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没有被限制电子用品和自由，不仅线下见了好几次，几乎算是每天晚上都视频见面。
陈识问这个干什么？
陈识已经六十多了，两鬓的头发染白，年轻时英俊的脸上也已经爬满了褶皱，老后的眼窝更加深邃，他那双历经岁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林渡，突然一笑，眼尾褶皱漫上笑意，声线浑厚，笑声带动着胸腔震动，“前几天我们追猎者抓到了他，虽然最后被他逃脱了，但我们也是有不错的收获。”
林渡搭在胳膊上的手指微动，她放下环胸的胳膊，后背贴上椅背，仰着头垂眸俯视不远处的陈识，“然后呢？你想说什么？嘲笑我和他作为搭档，他能从你们手上逃脱，我却要在这里接受你们的审讯？”
“真残忍啊。”她叹了口气，这句话似乎是随着叹息一起说出来的，轻飘飘地散在了空中。
陈澈也转头看着陈识，这些消息他也不知道，他和林渡一样以为问完音乐节的事情今天的任务便完成了。
“我们的人不仅让他受了严重的伤，还在他身上放了监听器和定位仪，他没有发现，而就在昨天，我们发现他的定位就显示在你们开音乐节的的地方。”
宋少虞的心剧烈一跳，监听器……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他那天的话他们岂不是全都听到了？
宋少虞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宋泊简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他和宋少虞担心的不一样，他担心的是，陈识这样问，难道是已经将林渡当作了犯罪嫌疑人，或者，他们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林渡也问了出来，“所以呢？你们听到了什么？或者说……你们发现了什么我是这次案件的主凶？”她直直地望向陈识，眉眼沉了下来，眸色发冷。
审讯室里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陈澈其实不怎么相信这次的事情是林渡做的，可犯罪这种东西不看主观，只看客观证据，既然陈识这么说，他便一定掌握了什么证据，他静静地等着接下来的话。
审讯室外的三人也摒住了呼吸。
陈识又喝了一口茶水，“那天我们听到……”
作者有话说：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明天最少六千！
我们这边四月底下雪，好神奇啊，冬天没见到，居然在春末见到了。
第83章 偷心盗贼15
◎是故意还是意外？◎
审讯室里十分寂静, 只有表针咔哒咔哒转动的声音, 林渡抬着下巴等着陈识回答。
陈识继续说：“那天我们听到蒋迟和另外几个人在讨论音乐节你表演的事，他们说你上台表演去却不给他们门票，居然还得让他们自己花钱买票，太不义气了。”
林渡嘴角抽了抽, 她高挑眉梢, 放下二郎腿身子前倾，整张脸都凑到栅栏面前, 她透过竖形的栅栏去看陈识的脸，停顿了几秒，她深深地发出了对这句话的感慨。
“你有病？”
陈识笑了一下, 他又喝了一口茶, 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就是吓吓你罢了, 不要紧张。”
林渡双手环胸重新靠回椅背，翻了个白眼,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陈澈微微低头，他努力抿住唇才勉强让自己不要当场笑出来, 同时心中对自己父亲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居然能够让林渡这么紧张, 果然还是他的经验太少了。
在这一刻，陈澈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就是以后也要成为能够成功牵动林渡情绪的审讯官。
对此, 如果林渡知道了, 她只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回敬他。
与此同时, 审讯室外面的宋泊简和宋少虞也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刚刚呼出来, 就被陈识的下一句话给堵在了喉咙眼里。
两人的身体僵硬，不约而同地憋红了脸，假装看不见陆向帛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木头般盯着电子屏幕。
只听陈识问：“你和宋家两个小子相处得倒是挺不错的，我看他们都挺护着你的。”
“哎嘿。”林渡右腿搭在左腿上，身子往后倚，手肘抵着椅子扶手假装谦虚地来回摆动，可声音里的得瑟怎么也掩饰不住，“没办法，我这人从小就人缘好，和谁都能处成兄弟。”
陈澈暗暗腹诽，谁家罪犯和审讯官当兄弟啊。
“还有什么问题吗？”林渡主动问道。
陈识翻动着手中的记录本，他食指弯曲敲了敲桌面，沉吟了一会儿，“没什么事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中央监管局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不管他的身份究竟是罪犯、普通人亦或者是高级官员。”
陈识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当然，看你最近态度不错，给你一个奖励。”他将笔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抬起头来对着林渡笑了一下，眼眸幽深，“我们现在已经排除你的大部分嫌疑了，目标也已经大致锁定，你其实已经安全了。”
林渡自己将手铐解下来，旁边过来想要给她解手铐的陈澈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林渡活动手腕。
她用脚踢大栅栏门的缝隙，往外走的过程中才分给陈识一个眼神，声音散漫，“真是谢谢你提前告诉我了，本来我就不担心这个东西，所以我可不会这样就借你一个人情。”
看着林渡打开门就走，陈识走过去拍了拍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陈澈，“走了，年轻人，还有太多需要磨练的地方啊。”
宋泊简和宋少虞见林渡出来马上迎了上去，陈识他们跟上来，宋泊简对着陈识和陈澈点了点头，十分礼貌且自然，“真是麻烦了。”
陈澈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这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应该的。”
陈识则是将视线投向林渡，宋少虞正站在她面前，低着头说些什么，两个人距离靠得极近。他想了一下，招呼着宋泊简随自己来到角落。
宋泊简疑惑，“陈叔，是还有什么事吗？”
陈识笑眯眯地看着他，又说了一遍刚刚在审讯室里对林渡说的话，“你们两个和林渡相处得不错啊。”
宋泊简眸光微动，他低头浅浅一笑，面不改色地承认道：“毕竟关系相处得太僵了，反而更会造成她的逆反心理。更何况，她现在由我看管，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太恶劣了不是闹腾嘛。”
陈识不置可否，他顺着宋泊简的话继续说：“最近由你看管她辛苦了，我看你的手机震动了很多次，公司那边也很忙吧，还要经常让你跟着她过来审讯。”
宋泊简意识到一些不对，他处变不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陈叔客气了，我的责任而已，应该的。”
陈识拍了拍宋泊简的肩膀，终于说出了这一番话之后的目的，“泊简，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还是辛苦你了。我叫你过来呢，是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宋泊简猜到了什么，眉心微动，耐心听着陈识接下来的话。
“我们中央监管局的监视总系统过几天应该就能修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将林渡送过来，你岑叔会接管林渡的管控，这样她的监管不仅能得到更好的加强，你也可以放松一下。正好小虞也回来了，我知道你的性子，这样你也不用很担心林渡带坏小虞。”
他视线转移到后方的林渡和宋少虞身上，宋泊简一同转身看去。
两人刚刚不知道说了什么，宋少虞和陈澈的脸都有点红，而林渡胳膊正压在宋少虞的肩膀上，压低他的身体凑近他的耳朵正在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宋少虞脸更红了，林渡则心满意足地借着宋少虞起身的动作摸了摸他的脑袋。
陈识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陈澈身体僵硬，明明被林渡逗得够呛，却偏偏还站在林渡一米之外。
他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这小子，还是得多锻炼几年才行啊。
或许是两人的目光太过显眼，林渡突然转头看过来，然后对着宋泊简招了招手，抬高声音喊他，“你们谈完了没有？谈完就快走吧。”
陈识点点头，“行了，我的话也说完了，你这几天做好准备，等监视总系统彻底修好了，会有人联系你的。毕竟这次的音乐节虽然跟她没有关系，林渡这孩子之前犯的错就够她在这里待上几年了。”
宋泊简总感觉陈识这句话若有所指，似乎在暗示他什么，他按下心中的情绪，对着陈识点了点头，便向林渡走了过去。
一路上宋泊简都有些沉默，虽然平时宋泊简就不爱说话，但林渡就是从宋泊简的冰块脸上看出了几分郁郁。
她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林渡哪怕是系着安全带，也要从副驾驶座探出身体来凑近他，歪着脑袋打量他，直到宋泊简不耐烦地冷眼瞥她，让她赶紧坐回去，林渡这才重新坐了回去，嬉皮笑脸的。
“坐车之前我想和弟弟一起坐后面你不愿意，非得把我拽到副驾驶座上，我顺着你的心意坐到副驾驶座上了，你又嫌我烦。宋泊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林渡假装委委屈屈地在角落里缩着身子，前面的语气还很正常也不过是平时耍宝卖乖的声音，宋泊简本人已经习以为常。偏偏她最后一句话声音突然变得黏黏糊糊，尾调上扬像是在撒娇一般。
一股异样的感觉顺着尾椎骨一路蔓延到脑中，宋泊简咬了咬牙，他头皮发麻，冷斥了一声，“坐好，然后好好说话。”
宋少虞抬起头，他从后视镜中看着宋泊简的脸，眉心微蹙，也有一些好奇和不解，“哥哥，刚刚陈叔和你说了什么，你现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毕竟哥哥这几天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姐姐说话，虽然他不喜欢哥哥跟姐姐太过亲密，但他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才让哥哥心情不好，又变成了这样的态度。
宋泊简从后视镜上对上宋少虞的眼睛，他缓缓吐了口气，瞥了旁边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看起来无忧无虑十分清闲的林渡，这才开口，“陈叔跟我说，中央监管局的监视总系统快修好了，也就是说，林渡这家伙这几天就会转交给他们的人管控。”
他又瞥了一眼，见林渡骤然间抬起头来看他，像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觉得解气的同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或者说他这一路上心情不好气压低的原因便出于此。
“毕竟这次的音乐节虽然跟她没有关系，林渡这孩子之前犯的错就够她在这里待上几年了。”
宋泊简在心中暗暗咀嚼着这句话，恨不得从这句话中嚼出什么才肯善罢甘休。
心中郁郁的怒火不减反增，愈演愈烈。
若不是林渡以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她又怎么可能被抓进中央监管局？
宋泊简不明白，明明抓住林渡交差的是他，现在后悔抓到她的也是他。
只要一想到林渡被关进中央监管局严密监管，他就觉得心脏隐隐抽痛，中央监管局里大都关着罪大恶极的罪犯，林渡的‘欺诈师’名号虽然名扬世界，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宋泊简也觉得不过是她嘴皮子好一点罢了。
她又怎么抵得过那些虎背熊腰、阴险狡诈的罪犯呢？她被关进去不是会被那些罪犯欺负？
冷静克制的宋大少爷在这一刻忘记了曾经多少中央监管局派出的精英追猎者悻悻而归，也忘记了林渡在和蒋迟的搭档中一向担任着清理现场的角色，更忘了那天商场屏幕上看到的血淋淋的茂识公司内部的打码的现场。
宋少虞眸光黯沉下去，他细细描摹着林渡的侧脸，垂在身前的手无端收紧了一下，后又若无其事地分开，声音有些低地重复了一遍，“监视总系统快要修好了？”
姐姐那个样子好像真的不知道，她难道不是为了特意接近哥哥才假装被哥哥抓到的吗？她为什么这么惊讶，她不是应该早就想好了逃脱的方法吗？她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因为一个微小的人心游戏而将自己送进监狱？
她……是真的喜欢哥哥所以不害怕，还是真的只是被哥哥给抓住了?
林渡眸光微动，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宋泊简的神色，半晌后才复又笑了起来，笑声懒洋洋的，“那这跟你心情不好又有什么关系？能够摆脱我这个累赘，难道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
“怎么？现在已经喜欢我喜欢到不忍心把我送到监狱里面去了？啧啧啧，后悔了吧？让你当时抓我。”
宋泊简心一动，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还没等他想清楚究竟是什么，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推了推林渡再次凑近的身体，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我能后悔什么？难道不应该是你后悔吗？后悔你这些年犯了这么多罪，中央监管局这才下令抓捕你。”
林渡被推开也没有再凑上去，她双手环胸调整了一下身体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微阖上眼睛，完全不知悔改，看得宋泊简更加火大。
“我为什么要悔改？若是不干这些事情，我说不定早就死在什么角落里，尸体腐烂了都不会有人发现。哦，不对，蒋迟那家伙或许会发现吧，他说不定会哭得涕泗横流地给我找个地方埋了，然后继续去偷东西吃。”
林渡转过头来，弯着眸子看他，“这样说不定更加激发他活下去的欲望，到时候你们说不定会碰上一个不需要‘欺诈师’、单独行动却更加棘手的怪盗。所以你还是谢谢我吧。”
宋泊简难得没有因为林渡不着边际的话生气，心中燃烧的烈火像是突然变成了哑炮一般闷在了身体里，他慌乱地转过头，努力控制着自己认真看着前方的路，可扶在方向盘上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林渡的资料残缺，他从来不知道林渡小时候的生活这般艰难。
尸体腐烂了说不定只有自己的朋友发现，这究竟是什么境遇。
宋泊简甚至没有勇气问林渡小时候到底生活在什么地方，才会有这么悲惨的遭遇。
宋泊简不是什么不食烟火的大少爷，作为追猎者，宋泊简接触过很多罪犯，也听到过一些他们的悲惨童年，大多数的罪犯都是因为小时候的环境影响而变坏，林渡自然也是如此。
明明那些罪犯的身世有一些比林渡还要悲惨，可宋泊简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抽痛，痛到酸水似乎都要顺着唇角蔓延出来。
他在心疼林渡。
哪怕他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宋泊简也明确地意识到，他在心疼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
后座的宋少虞也沉默着没说话，林渡当年虽然将他捡回了家，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的地方，却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身份家庭。
每日和林渡来往的也是只有蒋迟和一些七七八八的人，林渡平时太过没心没肺，跟自己那样阴暗自卑的性子完全不一样，他哪怕是隐隐猜到林渡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也只当是她和家里人闹了没矛盾，这才一直没有和家人联系。
“姐姐……”
“干什么？一个两个地开始同情我了？”林渡转过头，她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然后蓦地停留在窗外，她紧皱眉头，在宋泊简愣神中遽然打开安全带向他扑来，快速地下达着命令，“小虞，趴下——”
宋泊简也发现了旁边的异样，他瞳孔一缩，想要转动方向盘躲开离得极近冲撞过来的白车，可距离太近，他根本躲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