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镖师们各自对视了一眼,齐声应和着。
于是北昀带着小扇子,以及四名武艺出众的镖师,进了江宁城。
江宁城的夜晚,也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若非在镖师的护送下,只怕他们几个一进来,就会被挤散了。
走了一段路后,北昀在一家名为仙客来的酒楼前,停下了脚步,随后就带着人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有小二上前来招呼,“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小扇子上前摸出一锭银子递到小二的跟前,“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有什么就上什么。”
“好勒!几位客官这边请。”小二收了银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利索的走在前边领路,带着人来到了窗边的座位。
窗边的这个座位倒是比别的地儿清静不少,北昀率先落了座,小扇子和镖师们却不敢与其同桌而食。
“你们站着做什么,都坐啊!”北昀一抬眼就瞅见了五根木头桩子,一动也不动的。
四个镖师默默看了一眼北昀,还是没动,就连小扇子也是静默不动。
“这是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你们站着我坐着,别人一眼就看出来,咱们这桌我的身份不一般,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送靶子吗?”
经北昀这么一说,小扇子和镖师终于坐了下来,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这才对嘛!”北昀满意的点头,这时小二端着茶壶和茶杯并几碟点心过来了,“客官,饭菜还需一会儿,可以先喝喝茶润润嗓子,再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嗯。”北昀拿起茶杯摆在几人的跟前,又执起茶壶给每人跟前的茶杯满上,“喝茶。”一声令下,几人齐刷刷捧起茶杯喝茶,喝完了就续,续完了继续喝,饭菜还没上,茶水倒是喝了一肚子,喝都喝饱了。
两刻钟后,小二终于端着招牌菜过来了,一碟一碟的放在桌子上,边放边介绍着,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不多时,桌子上就摆满了菜,小二也介绍完了,“诸位客官请慢用。”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都动筷吧!”北昀道了一句,其他几人才拿起筷子,品尝着这江宁的招牌菜。
菜还没吃几口呢,酒店门口就传来了吵嚷声,北昀几人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小二在驱赶着一个流浪汉。
“去去去,你到别家去,别天天到这儿来,今天没有剩菜剩饭给你。”小二边说边踢拽着流浪汉。
流浪汉却只是抱着小二的腿,咿咿呀呀,好似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北昀的目光将流浪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外表看起来邋遢。但那双眼睛倒是生的极为明亮,若不是遇到极大的变故,想来这人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北昀起身的动作,引来小扇子等人的注意,“殿下,您这是……”
他并无言语,只是朝着酒楼门口而去,小二正准备将流浪汉再度驱赶走,却被北昀制止了动作,“小二,这位公子与我是一道的,你再去拿双碗筷吧!”
小二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了看流浪汉,还是妥协了,“小的这就去。”
见小二离开了,北昀方才微微弯身,递出了一只手,“起来吧!”
流浪汉仰起脸,看着眼前这只干净的手,他怕弄脏贵人的手,于是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边请。”北昀边说边走在前边带路,边朝后望了望,见流浪汉跟了上来,这才放下心来。
等北昀带着人过来了,小扇子和镖师嗖的一下站起身,让出了座位。
“请坐。”北昀礼貌的请他入座。
流浪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落座。
“这桌上的饭菜你尽管吃。”北昀发话了,那流浪汉才开始动起了筷,进食的速度飞快。
北昀见他用的欢愉,偏头看向小扇子,轻声道,“若你们没吃饱,就另开一桌吧!”
“我……我还不饿,你们去吃吧!”小扇子倔强的要守在他家殿下的身边。
四个镖师听言,就到旁边的桌子落座,招来了小二,重新要了一桌子菜,他们走镖之人,饭量本来就大,吃饱了才有力气。
一会儿功夫,桌上的饭菜就去了不少,大部分都进了流浪汉的肚子,北昀用的极少,下一刻他就搁下了筷子,“这桌的饭钱已付,公子慢用即可。”
北昀说完,就朝着流浪汉拱了拱手,就起身要离去,旁桌的镖师们用膳也快,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于是一行人就准备打道回驿站了。
流浪汉见北昀离开了,他只是看了一眼,加快了进食的速度,随后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奔了出去,路上还差点撞到了店小二,惹得小二又是一声低骂。
第四十章 应阑
回驿站的路上,北昀一行人倒是没发现后面跟着人。直到回了驿站,在外面守夜的镖师发现了流浪汉在外面徘徊,久久不肯离去,便有镖师前去禀告北昀。
小扇子闻言,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流浪汉该不会讹上他们了吧!
“殿下,这人该不会讹上咱们了吧!”
“别瞎说,去请他进来。”北昀淡声吩咐着,小扇子一脸不乐意的出去请人了。
流浪汉被带了进来,北昀招呼他坐下,见小扇子还站在屋里不肯离去,就朝他使了个眼色,后者这才撇撇嘴,到屋外去了。
“你一路上跟着我回到这里,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北昀神情温和的望着他。
流浪汉眸光淡淡的望着他看了许久,才动手拨动着桌上的茶壶,他倒了一杯水,用手蘸水在桌上写字,等他写完,北昀才辨认出是谢谢两个字。
北昀对此却觉得讶异,“你会识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某,曾上金陵赶考,却遭奸人所害,被毒哑了喉咙。”流浪汉写的飞快,越写戾气越重。
“原来你是赶考的书生啊!”北昀看到后面,脸色就变了变,“你没有去衙门告状吗?”
“某曾经去告过,可碍于奸人背后势力强大,某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公道,反而遭到了迫害,被毒哑了喉咙。”流浪汉越写,就越想说话,可嘴里发出的都是嗬嗬声。
“那你现在还想告状吗?”北昀面色沉凝的问着。
流浪汉摇了摇头,“不告了,再去告,我的命都快没有了,那些人本来就在寻我,找到的话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我该告辞了,今天谢谢公子的款待。”流浪汉边写边起身,拱手作揖行礼。
“这位公子。”北昀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摆,流浪汉回身,满眼不解的望着他。
“不如你同我一起去金陵吧!江宁的官儿欺善怕恶,金陵的官儿可不畏惧,就算金陵没人接你的诉状,那你可以去告御状,我相信陛下肯定会为你做主的。”北昀试图劝说流浪汉跟他一起去金陵。
流浪汉犹豫了一下,似是被他给说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写道,“那就有劳这位兄台了。”
“我姓虞名北,今年十八,金陵人,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北昀拱手作揖道。
流浪汉连忙扶起他,同样拱手作揖,然后蘸水写道,“在下姓徐名应阑,十九江宁人士。”
“徐兄,小弟有礼了。”北昀边说又拱手作揖。
徐应阑又连忙搀扶,还礼写道,“虞公子,不必打趣在下。”
“唉,徐兄说这话,我可不乐意听了,咱们相识便是缘分一场。”北昀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着。
北昀这一举措,吓得徐应阑使劲挣扎了一下,匆忙写道,“虞公子,在下已多日未曾沐浴,还请公子……”
“我才不介意这个。”北昀笑道,随即唤道,“小扇子,你带徐兄去梳洗一下,至于衣物就换我的。”
“是,公子。”小扇子轻轻行了一礼,又瞪了一眼邋遢的徐应阑,转身就走了。
“去吧!咱们畅谈不急在与这一时,徐兄先去沐浴梳洗一番吧!”北昀笑着将徐应阑推了出去。
徐应阑转身看了他一眼,复又跟上小扇子去洗漱了。
等徐应阑沐浴完再来北昀这边,已经是两刻钟以后了。
“啧啧,没想到徐兄打理好自己后,竟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温润公子啊!”北昀望着穿着一袭白衫,面容温和的徐应阑,笑着打趣道。
徐应阑也不甘示弱的写着,“虞公子的长相亦不比在下差,想必在金陵是不少闺阁千金的理想夫君人选。”
“我才不想这么早就成亲,我还没闲够呢。”北昀撇撇嘴,对于成亲这事,他还挺抵触的。
“虞公子此次是路过江宁吗?”徐应阑蘸水写道。
“是啊!再不回去,我爹就要飞奔过来抓我回家了。”北昀一脸怅然道。
“公子不想回家吗?”徐应阑又写道。
“不想,家里人很多,斗来斗去的,每次遭殃的都是我。”北昀烦恼的不行。
这话一出,徐应阑心里就有了底,他以为北昀是金陵那家的小公子,家里兄弟争斗,每每总是波及到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徐应阑一脸黯然的写,「自从我被奸人所害,嗓子被毒哑后,家里负担不起我娘的医药费,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徐兄,节哀顺变。”北昀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只干巴巴的说了这一句。
“无碍,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如今还苟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开那奸人的真面目,看到他应有的下场。”徐应阑一脸愤然,眸中恨意凛然。
北昀见他这副模样,眼眸微转,“徐兄,你想治好你的嗓子吗?”
“虞公子有办法?”徐应阑一听,眼睛就亮了,一脸急切的望着他。
“待回了金陵后,我捎信去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帮忙了。”北昀如是说着,脸上却是溢出了一抹笑意。
“若我的嗓子真的能治好,那愚兄在这里先谢过虞公子了。”徐应阑写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无碍,徐兄等嗓子好了,再谢也不迟。”北昀笑眯眯的道。
北昀和徐应阑秉烛夜谈到子时,若不是小扇子催促着北昀去休息,只怕两人要谈到明天早上才罢休。
因为这个,小扇子对徐应阑越发不喜起来,从江宁回金陵的这一路上,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后者知晓小扇子这么做的原因,也不同他多计较。
因着行进的速度缓慢,北昀一行人挨着十一月月底的尾巴,才将将抵达了金陵。
北昀因着自己的身份,并未向徐应阑吐露。于是将他安置在自己名下的一处别庄里,随后就写了一封信送去了怀远侯府。
南栀收到北昀的来信时,异常的惊讶,她还在纳闷北昀找自己会有什么事。直到看了那封书信后,才知道了缘由。
第四十一章 回家
北昀很快就收到了南栀的回信,信上说,她会去信一封到柳州给药老,让其帮徐应阑治哑疾。
收到回信后,北昀立即去了别庄告诉徐应阑这个好消息,后者也是高兴的不能自己。
当天北昀就派了护送自己回金陵的镖师,护送徐应阑到柳州药老那里去治嗓子。
等徐应阑出发前往柳州后,北昀这才带着小扇子回了宫。
回宫不到片刻,就接到了启帝传召。
“爹,我回来了。”北昀大摇大摆的进了御书房,毫不客气的拿了桌上果盘里的苹果,咔擦咔擦的声音不绝于耳,听的启帝的嘴角直抽抽。
“你还真是不跟朕客气。”启帝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北昀似是没听出来他爹在内涵他,“那是,咱爷俩谁跟谁啊!”
「碰」的一声脆响,启帝一巴掌拍桌子上了,吹胡子瞪眼的,“你小子是不是不打算从淮北回来了,啊?”
启帝边说边下了台阶,来到北昀的跟前,抬手扭住了他的耳朵,“你说你,朕跟你传了多少书信,没有二十也有五十了吧!你理都不理,在淮北待了将近四个月才回来,怎么淮北是有什么好东西让你流连忘返了吗?舍不得回来了啦!”
“爹啊!爹啊!耳朵要被你拧掉啦!快松手啊!”北昀扒拉着他爹的手,扒拉半天没扒拉开,疼的嗷嗷直叫。
在御书房里瞧见这一幕的宫女和太监们,纷纷低下了头,抿嘴想笑也不敢笑,肩膀抖啊抖的。
这时,收到儿子回宫的虞素也火速从凤栖宫赶过来了。甫一进殿,就瞧见儿子被拧着耳朵,那张俊美的脸都扭曲在一起了。
北昀瞧见他娘来了,就嚷开了,“阿娘,救我啊!爹拧我拧的好疼啊!”
“北枫。”虞素怒吼一声,“你赶紧松手,没听到昀儿疼的厉害吗?”
虞素边说边上前,从启帝的手下解救出了耳朵被拧的通红的北昀,见儿子的耳朵都快被拧成了招风耳,她瞪了一眼启帝,“瞧你手重的,昀儿的耳朵红的跟什么似得。”
“素素,这小子一直赖在淮北不回来。若不是朕急召,只怕他要拖到明年才回来呢。”启帝非常小心眼的给儿子上眼药。
“昀儿,来告诉阿娘,你是不打算回来的,是吗?”虞素纤长的手捧住了北昀的脸,俏丽的脸上溢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笑的北昀直哆嗦。
他干笑的解释道,“阿娘,阿娘,你听儿子狡辩,啊不,是解释啊!”
“啊,你总算说出你的真心话了,还想狡辩了,啊?”虞素越想越来气,于是北昀的另一只耳朵也遭了秧,被自家娘亲拧着一路回了凤栖宫。
启帝看着儿子被媳妇儿修理,没有一点儿要上前劝说的意思,乐的眼睛都快找不着了,让你小子不着家,哈哈,被修理了吧!
北昀心中泪流满面,心里也后悔,早知道就不回来了,过年再回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一回来吧,就要受到他爹娘的混合双打,完全消受不起啊!
到了凤栖宫,虞素终于松开了手,北昀捂住自己的耳朵止不住的揉啊!疼死他了。
“阿娘啊,您怎么下手这么狠呢?嘶嘶……”北昀边说边抱怨,边不停的抽气。
虞素极其不雅的白了他一眼,“这次让你长长记性,让你不听话,不着家,可不就讨打吗?”
“阿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北昀撇了撇嘴,不服气的说。
“你跟娘说实话,你爹不急召你回来,你有打算回来吗?”虞素偏过头,一双眼睛定定的瞅着他。
北昀被看的,心里划过一丝心虚,他避开了虞素的视线,小声道,“有哇……”
“声音大点儿。”虞素接过贴身宫女奉上的茶水,沉声道。
“我有的。”北昀理不直,气也壮的大声道。
虞素斜睨了他一眼,“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性子懒惰,能不沾事就绝对不沾,遇到麻烦第一就是躲得远远的,这次的差事,若不是你爹逼着你去,你会去吗?不会。”
北昀神色讪讪,“阿娘,您可真了解我啊!”
“那可不。”虞素抿了口茶水,接着又道,“这次出门在外,没遇到什么危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