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赫合上眼睛,不敢翻来覆去生怕惊醒身旁的人。他感到身旁的人暖暖的,软软的……很快他也跟着去找周公去了。
当君绾再次睁开眼,她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许是她从未骑过那么远的马累到不行,只瞧着那太阳已经照的老高而自己的身旁早就没有人了。
刚起身就见门被推开,哲赫拎着一只烤好的鸟儿进来。
“醒了。”哲赫将那鸟放在桌子上:“你昨天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我给你打了只鸟。”
烤鸟的香气在哲赫迈进屋子的那一刻就飘进君绾的鼻子里了,她空了一夜的胃早已经蠢蠢欲动。
那只烤鸟只是进过简单的火烤,撒上一层盐巴。君绾掰了一条鸟腿,放入口中,饿了许久的她只觉得这只烤鸟算的上顶级的美味。
她掰下另一只鸟腿,递给哲赫:“你怎么不吃?”
哲赫挠了挠脑袋,他昨天晚上却是馕吃多了,今天一早便只觉得胃胀。
“我……我吃过了。”他支支吾吾道。
“你吃什么了啊?你不会又吃的馕吧?”君绾知道,这地方荒凉,便是连鸟都鲜少经过,哲赫绝不可能一上午便打到两只。
“我……”哲赫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你怎地还唬我?”君绾将那只鸟腿塞到哲赫手里:“吃了!你不吃我便也不吃了。”
君绾这一招是极好用的,她瞧着哲赫吃下了那只鸟腿,便放了心。
很快,那只鸟便吃的只剩骨头了。
吃过饭,哲赫便带着君绾要继续赶路。
西北本就离王城不算远,他们行了一日到了卡库尔本就是接近沙漠,只是余下的路并不怎么好走,刚出了卡库尔不久就进到沙漠,便是哲赫那上过战场的宝马到了沙漠也是行路困难。
好在他们遇见了一户城外的人家,这户人家靠着骆驼走货而生。他们很顺利的用马换了一匹骆驼,那户人家瞧着这马便知这马价值不菲,自是信了他们答应让他们几日后还回骆驼。
有了骆驼,这路走起来便省力了不少。骆驼为沙漠而生,自是行在沙漠如鱼得水。
只是这沙漠风沙更大了,君绾缩在哲赫的怀里眯着眼,忍不住抱怨到:“为何要带我来这种地方?这风沙太大了,我这脸都如刀割似的。”
哲赫轻声安慰:“抬头,往下看。”
君绾将信将疑的抬起头,发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座沙丘上,而沙丘下是一片绿洲。
此时,太阳将要落山。那绿洲如绿宝石般镶嵌在这遍地黄沙之地。夕阳将落所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便是这般模样。那残阳将这绿洲上的湖泊照的血红。
“哇!”君绾忍不住感叹,她从未见过这般景象。这绿洲就好像是把落日的色彩全收集起来似的。
“这绿洲便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吗?”君绾问。
“嗯。”哲赫答到。
骆驼满悠悠地走下坡,朝着绿洲的方向走去。许是绿洲的风吹的,这沙漠的风突然带了一丝丝湿润的味道。
君绾觉得西戎似乎又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君绾瞧见那光照着绿洲的那片湖泊,从沙丘上望过去到真像一颗硕大的宝石镶嵌在西戎的大地上。那湖算不得大,但在这沙漠上到显得如奇迹一般。
骆驼悠悠的朝着绿洲走去,身上的驼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一骆驼,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朝着一方绿洲走去,落日洒在绿洲上,洒在沙漠上,洒在骆驼身上,也洒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落日的余晖,不似正午那般强烈,洒在身上暖暖的。君绾定眸看着身后的男人,那阳光将他的一侧脸照亮,挺拔的鼻翼在这太阳光下更显得如峻峰一般的挺拔。
君绾心里也觉得暖暖的,一刹那她心里竟觉得有种岁月静好的舒适。她突然觉得……在西戎也未尝不可……
“到了。”君绾还在愣神,哲赫这句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回神才发现,她们已经到了这片绿洲上。
第23章 绿洲往事
低头,恰看见一只萤火虫从她的眼前飞过。
她惊喜的惊呼:“哲赫你快看呀,萤火虫!”
那萤火虫围着她绕了个圈然后朝着湖泊飞去,朝着湖泊望去才发现许多只萤火虫汇成了星光点点,远处的繁星汇成了星河,萤火虫与那繁星交相辉映,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楚。
君绾朝着萤火虫快步跑去,身后是温暖的篝火,映入眼帘的却是广阔无尽的星河。天地之广阔,星河之灿烂,却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她回头,篝火再次将她的脸照亮,明艳又灿烂,她仿佛成了这漫天繁星中最灿烂最耀眼的那一颗。
“跟我来。”哲赫上前拉住她的手。
只见哲赫将她引至湖边的一处,那处却是恰好停了一只小船。“走吧。”
哲赫撑起桨,带着她前往湖心处。这湖算不上大,一眼便能看到湖对岸。但对于只在上上京里泛过舟的君绾来说,却是格外的广阔。
她欣喜地伸手,想要抓住身旁地萤火虫,却是扑了个空。再伸手,依然是扑了个空。
君绾气鼓鼓地坐了回去,瞧着在那专心撑桨的哲赫。心底生出一个坏心思,她悄悄从从湖里捧了水出来,挥手一洒,那捧水全撒在了哲赫身上。
哲赫不甘示弱,他放下手中的船桨,便也捧了水出来。哲赫自是舍不得下手的,满满一捧水落在君绾身上的也不过数滴。
见此,君绾则更是肆无忌惮起来,接着一捧水朝哲赫泼过去。将哲赫身前的衣襟全泼的湿漉漉的。
君绾显然是没想到这捧水把哲赫浇了个透,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半晌也没有意料中的水泼过来,她试探性地将手拿开偷看哲赫一眼,哲赫却是趁着这个空档将水朝着君绾泼去。君绾连忙反击。
这样一来二去而且谁也没能占上便宜,两个人在船上都淋了个落汤鸡模样。
“阿嚏!”君绾扯着自己还算得上干的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珠。
瞧着身上没有半片衣角还干着的哲赫,君绾深知他是手下留情了。
哲赫许是觉得这般闹腾过了,怕君绾着凉便朝着岸边划去。
烤着篝火,君绾觉得身上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中原规矩众多,像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闹,她已经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了。她只觉得此刻,她像是找到了新生一般,她只管肆意的打闹,他会陪着她,甚至还会跟她一同打闹。
她问他:“你这般陪我打闹,倒也不怕失了你西戎王的威严。”
他认真的盯着她的眸子,认真道:“在你面前我不是西戎王,我只是绾绾的夫婿罢了。”
君绾听他这般直白,不由地红了脸,忙转移话题到:“你怎么知晓这个地方的?”
这虽是个绿洲,来来往往却不见商队在此处落脚。若不是周围有更大地地方,便只能时哲赫下了命令,将此处据为己有。虽第一种不无可能,但瞧着哲赫熟练地找到住处,甚至连船只都能找到她总觉得有些子猫腻。
哲赫大喇喇地往篝火旁一躺,他拍了拍一旁的空地,示意让君绾也躺过来。
君绾往他身旁凑了凑,接着听见他的声音响起:“那这可是段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他的声音缥缈,思绪也跟着这沙漠的风一同飘向这茫茫的星河中……
那是在二十几年前……
君绾猜的不错,在这片绿洲往西三里路的地方确有一片更大的绿洲。因为那里尚有人居住粮食水源都算富足,商队往往更喜爱在那里驻足。而这片绿洲与其相比倒是显得荒凉了不少。
尚还年轻的老西戎王因着不愿暴露自己的行踪,从西北迅游回来时便挑了此处整顿休息。可到底这片绿洲算不得大不足以养活一支军队的吃喝。老西戎王当即决定,他一人留在此处,让其余人马去另一个绿洲整顿休息。
那时这里只有一片沙柳林与一片湖泊,并无住所。老西戎王便砍了几颗沙柳,临时搭了一间尚能避风的木屋。只是这木屋到底是临时所搭,深夜他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老西戎王久经沙场自是敏感,只是当他举起刀出门时,只见门口是位漂亮的美娇娘。
那美娇娘却是一副中原人的打扮,老西戎王看傻了眼,一时间竟就顿在那里不知所措。
还是那美娇娘先开口,她说:她本是中原的浣纱女,因父亲欠了债想要把她卖给人牙子,她好不容易抽了身,她悄悄跟着商队一路往西竟跑到了西戎来。
她越跟着越觉得不对,那商队竟进了沙漠,她怕没有水葬身在这沙海忙从商队跑了出来,却在这沙漠中迷了路,她在这沙漠中走了整整一日才找到这片绿洲。她恳请老西戎王将她带出这片沙漠。哪怕是在西戎找个活计便能活下去,都要好过葬身在这不见边际的沙漠。
老西戎王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已是心动。当即写了封书信送给远在另一片绿洲的参军,让他们自行带着军队返回王城。而自己第二日一早便陪同着美娇娘去了王城。
老西戎王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西戎王的身份,反而告诉她自己是西戎的商人。自此,西戎王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但其实她也早已对他王萌生出了情意……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他们再次回到了他们初见的这片绿洲。
在这里,他们互通了心意。他告诉她,他其实是西戎的王。可她只是笑笑,她说在她见她的第一眼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可无论他是谁,她爱的都是他而不是他的身份……
那天晚上,他向她求了婚,她答应了。他欣喜地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份,那一刻他就如同天底下所有的得到心爱女子的儿郎一般,欢喜地想要昭告全世界,他暗暗发誓他要护她一辈子……
可当然,他不是普通的儿郎,他的朝臣也不会放任他娶一个中原来的浣纱女。
第24章 西戎往事
他是西戎的王,朝臣早为他选好了适合当西戎王后的女子。他偏是不听,他站在大殿上,对着所有朝臣道,他便是不要了这王位也要娶她。
朝臣无可奈何,凭着西戎王这些年的功绩,他们深知无论是谁再登上这王位也不会再让人信服,便只能各退一步,将那位中原来的浣纱女封成了侧妃。
虽说是侧妃,可老西戎王宫里自无其他女人。西戎向来追崇一夫一妻,虽说王能纳妾但这么多年来无一王破例纳妾,是以她便是享受到了王后的待遇。
成婚一年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便是哲赫。也因此,老西戎王将她扶为王后。自她成为侧妃后从无过失,反而把西戎王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更是诞下了西戎的长子,朝臣挑不出过错便由着他将她封为了王后。
那时北地局势十分不明朗,却是总是有人作乱。老西戎王总是需要出征,每当老西戎王出征时她便会带着彼时尚且年幼的哲赫来到这片绿洲。而这片绿洲早已不再是他们初见时那般荒芜模样,他为她在这里建了屋子,他对她说,在这里他要和她有个家。
在这里他们便可如普通夫妇那般,过着普通平凡的生活。每次老西戎王出征回来,第一件事便也是来到这绿洲带她与哲赫回宫去。
……
“儿时,我大半时间都是住在这绿洲上。我在这里见证者我父王同母后的爱情。”哲赫顿了顿:“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像父王对母后那般。”
哲赫盯着君绾,眼神里温柔的好似能掐出来水。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对呀,为什么是她呀。她费了多大的功夫,甚至不惜兵临城下,只为换出她。为什么是她呢?他们甚至没有过一面之缘,只因为她是中原的公主?这借口说出来,君绾都无法说服自己。
所以到底为什么?君绾不解,他对上哲赫的双眸,她想看清那双眸子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可是她看不清,他的眸子过于深邃,似乎藏了很多东西,她看不透他,就如同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娶她一般。
“那便是后来的故事了……”哲赫回答到。
美好的幸福泡沫,在男主十四岁那年突然破裂。
老西戎王战败了……在北地,在那片被冰封住的大地。那一战,流了好多好多血,多到能把那冰雪全部融化。
北地杀过来了,王城沦陷了,王宫沦陷了……参军拼着性命将哲赫藏在了王宫的柴房中,而他自己却被叛军的刀一刀穿过了心脏,因着当时瘦小,他藏在柴火堆躲过一劫。北地占领了王宫,俘虏了王后,老西戎王战死沙场,这天怕是已经要变了。
他担心母亲,偷偷溜出柴房,可当他好不容易溜到母后宫里时还是晚了,母亲不甘受辱已经服下了毒,他见到母亲时,母亲已在咳血。
她告诉哲赫,她这一生最爱的便是他的父王。那日,哲赫跪在她的床前,絮絮叨叨听她讲了很久,她告诉哲赫,丹华山的枫叶多么多么红,她同他父亲初见的那日丹华山的枫叶应是正红着。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同他父亲一同去丹华山,看那枫叶,只是如今怕是再也无法实现了。而今,她只愿哲赫能够护好他自己,没必要去争那王位,平安便是她最大的期望。
他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复仇的种子,在他心里亦是生根发芽。
他对自己发誓,定要将那北地逆贼从西戎赶出去。
趁着夜色,他爬着狗洞溜出了王宫。看着原处的王宫,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他成功地与父亲的旧部汇合。从落魄的逃出王宫,到夺回王宫,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里,他最多曾足足十五日未曾进食,靠着喝雪水活了下来,他曾身着单衣在雪地里趴了三日,昏了足足七日,数不清有多少次,他都险些死在那逆贼的刀下。
三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三年让他从稚气未脱的少年变成了令北地逆贼闻风丧胆的少年西戎王。
他的功绩传到了西戎各地,甚至连中原都被这位少年王的功绩震撼。
君绾当年还小,但她依然记得,那日她坐在父皇膝上听着传令兵讲着哲赫的故事,她只记得父皇当时说了那么一句话:“此子,不可与之为敌也。”
对其的称赞可谓足够之高。
三年,他终于回到了西戎王宫。这一战,更是让他坐稳了西戎的王位。他扶着昔日熟悉的一砖一瓦,想到当年母亲的嘱托。
他想要去瞧瞧,那个令母亲怅惘的丹华山到底是何等的模样。她带上父王母后生前的衣物,独自去了上京。
在那里,他见到了母亲长大的地方,见到了上京不同于西戎的繁华与奢靡。他站在丹华山的枫叶下,为母亲与父亲,立了一座衣冠冢。那里是他走遍了丹华山挑的最美的地方,那里能望向西戎的方向。
在那里,他捡到了风筝,那是个骄纵的小姑娘的风筝。那小姑娘穿着华丽的宫服,却傲娇地像只炸了毛的小孔雀,她命令他将风筝还给他,他见她可爱的紧便生了戏弄之心。她将那骄纵的小孔雀刷的团团转,也只觉得她可爱的紧。
见她的那一眼,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怎么就能对一个小小的姑娘动了心。战场厮杀三年,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心动。听着手下讲着他们心动的姑娘,他不理解。因为他是西戎王,他的姻缘不需要自己来定。他要娶的自然不是他心爱的人而是西戎的王后。他明白父亲与母亲走到有多么不易。所以他天真的认定他的王后只需要是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