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看起来又可怜又可悲。
冉鸢的神色也很悲哀,她泫然欲泣,反握住柳雅芸的手,这一举动让柳雅芸手上戴的玉镯露了出来,被一旁的银兰看见,神色顿时一变。
“娘,不是鸢儿不救你,而是皇上金口玉言,旨令已下,恐怕不能再收回成命。”冉鸢泪眼婆娑:“不过好在娘的性命保住了,鸢儿只要见到娘好好活着,鸢儿就开心了。”
这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
柳雅芸怎么会不明白今日这局就是冉鸢给她设的,她巴不得她死,所以怎么会向皇上替她求情。
柳雅芸脸上哀求的神色消失,她愤怒地甩开冉鸢的手,大骂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当年沈玉珍死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不该留下你这个祸害!”
被柳雅芸甩开,冉鸢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下来。
柳雅芸在皇上面前大骂,御前失仪,不用等邵湛下令,方才那个护卫便上前重新控制住柳雅芸,把她拉了下去。
被拖下去时,柳雅芸恶狠狠地瞪着冉鸢,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冉鸢,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终于没有再伪装,恨不得把冉鸢拖入地狱。
这样一个愚笨且自以为是的人,还被皇上惩治今后再不许入宫,让淑妃原本的计划也不得不重新选人。
淑妃的脸色不太好看,不止是因为计划被冉鸢搅乱,更是因为皇上对她的态度。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慌的很。
像是失去了什么。
又像是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而柳雅芸被拉下去后,宫殿里便安静下来。
只留下冉鸢还站在原地抽泣,她一边擦泪一边哀哀怨怨地道:“皇上,臣妾身子不适,先回宫休息了。”
邵湛点头同意她离开。
冉鸢转身往外走。
金兰和银兰忙跟在她身旁,扶着宛如弱柳扶风般的冉鸢往外走去。
等走出甘泉宫,冉鸢一坐上轿辇,她便把手里沾了辣椒粉的帕子丢下,换了一张柔软的锦帕,而她脸上悲痛的神色消失殆尽,神情变得清冷又无情。
她回想着柳雅芸方才被拉下去时说的话 。
不得好死。
冉鸢回味着这句话,忽然,她笑一声,她要真是不得好死,那她还得谢谢她,因为这样总比憋屈滑稽的死好,多轰轰烈烈啊。
银兰走在轿辇旁,神□□言又止。
在走了一段路后,她还是没忍住出声道:“娘娘,方才柳雅芸手上戴的玉镯是夫人临死前给你的。”
银兰不知道那个玉镯为什么会到柳雅芸手上。
因为她是亲眼看见夫人交到娘娘手上的,她记得娘娘进宫那晚,还把手镯收拾在物件儿里,一并带进宫来的,就算柳雅芸几次三番来昭阳宫搜刮东西,但娘娘把夫人的遗物都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柳雅芸不可能找到。
所以那个玉镯为什么会戴在柳雅芸手上?银兰非常意外。
演了一下午的戏,冉鸢哭得有些乏累,她靠在椅背上假寐,听见银兰的话,她回想起柳雅芸手上戴的玉镯,通体晶莹,洁白无瑕,的确是资质上乘的好玉。
她闭着眼笑一声:“看来我倒没冤枉她。”
银兰会如此意外,便是因为那玉镯不是柳雅芸明抢的,而是偷的,因为就算是柳雅芸要抢那玉镯,原主哪怕是死也不可能把沈玉珍的遗物给她,一定会拼命争夺。
银兰也很气愤:“早知道刚刚就该让她取下来!”
“罢了。”冉鸢缓缓道:“不急。”
修行百年,冉鸢一直坚信的一句话便是福祸相依。
那个玉镯究竟是福还是祸,谁也不知。
等着看吧。
柳雅芸已经被撵出宫,如今也只能如此。
银兰点了点头。
轿辇继续往昭阳宫走去。
但走在半路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冉鸢睁开眼看去。
因为前方的路被御辇拦住。
而原本在甘泉宫的男人,不知何时,竟走在她前面,还拦下了她的路。
皇上在前,抬轿的宫人把轿辇放了下来,跪下去请安。
见此情形,冉鸢只能缓缓伸出手,在金兰的搀扶下,下了轿辇,蹲在地上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
帝王的御辇比妃嫔的轿辇规格更大,妃嫔的轿辇是四人抬,而御辇是八人抬,还有金黄色流苏遮阳伞,在日光下极为耀眼。
男人坐在御辇上低眸看着蹲在地上请安的女人。
奉顺有眼力劲儿,当即便道:“落轿。”
抬轿的宫人放下御辇。
男人的声音响起:“上来。”
冉鸢抬起头看向他。
邵湛的脸在日光下看起来冷峻而又神圣,帝王之威扑面而来。
冉鸢一笑,没有任何犹豫便起身往男人御辇上走去。
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抬轿的宫人起身,御辇往昭阳宫走去。
方才在甘泉宫哭,那是因为要演给其他人看,但现在只有邵湛,她在他面前早已暴露无遗,所以冉鸢连演都懒得演,含笑问他:“皇上不是在甘泉宫吗?”
男人原本的坐姿端正,但在她坐上来后,他便靠在御辇后背,一条手臂搭在座椅上,围着冉鸢,把她整个人控制在他的范围之内。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所以整个人画风慵懒,听见冉鸢的话,男人薄唇轻启懒懒回道:“朕原本就是要去昭阳宫。”
是因为半路听见她去了甘泉宫才摆驾过去。
闻言,冉鸢笑了起来。
两人都闭口不提方才甘泉宫的事,因为冉鸢没有什么好说的,而邵湛也清楚她的目的。
所以一路上还挺安静。
昭阳宫抵达,两人从御辇上下来。
时近戌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宫人们井然有序地把晚膳端了上来。
因为提前并不知皇上会来,所以晚膳的菜系都是贤妃娘娘喜欢吃的。
邵湛坐在桌前,看着宫人呈上来的菜,一桌子荤菜,没有一道素菜。
一旁的奉顺看见这一幕也被惊讶到。
但他可不敢表露出来。
倒是邵湛在看见最后一道烧鸡呈上来后低笑一声。
“你倒是吃的挺好。”
冉鸢倒没觉得邵湛这一笑有什么突兀,因为喜怒哀乐本就是人的情感。但只有奉顺知道,皇上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卸下心防、轻松惬意的时候。
冉鸢无比自然地回道:“有好的臣妾为何要吃不好的。”
真是让人不能反驳的理由。
邵湛挑了挑眉,见她已经拿起银筷夹起面前的鱼肉吃了起来,完全不等他先用膳之后再用,男人也没有发怒,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用膳。
冉鸢的动作慢条斯理,吃相优雅,但她吃的却不少,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她面前的一整条蒸鱼就被她吃得只剩下鱼骨。
等吃完鱼后,她的筷子便伸向一旁的烧鸡。
她不是不知道男人在看她,但是她没有搭理,狐生最快乐的事情便是吃肉,这个时候,哪怕是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能打扰到冉鸢。
无论是人还是狐狸,总要有些自己喜爱的东西,才活得快乐,不是吗?
就像冉鸢喜爱吃肉,吃肉时可以视旁人无睹,而邵湛喜爱……看她吃肉的模样。
看着看着,男人竟也有了食欲。
所以就算是一桌子邵湛平日里不爱吃的荤菜,他竟也吃了不少。
看见这一幕,奉顺简直感动到想哭,自西北干旱以来,皇上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用膳了,还是贤妃娘娘吃得让人有食欲。
奉顺在心里默默为冉鸢加油鼓劲,贤妃娘娘,多吃点。
当然这些冉鸢是不知道的。
在用完膳后,她便如往常一般躺在贵妃椅上,享受着吃饱喝足的喜悦。
而男人的疲倦她也能看出来。
所以罕见的,冉鸢没有去馋他的身体,而是问:“皇上可要休息会儿?”
邵湛坐在一旁,没有回应,而是道:“朕明日要去西北。”
她知道。
冉鸢的神色没有任何意外。
男人看着她,他像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没有说出口,最后冉鸢只听见男人道:“罢了,朕离开这段时间别惹事。”
虽然知道她不一定会被欺负,但邵湛还是有莫名其妙的担心。
所以他方才是想让她跟他一起去西北,但西北路远,且那里物资缺乏,炎热干旱,不是好地方。邵湛的私心是想带她一起过去,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跟她待在一起时的感觉,很轻松、舒服,他不需要考虑太多,一直紧绷的思想也能松懈下来,自他登基后,都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候,但理智告诉邵湛,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能带她去。
所以他才会嘱咐她不要惹事。
因为他不在宫里,她惹了事不一定能妥善解决。
但冉鸢困意来了,闻言,她只敷衍地点了点头,便躺在贵妃椅上睡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面前这个男人也足够信任,能在他面前放心入睡。
所以她没有听见,男人后面说的一句话。
邵湛说:“以后不用假哭,朕相信你。”
男人上一次告诉冉鸢不需利用辣椒粉刺激眼睛假哭时,冉鸢问他,他相信她吗?
那是邵湛没有回应。
因为他从不给人承诺。
但今日,邵湛发现他并不喜欢她哭,所以他开口给了她承诺。
话音落下,男人久久没有等到回应。
等他侧眸看去,冉鸢的睡颜安静祥和。
邵湛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脸上,最后停留在她微微红肿的眼眶上。
他伸手,轻轻抚摸上去。
作者有话说:
嘿嘿。
感谢小可爱“Z.C.Y.”的地雷包养,呜呜呜,爱你。
感谢“姣姣老婆秒了”“Z.C.Y.”两个小可爱的营养液灌溉,谢谢你们选择给这棵小树灌溉,鞠躬。
第27章
◎闹鬼事件◎
冉鸢醒来时已经半夜, 屋子里只点了几盏微弱的烛火,光线昏暗,周围静悄悄的, 没有一个人影。
男人也早已不见身影。
冉鸢缓缓睁开眼, 她感受到眼眶周围的清凉。
她从贵妃椅上坐起身。
她的动静让守在屏风后面的金兰和银兰察觉, 两人走了进来。
“娘娘,您醒了。”
金兰扶着冉鸢起身。
银兰把早已准备好的荔枝果盘端进来:“娘娘,这是用冰镇过的, 您尝尝,清爽可口, 是皇上走时吩咐的。”
荔枝在这个朝代是极其罕见贵重的水果。
因为需要从遥远的南方运送过来, 有几千公里的路途,还要走水路,能运到京城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还需要用冰保鲜起来, 否则会坏,口感也会降低, 所以运送极为麻烦,且人力物力损耗巨大, 能吃上几个荔枝非常不容易。
冉鸢自然没有这个口福。
能吃上这样稀疏贵重水果的只有皇上和太后,但太后自三年前便离宫去清远寺礼佛,一直没有回宫, 所以宫中就只有皇上能享用这为数不多的荔枝, 就连淑妃都没有。
而这一盘荔枝, 也是邵湛方才吩咐尚食局送来的。
冉鸢自然不知荔枝的贵重, 她拿起一颗往嘴里放去, 荔枝已经被剥了壳去了核, 吃起来清甜可口,冰冰凉凉,确实不错。
她拿起锦帕擦了擦手问:“皇帝呢?”
金兰道:“皇上不久前才离开的,走的时候,还给娘娘您上了药。”是上次汪太医开的药膏。
冉鸢的神色没有意外。
因为她哪怕入睡,但也是浅眠,所以男人一碰她,她便有所察觉,没有睁眼,是因为她懒得动,而且有人伺候,她只管享受就是,但男人把药上完之后,冉鸢便又睡着,所以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
金兰和银兰对于皇上给娘娘上药一事很受宠若惊,所以她们明显带着点儿炫耀道:“娘娘,奴婢打听过了,皇上还没有给其他妃嫔上过药呢。”
意思是这种恩宠您是独一份儿。
后宫里还真是藏不住事儿,当皇帝也真不自由,就连有没有给妃嫔上过药,别人一打听也能打听到。
冉鸢觉得有些好笑。
她活了上百年,自然不会因为男人给她上个药就像金兰和银兰那样受宠若惊,她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便吩咐她们备水,她要沐浴,然后休息。
――――
翌日一早。
帝王仪仗便从皇宫出发,因为是去西北考察民情,安抚民心,所以出行阵仗并不浩大,随行之人也不过一些文官武将,不算太多。
但至于暗处有多少人,就无人可知。
虽不是强制要求,但不少妃嫔卯时便起来梳洗,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北门送驾。
皇上这一次离宫,身边没有带任何嫔妃随行,这些妃嫔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办法。她们昨日去承乾宫,就是为了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说不定皇上离宫时还能带上她们,能和皇上单独相处,这是所有妃嫔梦寐以求的事。
但结果却是连皇上的面儿都没有见到。
还被晒出一身汗。
所以她们今日才会早早便来北门送驾。
淑妃身为后妃之首,皇上离宫,她自然也会在北门送驾。
可以说除了夏嫔,和一直卧病的方贤仪,还有处于睡梦中的冉鸢,几乎所有妃嫔都在北门送驾。
但等了一上午,她们也只看见皇上一个背影。
也不知值不值得。
但值不值得,也就只有那些妃嫔们自个儿心里清楚。
等冉鸢睡醒后,已经日上三竿,邵湛早已出京城。
金兰还有些遗憾娘娘没有去北门送驾,后宫妃嫔不多,去没去一眼便能看见,就怕皇上看见娘娘没去送驾会怪罪。
但冉鸢根本就没想起这一茬儿。
又不是强制性的,她为何要劳累自己,虽然那个皇帝的身体她还没有享用过,但她去送驾又不能交/配,冉鸢没有多大兴趣去晒太阳。
也多亏邵湛并未立后,后宫无主,淑妃也只是暂管后宫事宜,所以不需要晨昏定省,否则,冉鸢哪能睡到自然醒。
邵湛离宫之后,后宫便平静下来。
没有了皇上,嫔妃们之间也还算和睦。
但天气却一日比一日热,六月中旬的时候,各宫已经开始分发冰块降暑。
冉鸢本就不爱穿衣服,而如今天气炎热,邵湛又不在,无人能管她,所以她在昭阳宫里穿的就更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