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宛笑着点头,她真的只是单纯好奇,顺便凑热闹,“好啊好啊,我也想看看才子风采如何。”
宋廷舟抿了抿唇角,心思如何翻转,也没有表露在脸上。
他们去到时,已经围观了不少人,但诗林宴确实很大,可以说是在一片竹林里举办,落脚地方还是能有的,视角也好,很靠前。
这里有凉亭,会做生意的小摊贩已经提前站位,卖得热火朝天。
黎宛也看见了许多年轻才子坐在凉亭,或者拿着本书来回走动研读,偶尔对着风,对着竹,对着明日吟诗一首,引得满堂喝彩,当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其中有三个人最为瞩目,他们穿着白紫相间的衣服,发带也是紫色,很有书生气质,长相也较为出众。
其中有个人摇晃折扇,笑容风流倜傥,还有个是有点小忧郁却也很温柔,另一个看着就颇为冷酷桀骜,眉头上挑。
黎宛暗自点头,确实是很养眼的少年郎,且身边人都在讨论,那就是山鹤学院的三大才子,从服饰的不同可以看出,这里有三家学院对比,而学生之间也有比较,可以说场面有点激烈。
宋廷舟对这些不感兴趣,时刻关注着黎宛的反应,见她目光一直盯着凉亭里那几个青年才俊,他心底犹如打翻的醋坛子,五味杂陈。
如果他也能站在上面,能够给她面上争光,会不会就能将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了。
宋廷舟这瞬间想了很多,他最后眼里满是决心,弯腰靠近黎宛,轻声道:“我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嗯。”黎宛的心神还在凉亭中,只是敷衍点头回应,没见宋廷舟的眼神暗了暗,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周边围观百姓了解得更多,低声讨论:“听说今年的斗诗比赛加了不少筹码,往年是能拿到可以珍藏的书籍或者字画,但是今年获得头筹者有机会成为严老的关门弟子。”
“严老的弟子啊,怪不得三大才子都放低身段出来比诗。若是能成为严老的关门弟子,那就等于半脚跨入文官了。”
他们说得感慨也是羡慕,谁家不喜欢能出一个大官呢,但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严老那可是天下大儒,要想成为他的弟子,这难度堪比去科考了。
黎宛不太懂得山鹤学院,更不知道严老这号人物,但是她明白,能被厉害人哄抢的,肯定更厉害,这背后也关系着人脉资源,谁不动心。
她承认,她也动心了,主要是为宋廷舟动心的。
她记得书中说宋廷舟因为是野路子出身,即便后来科考成绩斐然,可以说当朝第一例,但没有师门,也会被诟病是泥腿子。
“诶,若是能争个第一就好了。”黎宛感慨,但她也不懂要怎么说,等下要是宋廷舟真报名参加,可发挥失败落选,心生退意不再读书,那就是她的过失了。
所以还是如同书里般顺其自然就好,毕竟胜利者才拥有话语权,待日后宋廷舟成为权臣了,那些背后嚼舌根子的话不过是羡慕嫉妒恨,失败者的诋毁。
铜锣敲响,预示着诗林宴就要开始了。
黎宛立马摆出吃瓜心情,但她察觉好像少了什么,左顾右看,发现不见宋廷舟回来,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她正想着要去找人,就听见举办方洋洋洒洒念了报名参赛者的名字,其中就有宋廷舟。
黎宛震惊回头,她就看见了念到名字的宋廷舟悠闲走出来,站在分到的案几前,此时案几台面已经摆好了要用到的白纸和墨笔。
似有所感,他同样是抬眸,两人隔空相望,宋廷舟朝她浅浅一笑,日光下,他眼里好似纳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黎宛懵了,他什么时候去报名参赛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要入V了,肯定会来来去去,但是也谢谢大家的一直支持,比心~
第17章 科举文里的恶毒前妻17
◎竹无至空了,君似藏八面◎
举办方念完名字, 他们各自站在了案几前,放眼望去拢共就是快二十个参赛者。
宋廷舟并非是唯一的非学院学子,另外还有不少中年读书人, 以及有些文采想要凑热闹的。
他站在其中并不突兀,况且因为俊美外表, 长身如玉, 气质沉稳,并没有输给其他学子,甚至也因此更加突出。
黎宛听着身边人的议论, 并无诋毁,且还在猜测是不是藏拙, 毕竟有些人看起来就很有学问的气质。
她心底有股自豪感, 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 很想说你们懂什么, 这可是未来的权臣,能没有文采吗。
但这些话她不可能会说出来的,只能在心中嘀咕着, 嘴角勾起了笑意, 引得旁人好奇观看,觉得这胖妇人怎无缘无故傻笑, 悄悄拉开了点距离。
台上举办方念完规则,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可能会作弊, 就算第一比为笔墨,可后面就有出口成章的实力比试,做不得假。
第一道题:写出有关于“竹”的诗, 并解释为何会这般写, 在其中赋予了什么含义。
这道题说难不难, 说简单也不会简单,因为单是写诗是很简单,但没有内涵的诗,首先就会被淘汰。
故而在举办方说出题目之后,就有人点了香,一柱香之内要写出来,否则视为淘汰。
比试一经开始,在场围观的人也开始思索着如何做诗,当然,这也仅限于识字的人,不识字的只是好奇观望,也不敢出声打扰。
参赛者有些垂眸深思,有些开始提笔,洋洋洒洒写下诗句,他们神飞色采,显然对自己的诗很有信心。
黎宛不懂作诗,她听过宋廷舟作诗,却也不知道好坏,现在见参赛者陆陆续续开始提笔,就连围观百姓中也有人念叨出几句,可唯独宋廷舟还没有动笔,她的心跟着紧张,眼巴巴看着,更焦虑的是还不能出声提醒。
终于,在一柱香要燃尽,其他人都停笔后,宋廷舟才开始动笔,他握笔很稳,写得行如流水,赶在敲铜锣结束的最后一秒,搁放了毛笔。
黎宛狠狠松了口气,那高高悬挂起来的心终于落地,同时也觉得无奈。
瞧着宋廷舟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紧张,好似参赛者不是他一样,反而是她在替他担惊受怕,归根结底还是心理素质不够强硬,容易慌乱。
前来当评委的都是负有声望的学者,因为公平公正,往年也是他们。
写好之后,宋廷舟他们都是站在案几前,等待评委下来看,然后给出评价。
赛场分为两边,一边十个。他们先是看了左边,后才到右边。
这半圈下来,可见他们是很认真在考验,如此左边看完后淘汰了七个,剩下三个,其中一个较为年长,还有两个就是那三大才子之二,为首的评委格外赞扬文采好。
宋廷舟的位置在右边最后一个,轮到他的时候,前头已经淘汰了四个,还剩下五个,其中一个也是三大才子之一,情况比左边的好不少。
只是三个评委看了他的诗句之后,眉头微微皱着,随后抬眸看了眼宋廷舟,又面面相觑。
这般特殊情况,引得其他人频频看过来,很是好奇,然宋廷舟依旧是淡然着,不为所动。
评委里站在中间的老者已经有了不少白头发,他很宝贝摸着胡须,神色颇为纠结,“你这首诗…为何想到要这般写?”
自古竹、兰、梅、菊就被称为四君子,而竹更是被文人雅士所青睐,认为人若似竹,就应当是品节高尚,宁折不弯。
其他人都是在各种赞美,从各种角度去描述对竹的喜爱,写多了也就那样,他们看一圈下来,只能严格挑选出几首最为好的诗。
没想到宋廷舟这里却发生了改变,虽然是让人眼前一亮,但其中描述的竹,可并非是完美的,而是有瑕疵的,可以说一首五绝诗里,有赞美也有贬低。
宋廷舟如实说道:“因为这就是学生心中对竹的阐释。”
“竹无至空了,君似遮八面。”老者念出了最后一句诗,他神情一顿,说着自己的解释,“你所认为的竹,其实也有虚伪的面目。竹心内里的空也不一定就是表现人怀虚若谷的高节,也能是明明内里思想空荡荡,却八面玲珑的遮掩过去的伪君子。”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其他人都听见了,更是看得越发好奇,对宋廷舟此人有了关注,敢对竹有如此评价,他们还是首见。
宋廷舟点头,抬手作揖,“您所说的不错,学生并不认为竹就是完美的,就像人无完人。”
他承认自己其实很坏,只是没有发作罢了,谁都有阴暗面,若谁敢承认自己是完美的,那么这个人本身就不完美,甚至缺陷更大。
黎宛也听到了解释,她紧张得双手互抓着,虽然她一直都对宋廷舟有信心,可现在却是担忧。
这次宋廷舟当了出头鸟,会被棒打,因为时代下的推崇就是如此,他却反着走,危险的同时,却展现他的人格魅力,但太过个性化就容易被摧残。
“你这…果然年少心性啊。”老者第一次觉得词穷,也是第一次不懂要如何解决。
说实话,他个人很喜欢宋廷舟的诗,并非像其他人那样规矩死板,而是真真正正有了自己的想法,可世人所想要看到的只是赞美,而非贬低。
他们三人低头交耳,神情颇为激动的争辩了会儿,在众人好奇下,他们停止讨论,显然有了结论。
老者再次回到宋廷舟面前,抬眸看向他,问道:“我若说你被淘汰了,是因为这首诗不符合世俗要求,你会有何想法。”
宋廷舟眉宇间是不变的坚定,他行了儒礼,语气清润却慷锵有力,“随波逐流或许能顺势乘风而去,但学生还是选择逆流而上甘愿乘风破浪。”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即便是面对众多目光的打量,依旧不慌不乱。
其他人倒是心生赞佩,若换成是他们,或许就会因为老者的这句话而产生了动摇,但没有这个假设,因为他们就不敢去贬低竹。
老者沉默几秒,尔后摸着胡子,中气十足的爽朗大笑,“好一个乘风破浪!老夫很喜欢你这首诗,等会儿斗诗结束后,可否卖予我。”
他活了这把岁数,最喜欢看见的就是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年轻人,他现在给了机会,也很想看见这想法特立独行也很坚定的少年郎未来能走多远。
宋廷舟皱了皱眉,语气犹豫:“可以是可以,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者气呼呼打断。黎宛也跟着捏了一把汗,觉得宋廷舟是真厉害,这时候了居然还能拒绝,可想想也是他的作风。
“怎么,你不愿意?”老者吹胡子瞪眼,其他人也是纷纷谴责,一副傻了吧的眼神。
老者可是山鹤学院的夫子,和严老可是同门师兄弟,若非无意官场,也不会蜗居在山鹤学院里教书,闲云野鹤,且作诗并非最擅长,在外头他的一幅画千金难求。
宋廷舟眉眼带笑,慢条斯理解释:“学生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想说,今天是斗诗,那就绝非这一场比试。后面学生再作了其他诗,您同样喜爱,高下分晓后若是再买,岂不是为难。”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为嚣张的话,明晃晃的就差没有直接说,这次只是小露一手罢了,其实还没拿出真本事,用不着如此激动。
别说其他人都被他这话给震惊到了,老者同样是诧异,手扯了胡子,疼得他五官皱起来,觉得宋廷舟有点狂妄了,但这心态放在他这个年纪,也是刚刚好,人不轻狂枉年少。
老者一笑,“行,那我就等着你后面的作品,不要让我失望。”
他这话也表示宋廷舟不会被淘汰,可以晋级下一场斗诗。
黎宛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汗水,太阳下她应该觉得热的,可是现在却被宋廷舟那大胆的行为吓出一身冷汗。
实在是,她也没有想过向来冷静自持的宋廷舟,也会有如此外露张狂的一面,但也显得意气风发,很耀眼。
时间紧凑,下一场比试在淘汰者离开后,又立马开始,第二轮的比试,题目就是关于“规”的描述和解释。
这题范围就比较广泛了,很不好琢磨,宋廷舟依旧是最后一个动笔,因着前一场的原因,现在大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居多,很好奇会做出什么样的离奇诗。
黎宛是想一直盯着看,但她站得有些累,嘴巴也渴得很,只好转身离开,快速去附近买了碗凉茶来喝。
摊贩极力推销自己的食物,自豪的说是家中传承手艺,独家秘制配方,她尝了尝味道,确实很不错,初进入口腔里时有股很淡淡的苦味,但随后就是清香甘甜,热天喝一杯,人都清爽了。
黎宛想了想,又多要了一碗给宋廷舟,因为是要打包带走,她多花了些钱买个食盒。
毕竟从排队人数来看,她担心等宋廷舟斗诗结束,凉茶都没了。
这时间耽误起来,等黎宛挤过人群,回到原先位置继续看时,发现这第二轮斗诗已经结束,人数又缩减,现在留下的就只有那三大才子以及宋廷舟,瞧着就像是一对三。
黎宛有些懊恼,她应该多等等再去,错过了前面情况,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而听到身边有人交流嘀咕,她侧耳偷听,了解到不少信息。
这是男子的鄙夷:“这宋公子真是离经叛道,居然在赞扬她的妻子不用遵循女戒的规矩。”
这是女子的羡慕:“也不知这宋公子的妻子是何等人物,居然能让宋公子痴心相对。”
现场分为两拨人,支持和反对,交谈着差点要吵起来,等说第三轮比试要开始了,他们这才停下。
黎宛听得一脸茫然,她怎么听到的意思是,宋廷舟第二轮比试做的诗是和妻子有关?
当然,她这个之后可以问,只是有点生气,她刚刚明明和宋廷舟站在一起,也梳着妇人发髻,不是很容易猜得出她就是宋廷舟的妻子吗。
黎宛自然不是在意这个身份,她只是觉得有点不爽,这就像是两人的合照,她却被故意剪去了自己的身影,谁不生气啊。
然而生闷气只能自己憋着,她更加不可能站出来说宋廷舟的妻子就是她了。
黎宛耳不听为净,看向比试场,他们等待着第三轮题目,这时场面有些轰动。
“严老出来了!”听到有人这般喊,黎宛顺着视线看过去,瞧瞧这严老到底是何方神圣。
嗯…就是一个看起来眉目和蔼的老者,身穿朴素,可或许是智慧加持,让他看着都与众不同,有种久居高位的威严感。
“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了。能走到这一步,你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老夫也很高兴。”严老看向他们,目光落在宋廷舟身上打量几秒,继续道:“这次最后的考题,就以“民”为中心,你们为一幅画题字。”
严老说完,他身后随从就打开了画轴,将画小心翼翼悬挂起来。
这是一副民生画,画着老百姓的平常生活,栩栩如生,现在画面有两个盖章,一个是严老自己的章印,一个是玉玺。
有人认得出来,这副画是严老当年成为状元郎后所画的一幅画,得到了先帝夸赞,严老宝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