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朵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道:“回王后,没有什么事,只是今日从军营来的路上遇见了个极有意思的人罢了。”
“哦?多有意思的人,能让你开心到现在。”君绾好奇地问。
“也没有什么事啦!都是些琐碎的小事,王后定是不爱听的。”
见珊朵不愿意说,君绾便也作罢,只对珊朵道:“今日大王在书房呆了一日,他那人素来最不喜欢读书看字,快去让人烧些热水来,待大王来了给他泡脚解解乏。”
“王后同大王的感情真好!王后事事都替大王想着。”珊朵羡慕到。
“你呀!若是日后成了亲便知道了。若是真心喜欢一人,你便巴不得将心肝都掏出来给他,凡事替他想着也便成了习惯事。”
成亲?珊朵听得小脸一红,脑子里竟冒出来了今日在军营遇见的那个呆子。我想他做甚?珊朵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吩咐厨房少水去了。
君绾看见珊朵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该怎么说她的这位婢女呢?她虽是处来西戎,可却是自她来了以后事事都是由她照顾着的。君绾知道她爱财,为着撮合她跟哲赫从乌雅阿嬷那收了不少银子。但也只是爱财罢,她心地单纯没有半点歪的心思。喜怒哀乐也都在脸上表现出来,就像刚才君绾便知道她定是害羞了。
能干的人不乏有之,但心地单纯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像珊朵这般毫无城府心机之人,便是她最想要的。更何况珊朵心灵手巧又能干,她对这个婢女是百分百的喜欢。
可再喜欢也不能拦着她不让她嫁人去。若是真心为着她好,便应该让她出宫去,她不应该一生都被她困在着偌大的王宫。若是珊朵真有了心爱之人,她便用王后的名义为她赐婚给她一场好的姻缘,也算不负了这份主仆情谊,君绾这样想。
哲赫回来的正是时候,厨房里的水刚烧好,哲赫便一脸疲倦的回来了。君绾忙喊住珊朵给他将洗脚水端过来。
“怎地了?北地那边的粮食并不顺利?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想着定不是件容易事。”
哲赫无奈地点了点头:“粮食已经让麦吉侬护送过去,只是这去北地的路上天寒地冻的,怕会出了什么问题。前些日子我驻守在北地的司军来报,说是北地的大统领已经着人去拉拢北地其余的统领了,此事多有不妙,终归是要多准备着些,以防有个万一。”
北地多山脉,有一条必经之路乃是有两山相夹所成。西为越山,东为鹊山,都是些又高又险的山,加上冬天里冰雪覆盖就更是难攀了。若想行至北地便必须得通过这条路,只是这条路又窄又长。若是在此处建城墙就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北地倒是想在此建城楼,只是哲赫当然是万万不能应允的。也正是因为这两座山,让北地成了个易守难攻的地界。
这也是为什么六年的时间哲赫只是将北地的叛贼驱逐回了北地,却没有将他们全部消灭殆尽的原因。若想真正将叛贼消灭当真是要费上几分力气。
“中原统共送来了二十万担粮食,一万担便足够北地的百姓过个富足的冬天。原先都是直接将粮食给他们送去,只是如今北地的那些已经知晓我从中原要来了二十万担粮食,怕是会人心不足。整个西戎都靠着王城以南的地方产粮,只是王城以南的地方再能产粮,也只有那么大点地,又能产出多少粮食来?”
“如今我给他们送去三千担,便是想从粮食来制衡足他们,让他们知道北地若离了西戎是撑不住的。我本是可以早就从粮食掐断了北地的供给,只是那般先遭罪的便是北地的百姓了。”
哲赫见过太多因为粮食不足而饿死的百姓,战争本就是权力的相争。而这些百姓明明都是最无辜的却是这战火最先伤害到的人,成为的权力相争的牺牲品。哲赫不愿意让这般情况再发生。
“既如此,你且先安心等着麦吉侬将军将那批粮食运到北地。那到底是北地过冬的粮食,怕是他们不会对那批粮食动手。”君绾安慰道。
哲赫无奈摇摇头:“你的想法还是天真了些。若是那北地的大统领铁了心的想要对西戎出兵,那粮食便是一粒都不会流入百姓的手里。”
北地大统领凯赛一向为人狠辣,百姓的性命在他的手里不为重要。怕就怕凯赛命人来送粮的路上将那三千担粮食直接拦了去,再翻过来咬上一口说他们根本没有送来粮食。所以这次他们送粮的护卫定要大张旗鼓地进入北地,声势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让北地的百姓全都知晓了去。
哲赫有了心事,今夜里格外沉默。平日里都要对君绾打趣上那么几句可今日硬是一个字没说,便自顾自的躺下去了。君绾跨过他爬进了被窝,哲赫还不忘把她的脚拎起来放在他的肚子上暖着。
君绾看着一脸愁思的哲赫安慰道:“你莫要担心了,一切定会平平安安嗯。”
“嗯,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第44章 美人关
可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远在荔城的麦吉侬此刻只恨自己少长了一个脑子。他一路按照哲赫的吩咐大张旗鼓的进了荔城,荔城再往前走,便是越山与鹊山中间那条名为裕岭沟的小道。北地的大统领派人来传了信,说什么多谢他护了粮食前来,非要请他过了那两座山去喝上一顿。
只是这运粮之事非同小可,若是他不多加看护出了事,哲赫定要了他的脑袋,他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只是那什么大统领像是非要逼他喝这顿酒似的,传人来说若是三日内不给他面子喝了这顿酒,他就别想踏过裕岭沟半步。
三日的时间若是再寻求哲赫的帮助问他自己到底该不该赴这场鸿门宴定是来不及了。他愁的白头发都多了几根,也没想到怎么样是个好的破解法。最终,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喝了那顿酒。
他命人将那三千担粮食安排好,以防粮食出了什么差池。好在荔城首领是哲赫的人,也能帮上几分的忙,粮食交给他麦吉侬也算心安。当然得先紧着粮食安排,他将所有的守卫留下来看好粮食。自己带了个亲兵,便去赴那鸿门宴去了。
本想着这场宴会怎么地也得发生些什么,这场鸿门宴定是藏这些什么阴谋。麦吉侬警觉万分盯着赛凯的一举一动,想要从他的举动中找出些什么破绽。可他连酒都没敢喝上一口,一直盯着赛凯直到宴会结束,也没发现这场鸿门宴究竟有什么异常。
宴会散去,赛凯还贴心的派了几个亲兵说是裕岭沟不好走要帮他将那粮食运出荔城来。
麦吉侬一头雾水,当然是不敢收下赛凯派来的人,赛凯见的执意不愿并不过多纠缠而是直接作罢。
赛凯抚了抚他那不一般的胡子道:“麦吉侬将军帮忙运粮,我北地自是应当以礼相待。今日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麦吉侬将军多多谅解。”
麦吉侬没搞懂赛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心生不安忙连夜赶回荔城看看粮食如何了。问过一直守着的守卫说是今夜并无任何异动,也无任何可疑的人进出过粮仓。他还是不放心,忙命人仔细查验了一番。这一查验,却是一粒粮食都没少。麦吉侬嘟囔了两句,觉得或许是他自己疑心病太重。
麦吉侬还真就这样带着粮食顺顺当当过了裕岭沟。
麦吉侬也自觉这般就过了裕岭沟未免也太顺当些,又想着这不出差错岂不是件更好的事?是他自己将这事看的太严重了些,他都这般一路招摇旗鼓了,还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抢粮?
也怪哲赫,将这运粮的事说得这般严重。这也没有什么嘛!都怪他嘘声涨势害的自己都怀疑自己得了疑心病了。回去定要让哲赫多情他两杯酒喝。
他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他一路哼着小曲儿,护着粮一路往北走去。
但他将三千担粮食当着赛凯的面清点完一番时,他自觉此次的任务圆满完成,竟主动应下了今夜赛凯要留他吃酒的请求。
粮都送到手了,还能有什么事!他这样想。
他历经那么远的路心惊胆跳地好不容易才将三千担粮食送到了北地。如今任务圆满结束了,他一开心就多喝了一点,只是北地的酒怎地如此醉人,他不过多喝了两杯便已经醉醺醺地了。
三巡酒过,他一个人扶着墙晃晃悠悠想要到自己的房间去睡上一觉。只是半道上,他看见突然就看见了个漂亮的小娘子,当即就拔不动腿了。麦吉侬这人哪点都好,就是喜欢女人,一见到女人脑子里的那根筋就动弹不得了,非要拉着那小娘子一同回屋去喝上两杯。
这一喝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日,他是被那小娘子哭声吵醒的。他揉了揉昨日喝多了还有些疼的头,只能想到他昨夜遇见个漂亮的小娘子。然后他拉着小娘子一同喝酒了,再然后……看着躺在他身旁的小娘子,昨夜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那小娘子哭哭啼啼的,他试探着问她的姓名,一问才知她竟是那赛凯的爱妾。
他脑袋嗡的一下,完了,这次彻底完了。
世人皆知,西戎崇尚一夫一妻制,就连一向贪恋美色的麦吉侬也只是敢同小娘子一夜风流,从不敢将女人带回家,更不敢纳妾。
可这赛凯偏生就是个这么与众不同的主,他不仅纳妾,还在后院收集了一堆各色各样的美人。这赛凯后院的一堆美人,有的是他从百姓家强抢的,有的是有些人为了从他这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送来了自己家的女儿。总之,没有一个是自己情愿嫁过来的。他那媳妇是良家子出生,是个正儿八经的良家闺秀,也曾劝解过他,只是他为人素来暴戾,一言不合竟将他那媳妇打的没了半条命,那媳妇便不敢再说什么任由着他去了。
同麦吉侬喝了酒的,就是他前些日子刚强抢回来的。前些日子刚封了贵妾,听闻近日可是宝贝的紧。
麦吉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平日里虽是喜爱美人,可也从没做过强行抢夺别人家妻妾的勾当,他赶紧书了信,命人将这边的情况告知哲赫。
他刚将信绑在信鸽的腿上扔出去,门就被赛凯一脚踹开了。
那小娘子见着赛凯,忙哭哭唧唧地贴上去,赛凯心疼地看着怀里哭的梨花带泪的小娘子,手中的小刀飞出,正巧从麦吉侬的脖子处划过。麦吉侬摸了摸被蹭破一层皮正留着血的脖子,知道这下赛凯并未下死手。麦吉侬自认理亏,不敢再说些什么。
“我是看在你是哲赫派来护送粮食的才好酒好肉的招待你。既然你自讨霉头那便休怪我不顾及哲赫的面子了。”赛凯扔下那么一句话冷哼一声,抱着小娘子转身便离开了。
麦吉侬「啪」地一声瘫软在地,他知道自己这是给哲赫闯下大祸了。
第45章 怒气
外面,刚出了门的赛凯见离着麦吉侬的房门已远,「啪」一下松了手,方才还哭得梨花带泪的美人就这样重重地被他扔在了地下。
那美人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跪下向赛凯行礼:“大统领,我……”
“你做的很好,你父母我已经命人将他们送出北地了。而你……”赛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似的,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瓶,上头赫然写着的「鹤顶红」如同血染着的一般,刺痛着她的双眼。
“你将它他喝了吧,不干净的人没有在统领府留下来的必要了。”他将那小瓶往地下一扔,那小瓶骨碌碌滚到那美人身旁,美人握住那小瓶死死地盯着赛凯,恨不得下一步就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眼前这个人犹如恶魔一般,她只不过出了趟门便被他盯上,强迫她给他做妾。在西戎,做妾是一个女人一生的耻辱。他将她从本身幸福的家中关进了无边的地狱,她就如同他手中的玩物一般毫无尊严的活着。他盯上了麦吉侬,便要让她以身为饵,他说,她父母的命都在他的手里,她若是不从便要让她同她的父母在九泉之下再相会。她应了,可她依然难逃一死。
这个人就如同北地的煞神一般,他不死,北地就不可能安宁。她血红的眼死死地盯着赛凯,偷偷拿出昨夜在麦吉侬身上偷出的刀。反正她都要死了,她今日便要给北地一个安宁。
“狗贼!我要杀了你!”她握住那刀,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赛凯刺去。
只是还未近得赛凯的身,她的脖子便被赛凯狠狠的掐住,她用了最大的力气,也只是在赛凯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那口子虽不深但也不断地冒出血来,将赛凯的袖子染红了一块。
她被掐的没了呼吸,眼神却依然死死地盯着赛凯,一条鲜活的花季少女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在这无边的地狱里,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阿律耶闻声赶来,他看了看地下那个已经没有呼吸,眼神却依然可怖的少女,他滞了一口气。
“大统领,这……怎么处理。”
“对外就说她不甘受辱,上吊自尽了。”赛凯擦了擦手,像是擦掉了什么脏的东西。
“那她的父母……”
“一并处理了吧。”赛凯冰冷的声音响起,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阿律耶低头看了看那个少女,命人将她抬了下去。
一个不足为奇的侍妾,换来让哲赫的人摔个大跟头,这自然是值得的。只是……阿律耶看着那姑娘,伸手想要将她的眼睛遮住,可他怎么抚这眼睛都是闭不上。
“别太执着了,你斗不过他的。”阿律耶叹了口气,对人吩咐道:“好生安葬了吧。”
麦吉侬听到那美人竟不甘受辱上吊自尽后呼吸一滞,暗道不妙,这次事真的要闹大了。
……
哲赫这边收到麦吉侬送来的信件,紧皱的眉头就再也没有松下来过,他气得直接将书房的笔墨纸砚推了一地,书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这个糊涂东西,这明摆着是北地的圈套,破了头的也要往里钻!当真是一看见女人腿都拔不动了,没用的东西,脑子都长下半身去了!真是个废物!军中一群人,我怎地就偏选了你这个蠢货!”
哲赫在书房发了一通脾气,一日里是滴水未进,进去送饭的也统统被赶了出来,下人们不敢打扰,便偷偷做主去卧房告诉了君绾,恳请君绾能劝劝他。
“王后,您快些去看看大王吧,他今日在书房发了一同脾气,送去的水饭也让他一并摔了。大王这今日滴水未进,这可怎么办是好啊!”乌雅阿嬷在君绾面前记得团团转。乌雅阿嬷是知晓的,别看哲赫这人平日里对人客客气气的,这脾气一上来,便是三头牛都拉不住的,她亦是没有一丁点办法。如今只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了。
“阿嬷莫急。”君绾安慰道:“你且把饭食物再热上一热,我端着去书房看一看。”
“如此,麻烦王后了。”
“我本是他的妻,乌雅阿嬷莫要客气,便是你不说我也要去看一看的。”
很快,珊朵便热好了饭食,君绾提着食盒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刚推门,便听见里面一个暴躁的声音:“不是让你们都不要进来了吗!滚!都给我滚!”
君绾冷冷地声音响起:“大王如今脾气真是大了,动不动地就让人滚,真是好大地威风。怎么?不是你昨个儿夜里叫我心肝宝贝地时候了。”
见来人是君绾,哲赫语气立马软了下来:“抱歉,我不知道进来的是你。方才吓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