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祺慢悠悠回头看向眼神追逐着姐姐背影的霍轩,露出狡黠笑容,“小女子想要拆了姐姐的婚事,不知霍小将军可有兴趣?”
霍轩惊讶看向她,表情变幻不定,十分精彩。
宋时祺也不客气,“若是要请小将军帮忙,我要如何联系你呢?”
待已然有些呆傻的霍轩说了他贴身小厮的名字,宋时祺爽快道别,脚步轻快地追姐姐去了。
桓翊叹气捂脸,伸手拍了拍还一动未动的霍轩,“走吧。”
霍轩没有反应,但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外走,待穿过一条街,才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桓兄你眼光还真是不错!”
第25章 夜会
◎今夜同以往别无二致,一路畅通。◎
周氏最近心头有些不舒坦。
自打知晓宋时祺那死丫头白得了那块地之后, 她总觉得这地多多少少跟她有点关系,后来又听说那块地百无一用,沼地遍布, 万一人掉进去出了事还要赔钱, 她倒是心情舒畅幸灾乐祸了一些日子。
可万万没想到,一朝地动,那地里竟然挖出了黄金, 整整十箱呀!
本想着这笔大财他们一家可镇不住,总要寻求族里帮衬了吧,结果呢?她如今想来都恨不能咬啐一口银牙。
那一家人精明得很, 族里有多少空置的库房不用, 偏偏找上京兆府, 漫撒金子不说还把金子运进了京兆府府库,他们宋氏族里连金子的面都没见着。
别说她坐不住, 她丈夫宋彦文和公公宋志业也坐不住了。
公公立刻联合族老, 找宋彦铭谈守护金子之事, 却被宋彦铭笑脸婉拒了, 说此笔财富并不是他宋家的, 只属于小女儿宋时祺一人,女儿如何处理这笔财富任何人都无权插手, 他自己也不行。
宋志业不死心, 知晓宋彦铭与他大哥宋彦钧这些时日甚是亲近,于是亲自上门找宋彦钧从中说和, 却不想竟被唐氏那泼妇拦在门外。
一帮族老拿宋彦铭一家竟毫无办法,吹胡子瞪眼地回来了, 周氏那叫一个愤恨不平啊!
不过在眼红拈酸了几个月后, 周氏近日又有了新的乐趣, 这乐趣是她相交几十年的闺中好友南氏起的头。
南氏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是为了给脸上贴块金子,不惜地步代价,可以以脸蹭地,一块一块往脸上蹭的人。
如今她正愁宋彦铭家没好戏看,这就来了,南氏带了两个丫鬟到她那里,只说是临近年关相熟的牙子便宜卖的丫鬟,知晓他们宋氏族里在宋时禧成亲前礼节繁多花销也多,特意送两个过来,也好让她少破费些。
周氏自是不动声色笑接了,连夸南氏知心,顺便强调自己家可是为宋彦铭那家操碎了心,往后给禧姐儿添妆还要一笔不菲的花销呢,这最终可都是往他们赵家去的。
送走南氏,周氏仔仔细细看了两个丫鬟,一个面容普通,面黄肌瘦的,一看便知是便宜货,而另一个就天差地别了,说是媚骨天成一点都不为过,那眉眼间的风情,叫男人看了必定要酥掉半边身子的。
周氏立刻派了心腹嬷嬷出去打听,不到半日就有回音了,不是嬷嬷效率高,实在是人尽皆知。
那位叫梅香的丫鬟,竟然早跟南氏那位宝贝儿子赵允诚勾搭上了,两人三天两头在私窠子里厮混,后来被南氏的夫君赵旬知晓了,一气之下将梅香发卖了。
周氏听了禀报,哪能不知晓南氏的意图,定是要给宝贝儿子筹谋,经她的手把梅香送给宋时禧做陪嫁丫鬟,往后嫁进赵家,抬个姨娘那就方便得多了。
“啧啧,这婊/子当了,牌坊也立了,南氏这些年还真是不辞辛劳啊!”周氏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酸归酸,这些年她早已习惯,毕竟南氏行事她是自愧弗如的,做不到南氏那般她早认了,故而只有边酸边艳羡的份儿。
不过她前几日因为族里的事情去了趟宋家,回来就有些按捺不住兴奋,好似有机会让南氏体会体会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了。
她打定主意的事儿一向行动迅速,翌日,她便邀了南氏去霞锦坊挑些新到的布料,他们同往常一样上了二楼的小隔间,待铺子里侍候的婆子奉上点心茶水,摆出样品布料恭敬退下之后便闲聊起来。
“这块料子不错,”周氏十分享受地啜了口茶,慢悠悠拿起一块织金妆花缎料子,“往后你儿媳妇必定是穿金戴银,你这个婆婆也不能逊色了。”
南氏知晓她向来嫉妒自己,说话带酸,也不恼,反而笑嗔她一口,“都是规矩本分的,哪里能够穿金戴银哟。”
“怎的不行了?我可是听祺姐儿那妮子说要分些黄金给姐姐做嫁妆呢!”
“嗯?”南氏眼睛一亮,急忙低头看料子掩饰。
周氏看在眼里,笑意吟吟,“我们祺姐儿说了,她姐姐性子太过温婉柔弱,幸好寻了你们赵家这门好亲,姐姐嫁过去自然是疼还来不及,定然舍不得让她姐姐受半分委屈的,赵家哥哥也是极体贴的,若是能当众应了往后不纳妾,她宁愿拿她一半的黄金给姐姐做添妆!”
周氏用宋时祺的口吻说得绘声绘色,南氏果然愣住了,待她细细回味周氏的话,脸色慢慢就变了。
周氏看着南氏像是吞了一只苍蝇的表情,心里的快意直翻了数百倍,恨不能立马就引吭高歌起来,当然啦,她尝过南氏的厉害,也只敢在心里哼哼小曲儿。
她状似全然未有注意到南氏的反应,由衷为她高兴的样子,“你们家允诚多好的孩子,不用说肯定是不愿纳妾的!唉,也不知你家祖上是积了多少德,这黄澄澄的金子就这般来敲你家门了,真真是羡煞我也!”
南氏要面子,自然要找回场子,她拉出方才那块织金妆花缎料子看了又看,“唉,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也不稀罕那些个,即便没有添妆,这织金妆花缎料子我们家还是买得起的。”
周氏连忙找补,“那是自然,我就晓得那些个阿堵物你是瞧不上的,我就想着咱自己不用,总要为子孙后代考虑,留点产业什么的,总比没有强你说是吧?”
南氏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表面淡定,心里炸开了锅。
……
没几日,宋时祺就在逛街时偶遇了姐姐未来的婆婆南氏。
彼时她正在买京城时下最时兴,同时也是最贵的水果味高粱饴糖,恰巧南氏这些时日脑子里只有黄灿灿的金子,觉得其他多贵的东西都不值一提,于是见到宋时祺就摆出长辈亲切热情的姿态,
“祺姐儿买糖呀,想吃哪种尽管说,伯母给你买!”
“不劳伯母破费,我自己买就成。”宋时祺人前向来乖巧。
“不破费,喜欢吃就多买些,给你姐姐也带些,你允诚哥哥光顾读书没时间,就说是他买的!”
“这怎么好……那晚辈就不客气了!我就要这个水果味的高粱饴糖,要给姐姐、时妍、时妤还有锐嘉、锐宏弟弟买,每个口味都要。”
宋时祺声音怯怯甜甜的,软糯乖巧,南氏心里熨帖,立刻大包大揽遣了贴身丫鬟结账去了。
这有了一次偶遇就开始有第二次、第三次,随着宋时祺将南氏所赠的越来越来越多的礼品、吃食带回家,梅香有些坐不住了。
她常听赵允诚说他们一家都瞧不上宋时禧的,如今怎么如此看重了?
再一打听,她终于慌了。原来宋时禧的嫁妆里添了她妹妹一半的金子,且那南氏前几日当众允诺,儿子赵允诚绝不纳妾!
听到消息的梅香顿时瘫坐在地,南氏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辞辛苦把自己送到宋家来,目的不言而喻,是向着她和赵公子的,她自然甘愿隐忍,故而前些日子听说的那些南氏对宋时禧表面上的关心呵护,她并不在意。
她有所依仗,有恃无恐,只要伏低做小几年,往后有的是她的好日子。
然而如今在钱财面前就大不一样了,以她对南氏的了解,这笔巨大财富远远胜于她与赵公子的私情,南氏绝对是会为了丰厚嫁妆毫不犹豫舍弃自己的人。
既如此,这些日子她处处小心讨好宋家大小姐,为的是什么?
南氏,都是南氏见钱眼开!她愤恨无比,显些将手中帕子绞烂。
不行,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提笔给赵公子写信。
……
约摸半月后,跟着宋家管事出去例行采买的梅香在街上碰到了南氏的贴身丫鬟灵芝。
灵芝趁宋家管事与人闲聊的空隙,拉了梅香到一旁说话,简而言之就是告知她之前南氏的筹划作废,要她在宋家谨守本分好好做丫鬟,等跟着嫁到赵家,南氏会给她安排一户好人家嫁了,其余的就不要肖想了,还再三警告,若是把南氏的谋划说出来,那就不是发卖这么简单了。
梅香极善伪装,自是连声应是,可心里却冷笑连连:这南氏就想如此打发了自己,可真是太小瞧她胡梅儿了!
好在她又跟赵公子联系上了,这些时日她几乎每晚都能私会她的情郎,如今南氏无情就不能怪她无义了,当务之急,她要尽快怀上赵家的骨肉,一切才或可逆风翻盘。
这晚,同往常一样毫无波澜,宋家父女三人一同用过晚膳便各自回屋休息,酉正过后,不用值夜的下人们也都各自安排休息了。
梅香梳妆打扮完毕,淡定地等到了戌时,待府里下人们都歇下了,她才悄悄出了门。
今夜同以往别无二致,一路畅通。
怎能不畅通呢,宋时祺早就把门房的下人都撤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仆,得了二小姐吩咐,或安分地隐在角落,或打起了瞌睡,各尽所能为梅香姑娘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而桓翊安排在宋府周围的影卫们,也纷纷大开方便之门,甚至连梅香经过的街巷都为她扫清了障碍,为她保驾护航。
梅香如之前的很多次一样,绕过两条街,闪进了一间十分不起眼的小院里。
等候多时的赵允诚早已迫不及待地将日思夜想的可人儿搂进了怀里,“怎么才来,可想死我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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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月黑风高捉奸时
◎女儿受得住◎
深沉如墨的夜晚, 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没多久,继而宋府的大门也被敲响。
门房老张带着稀松的睡眼开了门,就见一块京兆府衙役的腰牌在眼前晃了晃, 他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 三更半夜,被京兆府衙役敲门,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连忙回头一把揪起跟他一同睡的小儿子, 声音一带着些低吼,“快,进去通报老爷。”
看着小儿子往后院跑得没影了, 他连连陪笑着将衙役引到影壁前, 那衙役朝身后微微一抬手, 就见后面跟上来两个身材魁梧的衙役,正合力抬着个大东西。
怎么看着有点像一床铺盖卷啊?老张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揉揉昏花的老睛再次朝那东西看去, 还真是一床青花纹样的锦被, 赫然有两颗发髻凌乱的人头露了出来。
老张双腿发颤, 显些站立不住, “官……官爷……”
“嗨,放心, 活的!”为首的衙役朝老张暧昧一笑, 待看见门口又进来一位黑衣男子,顿时敛了笑容, 上前两步抱拳见礼,“霍世子。”
霍轩略一点头算是应了, 也不看铺盖里的两人, 朝衙役头子问道:“可去通报了?”
“来了来了!”一声稚气的声音传来, 是老张的小儿子,他来回跑了一趟已十分清醒,“爹,老爷在正屋了。”
老张连忙带路,“各位官爷,请。”
宋彦铭被叫醒,披了件外衣来到正屋会客厅,就见两个女儿也来了。
“爹爹,发生了何事?”宋时祺挽着姐姐,睡眼惺忪。
“说是有衙役登门。”方才老张小儿子半梦半醒间跑进后院喊人,声音不小,宋彦铭只以为女儿们是被吵醒,不疑有他。
正屋外响起零散的脚步声,还有门房老张恭敬引路的声音,宋彦铭忙示意两个女儿避到屏风后面去。
霍轩在老张指引下率先跨进正屋,朝宋彦铭拱手见礼,“宋大人,晚辈霍轩,半夜打扰,还请赎罪。”
“霍轩?”宋彦铭看着眼前这位一身黑衣,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略一沉吟,“可是威远侯府世子霍小将军?”
霍轩颔首,“正是在下。”
“不知霍小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宋彦铭想不出跟这位少年将军有何交集,礼貌询问。
霍轩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略停顿片刻才开口,“在下时常四处闲逛……”
宋彦铭点头,这事京城人尽皆知,如今无战事,闲赋在家的霍小将军平日里去皇宫教授三位皇子武艺,其余时间都在京城大街小巷四处闲逛,京城人士好奇了一段时间,不过时日一长看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今夜,在下行至安溪巷时,偶遇京兆府里熟识的衙役,听他说有人举报在民宅有暗/娼揽客,一时无聊跟着去看热闹。”
躲在屏风后的宋时祺一脸无语:一时无聊……这借口也……好在她父亲不会怀疑。
而一旁的宋时禧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手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民宅有暗/娼揽客?”
宋彦铭十分惊讶,这些年京城治安极好,各个市井街巷楼坊各司其职,管理严格,几乎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听到此处他有些纳闷,这事与他有何关系?
霍轩点头,继续讲述,“举报的民宅确实有几户暗/娼……正在做生意。”
霍轩嗫嚅着,眼睛瞥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影,还是继续道:“衙役们行动迅速,很快一网打尽,正要将犯事之人绑去衙门便听人呼救,其中一嫖户说自己是官家公子,另一位辩称自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非是什么暗/娼。”
“官家公子?大户人家的丫鬟?”宋彦铭更疑惑了。
霍轩再次瞥了一眼屏风,其中一抹纤瘦柔美的身影微微颤抖起来,他移开目光,稳了稳情绪,“晚辈也十分好奇,故而过去看了一眼,结果……”
宋彦铭敏锐地觉察到了霍轩的神情,心沉了沉,这事必定与自家有关,“霍小将军但说无妨。”
“那嫖客是赵员外郎家的公子,晚辈恰好有几面之缘,故而……”
“赵家公子狎妓,为何要带来我府上?”宋彦铭神色一沉。
“与赵公子在一处的女子自称是贵府丫鬟……”霍轩看着宋彦铭逐渐青黑的脸色解释道,
“晚辈常听好友桓家大公子提起宋大人为官清廉正直,忠心为民,见这两人与贵府有莫大关系,恐有人恶意辱贵府名声,故而拜托相熟衙役将此二人单独提走带来了,官府并不会有此二人的记录。”
宋彦铭脸色虽难看,却也明白霍轩的好意,声音也缓和不少,“那么,将那二人带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