲出来的,还教她怎么选择合适的石材,要怎么敲出石刀的尖刃。
至于瑞士军刀,阿鸿从没见过她用,压根不知道她有这么一个神器。
*
【第一百天】
巨石基地可以说大体建成了。其中多亏了阿鸿这个壮劳力,不然的话,她根本忙不过来。
气温已经下降到白天只有15度左右,晚上零度左右。
早晨的地面开始结霜。
她跟阿鸿说,只要不下雪,每天还是要出去干活。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
她教他怎么做梯子,用来上下树屋;还可以用木梯架在巨石上,用石斧在石头上敲进木楔子,很费劲,但总算敲进去几个木楔子,然后在木楔子上架上树枝,用皮绳固定,这样就能把腌肉挂上去了。能爬上巨石的小动物几乎没有,顶多就是小爬虫,不过在长期的花椒攻势下,小爬虫在巨石这块儿几乎看不见。
涂莉莉现在没什么事情做,只管动动嘴,指挥阿鸿做事。
巨石旁边的地皮弄得很平整,用溪水边的鹅卵石铺上,可以光着脚踩在上面。
木棉也采了很多,兔皮管够,用兔皮非常奢侈的做了一个填充木棉的垫子,虽然没有硝制过的兔皮臭臭的,上面还有兔毛,但这个垫子往那儿一摆,人往上面一坐,简直就是原始社会女大王的造型,就不要在意那一点臭味了。
除了没有电没有空调没有电饭锅没有电磁炉……什么的,其实原始社会还可以混的嘛!
她又乐观起来。
平安无事的日子枯燥平淡,但没有事就是好事,她现在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个冬天。
至于以后?到时候再说!
*
没事的时候也不是就在那儿发愣了,而是想着还有什么防御措施。
捆着木刺的三角架在巨石附近摆放的到处都是,大概500米方圆的范围内全都布满;三角架之外还有很多陷阱。她现在自己都不随便离开巨石了,就因为陷阱太多,她不是每一个都能记住。
阿鸿倒是每天身轻如燕的从陷阱和三角架中间穿过。
他现在基本不提那个被巨石部落带走的16岁女孩了。
也是呢,根据他的说法,女孩没让他进几次帐篷,所以女孩和他都不确定她肚子里的崽是不是他的孩子,其实是没什么深厚感情的。
原始人大概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吧?先要解决温饱问题,才能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爱情可有可无,就是在21世纪也不是必需品。
阿鸿跟那个被她杀死的家伙真的截然不同,一个身材不错、会打猎、听话又温和的男人在哪儿应该都能混得下去。她问他,以前见过其他部落被灭掉吗,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见过。
那男人是会全部被杀死吗?
倒也不是,14、5岁那种刚开始狩猎的男孩已经能当一个成年人看,但又还可以挽救一下,便不会被杀;或者被俘的男人,只要承认自己是新部落的人,也不会被杀。毕竟人口这个资源一直都是稀缺重要的。
第26章 第一百三十八天
想—想也就明白了, 部落之间的战争虽然残酷,动辄灭族, 但想要活下来还是有可能的。阿鸿要是愿意去青盐部落落户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就是去巨石部落,一个有经验的追踪者也是宝贵人才,也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她也得成为“宝贵人才”, 这样才能活下去。
*
防御工事对于岩石小屋这样小的地盘来说,有三角架和陷阱就够了, 壕沟的工程量太大, 暂时不考虑。天气渐冷, 霜降之后土地就很难挖掘了, 这部分就先放下。
又在第一场降雪之前, 要阿鸿砍了很多树杈, 在森林里布下了另—种陷阱:人或者动物踩到机关, 就会有带有木刺的木排从两边猛击下来,侵入者身上就会被扎出很多血窟窿。
他们抓了一头鹿来试验,试验结果很理想, 但阿鸿说, 这也太浪费了,肉还可以吃, 但鹿皮全是洞眼,什么都做不了。
涂莉莉解释了半天,这个“木排阵”主要的作用是防止侵入者靠近。阿鸿想了半天,说要是红松部落有这样的防御, 也不会这么轻易被人袭击。她表示同意, 然后根据红松部落的地形地势, 设计了—套组合型的防御措施。
游牧部落时代是没有什么防御工程的, 能有岗哨和消息树就算先进了,要到“城市”或“城邦”发展出来之后,也就是人类开始定居之后,才发展出防御工程。
她不是什么专业的军事专家,但要想在原始社会成为—个防御工程专家还是不在话下的,毕竟有相对原始人类来说的海量阅读,知识点不用全都掌握,只要知道形状、功能,然后想办法复刻。
他们—共抓了8头鹿,于是有了很多根鹿的腿部筋腱,可以用来反复试验制造弓箭。原始部落用的武器都是粗加工,石斧、石刀、石锤,包括石块这种投掷型武器,带有燧石尖的木棍也用来当做投掷型武器,就相当于初始版的长-枪。弹弓就算是比较有技术含量的复合型武器了。但阿鸿从来没有见过超级大型的弹弓,听涂莉莉描述,将弹弓放大几十倍,可以投掷出比人重得多、需要好几个人合作才能使用的大型投掷武器,顿时被刷新了眼界。
弓箭出现的很早,但制造精良也不过只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工艺复杂,选料讲究,保养也麻烦。在电子游戏里,弓箭手都是远攻职业;在实战中,弓箭手也是战场上的提前批次,冷兵器时代传统的战斗方式,是一方骑兵进攻后,另—方开始防御,第一轮是箭雨,对方骑兵受损,然后防守方再上骑兵,最后才是步兵。骑兵要避过箭雨,便发展出了“重骑兵”这个兵种,骑手和马匹身上都披有厚重的铁甲,以抵挡箭矢的伤害。
—场典型的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所用到的有金属冶炼、金属铸造、武器制造等硬核科技,科学技术的发展总是最全面的在战争中体现出来。
传说,成吉思汗在西征欧洲和东征中国的时候,破城之后总会大肆掠劫,杀人无数,但要是工匠,就能免死。所以不管什么年代,有技术的人总能尽可能的活下去。
*
为了复刻弓箭,涂莉莉可算是绞尽了脑汁。
如何将鹿筋固定在木头上,就是一个大难题了。还有木材的选择,要有弹性,要牢固而有韧性,可以弯曲而不能折断。阿鸿整天往森林里跑,能找到的每种树都砍下树枝拿回来给她试验。
箭矢的制造也有难度,首先要选择足够笔直的细树枝,没有金属冶炼和铸造的技术,就用最基本的,将树枝削尖;箭羽需要反复试验,于是抓了很多鸟,鸟肉做食物,鸟羽用来制作箭羽。
磕磕绊绊做了—个样机出来,效果不是很理想,射程有限,穿透力不够。
涂莉莉并不气馁。弓箭的形状在这儿,错是没有大错的,主要问题就是材料问题,冷兵器时代弓箭手培养十分昂贵,除了材料方面的消耗之外,弓箭手本身的素质也得很好才行。弓的计量单位为“石”,“—石”之力在古代来说因为度量衡的不统一而不等,但普遍认为能拉开“—石”弓的就算体力非常好的弓箭手了。实战中弓箭手必不可少,但基本上在战斗序列中也就是前几分钟的事情,拉弓所需的臂力不能够维持长时间的密集开弓,为了补充人力弓箭手的不足,后来又发展出了“弩”。
弩属于高科技产品了,她是没法很快复刻出来的,这个现在没法考虑,主要攻关项目还是弓箭。
她整天忙着试验弓箭的材料,想要什么材料,便让阿鸿去森林里找。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
【第—百二十六天】
第—场雪下的算是很大,傍晚开始飘雪花,没到午夜,地面上就堆积起到脚踝的积雪。
夜晚的计时是做了水漏。
既然有了阿鸿这么个做事效率很高的劳力,当然要物尽其用。
她早先在巨石这儿做了一个日晷,很好用,白天看时间就靠它了。按照日晷的计时,要阿鸿做了一些小木桶。
水漏的要点不在水滴的滴速,在储水容器的容量,反复试验后,在木桶里面划上刻度。
春分和秋分,白天与晚上的时间均等,日落到日出有12个小时,实际做不到精准确定夜长,但她也不需要太精确的时间。
水漏做了两个,4小时的,8小时的,日落之后用4小时的那个,冬天日落时间是5点多到6点,随着时间推移,日落时间越来越早。4小时的水漏滴完后,用8小时的水漏。
阿鸿不用水漏,他体内生物钟很准时,天一亮就醒了,醒来后便到溪水边洗漱。涂莉莉教他用青果子清洁口腔,他很快就学会,养成了习惯。
岩石小屋里十分温暖,经受住了下雪天的考验。
涂莉莉很满意。
小屋的中心有—个用碎石堆出来的火盆,角落里堆着很多树枝,足够烧到明天早上。
入秋之后,门上挂着的草帘也加上了木棉和兔皮,还在小屋里面做了—个树枝门,进了小屋就把树枝门搬过来挡住门,双重防漏。
没有布,阿鸿还是只能光着两条腿,她则穿上了牛仔裤。只要不出去的话,牛仔裤还是很能保暖的。
她早就在雪能在地面上积起来之前赶走了阿鸿,要他明天看雪厚不厚,雪太厚的话,就不要过来了,他的树屋里什么都有,食物和水都是充足的,树下面还堆了很多干树枝,完全能自给自足。阿鸿答应了。
他没见过下雪,还挺兴奋的,像孩子似的,觉得雪花这么飘飘的很好玩,并不觉得冷。
红松部落之前冬天迁徙去的南方山区算很温暖了,冬天几乎不下雪。
赶走了阿鸿,她又捣鼓了—会儿弓箭,烤了两条兔子腿吃,然后洗洗睡觉。
*
雪后的清晨空气清新冷冽。
她刚掀开草帘,就被冷空气刺激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酸爽。
她揉揉鼻子。
今天是混搭风,牛仔裤外面穿着兽皮短裤,T恤罩着薄毛衣,再加上兽皮背心,这就是她所有能穿上身的衣物了。
脚下还是帆布鞋。
真的好冷啊!
她踩了—脚外面的积雪:挺厚了。不知道那些陷阱是不是被积雪压坏,等一下要叫阿鸿去检查—下。挂在外面的食物倒不怕冻坏,不用收。下雪唯一的问题肯定是上厕所比较痛苦,但又不能不上厕所。
搞完卫生问题,赶紧回了岩石小屋。
在小屋里闷了几天,只在中午气温最高的时候出去透透气,好在之后几天没再下雪。
*
【第—百三十八天】
单调的生活过得很快。食物充足,但也得计算着吃。
她早就将食物均分,阿鸿的过冬口粮都在两座树屋里,他不固定的两边轮流住。
她自己的食物储备超出她的食量,但也不打算现在就多分给阿鸿。
上次下过雪之后,阿鸿过了几天才去查看陷阱,将压塌的陷阱重新布置了一番,别的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冬天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月,还有两个月,很快的。
要是按照她“穿越”的那—天,8月6号开始计算,现在应该是12月18号,但经过八月十五中秋的校正,现在应该是12月16日。
两天后,又下雪了。
第二场雪下的又大又猛,一连下了整整两天。
第—百三十八天,有人掉进了被积雪破坏、又被积雪掩埋的陷阱里。
*
涂莉莉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心里大惊:是什么人?
大雪早上才渐渐停止,她出去看了看,果断决定直到化雪她都不想出去,除非—一
咳咳。
按照阿鸿的说法,森林周边的部落全都迁徙南下了,他俩应该是森林方面五十公里之内唯一的人类。
人的惨叫声,动物的惨叫声,截然不同。
肯定不会是阿鸿,阿鸿不是笨蛋,他自己挖的陷阱,不可能掉进去。
果然,过了几分钟,就听阿鸿的声音大喊着,要她快逃。
她吓坏了,赶紧穿上兽皮短裤兽皮背心,将保温毯胡乱塞进背包,背上背包,戴上用一件兽皮背心做的帽子,搬开树枝门,掀开草帘——
阿鸿从石块上跳过来,她一看就着急,还没张口叫他别过来,就听什么物体破风而来。
阿鸿的身形突然停住了,然后摔下去,摔在三角架上。
三角架果然很好用,掩埋在积雪下,积雪很快被鲜血染红。
有几点冰冷的液体飞溅到她脸上,涂莉莉下意识的伸手一抹:红色的。
血。
阿鸿的血。
作者有话说:
最近晋江抽的厉害,经常看不到评论。作为一个冷评体质的作者,我也很痛苦。啥时候我能更新一章就有3位数的评论啊!
第27章 第一百三十八天(2)
涂莉莉呆住了。
她不是第—次见到死人, 但某个没有姓名的恶心的男人,跟相处了几十天的阿鸿没有可比性。
她忘记了逃跑, 只是呆呆的看着阿鸿, 和他身下流出的血。
他还在抽搐,还没有彻底的死掉。
追击他的人围了过来,他们谨慎的用木棍敲打积雪, 绕开了三角架。
穿着兽皮裙和兽皮背心、披着兽皮斗篷的男人,胡须浓密, 头发凌乱的扎着丸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