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颓废地坐在沙发上,觉得有些冷,紧紧地抱住自己。
客厅里的钟从中午一点爬到了下午三点。
她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一个人坐在客厅,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
大脑里不断闪过有关于盛铭洲的各种画面,然后再告诉自己,这一定是自己虚惊一场。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应该,不会吧。
舒年被长时间快速跳动的心跳折磨得难受,她劝说自己冷静,却没有做到。
她看着手机,目光直楞楞。
又过了一个小时,电话终于有了回音。
安静的客厅,陡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舒年吓了一跳,反映归来,跳下沙发去拿手机,连不小心撞倒了茶几,都没皱眉。
扫了一眼屏幕,是盛铭洲。
“喂......”颤抖着声音,舒年接起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三月下起了大雨,四月里遍地蔷薇。”出自林白《过程》
“眉目舒展,顺问冬安。”出自《心小舍》
第30章 夜漫漫
◎告别职业生涯◎
“喂。”
舒年确信那是盛铭洲的声音, 顺着电话话筒传过来的时候,紧张到快要跳出胸腔的心终于放缓了一些。
他的声音听起来, 应该是还是正常的。
舒年咬住下唇, 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你昨晚,怎么没接电话?”不明所以,舒年还是控制不住, 声音抖得厉害。
“昨晚,我们这边发生枪击案了。”盛铭洲不想瞒着舒年,也知道瞒不住。
心又跟着悬了起来, 舒年紧张地追问:“那......那你呢?”
本来是没什么大事的, 只是在那周围活动,
第一枪响起的时候,盛铭洲他们就反应过来准备躲起来。
因为处在市中心, 又是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 所以枪声响起的当下人群骤散,场面混乱得厉害。
有个看起来才几岁的小姑娘应该是被人群冲散,站在店门口大哭着。
盛铭洲闻声再回头,看见的那一瞬间,都没有犹豫一下就有折返跑回去。
枪声又一次响起,盛铭洲抱住小女孩准备带着她躲一下的时候,身后的玻璃被枪击碎裂, 一瞬间玻璃碎片炸裂开来。
盛铭洲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没有躲过去,转身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其中一片尖锐的玻璃,落进了眼睛里。
很疼, 但盛铭洲当时还没觉得只想着赶躲起来。
直到枪声再也没有响起, 警车的鸣笛声传来。他才松了口气。
尖锐的疼痛从眼睛传来, 盛铭洲痛得厉害,一直捂着的手拿开一看,满手全是鲜血。
被送到医院的路上,疼得发抖,盛铭洲能感受到后背全是汗。
但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恐惧。
伤的可是眼睛,这要是真的影响了视力,他就可以彻底与飞行员生涯告别了。
到了医院,先打了麻药,疼痛感渐渐消散,盛铭洲有虽然还是有意识,但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紧接着,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是静脉全麻,虽然没有伤到眼球,但是毕竟尖锐物体落进了眼球,视网膜,晶状体各种部位,医生和段晨瑞他们说了什么盛铭洲也没太听清。
手术还算成功,已经把玻璃碎片取了出来。
当天晚上趁着麻药药效,盛铭洲一直睡着,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这中间,段晨瑞被警察带走去做笔录,回来第一时间就往医院跑,所以也没有顾得上接舒年电话。
醒过来之后,护士来打过了一针止疼针,又上了一针消炎药。
还是疼得紧,但盛铭洲也顾不得了。
醒来看了一眼时间,拿到手机,就看见了舒年打过来的许多电话。
只想着赶紧回过去。
盛铭洲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虽然口气尽可能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但舒年听得心惊肉跳,知道这绝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现在医生怎么说?”
“手术做完了,但是要留院观察。”盛铭洲也不敢保证,因为他也不确定。
不确定这一场意外,手术之后,他的视力是否还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如果不能,那么航医的诊断一旦开下来,他就再也飞不上蓝天了。
舒年听不到回答,心里大概也有数。
盛铭洲的低落全都表现在了沉默里。
意外总是这样猝不及防,舒年一时竟然找不到安慰的话。
因为,无论什么样安慰的话,比起他的蓝天梦,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脆弱得如同一张纸。
“可能,要住院观察一段吧。”盛铭洲也不是很确定,在视力恢复修养时期,航司会怎么安排他。
国内的民航公司那么多每一个航司每年签约招进来的也不在少数。
单单北航这一所学校,一个年级的飞行技术专业人数就有几十,更别说算上南航,中飞院,民航大学等全国所有的学校了。
这个行业的淘汰率,又高又残酷,被替代,简直不要太容易。
盛铭洲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表现得很沮丧,只是组织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掩饰。
“没事的,先好好配合医生治疗。”舒年深吸了口气。
“好。”盛铭洲应了一声。
人脆弱的时候,总是格外的矫情,盛铭洲迟迟不想挂掉电话,隔得那么远,他却在想,如果她就在身边该有多好。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舒年忽然问他:“如果你知道救那个小女孩,会让你的眼睛受伤,你还愿意去吗?”
“当然啊。”盛铭洲没有去想,答案脱口而出。
或许他不去,那个小女孩也不会死,但是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经不起任何的赌注。
眼睛受伤,他很难过,也很无力。
或许,因此终结了飞行生涯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但做过的事,正确的事,对得起良心的事。
无论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一直都是这样吧。
阳光,善良,又温柔。
当时高中集体军训在操场走正步的时候,有人中暑呕吐,他毫不嫌弃地带着同学医务室。英语成绩数一数二,却从来没有对提出基础问题的同学有过任何鄙视。
何况一条人命,摆在那,他一定是义无反顾,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舒年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没有惊喜,只是觉得又心酸又欣慰。
“那如果,我真的不能再继续当飞行员了。怎么办?”
本来准备挂掉电话了,盛铭洲忽然无助地问了一句,舒年的心难受得厉害。
如果不能飞行了,该怎么办?
舒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那样,盛铭洲就会失去他的梦想。
她没有办法说没关系,却心疼到了极点。
“就算这样,我也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了,糟糕的心情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舒年坐在客厅,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在想,在想盛铭洲刚才说的问题。
等他回来,这件事,并不会因为意外的发生,职业的更换而改变。
那是她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就喜欢的少年,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
坐得太久了,连小腿都已经麻了。
舒年挣扎着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你好好休息,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黑糖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低沉,在舒年的脚边安静地趴下。
舒年拍了拍它的头,心里也在安慰自己。
起码性命无虞,也算是万幸。
盛铭洲这个人还在,就好。
航医也参与了医生的治疗计划,但是情况不太好。
视网膜和晶状体虽然没有虽然没有损伤,可毕竟是最脆弱的部位,细密的血管,还有敏感纤细的视觉神经。
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影响视力甚至失明。
航司那边倒没有做出明确表示,应该是想等着观察结束,看看康复结果,再重新进行体检。
盛铭洲又住了几天医院,状态好一点,但受伤的左眼被纱布遮住,视线受阻,难免心情烦躁。
他每天都会捏着那枚平安符,一看就是一下午。
他还没有和殷萍盛霄说自己受伤的事,他们应该也不会想过来。
如果真的中断了飞行,那么也就代表着,大学这快要三年的时间,全部浪费。
重考,还是直接就业,都是问题。
等着他承载着蓝天白云,飞回到她身边的约定。
从唾手可得,变成了浮萍缥缈。
而这中间,仅仅只相隔了几天的时间。
舒年每天都会发消息过来,但盛铭洲心情太差了,他只要一想起那个约定,就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真成了闲散人士,那他真是个废物了。
越来越少的交流,意外的发生,无端地让两个人陷入了焦灼,痛苦,甚至游移。
盛铭洲虽然没说,但舒年能敏感地感觉到。
拆纱布的时间越来越近。
舒年寝食难安,夜夜都做噩梦。
某一天晚上,她又梦见了盛铭洲失去了做飞行员的机会,然后不告而别。
醒过来好一会,再也忍不下去。
高考结束后,汪美玲和舒展有带着她出国旅游放松,还在护照的时限范围内。
意外刚发生那天,她就申请了签证,七八个工作日下来也已经审批下来。
舒年看了最近的航班,连夜收拾了行李。
跨越半球,跨越看不到边际的深海。
她想去看看盛铭洲。
想陪他渡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不管结果怎么样。
安检,登机,中转。
国际航班,飞行时间都不短。舒年坐在飞机的窗户边,毫无困意,脑袋空空。
见到盛铭洲说什么,问什么,在澳洲那片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上,她要怎么生活一段时间,她都来不及去想,手里只有在中转地银行兑换的一些澳元。
舒年打小就是个安静不喜欢冒险的性子,但所有事只要和盛铭洲相关,她总是可以疯狂到难以想象。
这件事她没有和舒展汪美玲说,怕他们担心,只给许子延提了。
许子延还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有事随时联系。
去医院,是段晨瑞开车带着她的。
在病房门口,舒年停住了脚步,纠结了很久,都没有迈出第一步。
悄悄推门进去,舒年尽可能放轻脚步。
看见了躺在床上,眼睛上还盖着纱布的盛铭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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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等结果
◎去到她身边◎
推门进去的时候, 盛铭洲在睡着。
舒年没有弄出声响,拉了一把椅子, 安静地坐在一边等。
日暮黄昏, 外面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舒年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言不发,陷入沉思。
落日的光辉落在他身上, 也落在白色床单上。
心情忽然很差,舒年看着盛铭洲眼睛上的纱布,垂着眼睛, 在想一会他醒过来要说什么。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 盛铭洲才醒过来,迷迷糊,看见舒年, 愣了一下, 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盛铭洲下意识地捂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有些泄气地放下。
舒年没说话,有点小脾气,很久才开口
“给你发消息,你老是不回,我有点担心。”
盛铭洲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几天, 他一直都在想,如果视力真的不能恢复,不继续做飞行员,大好前途半路终结, 他还有没有被爱的资本, 担负责任的能力。
舒年能看得出, 盛铭洲应该是低落到了极点。
她想了想,也没有开口,拿起了床头柜上的苹果洗了一下削皮。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夜晚的时候,医生又来查了一次房。
舒年追出去问了一下具体情况。
“他的眼睛是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失明的可能性虽然不太大,但是视力受不受影响,谁也不敢保证。目前航医已经来过了,也给他用了最好的药,手术很成功,具体结果要等。”
“好,谢谢医生。”舒年用英文简单交流了一下,还问了护士护理的流程。
等到再回到房间的时候,摆在桌上的饭菜,盛铭洲还是没有动。
舒年深吸了口气,走过去。
“怎么不吃晚饭?不想吃这个吗?”
“还不饿。”盛铭洲摇摇头,目光看向窗外,“你这么过来,叔叔阿姨知道吗?”
舒年摇摇头,“我堂哥知道,还给了我转了钱,加上这个假期的实习工资,在这边待一段时间还是够的。”
盛铭洲听说汪美玲和舒展不知道,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没事,过几天拆了纱布就没什么问题了,你回去吧。”
舒年闷闷地嗯了一下。
气氛有些低沉,两个人各怀心事,却谁也不开口。
舒年默默地撤掉了盛铭洲没有动的晚饭,从包里拿了两个青团放在他手边。
是肉松咸蛋黄馅儿的。
舒年起飞前特意去巷子里买的,应该没有放坏。
盛铭洲垂眸看了一眼,鼓弄在嘴边的话缓缓开口:“舒年......如果我的眼睛......”
“没有如果。”舒年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可能性。
房间安静得吓人,舒年口气很倔,说完又觉得有点后悔,抬眼看着盛铭洲,好一会又补充。
“我刚才问过医生了,不会失明。就算视力下降做不了飞行员了,我们也可以再找其他想做的喜欢的事。”舒年没有联想太多,也不想让盛铭洲想太多。
她喜欢飞行员的头衔,但她更喜欢盛铭洲,喜欢阳光热忱的少年。
他平安健康,其他的都可以暂且不论。
“我说过的,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舒年说话的音调不高,听起来柔柔弱弱。但每次只要说到有关于盛铭洲的事,她总是格外认真,真诚又坚定。
盛铭洲往下准备好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