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谷虽然只是江湖组织,但它的名号,皇上还是有所耳闻,脸色微沉,“沈丫头,怎么回事?柳太傅说的可是真的?”
沈云溪起身,不卑不亢地答道:“皇上,我与这四海大酒楼的老板确实有些渊源。但是他是不是百鬼谷谷主,我并不知道。”
柳太傅说道:“郡主又何必狡辩,既是有渊源,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身份?”
沈云溪眼眸一弯,不紧不慢地说道:“柳太傅,你又是怎么肯定四海酒楼老板就是百鬼谷谷主呢?众所周知,百鬼谷上至谷主,下至每一个小鬼,都是以面具示于人前,就是他们自己人,在外面摘下面具,也不见得能认出对方来,不知柳太傅这消息从何而来。”
柳太傅冷笑一声,“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段时间郡主和那位红浮姑娘在四海酒楼外不远处,是不是遇刺了?救你们的人,正是百鬼谷的人,事后,有人看见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四海酒楼。”
沈云溪与红浮对望了一眼,这老狐狸终于露出马脚了,沈云溪浅笑道:“柳太傅,你是怎么知道我和红浮姑娘被人刺杀的事的?那些杀手,都被我杀了,只留了一个回去报信的。难不成那报信的,是去了太傅府与柳太傅报的信?”
柳太傅厉声道:“郡主,你休要血口喷人,老夫为何会知道?京都多了那么多杀手尸体,你以为官府都是吃闲饭的,不会去追查吗?只是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暂时未对四海酒楼下手。”
红浮冷笑一声:“原来柳太傅也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啊,没有证据,你凭什么就如此笃定,四海酒楼老板就是百鬼谷谷主?我还说那日刺杀我与郡主的人,就是柳太傅指示呢。”
柳太傅倒也没着急,“这是不是的,何不把四海酒楼老板叫出来,问一问,想必当着皇上的面,他也不敢有所欺瞒。”
十公子本就没有刻意隐藏四海酒楼与百鬼谷之间的关系,为的就是方便戴了面具的楚君殇出入京都。京都但凡有些来头的,都知道四海酒楼幕后老板就是百鬼谷。
只不过百鬼谷向来只是拿钱办事,没有人出钱买凶,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人。再者,大家也不愿意去得罪百鬼谷。所以也就没有挑明,皇上如果真想查,也瞒不住。
沈云溪笑道:“柳太傅所言,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柳太傅几个问题。”
柳太傅似胸有成竹,说道:“郡主请问。”
“一问,柳太傅可知道百鬼谷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自然知道,顶尖杀手组织。”
“二问,柳太傅可是肯定四海酒楼幕后老板就是这个顶尖杀手组织?”
“自然是肯定,否则老夫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胡乱说。”
“三问,既然柳太傅认定四海酒楼是百鬼谷的,是这顶尖杀手组织的,为何不阻止皇上前来?为何要将皇上置身于如此危险境地?万一这百鬼谷是受什么人收买,要于皇上不利呢?柳太傅,你居心何为?”
沈云溪这第三问一出口,柳太傅瞬间傻眼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老夫……”
皇上此时也回过味来,他之所以来这里。除了宁王想来跟沈云溪祝贺,也有这柳太傅的原因,好几日前,柳太傅就在他跟前说过四海酒楼的厨子不错,今日出宫,柳太傅也是顺着宁王的话,极力促成,并未曾有劝阻的行为。
眼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阴沉,沈云溪又说道:“皇上,也许柳太傅也只是听谁说了那么一嘴,我相信柳太傅对皇上是忠诚的。”
柳太傅趴地一下跪在地上,“皇上明鉴,臣对皇上绝无二心,臣一心就想揭开事实真相,没有将皇上的安危放在首位,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毕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皇上也不可能仅凭沈云溪几句话,就降罪柳太傅,“爱卿平身,咱们俩都年纪大了,这脑子有时候是跟这些年轻人没法比啊,爱卿想不到也很正常。”
皇上越是这样说,说明他心里越是疑心,柳太傅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不过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连皇上都疑心他了,他必须要把沈云溪拉下来,否则今天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柳太傅继续说道:“皇上,为了给大家一个宽心,还是让四海酒楼老板出来,问一问才好。”
沈云溪笑道:“既如此,就请老板来一下吧,为了防止我跟十公子有串供的可能,还请柳太傅去请一下十公子。”
过了没多大会,十公子手持纸扇到了大厅。
“草民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召见所谓何事?”
皇上还未开口,沈云溪轻飘飘地问道:“这位柳太傅柳大人,说你是百鬼谷的。”
十公子漫不经心地扇着扇子,“不错,这位大人眼神可真好,我办事的时候,都围成那样了,你都认得出来?”
“啊?真的是百鬼谷谷主啊。”
“没想到百鬼谷谷主,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
禁卫军闻言,更是上前了几步,挡在皇上面前。
十公子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百鬼谷只是拿钱办事而已,百鬼谷与大家又无仇怨,你们要防的,不是我们百鬼谷,而是那些买凶的人。”
“再者说了,本公子这都带着手下弃暗投明,做起酒楼生意了,就是不想继续干这刀口舔血的生意了,怎么?皇上这是不给草民改过自新,过正常人日子的机会?”
皇上也很无奈,这柳太傅还真是会给他找事,这百鬼谷虽然杀人无数,可却都是收钱办事。即使被杀之人要寻仇,也是找那买家。
江湖与朝堂不一样,百鬼谷身在江湖,行的是江湖那一套规矩,江湖之争,朝堂向来不参与。所以即使知道他是百鬼谷谷主,皇上眼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皇上挤出一丝苦笑,“百鬼谷愿意改邪归正,自然是好,不过,以后你约束好手下,切莫再做那些杀人的买卖了。”
“草民谢皇上隆恩。”
德妃突然说道:“这说了半天,好像还没说,郡主与百鬼谷谷主,到底有何渊源呢?”
第154章 一个玄医生谷不够,又来一个百鬼谷。
德妃如此一问,无非就是想让皇上更加疑心沈云溪。对此,沈云溪倒不在乎,皇上疑心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十公子笑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啊?我是她师兄。”
又来一个师兄?
皇上说道:“朕只知道这丫头是玄医谷弟子,这百鬼谷跟玄医谷还有关系?”
沈云溪说道:“皇上,这事还得从去年去西域说起,去年我跟千离师兄去西域采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寒冰神功,这事,皇上您是知道的。这传给我寒冰神功的前辈,就是十公子的母亲,我既得了前辈的寒冰神功,也就唤前辈一声师父,所以十公子就成了我师兄了。”
皇上眼角抽抽,这丫头又跟百鬼谷攀扯上了,“哈哈哈,沈丫头,你这师兄缘还真是多啊。”
一个玄医生谷不够,又来一个百鬼谷。
皇上现在疑心是加重了,可是忌惮也更加重了,更不敢轻易动沈云溪路。
柳太傅在心里暗骂,德妃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云溪笑道:“当初沈家被奸人所害,虽说蒙皇上隆恩,冤屈得以洗清,但说到底,云溪如今也不过一个孤女而已,想来是老天也觉得我可怜,所以赏赐了几个师父,师兄给我。”
容妃说道:“也是郡主福泽深厚,亲缘不该绝。”
柳太傅是下定了决心要斩断沈云溪与九皇子之前的牵连,派杀手除掉她,这条路已然行不通。且不说沈云溪本身武功高强,这百鬼谷可是杀手中的杀手,有百鬼谷在,谁还能杀得了她?
暗地里行不通,只得从明面上来,借皇上的手。
柳太傅说道:“郡主此言恐有欺君之嫌?”
沈云溪眼眸微凛,“皇上,柳太傅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云溪可是承受不起。”
柳太傅与沈云溪不睦,皇上自然清楚,也很乐见其成。
容妃说道:“柳太傅,欺君可是重罪,柳太傅可不能胡乱言语。”
柳太傅说道:“皇上,娘娘,臣敢说自然是有确凿的证据。”
沈云溪冷哼一声,“柳太傅如此言之凿凿,如果到时候拿不出证据,或者说拿出的证据不足以定我的罪,云溪请求皇上严惩柳太傅。”
皇上:“那是自然,柳爱卿何出此言,拿出证据吧。”
柳太傅眼角瞥了一眼红浮,对皇上说道:“皇上,证据早已在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这里哪来的证据?
德妃说道:“柳太傅,这都什么时候来?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证据就赶紧拿出来。”
柳太傅走到红浮身边,指着红浮说道:“证据就在这里。”
在场的人,除了沈云溪、红浮和柳太傅,其余人都云里雾里。
德妃真是受不了柳太傅这磨磨唧唧的样子,一个妓子算什么证据,“柳太傅,你赶紧说吧,别故弄玄虚了。”
红浮盈盈向前,笑道:“民女也想知道,我怎么就成了郡主欺君的证据了?”
皇上最受不了的就是柳太傅身上这股子文人的酸气,总是一副自己最聪明,胜券在握的样子。
皇上沉声说道:“柳爱卿,你还是赶紧说清楚吧,说不清楚,治不了沈丫头的罪,朕就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皇上已然没了耐心,柳太傅也不再吊胃口,说道:“皇上,您仔细看看,这红浮姑娘与郡主是不是有一点像。”
德妃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柳太傅这样一说,好像是有点像。”
柳太傅:“皇上,据臣所知,沈家并不是如郡主所说,只余她一人,这位红浮姑娘也是沈家人。”
柳太傅此话一出,犹如在湖中投入一颗石子,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好像还真有点像。”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有些印象。”
……
德妃说道:“皇上,太傅如此一说,倒是让臣妾想起一件事来。当年为太子选太子妃时,皇后娘娘和沈丞相,是有意将沈家三房嫡女沈云浮嫁给太子为妃的,当年臣妾曾远远地见过这孩子一面,如今说来,倒还真是像。”
红浮媚眼弯弯,浅浅一笑,“德妃娘娘真是好记性,不错,我正是沈家三房嫡女沈云浮。”
众人一片唏嘘。“果真是她!”
“哎,想不到堂堂沈家女,居然沦落为青楼妓子。”
“唉,造化弄人啊。”
“难怪太子对她情有独钟,原来还有这一段陈年往事。”
……
红浮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承认沈家女身份,让柳太傅有些意外。
容妃想把沈云溪摘出来,“当年沈家出事的时候,红浮姑娘与郡主年纪都还小。如今过去那么多年,容貌变化,认不出来也是人之常情。”
德妃眉眼具笑,“容妃妹妹先不要着急替郡主辩解,何不听听郡主怎么说?”
沈云溪上前说道:“多谢容妃娘娘,娘娘所言非虚,一开始我们姐妹确实没有认出来,不过后来认出来了。”
柳太傅老脸瞬间精神了起来,“郡主这是承认欺君之罪了?”
沈云溪杏眸微沉,“当着皇上的面,柳太傅休要胡言!”
“老夫怎么胡言了?郡主刚刚不也承认了,你与沈云溪已经相认,却不曾将此事上报皇上,而且刚还说,沈家只余你一人,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柳太傅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众人几乎也认同了沈云溪欺君一事,连容妃都不知该如何替沈云溪辩解,只弱弱地说了句,“也许郡主有什么难言之隐。”
德妃冷笑一声,“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是欺君的理由?”
红浮是不是沈家女,对皇上而言,并不重要。但如果可以借此给沈云溪安上一个欺君之罪,他是很乐意的。
即使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她的命,也能捏个把柄在手里,哪天真要了她命的时候,也能堵住朝野上下悠悠之口。
皇上沉声道:“沈丫头,看在你姑姑份上,朕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红浮略微收起了魅惑的神情,朱唇轻启,“这有什么辩解的?我曾经是沈家女,如今早已与沈家无瓜葛,我既已不是沈家女,郡主又该如何去与皇上上报呢?”
第155章 怎么又来了个沧海殿?
柳太傅老眼冒精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身上流着的是沈家的血,岂是你说不是就不是的?”
红浮笑道:“照柳太傅如此说,当初那辰王被逐出皇室,也做不得数了?”
“辰王被逐出皇室,那是有圣旨,你可有圣旨?”
“圣旨,我是没有,不过,我有这个。”
红浮说着拿出一块令牌,令牌很简单,檀木制作的,上面刻着一个字「沧」。
皇上不认识此令牌,柳太傅也不认识,但在场的,有那见识广的。
“姑娘手上这块令牌,可是来自沧海殿?”
红浮嘴角上扬,浅浅一笑,“哟,不错啊,还是有那见过世面的,此令牌正是沧海殿令牌。”
沧海殿?
怎么又来了个沧海殿?
那可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它好像无处不在,又好像从来不曾存在。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但是在江湖中,就有三个门派组织,各国朝廷都很忌惮。
尤其是这沧海殿!
在世人眼中,玄医谷那是江湖正派,救人性命;百鬼谷就是那江湖邪派,专要人性命。
可这两者都有迹可循,且朝廷也不是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唯有这沧海殿,亦正亦邪,毫无章法可言。
沧海殿势力遍布天下,无论江湖,朝堂,都有它的影子。
关键是至今为止,好像没人完全弄清楚,沧海殿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甚至百鬼谷,玄医谷,都有它的人,也未尝可知。
沈云溪说道:“皇上,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红浮如今已经是沧海殿的人,起初我也不明白,认出红浮后,我就想着跟皇上求一个恩典,让红浮认祖归宗。”
“可红浮告诉我,当初那个沈云浮已死于七年前那场水难。如今只有沧海殿红浮,沧海殿有规定,一日入沧海,终其一生,都是沧海殿的人,哪怕是死,也只能是沧海殿的鬼。”
柳太傅老脸皱巴巴,“诡辩,即使你是沧海殿的人,也改变不了你身上流淌着沈家的血。”
沈云溪如星辰般的眸子弯弯的,犹如一轮明月,她嘴角微微一笑,“柳太傅所言甚是,所以沧海殿并未阻止红浮与我见面,只是……”
沈云溪停顿了一下,眼神在柳太傅老脸上瞟过,落在皇上阴沉着的脸上,“只是,不知柳太傅一定要把这事放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说,是想要皇上怎么做?”
沈云溪对着皇上浅浅行了礼,说道:“皇上,云溪之所以没有告诉你红浮沈家的身份,就是不想让你为难。以皇上对姑姑的感情,如果知道红浮沦落在风月场所,势必不会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