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的沙场征战,那杀伐之气,曹锦绣哪里见过,她感觉沈云溪真的会杀了她。
沈云溪怕红浮再受刺激,红浮却不在乎,笑道:“这位夫人,我如今叫红浮,你刚才不是叫我吗?想来,你那夫君是知道我的,不过,你夫君是谁,我确实不认识,也不在此处。你倒是可以回去转告他,就说我红浮记下他了。”
红浮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女人见了都心生欢喜,更何况男人。
曹锦绣被沈云溪一吓,又被红浮这一气,竟一时找不到话接,只得伸着手指着二人,“你,你们……”
正在此时,她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王爷,您来了,想不到此生还能见到你。”
来人正是楚君殇,曹锦绣被木枫拦在了三尺外,根本近不了身。
“噗嗤。”
红浮没忍住,“这位夫人,刚刚还在这里找夫君,这转眼就扑向了另一个男人,真是多情,红浮我自愧不如啊!”
黄家前来请曹锦绣回去的家丁,此时都觉得脸上挂不住,这三少奶奶可真是把脸丢尽了。
索性也不叫了,自己回去复命去了。
楚君殇瞟都未瞟曹锦绣一眼,径直走向沈云溪,“红浮姑娘的茶,当真那么好喝,舍不得回去了,还让本王亲自来接你。”
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云溪迷糊了,红浮媚眼笑道,“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我们醉梦院的姑娘们。虽身不得已,入了红尘,却很是佩服沈姑娘这样的女将军,特此请姑娘来给我们讲一讲保家卫国的英勇事迹。”
“看来姑娘真是王爷的得力干将,这才多久,就巴巴地亲自赶来接人了,那红浮便不再相送了。”
沈云溪跟着楚君殇上了马车,“王爷,你怎么来了?”
“本王刚好路过。”路过?
去衙门,去白家,都不会经过醉梦院。
沈云溪眼眸含笑,掀开马车车窗帘,街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卖粮的商家也都开了门。
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沈云溪放下帘子,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望向楚君殇,看得楚君殇心神一荡。
楚君殇已记不清,她有多久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
“王爷,太子那边有信了吗?”
“大约还有十日,便能到。”
“十日,等番薯种子到了,再做些安排,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吧?”
“想回去了?”“嗯。”
许是在醉梦院里才哭过,她的声音糯糯的。
看来沈家妇孺葬身江河的事,对她打击太大。
楚君殇眉头微拧,喉结滚动,想出言安慰,又想起岛上她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没开口。
沈云溪回到住处,刘姐(吴嫂子)在等着她,“沈姑娘,回来了,青掌柜吩咐我给你煮了清火的汤水,我这就去给你盛。”
来扬城几个月,刘姐已经彻底走了出来。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青柠这是不放心她,才特意留了刘姐在家照看她。
“刘姐,你跟吴副将就没可能了吗?”
刘姐盛了一碗绿豆百合汤放在沈云溪面前,“如今这样挺好。”
他们两人心中都有对方,可造化弄人,现在这样各安一方,已是最好。
刘姐不愿多提,沈云溪也不再问,喝了半碗绿豆百合汤,便跟刘姐一起去铺子上帮忙去了。
南方的夏日,跟北方不同,不仅热,还闷,沈云溪张罗了一会儿,便汗湿了。
一个买粮的老奶奶说道:“今儿这天怕是又要有一场大雨了,只盼着不要像上次那么久才是。”
算一算日子,上次引发洪灾的那一场下了下半月的大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也不知道工部那边河道修缮得怎样了,能不能经得起暴雨侵袭。
“青柠,我去一趟衙门。”
“姑娘,这眼看雨就要下来了,你去干什么啊?”
“你和刘姐收一下,我走了。”
青柠想说让她拿一把伞,追出门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夏日的雨真是说来就来,沈云溪还没到衙门,雨就下来了。
衙门里只有刑部的冯大人在,“沈姑娘,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其他人呢?工部的卫大人呢?”
“他们都去河堤了,河堤已进入收尾阶段了,可老天偏偏这时候下这么大的雨,卫大人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守在那里。这雨一下来,大家看着雨势着实有点大,不放心,都过去了,王爷也过去了。”
沈云溪闻言,又一头扎进了暴雨里,往河堤去了。
扬城处于上游,如果这里河堤出了问题,怕又是一场洪灾,再来一次,无论朝廷还是百姓都经不起。
沈云溪老远就看见楚君殇立在雨中,打了把黑色的伞,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木枫看见了沈云溪,凑到楚君殇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楚君殇大步向她走来。
楚君殇把伞给她拿着,脱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眉头紧锁,厉声道:“你来干什么,回去!”
沈云溪冒雨而来,浑身湿透,仰头望着他,眼眸湿漉漉的,“爷,就让我在这里吧,回去我也不安心。”
爷,她又叫爷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唤他王爷。
罢了,留下就留下吧。
“乖乖待在本王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嗯。”
如此乖巧听话的沈云溪,他已太久太久没见过了。
沈云溪站在楚君殇身旁,看着江里湍急的水,怔怔发呆,梦呓般地说:“爷,被水淹没,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无法呼吸?小十一那时候才三岁。”
第78章 爷,我要杀了他们!
沈云溪无声地流着泪,她自己都没察觉。待楚君殇闻言看向她时,已然泪流满面。
楚君殇只觉胸口揪心般的疼,顾不得其他,一手把人搂入怀里,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看。”
温热的泪水流在他手上,胸口处酸疼感更甚,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
沈云溪躲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下,任由眼泪决堤,憋了好几日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处。
知道沈家妇孺丧命后,当着大姐和三姐的面,她不敢发泄,这才把自己憋得病了一场。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哭完了,她掰开捂住她眼睛的那只手,露出了通红的眸子。
“谢谢爷。”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酉时初下,亥时末便停了,终是有惊无险,河堤无恙。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楚君殇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工部卫大人不放心,带了几个人守在这里,以防万一,楚君殇把黑麒麟暗卫留给了他。
沈云溪淋了雨,又悲痛一场,在回去的路上便发起了烧。
大夫说是岛上那次病根没除,加上又淋了雨,楚君殇守了她一整夜,天亮时,终于退了烧。
今日一早,木枫就把青柠接了过来照顾沈云溪。
“王爷,你去歇会儿吧,这里让青柠照看着。”
“不用了,让青柠去煮点粥,在炉子上煨着。”
“是。”
昨夜大夫用了些安神的药,沈云溪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
楚君殇在房间处理着公务,雨过天晴,今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光。
“爷。”
“醒了?”楚君殇丢下公务,扶着她起身。
“这是哪里?”
“本王在扬城的住处。”
到扬城后,他们之间一直僵着,她都不知道他在扬城还有住处,以为他要么住白家,要么住衙门呢。
青柠进来伺候沈云溪洗漱,楚君殇也回自己房间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衫,过来陪着沈云溪用午膳。
午膳多是清粥小菜,外加几个点心。
吃饭吃到一半,刑部的冯大人找了过来。
一场大雨后,天气虽不再闷热,但正午时分的阳光很毒辣,冯大人满头大汗,微胖的身体有些喘。
“王爷。”“何事?”
冯大人擦了一把汗,偷瞄了一眼沈云溪,犹豫着要不要当她的面说。
沈云溪放下筷子,“冯大人,可是需要我回避?”
冯大人一脸焦急,这事总归瞒不住她,罢了,心一横,“那倒不用,王爷,昨日江堤虽说保住了,但江水滔滔冲刷了一夜,今早才退了一些。”
“说重点。”
“卫大人在江堤最底下发现了大型船只残骸,和大量人体残骸,仵作验过了,大概有三十多具,且都是女子和孩童。”
闻言,沈云溪猛地抬头,盯着冯大人。
楚君殇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有本王在。”
冯大人继续说道:“仵作验出,死亡时间距今大概六七年,下官查问了当地官员。六七年前,官府并没有收到过船只出事的消息。但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却说六七年前,江上的确是沉过一条船。”
沈云溪手发冷,身体有些发抖,“爷,带我过去,求你。”
楚君殇知道她的性子,不让她去,是不可能的。
“好,本王这就带你去,你别急。”
“木枫准备马车。”
江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红浮和沈云漫也躲在人群中,她们已经肯定这些都是沈家妇孺的遗骸。
特别是沈云漫,当年出事的时候,她已及笄,事后让何明远找过,可那么大的江,如何寻啊?寻了两年终是一无所获,便放弃了。
楚君殇带着沈云溪到的时候,骸骨已全部打捞上来,随着一起打捞起来的,还有不少脚镣,手铐。
沈云溪脸色惨白,脚步千斤重,手心里全是冷汗。
卫大人递过来一块冲洗干净的金锁,金锁早已没了光泽,但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长命百岁!
沈云溪将金锁捧在手里,眼泪止不住地流,浑身发抖,片刻后,便晕了过去。
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块金锁。
这块金锁是沈家小妹沈云沫的,沈云沫出生时,沈云溪刚学写字,这块金锁上的字,是她亲自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
沈云溪再次醒来时,攥着守在床边的楚君殇的衣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爷,我要杀了他们!”
“好,你先养好身体,要做什么,本王都依你。”
沈云溪养病的这几日,楚君殇让木枫找地方安葬了那些遗骸,墓碑上没刻字。
沈云漫和红浮,悄悄去祭拜过,沈云溪身体好些后,并不曾去过,也不再跟人提起,只把那块金锁贴身放着。
这些日子,她都住在楚君殇的住处,云朝落来过找过楚君殇几次,都被木枫打发走了。
那日沈云溪晕倒,楚君殇抱着她回去,许多人都看见了,白家自然也瞒不住,楚君殇也没想过要瞒。
又过了两日,太子终于带着几船番薯到了,一同来的,还有千离。
千离一到,见到沈云溪这副病容,人前人后把楚君殇好一顿骂。
在千离的调养下,沈云溪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了。
太子殿下此行,不光带来了番薯,还请教了西域当地的百姓,番薯的种植方法,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都翻译成了大夏的文字,到江南后,便召集人誊抄了许多份。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很忙,江边那几十具遗骸,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
沈云溪身体恢复了,也跟着到附近的几个村,帮着劝说百姓种植番薯。
其实百姓们对种植番薯,心中也是存疑的。但庄稼已被毁了,地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试试。
又忙活了几日,总算在小暑前,将番薯全部种了下去。虽说比沈云溪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些,但也影响不大,能赶在入冬之前收获。
至此,江南之行,总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也该准备回京的相关事宜了。
为了感谢楚君殇等一行人,以白家为首的世家,商议着要设宴为他们践行,地点就在白家。
第79章 就让你儿子替你先付点利息。
江南之患解决之后,民怨也不再那么汹涌,躲在魏国公府祖宅的辰王,憋了好些日子,终是敢出门透气了。
虽说辰王一开始激起了不少民愤,但还是有很多世家想要巴结他,这才出门,就被一群世家公子哥撺掇着到了醉梦院。
夜里的醉梦院,热闹非凡。
辰王饮了一些酒,就吵吵嚷嚷,点名要红浮来陪。
管事的陪着笑说道:“客官,不好意思,今日红浮姑娘已有客。”
一个世家公子哥煽风点火地说道:“管事的,知道这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赶紧去把红浮姑娘叫过来陪我们辰王殿下。”
管事拱手见礼,“不知辰王殿下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辰王怀里搂着一个姑娘,笑着说道:“去把红浮姑娘家叫过来,本王便饶恕你们。”
“辰王殿下,不好意思,只要入了醉梦院,都是我们的贵客,不分身份贵贱,只论先来后到,今日红浮姑娘已有客,小的给您安排其他姑娘,或者小的帮你预约一下红浮姑娘的时间。”
本来辰王也不是非红浮不可,只是那日曹锦绣回魏国公祖宅,跟他提起过红浮,刚才一时兴起,就想见见红浮。
没摆明身份也就罢了,摆明了身份,还不买账,辰王的面子往哪里搁。
一起的世家公子起哄道:“管事的,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一个妓子罢了,还敢让辰王殿下预约,你这醉梦院怕是不想干了吧?”
辰王一把推开怀里的姑娘,起身说道:“本王今日如果见不到红浮姑娘,便把你这醉梦院给夷为平地。”
说完,辰王一行人,便四处闯雅间。
“红浮姑娘。”
“红浮姑娘,快点出来。”
……
这要换个人,管事早将人打了出去,可这次对方毕竟是王爷,要说不知道身份也就罢了,这又亮明了身份,偏偏这几日遗珠公子又不在。
今日红浮房里的客人,看着也不是善茬。
没多大会儿,辰王他们就找到了红浮的房间。
“殿下,找到了,红浮姑娘在这里。”
红浮饮了些酒,面若桃花,媚眼含春,“几位公子,这是怎么了?都吓到人家了。”
一开口,更是让辰王骨头都酥了,一把搂过红浮,对红浮房里的几个人说道:“今儿红浮姑娘是本王的,识相的,赶紧滚。”
辰王以为亮出身份,对方肯定吓得屁滚尿流的滚蛋,却不曾想,其中一人一把推开他,拉过红浮。
“她,今晚是我的。”
“本王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跟本王动手,兄弟们,上,给本王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