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从前打听过丞相府,对于丞相府的嫡长子苏云清略有耳闻,年仅十九岁,年轻又清俊,家世好,尤其是他如今尚未有婚配。
薄以慎怕不是想要撮合那孩子跟苏云清吧。
楚夫人柳眉不禁深蹙了起来,开始感到有些头疼,这可千万不能让楚星临知道。
*
范明承在这几日定了亲,对方是丞相府庶出的四姑娘。
今日,范明承特意邀了楚星临来茶馆同他喝茶。
范明承起初想请楚星临去京城内那间最负盛名的酒楼。
但想起回京那日,楚星临竟破天荒扭头多看了好几眼这间茶馆,范明承当即就邀他来了茶馆。
范明承喝了几口茶,浓眉旋即皱了起来。
果然他还是喝不来京城里这淡得几乎没味的茶水,还得是烈酒入喉来得痛快。
范明承扬起眉侃道:“如何?末将挑的这间茶馆可合楚将军心意?”
“将军回京以来都在忙什么,忙得校场都不见人影,眼下约你出来喝口茶真难。”
人逢喜事精神爽,范明承说话之时,眉梢上的笑意怎么都落不下来。
楚星临的目光正微微落在雅间侧方的那扇半掩的窗户上。
那日她就是将手肘撑在此处窗沿,倾身低头与他视线相撞。
楚星临心念一动:“这间茶馆若买下来,要多少?”
闻言,范明承纳闷不已。
这茶馆究竟有何特别,竟然让楚星临刚坐下没多久,开口同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将茶馆买下来要花多少银两。
范明承沉吟:“这茶馆是商铺不是宅子,要再加上地契,最后拢共也得五六百的白银吧。”
楚星临浓密的眼睫下,那双黑眸似有思考之色。
范明承见楚星临并非随口一问,似乎真的想要将之买下来,不由咂舌道:“将军您真要买下这茶馆啊?这可不值,再没两月,你都要封侯回封地了,买这茶馆可没意义。”
楚星临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去将这处茶馆买下来,他那双黑眸里沁满了恍若碎星般的笑意。
楚星临只挑唇说了一个字:“值。”
顿了顿,楚星微微挑眉,轻笑道,“我跟你说不明白。”
这里是他和沈芜相遇的地方。
楚星临还记得那日的日头,日光太亮,亮到他一看见她在朝他笑,他就移不开眼,心脏更是狂跳不已。
多亏了这间茶馆,给他和阿芜做了媒。
“行行行,我还跟将军说不明白呢,将军肯定不懂什么叫做一见倾心,一眼万年。”
范明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这才跟楚星临进入正题:“差点忘了跟将军您说,我前几日刚定了门亲事,对方是相府的庶出四小姐,我们一见面就看对眼了。”
范明承笑了起来,“婚期定在了今年五月,可惜了,将军怕是喝不到末将的喜酒了。”
楚星临下颌微点,“是喝不到你的喜酒。”
顿了顿,楚星临不由挑起唇角,说:“但你马上就能喝到我的喜酒了。”
范明承正随口讲起了闲话:“薄首辅最近认了一个侄女,将军你应该知道吧?我昨儿听四姑娘说,那首辅好像对她兄长苏云清还算满意,有意撮合他侄女跟苏云清,今日安排他上门给他侄女相看呢。”
等等——
范明承说着,猛地抬头看向楚星临。
他刚刚没听岔吧?
喝喜酒?
喝谁的喜酒?
喝楚小将军楚星临的喜酒?!
但范明承不敢再问,只见前边还挑唇笑着的楚星临,如今身上的气息骤冷,那双明亮的星眸深黑,隐隐翻涌怒气。
尤其是眼下楚星临霍然站起身,单手提剑的气势再次让范明承想到了那日刀光剑影,将军墨发飞扬驰骋沙场,一剑挥杀敌军,脸上溅满鲜血的凛冽杀气。
楚星临此刻冷凝的黑眸犹如一把出鞘见血,泛动寒光的锋刃。
好端端的,楚星临怎么动怒到杀气都溢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妻子被人抢了……
范明承缩下脖子,回想他前边说的话,哪里都没毛病啊。
范明承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就听楚星临抛下了一句:“先走一步,见谅。”
楚星临提着剑,大步出了茶馆。
走了没几步,楚星临脚步一顿,又转身大步回了茶馆。
楚星临黑眸深深,他声线微沉:“还请掌柜同东家说一声,有人想买下这栋茶馆,问他可否开个价,不日我会再来。”
掌柜冷汗微流,忙不迭点头。
待眼前这提剑的少年一走,掌柜不由又稍稍探头往外一瞧,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原来是要买下这茶馆啊……
他差点以为这少年要抢了这间茶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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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古言里救了失忆太子的自私女配(14)
◎不知何时竟写下了“夺”这一字。◎
沈芜正坐在亭子里, 侍女们垂头退至亭外的不远处。
眼下端坐在沈芜面前的这位年轻男子身着竹青色锦袍,虽身形高大, 但面容雪白清润, 生了一张翩翩君子的脸,他正抬手给她斟了一杯茶。
沈芜轻抿起唇。
坐下之后,他们之间一句话都没说。
只有侍女引他匆匆前来之时, 同沈芜说了一句:“这是丞相府的苏云清苏公子。”
苏云清将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沈芜稍一垂眸,就见他的手指骨节宽大,手背深麦的肤色与他雪白的面容反差极大。
怎会有人脸的肤色与手的肤色差这么多。
“沈姑娘, 请喝茶。”
苏云清的声音虽清冽温和, 但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黑眸却分外幽深。
沈芜心里觉得有些古怪。
却又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只见苏云清弯唇笑了一下。
脸还是那张脸。
但整个人温文尔雅的气息赫然变成薛南涯独有的凶野戾气感。
他低沉一笑,扬眉轻声道:“不认识我了?”
苏云清的脸,薛南涯的声音。
沈芜张了张唇, 杏眼直接睁圆了, “薛……”
沈芜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薛南涯竟然胆子大到冒充起苏云清。
沈芜下意识止住惊呼。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侍女,才重新看向眼前这男人,沈芜还未有些没能回过神:“是你在这,那苏云清他人呢?”
“还有你的脸和眼睛怎么……”
沈芜想起薛南涯说他是杀手,苏云清不会被他杀了吧……
薛南涯轻嗤了下,似乎知道沈芜在想什么, “我不在这,如今跟你相看的就是那什么苏云清,你想嫁他?”
见沈芜震惊之余不忘连连摇头否认,这让薛南涯心情好上不少, 他勾唇笑道, “他人没事, 半路被我一掌拍晕,扒了外袍和令牌之后我就把人扔回马车了。
薛南涯见沈芜盯着他的脸看,挑了挑眉梢:“好奇我的脸和眼睛?”
薛南涯低头凑近她。
男人高挺的鼻梁快要撞上沈芜挺翘的鼻尖,他那双幽深的黑眸隐隐泛着绿,挑眉笑得有些邪性:“要不要摸摸看?”
闻言,沈芜将身体往后挪了挪,飞快别开脸。
她寒毛微竖,无比抗拒地直直摇头:“我不要。”
摸人||皮||面具什么的也太吓人了。
薛南涯哼笑了声:“今日怎么还跟人相看了?不是找到未婚夫了?”
沈芜有些意外薛南涯怎么什么都知道,她正憋了一肚子气,闷声气恼道:“不是我的主意,是我那个小叔自作主张,把我安排到了亭子里,看到你来了我才知道要跟人相看。”
沈芜:“薛哥哥你今日找我做什么?”
“我十几日前就已经找到未婚夫了,他很好。”
沈芜杏眸微弯起。
薛南涯听见沈芜说找到了她的未婚夫,提起他的眼神微亮,薛南涯心里就压着戾气,‘他很好’这三字在薛南涯舌尖轻过了一遍。
真不得劲。
“我一时兴起,来看看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薛南涯勾了勾唇,半真半假道。
薄以慎就站在书房里。
从书房里那扇推开的窗棂就能看见不远处亭子里的人。
苏丞相心知薄以慎有意撮合云清跟他侄女,聊完公事,不忘夸起苏云清,“……我这长子,平日里待人温润有礼。”
“有礼?”
薄以慎沉下声,嗓音里微有几分讥诮之意。
薄以慎深棕色的眸子微眯起。
就见苏丞相口中温润有礼的苏云清竟然低头凑近沈芜,隔得远,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必是放浪形骸。
只安排单独相见,就原形毕露。
苏丞相感觉薄以慎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还想再说什么,一道敲门声响起,只见一个侍卫进来禀告道:“大人,楚小将军说要见您。”
薄以慎转动白玉扳指,淡淡道:“就说我在府中待客,没空。”
薛南涯目光微落沈芜的脸上,她望来的那双杏眸漂亮,但要再落起泪,也是要了他的命。
待他把她那未婚夫杀了,再来哄她走,最为周全。
薛南涯敛起杀气,挑唇笑问:“要不要跟我走?”
沈芜怔了下,杏眸懵然。
为什么要跟薛南涯走,沈芜想也没想地摇头。
待薄以慎和苏丞相一块走来亭子,就见亭子里只有沈芜一个人。
亭外的侍女们正微微欠身,薄以慎目光逡巡了一圈,冷肃问道,“苏公子人呢?”
侍女们面面相觑,“他说他先走了。”
苏丞相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苏云清何时变得这么没分寸,不知礼数,再不满意薄以慎这侄女怎么也不能先走啊,这实在太下薄以慎的面子,别亲家结不成结成了仇家。
苏丞相无地自容,想到他前不久还跟薄以慎说苏云清待人有礼,如今替苏云清寻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之后,苏丞相也匆匆告辞,离开了薄府。
薄以慎看向沈芜,沈芜也正看向他。
眼下她无比生气,直呼他名:“薄以慎!”
“我跟楚星临的婚事是从小就订了下来的。就算你是我的小叔,你也没有资格对我娘亲他们订的婚事不满,何况你还不是我亲的小叔。”
沈芜咬唇,没忍住脱口道:“我都以为你想要卖侄女求荣,不然为什么刚认回我就这么急着给我安排新的婚事。”
她说什么?
卖侄女求荣?!
薄以慎硬生生气笑了。
他的下颚线紧绷,落在沈芜身上的那道目光有瞬凝结成冰。
说完,沈芜也意识到她这话好像说得是有点过分了。
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是泼出去的水,沈芜抿了抿唇,没再看薄以慎的神情,直接越过他离开。
留在亭子里的侍女们几乎不敢抬头看薄以慎的表情,更是恨不得没听见沈芜那句“卖侄女求荣”。
沈芜姑娘这番口无遮拦的话着实会把薄大人气死。
薄以慎面色铁青得极为难看,更是动怒到直接将手中那枚白玉扳指用内力捏出数道裂痕,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晦暗无比。
从这日起,薄府里的下人如履薄冰。
因为沈姑娘跟薄首辅冷战了起来,她不再踏足薄以慎的书房。
每日十张大字都呆在东厢房写,写完让人送过去。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几乎没再见过面,未有言语。
下人们只觉薄以慎气压低得越发骇人,心想首辅怕是真被气到了,不然不会这么多天了,还真跟一个未及笄的晚辈置气起来。
在冷战的第五日。
宫里不仅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将她和楚星临的婚期定在了皇帝寿诞之后的第五日,随之还下了一道封沈芜为思宁郡主的旨意。
沈芜领完旨,离开之前,隐约感觉薄以慎的目光有瞬落在了她的身上。
徐徳胜瞧见薄以慎的脸色冰冷,知道他曾想撮合相府的嫡长子同他侄女,但未果。
离开前徐徳胜对他道,“楚小将军这日日进宫求圣上赐婚,圣上起初晾着,谁能想到这楚小将军梗着脖子,宁愿不要封侯都要娶思宁郡主,圣上笑他少年人,最后还是动容了。”
“圣上原打算在寿诞那日恢复郡主的身份,如今索性将赐婚跟封郡的旨意一同下了,楚小将军那边封侯的旨意也下了。”
薄以慎微微阖起眼,扯了扯唇。
这两人还真是……
好似他薄以慎真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那日沈芜左一句你不是我的亲小叔,右一句卖侄女求荣还真是狠狠扎透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淋。
薄以慎哂笑了一声:“随她去了。”
这十来日的大字别当他没看出来。
怕是楚星临私下经常来找她,提笔替她写了。但楚星临再怎么模仿她的字迹,薄以慎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部分字迹笔锋太锐,不是出自沈芜之手。
但这些薄以慎都权当不知道,怒气却在眸子里翻涌。
楚星临每来一次,他就在府里加一次死士,总有刀剑无眼的时候。
一连冷战这么多天。
薄以慎书房里属于沈芜的东西都未让人处理,依旧保持原样。
私下更是雷打不动,每日依旧会问话东厢房的侍女。有时候侍女回完话,就见薄以慎深棕色的眸子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薄府的下人们看得出来薄以慎在意沈姑娘,又总觉得薄以慎对这侄女太过关心了,事无巨细地一一过问,好似不容对方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
薄以慎也意识到他对这侄女的掌控欲太强了。
这不对。
既然她不领情,卖侄女求荣这话都说出了口,这叔侄缘分淡了就淡了,他不少她吃穿用度,备好嫁妆,已是仁至义尽。
薄以慎坐在书房里,目光定定落在远处那张凌乱的小案桌。
这一秒是她还在眼前,不一会儿就将从那摞堆高的书卷中抬起脸,朝他轻眨杏眸,粲然动人。
下一秒是她冒冒失失,不慎将眼前这摞堆高的书卷弄倒在地,杏眸微蔫地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