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转身，大步离开, 出了教学楼，走向行政楼，这个点，那个表情带她去行政楼, 应该没有好事。
蒋向南难道反悔, 跟老师告状？
苏璃跟着小王走在行政楼, 夜晚的行政楼比白天还安静，每走一步都能发出回声。
“蒋向南他爸来了？”苏璃问着。
小王脚步一顿，忽然不知道怎么说。
蒋向南广播，丢脸的是蒋向南，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蒋袁，可……
苏璃想了下，道：“不对，蒋向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可能让蒋袁知道自己丢脸的事。”
小王沉默着。
苏璃抬头看着前面的背影，仔细分析道：“如果是因为擅自使用广播室的原因，被叫过来的应该不止是我，应该还有赵玖。”
现在只有她，应该不是广播的事。
苏璃又想了想：“如果是要因为上学期的事，学校要还我公道，不可能是大晚上叫我来。”
小王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苏璃视线落在小王紧张到无处安放的手，顿了下。
“来的是我爸妈？”
小王嘴巴张了张，仿佛哑了一般。
苏璃愣住了，她没想到在苏澄不住校的情况下，她爸妈这么快就知道了，而且……
她看向前面亮着的灯，所以是蒋向南他们告诉了苏澄，苏澄叫来了爸妈？
小王抿了下唇道：“苏璃，待会实话实说就行了。”
他继续走着，然后打开了那扇门。
门内，主任头疼的坐在桌子后面，苏林黑着脸站着，方兰压着火气抱着苏澄。
蒋向南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教导主任没想过学生间还能出这么复杂的事，他抬头，看着小王身后的女孩子。
“苏璃，苏澄说，你让赵玖为你出头，诱蒋向南打赌，逼迫他说假话，有没有这回事？”
苏璃看了眼躲在方兰怀里的女孩子，道：“我没有。”
“颠倒黑白，诬陷姐姐，我们是这么教你的？”苏林怒了。
这是简单的诬陷吗！
亏他还觉得她成绩回去了，可以把她手机还她了，班也不给她转了。
方兰失望的看着苏璃，紧紧的抱着哭的双眼红肿的苏澄，心头难受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小璃能做出这种事。
这是她亲姐姐啊。
苏璃被他们的神情刺了下，随即立马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百分百信任苏澄，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这种时候情绪过于激动反而不是好事。
苏澄微微推开方兰，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哽咽：“苏璃，我知道你讨厌我，也知道你这几个月被人在背后说，你心里不舒服，但你不能让赵玖这么逼蒋向南说这种话？”
苏璃视线落在苏澄身上：“赵玖跟蒋向南打篮球前，钱磊一直跟着他们，打篮球的时候，那么多学生在，打完后，他就跟我走了。他没有时间逼迫蒋向南。”
“既然你说他逼迫，那就拿出证据。”苏璃声音微沉。
苏澄愣了下，这样的苏璃她从来没见过，她赶紧擦了擦眼泪，她气势不能输：“赵玖私下找过蒋向南。”
苏璃闻言转头看向蒋向南：“在哪里说的？几点说的？”
蒋向南闭上眼睛，不回话。
苏澄见状赶紧替他道：“他跟赵玖有约定，不能说。”
“但我知道蒋向南广播说的根本不是真的，只能是受赵玖胁迫。”苏澄压下眼底的慌乱，她知道只要把这事搅混，让人理不清孰是孰非，就可以到此结束。
苏璃冷静道：“你所谓的胁迫是基于广播内容的假，那你怎么证明广播内容是假的？”
苏澄松了口气，绕回到这就可以了。
“我告诉过你我跟蒋向南认识的事，我也没说过因为我受难，你才能过的好的这类话。”
苏林沉沉的眸子瞬间震荡了下，指尖逐渐僵硬。方兰心头的火气也忽然像被什么浇灭了般，怔怔的看着身前的女儿。
苏璃跟苏澄都没注意到两人的表情。
苏璃继续道：“所以你依旧没有你告诉过我的实质性证据，一切依旧是你片面之词。”
苏澄道：“你能证明我没告诉过你吗？”
主任听烦了，两边都没有证据，跟上学期苏璃早恋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苏澄有点胡搅蛮缠了。
他正想让苏林他们把她们两个带回去，回家解决。
这事不能牵扯到赵玖，不然他们没法交代。
“你在哪里说的？什么时候说的？”苏璃忽然问道。
苏澄愣了下，撇过头：“过去太久了，我不记得具体时间地点了。”
苏璃：“那我帮你，是白天还是晚上，上学的时候还是放暑假的时候？在家在校还是在路上？”
“既然你说你跟我说过你们认识的事，那这些基础的你应该记得。”
蒋向南闻言，睁开眼眸，眉头皱了下。
苏澄轻咬了下唇道：“应该是白天，上学的路上。”
苏璃又道：“穿着夏天校服还是冬天自己的大衣。”
苏澄随口道：“夏天。”
苏璃：“公交车上还是在去公交车站牌的路上。两个地方环境相差那么大，不可能记错。”
苏澄心头渐渐开始慌，指尖紧揪了下衣服：“去公交站牌的路上。”
苏璃：“所以就是下午放学的时候，因为我早上起不来，根本没跟你一起上学过。”
苏澄慌着：“嗯。”
苏璃：“出校门前还是出校门后。”
苏澄意识到有问题，脸色微白：“我想不起来了。”
“那我们调监控查……”苏璃说着，监控不可能存这么久，但苏璃知道，苏澄已经心慌了，只要再诱导下去……
“小璃。够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翻出来。”苏林忽然出声打断。
苏璃愣了下，看向苏林。
苏林揉了揉额头，对着主任道：“既然事情说不清，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主任头疼般道：“嗯。”
苏澄微微松了口气，还好爸没耐心听了，只要和稀泥掉，这样同学议论的目光就有苏璃帮着一起承担。
时间久了，只要她坦坦荡荡的，自然没人会再在意这事。
她得意的看了眼苏璃，她的反抗依旧没有任何用处，那个赵玖白替她出头了。
苏璃没空管苏澄的得意，她怔怔的看着苏林，大脑嗡嗡作响。
他们知道了。
他们知道是苏澄在说谎？
苏林走过去道：“小璃，你回去上夜自修，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苏璃往后退了步。
苏林眉头皱了下：“苏璃？”
苏璃看着他：“你们知道是苏澄在说谎了。”
苏林指尖僵了下，随即垂下眸道：“你在胡说什么？”
苏璃抬起眸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因为如果你们不知道真假，你们只会觉得是我在撒谎，而不是希望这件事不明不白的结束。”
“因为你们不会让从小过的那么辛苦的苏澄受到一丁点委屈，你们会无条件相信她，这样才能弥补她缺失的亲情，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家人都在她身后。”
“所以你们会在一次次不确定事情真相时，都选择信任苏澄。”
“可这一次你们没有。你们是发现苏澄理亏了，对吧？”
苏林指尖跳了下，怔怔的看向苏璃。
方兰撇过头，不敢看她。
苏澄愣了下，赶紧抬头看向苏林，只见苏林薄唇紧抿，搭在桌子上的手按的紧紧的。
苏澄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窖，他们怎么会知道？
苏璃看着苏林跟方兰的反应往后退了一步，她怔愣着：“所以你们真的明明有证据，却不拿出来。为了维护苏澄？”
方兰哑了下：“小璃……”
他们不是不想维护她，只是小璃已经承受过一遍了，而澄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够将伤害降到最低，一个人受过伤害，总比两个人都受伤害要来的强。
“可为什么上学期你们不维护我一下？”苏璃茫然了下，十年前噩梦般的场景重新涌现。
全校师生非议，整夜整夜睡不着，苏林跟方兰逼她认错。
“你们知不知道在最无助的时候，被最依赖的人呵斥是什么感觉？”
“你们现在还打算让我再承受一遍？”
方兰看着苏璃的样子，心口抽疼了下，赶紧上前：“小璃不是这样的。你听妈解释。”
当初，他们是怕苏澄在家没有归属感，觉得自己是外人，才跟她说，是因为她丢了，他们才会生小璃，把对她所有的爱加倍放在了小璃身上。他们这话只在车里跟澄澄说过，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他们也没想到澄澄会拿这个攻击她。
苏璃往后退了步，喉咙仿佛被什么塞住一般，一阵酸涩，她声音轻颤，嘴角弧度划开：“不用你解释，我解释给你们听，好吗？”
方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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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断了◎
苏璃看向躲在苏林身后的苏澄, 哑着声道：“苏澄从小被人故意遗弃，她被养父母折磨, 她没有过好日子, 她不够自信，她心思敏感，她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 你们需要用百分百的精力去守护她，去弥补她。”
方兰点了下头：“小璃，我们不是有意的忽略你的。”
“对, 你们不是故意的。”苏璃苦笑着, “你们一开始可能是相信我这个从小养大的女儿的，但你们怕伤到苏澄，你们又清楚我很乖, 知道我会体谅你们, 所以每次我们起争执的时候，你们都选择苏澄，委屈我。”
“我一开始也在告诉自己，苏澄很可怜，爸妈多照顾她的想法很正常。”
苏璃：“可次数多了，你们就想着，我全身上下都是你们给的, 我受的教育，我吃的，穿的，用的。我怎么可以这么不知足？”
方兰愣住了, 苏林也怔住了。
“小璃。我们回家说！”方兰就要上前,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璃又往后退了步。
“可为什么？”苏璃看着他们。
“苏澄的可怜不是我造成的。”
“是你们的失误, 是奶奶的狠心，是她养父母的不为人。”
“为什么要我承担结果？”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我就连出生也是为了寄托你们对苏澄的想念。”
方兰看着拒绝他们靠近的苏璃，心彻底慌了，苏璃……可能不要他们了。
可不是的，他们只是想把伤害降到最低。
苏璃指尖轻颤了下，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敬慕的父母。
“苏璃，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回家再说。”苏林上前，一把拉住苏璃的手腕，回头对着主任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学校。”
主任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回去。
苏林拉着苏璃就要走，苏璃一动不动的站着，一手伸进了口袋，摸索着什么。
苏林垂眸：“苏璃！”
苏璃抬起眸，声音微颤道：“你们怎样委屈我，从今以后我可以都这么算了。”
苏林看着她通红的双眸，薄唇轻颤，慌了下：“小璃，咱们回家解释给你听。”
苏璃用力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办公室的人，她深吸了口气：“可这次是赵玖为我争取来的清白，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被你们和稀泥掉。”
苏澄怔了下，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蒋向南眉头也皱了下。
苏璃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露出了聊天界面。上面赫然一段音频资料。
她抬起头看着他们：“从我刚刚进来开始，我就已经录音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苏璃：“今天……”
她将喉咙里的酸涩给压回去。
“夜自修结束前，我要听到苏澄的道歉的话，不然这个录音就会出现在网上。”
整个办公室一片寂静，蒋向南愣住了。
苏璃头也不回向门口走去，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大门再“砰”的一声关上。
小王赶紧追出去。
苏澄慌了，她赶紧看向苏林跟方兰，发现两个人傻站着一动不动。
苏璃走了啊！
苏璃快步走在行政楼的走廊上，夜深人静，行政楼安静的只剩苏璃的脚步声，每走一步，头上的灯亮起来，她踩在那点光亮上，可前面依旧一片漆黑。
苏璃恍惚了下。
忽然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前方的灯刷的下亮了。
苏璃抬头，只见赵玖握着手机出现在不远处，头顶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手机里传来办公室内争执的声音。
是她发的音频。
苏璃看着相处十年的赵玖，少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过来，过了会，他才缓缓过来。
“苏璃？”赵玖看着苏璃的样子，想起来，两个人在国外过年的时候，苏璃捧着碗加了肉的面条，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景色发呆。
那时候的苏璃孤单又落寞。
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她那个样子。
但今天好像更甚？
像是最后一丝坚持也没了一样。
苏璃看了他半天，眼泪忽然落了下来，她抬起手努力擦着，眼泪越擦越多。
赵玖沉默了，拉着她就走。
小王在后面默默跟着，见赵玖把人带走了，才转身回去挨骂。
赵玖牵着苏璃快速走进电梯，苏璃跟在赵玖的身后，电梯门缓缓关上。
苏璃低着头道：“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对苏澄有愧疚，才看不清苏澄的伎俩，才一次次的冤枉我，委屈我。”
“可……”苏璃哽咽了下，抬起头，茫然着道，“原来在他们眼里，至始至终只有个苏澄。”
即使她坏事做尽，他们第一反应也是维护她。
她终究再次被抛弃。
赵玖握在她手腕上的手紧了下，拉着她出了行政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