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一下,跟我一起的那些人呢?”
妇人从竹篮子里端出一碗粥,一碟咸菜,“姑娘有什么想问的,一会儿问漫娘吧。”
这里好像是一个小岛,沈云溪站在这个破旧的小木屋前,就能看到四周江水。
她怎么会在这个小岛上?
楚君殇他们人呢?
妇人口中的漫娘又是怎么回事?
沈云溪哪里吃得下东西,“你现在就带我去见漫娘。”
“姑娘,漫娘吩咐过了,让你先吃东西。”
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沈云溪只得听从妇人的意思,很快地喝了那一碗粥。
“喝完了。”
妇人未说话,却听得门外沈云漫的声音,“溪儿,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个急性子。”
“大姐,真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遇到风暴了吗?其他人呢?”
沈云漫让妇人先行离开,在沈云溪对面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溪儿,你可知此处是哪里?”
沈云溪摇了摇头,“大姐,跟我一起的其他人呢?”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沈云溪和沈云漫,一个火急火燎,一个慢条斯理。
沈云漫用碗给沈云溪倒了一杯热水,“岛上物资匮乏,只有白水,将就一下吧。”
沈云溪急死了,把那有个缺口的碗推到了一边,“我不渴。”
沈云漫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她的那个碗的缺口,比沈云溪那个缺口还大。
“溪儿,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沈家其他女眷在哪里?会先问我,这些年我过得怎么样?”
“大姐,我……”
“放心,他们暂时都没事,只是食用了大量迷药,都睡着呢。”
什么?
沈云溪眼下明白了,是沈云漫给他们下了迷药,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小岛。
沈云溪眼眸尽是疑惑,“为什么?”
沈云漫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大声说道:“为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们是朝廷的人,是皇室的人。”
吼过之后,沈云漫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声音恢复了正常,眼睛望着远处,“六年前,沈家一行三十多个老弱妇孺,由官兵押解,坐船前往江南,夜里却不知何故,船只漏水,一船人尽丧命于江中。”
沈云漫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
沈云溪却犹如晴天霹雳,“什么?不会的,大姐,你骗我的,是不是?青柠明明告诉我,她已在江南找到了沈家人的下落。”
“青柠说的应该是三叔家的四妹妹云浮,我也是两年前才找到她的,那年我被江水冲到了这个小岛上,奄奄一息时,被我现在的夫君所救,养好身体后,我四处打听,四处寻找是否还有跟我一样幸存下来的沈家人。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两年前,才在扬城偶然得知了云浮的消息。”
“她现在不叫云浮,叫红浮,我也不叫沈云漫,随我夫君姓何,大家都叫我漫娘。”
沈云溪不敢相信,她心心念念,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努力变强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解救沈家妇孺。如今却告诉她沈家人早就死了,死在六年前。”
沈云溪满脸泪水,“这事朝廷知道吗?”
“当然知道。”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临下江南前,我还向皇上请求,如果我立下大功,便求他赦免了沈家妇孺。难怪他没答应也没拒绝,原来沈家早就没人能让他赦免了。”
沈云漫闻言,冷笑一声,“哼,你求他?你还真拿他当姑父啊?那件事后,我始终不解,那时正值秋季,风平浪静,船只怎会突然漏水,就让我夫君帮忙查此事,不查不要紧,一查才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沈云溪眼眸含泪,“为何?沈家并无这样仇恨到需要灭门的仇家啊,而且那时候沈家男丁皆亡,谁会对老弱妇孺下手?”
“自然是斩草除根!”
“你是说这是皇上干的?”
“我夫君私下里查过,当初提议把我们流放到江南为奴婢,是老栎王,如今除了皇上,谁还指示得动老栎王。如果没有皇上的授意,老栎王何故会染指沈家妇孺之事。据我所知,老栎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何况,我们沈家一向与他没有交情。”
沈云溪自嘲道:“枉我还觉得江南富饶,天气宜人,把沈家人流放到江南,定是哪位与沈家交好的人做的呢,还心存感激,心想有朝一日偿还恩情。”
“皇上可真狠啊,居然连我沈家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不就是怕有朝一日我们报仇吗?我沈云溪今日立誓,此生必定如你所愿!”
“溪儿,所以跟你来的那些人,都该死,他们都是那狗皇帝的走狗。不过,在杀他们之前,我还要用他们来交还我夫君。”
交换夫君?
原来是辰王闹的那事,辰王到扬城时,钱粮都发完了,百姓们就跑到官府去质问,结果这辰王就说百姓们造反,抓了一些人,其中就有沈云漫的丈夫何明远。
沈云漫去官府要人,官府不放,何家平日做的就是这江河上的漕运生意,跟官府也是有些往来的,一个平日里没少拿何家好处的官员透露,说辰王咬死了何明远他们是造反,铁了心要治他们死罪。
那官员还说,不日便又有钦差来,让她去求钦差,或许有用。
沈云漫对朝廷本就不报希望,再加上不知道来的是谁,万一那人也不敢得罪辰王怎么办?所以就铤而走险绑架了他们,劫下了粮草,企图用他们和粮草换何明远。
沈云漫也知道,绑架官员不一定能换回何明远,可粮草一定可以。
沈云溪听沈云漫讲了来龙去脉后,也大致了解了事情原委。
“大姐,你听我的,赶紧把人放了,救人的事,我来想办法。”
“放了?我好不容易抓到的,那男的警觉得很,我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得逞的。”
沈云溪真是着急,那可是楚君殇啊,待他迷药过了,沈云漫带的这些人哪是他们的对手啊?而且黑麒麟暗卫,肯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那时候不仅何明远救不了,沈云漫他们也活不了。
第69章 他这是选了云朝落!
沈云溪正想着在楚君殇醒之前,编一个怎样的理由,就有人来报。
“漫娘,不好了,有人醒了,还打伤了我们的人。”
“怎么那么快就醒了,我下的迷药,明明要明日才会醒。”
肯定是楚君殇,沈云溪拉着沈云漫说道:“大姐,你听我的,不能与那人硬碰硬,不要暴露你沈家人的身份,只说你为救夫君,四处求告无门,才出此下策,只为交换你夫君。”
“溪儿,为何你看起来很怕那人?”
“大姐,来不及了,你赶紧去,回头再跟你解释,记住我说的。”
在船上时,那男的明明很在乎溪儿,为何溪儿还会如此怕他?
沈云漫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她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楚君殇和木枫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早知道用绳子捆了他们。
楚君殇认出来人是昨日在船上帮沈云溪治晕船之症的人。
“昨日晕船之人呢?”
果然,这男的最在乎的是溪儿,为了不暴露她与沈云溪的关系,沈云漫把其他两个女的都是分别关押的。
这男的不问其他两个,不问那几船粮草,只问溪儿。
“客官莫要着急,她们暂时都还好好的。”
楚君殇负手而立,江风吹得衣衫乱摆,深不见底的眼眸,迸射出杀气。
“你要是伤她一根毫毛,本王定让你生不如死!说吧,你有何求?”
这些人费心思,把他们弄到这小岛来,定是有所求。否则直接下毒药毒死他们,岂非更省事?
自称本王,难道他就是开阳王?难怪溪儿如此怕他?
面对楚君殇冷冽的杀伐气,沈云漫心底不禁胆寒,故作镇定道:“民妇斗胆,想与王爷做个交易。”
楚君殇冷声说道:“你可知本王是谁?”
“之前不知道,不过如今倒是知道了,自称本王,又有如此气度的,大夏除开阳王,找不出第二人。”
眼前这民妇有如此眼界与胆识,倒是让楚君殇有些意外。
“既知本王身份,还敢与本王做交易,船家真是好胆识。”
“王爷谬赞了,民妇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沈云漫眼角暼见欲有动作的木枫,随即说道:“民妇奉劝王爷一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民妇自知我们的人不是王爷的对手,可那三位姑娘在民妇手中。一旦动起手来,民妇就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了。”
“对了,提醒一句,为以防万一,民妇把她们三人分开关押的。即使王爷身边这位大人武功了得,一次也只能救下一人,其余两人可就必死无疑了。”
楚君殇闻言,示意木枫勿动,他还真是小看了这妇人,原想拖延时间,让木枫去救人,眼下黑麒麟暗卫未到,人不够,不知她们具体的关押位置,崔瑶琳死不足惜,沈云溪和云朝落决不能有事。
“做何交易?”
楚君殇没了耐心,沈云漫也不再绕圈子,“民妇的夫君以及一些百姓前往官府讨要说法,却被你们那个辰王诬陷造反,下了大牢,说是要择日处死。民妇状告无门,这才铤而走险,只为救我夫君。”
楚君殇冷声道:“人,本王可以帮你救,不过本王的人,你得先放了。”
沈云漫笑道:“王爷可真是会谈买卖,我费尽心思才把你们弄来这个小岛上,恕我小人心思,没见到我夫君之前,我得留有筹码在手。”
楚君殇拳头紧握,睨了木枫一眼,木枫会意,对沈云漫说道:“船家,我们留一人在此,其余人我们要带走。”
沈云漫思索了几秒,“屋里那些官员,你们尽数带走,这三个姑娘,只能带走一人。”
说完,沈云漫便让人将沈云溪三人带了出来。
“王爷,千万不要想着强行带走他们,此处是个孤岛,四面环水,没有民妇的指令,你们不会有船只离开的。而且那几船的钱粮也不在此处,杀了我,你们也找不到钱粮所在。”
“王爷,她们三个中,你只能选一个带走,你自己选吧。”
闻言,崔瑶琳喊道:“王爷,王爷,你得带我走,辰王殿下没有看到我,是不会放人的。”
“闭嘴!”楚君殇隔空点了她的哑穴。
云朝落泪眼朦胧地说道:“暮白,你带沈姑娘走吧,扬城民变事大,她是皇上钦点前往扬城的人,她不能出事。”
沈云漫心中冷笑一声,此女道行还真是不浅啊,嘴上说着带走沈云溪,却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她沈云溪比较重要,留下沈云溪自然更有把握换回她夫君。
沈云溪昨日吐了一天,今天又突闻沈家妇孺噩耗,此时脸色苍白。
楚君殇眉头紧皱,走向沈云溪,对沈云溪说道:“等本王回来!”
他这是选了云朝落!
沈云溪并不意外,人人都知道,云朝落是未来开阳王妃。
“是。”
沈云溪的声音很平静,毫无波澜。
沈云漫让人送楚君殇他们出岛,随他们前去的还有那几船钱粮。
百姓造反是没有,但是民变却是真的,没有这几船钱粮,他们恐怕连扬城都进不去。
楚君殇他们走之前,木枫解了崔瑶琳的穴道。
崔瑶琳看着沈云溪,讥讽地笑道:“瞧见没,人家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未来开阳王妃,你不过是一个奴婢,还真拿自己当一回事啊。”
沈云溪瞥了一眼崔瑶琳,懒得搭理她。
沈云漫说道:“闭嘴!把她们给我押回去。”
楚君殇一行人刚出岛,就碰见了黑麒麟暗卫,保险起见,楚君殇命黑麒麟暗卫分别上了押运钱粮的船只,由黑麒麟暗卫亲自看守。
扬城的这一摊子破事,就指着这些钱粮了。
楚君殇他们的船又行了一日一夜,才到扬城,百姓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码头上都站满了人。
楚君殇命黑麒麟暗卫守好钱粮,带着六部官员下了船,又吩咐人去官府将辰王和扬城知府叫来,然后寻了个高处站着,让随行而来的礼部官员对百姓们说道:“乡亲们,让你们久等了,朝廷没有忘记你们,我们身后这几条大船上,装的都是粮食,稍后会分发给大家。”
众人一听有粮食,心下便安定了不少。
礼部的官员继续说道:“江南受灾,朝廷自然不会不管,只是天灾不是人力可测,大家要给朝廷筹措粮食的时间,怎么能做出围堵衙门,围困钦差的事来呢?”
第70章 你对她做了什么?
礼部官员如此一说,底下的百姓就又吵嚷了起来。
有人喊道:“大人,不是我们要围困钦差大人们,我们只是听说前面几个受灾的城池都得到了钱粮,钦差到了扬城后几日,都不见官府分发粮食,我们这才前去,想要问一问情况。谁知道官府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把去问的人通通抓了起来,还说他们是要造反。天地良心啊,我们真的只是去问问的。”
“就是,就是,把人抓了不说,还说他们造反,要处死他们,为了保住那些人不被处死,我们才把衙门给围了的。而且我们只是围着,并未动手,反而是那个从京都来的钦差大人,叫手下打伤了我们的人。”
……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数落着辰王的罪状。
随行的六部官员,面面相觑,辰王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在京都,有贤妃看着,偶尔那背后的高人指点一二,辰王还显得不那么蠢。
离了京都,脱离了贤妃的看管,身边的人劝不住,也不敢劝,辰王原形毕露。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杀头都不为过,可他本人却是一点都没意识到。
“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王,来人,把这些刁民给本王抓起来。”
辰王和扬城知府来了。
原本吵嚷的百姓,突然安静了。
片刻后,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冲了出来,指着辰王说道:“就是他,叫人打伤了我父亲,第二日我父亲便死了,我今日跟你拼了。”
那女子还没挨近辰王,就被侍卫拦下了。
辰王嬉笑着走到楚君殇跟前,“皇叔,我就知道父皇不会不管我的,这群刁民,简直不可理喻,赶紧给他们抓起来。”
楚君殇抬手就给了辰王一个耳光,“来人,把辰王捆起来。”
虽未用内力,这一巴掌也打得辰王半边脸发麻。
“你……楚君殇,你敢打本王?”
“本王打的就是你,本王经年沙场浴血奋战,是为何?为的就是让你口中的这些「刁民」,能不受外敌欺压,为的就是这些「刁民」能安居乐业。我大夏那么多边疆战士,拿血保护的大夏子民,被你这样糟践,本王不该打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