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轻颤了一下眼睫。
沈芜很难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开心喜悦……还有点紧张，但这紧张，跟下午进行百日誓师、快要面对高考的那种紧张又不太一样。
“我怎么熬夜都不会熬出黑眼圈的，”沈芜不满道，“肯定是学长你看错了。”
闻言，夏柏清低下头，正好沈芜抬起头。
视线相撞间，沈芜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没有闪躲，正有些好奇地看向夏柏清。
夏柏清手指轻蜷，他被沈芜的眼神看得很难克制住心动。
她在允许他的靠近。
夏柏清低下头，依稀嗅见了沈芜发顶的淡淡橙子花香。
沈芜仰着眸，她看见夏柏清正朝她慢慢俯下身，他们的呼吸在交织。
耳边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在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咚。
孟远寒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他去了高三九班。
不仅教学楼五楼的走廊上一片漆黑，就连高三九班的教室里同样一片漆黑。
他没看到沈芜的身影。
孟远寒抿起唇，他正准备下楼回操场，隐约听见顶层六楼有很轻的动静。
孟远寒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上去天台看一眼。
天台的门半开着。
孟远寒本来只想看一眼就走，但这一眼，直接将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孟远寒黑眸骤缩。
不仅仅是因为夏柏清出现在天台上，更是因为……
月光下，夏柏清正低头在沈芜头发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沈芜下意识抬起头。
他冰凉的嘴唇一下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温柔又克制。
沈芜眨眼轻声，“学长……”
“学长喜欢你。”
在心动面前，理智节节溃败。
不等沈芜开口，夏柏清低眼看她，“高考完，我们就在一起。”
夏柏清问：“好吗？”
沈芜张了张唇。
她正要回答夏柏清，天台的门一下被人推开。
孟远寒表情冷得厉害，他黑眸无比晦涩地望向沈芜，“你们班在点名。”
闻言，沈芜转头看向夏柏清。
就在夏柏清以为听不见沈芜的答案，她要先离开的时候，沈芜踮起脚尖，飞快地亲了一下夏柏清的脸颊。
她说：“好。”
孟远寒被眼前这幕深深刺痛，眼眶发红，脸上冷得没有表情，黑眸强忍愤怒。
孟远寒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紧攥成拳，手背用力地绷起青筋。
沈芜在离开之前似乎跟他说了两三句话。
说的什么？
好像是说谢谢？又好像是说孟远寒你刚吓死我了？
在沈芜离开之后，夏柏清也正要抬脚离开，却被孟远寒目光冷沉地拦住了。
夏柏清语气疏冷：“学弟有事情？”
孟远寒难以形容他此刻的愤怒。
几乎在夏柏清一开口的瞬间，孟远寒直接挥拳就往夏柏清脸上打。
满脑子都是刚刚沈芜亲了他，他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亲沈芜……这让孟远寒愤怒得几乎难以有理智。
夏柏清蹙起眉尖，他单手接住孟远寒挥来的拳头。
僵持中，夏柏清淡淡迎向孟远寒愤怒的目光，表情平静地确认道：“你真要跟我打一场？”
沈芜回到操场之后，问黄心艺刚刚是不是点名了。
黄心艺神情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说：“没啊……”
文艺汇演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沈芜偶尔会转头去看一班队伍，就见孟远寒还没回来。
他不会还在天台上跟学长说话吧？有这么久的话要说吗？
晚上林女士接沈芜下晚自习，见她双眸弯弯地望向车窗外，心下微有几分讶异，“今天心情这么好？”
沈芜随意地点点头，她的手机一振。
学长给她发了消息——
【Q：我到机场了。】
【555：好滴！】
【555：学长明早考试加油！】
夏柏清坐在候机室，看见沈芜的消息，唇角不由一弯。
这一弯，不可避免地稍稍扯动了下伤口。
夏柏清轻垂目光，仍弯起唇敲字回复沈芜——
【Q：好。】
【Q：[小熊点头.gif]】
【555：学长你竟然用了表情包！啊啊啊好可爱！】
【555：[小熊跳舞.gif]】
夏柏清想起他跟孟远寒在天台上打的那一架，他下手还是有意克制了，没跟孟远寒动真格。
隔天。
沈芜还是听黄心艺说孟远寒请假了，她才知道孟远寒请假了。
孟远寒这一请就是一周多。
黄心艺幽幽道：“孟远寒保送了就是好，爱怎么请假就怎么请假。我上次肚子疼想请假，班主任一直让我再坚持坚持……”
*
高考前，学校给她们放了三天假。
在这三天里，Z市下了快三天的特大暴雨，深夜雷鸣声不断。
沈芜正坐在书桌前复习，林女士切了点水果给她，心有余悸道：“幸好学校给你们放假了，今天这雨也太大了，也不知道外边淹得厉不厉害。”
“明天高考，今晚就别再读了，把水果吃完，再把准考证那些检查检查就去睡觉。”
林女士絮絮叨叨：“考场再看看，是三中吧？别给看错了。”
“明天早点出发，我一敲门你就起来，别赖床啊，宁可早到也别晚到。”
沈芜点了点头。
沈芜本来以为她会在高考前一晚紧张焦虑得睡不着。
但当沈芜关掉灯，身体陷进柔软的被窝，听着窗外的雨声时，她心情格外平静，很快就闭眼睡着了。
而另一边，孟远寒却骤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的黑眸涣散，拿起手机想给沈芜打电话，猛地意识到沈芜明天高考，现在是深夜，他会打扰沈芜休息……孟远寒死死盯着手机，过了许久，他的视线才慢慢有些聚焦。
他梦见沈芜坐飞机出事，时间就是今晚凌晨。
孟远寒嘴唇发白。
这场梦太真实了，铺天盖地的新闻播报，所有搭乘这趟航班的乘客尸骨难寻，机场里亲人的哭声不断，即使是梦，孟远寒也无法接受梦中沈芜死亡这个噩耗。
孟远寒浑身都是冷汗。
他接受不了，他在害怕，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孟远寒一夜都未合眼，浑浑噩噩间，孟远寒在凌晨三四点，直接淋着暴雨站在沈芜的单元楼楼下。
一遍遍地跟自己说那是一场梦。
但梦里有太多太多细节，这让孟远寒很难说服自己那是梦。
尤其……
沈芜她也做过一场这样的梦。
是平行世界吗？
会不会在另外一个时空，梦里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暴雨下了一夜，好在早上停了雨。
林女士和沈芜是早上七点十几分出的门。
一出单元楼，就见孟远寒失魂落魄地孤身站在楼下，她们神情皆有些意外。
孟远寒黑眸深深地望着沈芜，见她还好好的，孟远寒一向冷淡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明显、极为庆幸的笑容，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高考加油。”
沈芜弯眸：“好。”
沈芜隐隐觉得孟远寒的状态不对，他的脸色太苍白了，但沈芜又不知道要跟孟远寒说什么，他们的关系不再亲密无间。
沈芜回头又看了一眼孟远寒，然后跟在林女士身后离开了。
*
高考的两天都是好天气。
一下就让人忘了高考前那三天的雷暴雨天气。
沈芜考完最后一门出来，就见夏柏清竟然跟林女士站在了一块。
她悄悄地和夏柏清对视了一眼，然后才脚步轻快地走上前。
沈芜微眨了下眼，似乎很意外：“妈，你在跟学长聊什么？”
“正好聊到毕业旅行的事情。”
林女士：“小夏去年毕业都没能去毕业旅行，那两个月暑假一直在教你，我刚在问小夏想不想毕业旅行，到时候跟你一块，就你和黄心艺两个女生出门在外我不放心，还是得多几个男生比较好。”
沈芜眼神无辜，故意道，“学长要跟我们一块毕业旅行？还是不了吧，学长他可能跟我们玩不到一块……”
林女士瞥了眼沈芜，心想怎么能当着夏柏清的面说这种话。
见夏柏清闻言仍弯着唇，似乎没有因为沈芜这话感到不舒服，林女士又气又无奈地睨了一眼沈芜，没跟她多计较。
算了算了，她就这德性。
她们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林女士和夏柏清都默契地没问沈芜关于考试的事情。
沈芜一出来，林女士也不想沈芜去对答案。
辛苦了这么久，考完就完了，就该放松地吃喝玩乐。
林女士走在前边，硬要请夏柏清跟她们一块去吃饭。
沈芜趁林女士忙着找她停在马路边上的车子，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了一下夏柏清的手指。
沈芜只是想闹一下夏柏清，她刚想要抽回拇指，却被夏柏清反手紧紧牵住她的小拇指。
夏柏清垂下眸轻问，“带不带我一起？”
见林女士似乎要扭头看来，沈芜一颗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她动了动手指，但夏柏清还在牵着她的拇指不放。
夏柏清尾音轻扬：“嗯？”
沈芜气恼地咬唇道：“带带带。”
闻言，夏柏清不由轻笑了一声。
在林女士快要扭头朝他们看来的最后一秒前，夏柏清才松开了沈芜的小拇指。
让她淘气。
*
沈芜她们将毕业旅行的时间定在出成绩期间，在旅途中查成绩多有意思。
女生除了她还有黄心艺，男生则是夏柏清和唐嘉平。
她们打算出国玩，一起订了飞机票和酒店。
孟远寒是在沈芜她们要出发那天，看到她朋友圈发了四张飞机票才知道她要出国毕业旅行。
四张飞机票当中，只有一个叫唐嘉平的名字是他不认识的。
孟远寒放大图片，目光陡然凝滞在她们飞机票上的航班号。
孟远寒浑身血液变得冰凉，这跟他在梦里梦见沈芜出事的那趟飞机航班号一模一样。
沈芜是在快要登机的时候才发了那条朋友圈。
一发完，她就将手机关机了，跟着夏柏清他们一起去排队检票。
孟远寒一边赶去机场，一边给沈芜打电话。
见拨不通沈芜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孟远寒拿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一条条地给沈芜短信、发语音。
“不要上飞机。”
“沈芜你不要上飞机。”
“不要去了好不好？”
孟远寒闭眼艰难地给沈芜发语音：“我梦见你们这趟航班出事，你们机票上的航班号，跟我梦见的一模一样。”
所有消息石沉大海，沈芜没有给他回应。
孟远寒一个人坐在机场。
孟远寒的内心无比煎熬，在机场度过了他这一辈子最恐慌、最迷茫的六小时。
六小时之后，飞机安全降落在大陆的另一端。
沈芜一开机，手机卡顿了几秒。
全是孟远寒给她发来的短信、微信、还有未接电话通知。
沈芜微怔了下，下意识停下脚步。
夏柏清转头看她，就听沈芜手机里正传来孟远寒的声音，他语气惊慌地让沈芜不要上飞机。
沈芜低头给孟远寒回短信：【梦都是假的啦，我们已经安全下了飞机，现在在N国机场啦！】
沈芜一回完消息，抬头就见夏柏清正朝她伸手。
他想要牵手。
黄心艺和唐嘉平纷纷默契地转头当没看见眼前这幕。
沈芜弯起眼睛，快步上前，跟夏柏清牵了手。
唐嘉平正走在黄心艺身侧，小声同她嘀咕道：“我们俩真是来旅行的吗？我怎么感觉是来当电灯泡的。”
*
出高考成绩那天，沈芜和黄心艺直接低头站在音乐喷泉前查起成绩。
夏柏清和唐嘉平站在她们身边，等她们查成绩。
网速太慢，沈芜看着网页进度条一点点加载。
就在沈芜想要刷新的时候，成绩界面一下加载出来了。
唐嘉平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眉梢更是挑了起来：“靠！学妹你可以啊！省排二十三，A大绝对稳了！”
沈芜一查完成绩，下意识抬头去看夏柏清。
夏柏清也正目光含笑地看着她。
黄心艺也查出了她的成绩，正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我省排一千三，我没看错吧……”
“我省质检最好的那次也才两千七。”黄心艺说，“我突然觉得我这分数去K大亏了……”
她们在N国玩了将近一周多，定了明天中午回国的机票。
沈芜在准备收拾行李之前，拿起手机发了她这一周跟夏柏清他们拍的照片，然后随手刷了一小会微信朋友圈，就见孟远寒破天荒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孟远寒分享了一首歌——
《开不了口》-周杰伦
沈芜顺手给他点赞了。
夏柏清下楼买了几罐冰橙汁送来沈芜和黄心艺的房间。
黄心艺和唐嘉平还在外面一起逛纪念品店，她们打算多买几个冰箱贴回国送好朋友。
眼下只有沈芜在房间。
夏柏清没马上走，他陪沈芜呆着。
夏柏清单手扣开易拉罐橙汁的拉环，插了吸管之后递给沈芜。
沈芜没接。
沈芜就着夏柏清给她递易拉罐橙汁的动作，自然地低头咬住吸管，喝了几口，然后抬头朝夏柏清眨眼一笑，眼神水灵又明澄。
夏柏清怔了下，旋即唇角不由一弯。
“我手机快要没电自动关机了。”
“学长你帮我找一下充电器充电，”沈芜说，“我昨晚好像放的左边床头柜，又好像在电视柜……”
夏柏清笑了：“好。”
沈芜把手机递给夏柏清之后，开始认真地收拾起行李。
夏柏清伸手接过沈芜的手机。
她的电量格已经红了，只剩百分之二。
夏柏清在床头柜找到了沈芜的手机充电器，刚帮沈芜的手机充上电，孟远寒发来的微信消息正接二连三地不断跳出来。
【孟远寒4.29：你们在一起了？】
【孟远寒4.29：去年我在天台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