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瑞云摸摸兜里的一毛钱。
赵红英同样打算给一毛钱。
再看别的知青手上空空,而她们抱着饭盒,马上要连吃带拿。
顾莞宁三人:“……”好爽啊!
占便宜没够就是这种感觉吗?
顾莞宁偏头跟两人商量,“要不,咱们交一份份子钱,我跟大娘一起,你俩一起。”
啧!
赵红英和柴瑞云当机立断,没有任何犹豫点头。
顾莞宁扭头跟程砚洲说这个主意,他点头:“可以,你算家属。”
“其实,我好像跟赵卫进是初中同学来着。”
前头冯秀芝脑袋一扭,“什么初中同学,明明是高中同学!”
程砚洲将信将疑,“是吗?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顾莞宁沉默,看出来你不记得了。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她跟程砚洲都算家属,是冯大娘的家属。
赵卫进和郑妙琴结婚请了丰收大队所有的社员。
一共请两天,第一天请双方的亲朋好友,第二天才是本队的社员。
顾莞宁在随行的人群里头看到了徐文理。
他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打扮,白衬衫黑裤子,圆饼眼睛中分头。
油头粉面的。
吸取前车之鉴,进了丰收大队以后,顾莞宁左边程砚洲右边冯大娘,不离这俩人半步。
丰收大队跟前进大队乍一看没什么两样,都是乡下常见的地方建筑。
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丰收大队大队长家。
赵卫进家的房子是青砖大院,院里面积大的能再建一个院子。
虽说南河县城地广人稀,但是这也太过分。
不过听桂花婶子说起,“他家从赵有庆那会儿起就没分家,赵有庆跟他兄弟几个一起住这房子。”
乡下人能生孩子,这么算起来赵家何止是大户人家,简直算是巨户人家。
柴瑞云问:“那这一家子得多少人?”
杨桂花冲她比了个数,“八九十眼看就破百了。”
顾莞宁想象了一下,郑妙琴从一个百十来人的院子里嫁到另一个百十来人的院子里去,还要应付几十个七大姑八大姨三叔伯四叔公……
嘶,太可怕了。
驴子拉磨还有休息的时候呢,郑妙琴一天三顿饭都跟七大姑八大姨吃。
顾莞宁打了个哆嗦,左右抱住程砚洲和冯大娘的胳膊。
还好程家早
PanPan
早就分了家。
排队交随礼。
顾莞宁和程砚洲站在冯秀芝身后,冯秀芝掏出两毛钱,“我儿子是新郎官的同学,便宜点呗!”
顾莞宁直呼开眼,原来给份子钱还能讲价?
收礼的赵家媳妇儿:“……”
她翻了个白眼,收下两角钱,伸脖子看冯秀芝后头那俩,指着程砚洲手里的盆问:“那啥?咱吃席不兴拿啊,吃多少拿多少!”
顾莞宁举手回道:“装垃圾的!我们听说有鱼,鱼刺鱼骨头装回去喂野猫,野猫能抓老鼠!”
冯秀芝&程砚洲:“……”
两人同时向顾莞宁投来赞赏的目光。
干得好!
赵家的媳妇儿挥挥手,“进去吧。”
路过的时候顾莞宁听见她大声嘀咕:“真是的也不嫌丢人,垃圾也要……”
紧随其后的杨桂花和程继昌有样学样,“听说有大棒骨,骨头拿回去喂狗。”
到了柴瑞云和赵红英。
赵家媳妇儿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身份,肯定是隔壁前进大队的知青,她态度立时急转直下,呵斥道:“不许带盆子饭碗!”
柴瑞云道:“听说来的人多,怕碗筷不够用我们才自己带。”
赵家媳妇儿:“……”
怎么什么理由都让你们找着了?
要的就是碗筷不够,不然大好的席面还能真让人呼噜干净了?
“进去吧进去吧!”赵家媳妇儿没好气地冲两人摆手。
一行人进了院子,立马就霸占了一张四方桌。
杨桂花左右瞧瞧,“这桌上就咱们几个,待会儿吃席别抢,上来一波咱先分,分完我再去叫一波。”
桌上的人齐齐点头。
顾莞宁兴致勃勃,“我们去找郑妙琴吧,还没给她丢脸呢。”
冯秀芝跟杨桂花也好奇,“我俩也去瞧瞧。”
留下程砚洲和程继昌看桌,五个人一起找到新房,新房里围满了人,有知青院的知青,也有赵家的亲戚。
其中有两个姑娘的对比异常鲜明,引起了顾莞宁的注意。
一个又高又胖,一个又矮又瘦。
前面的那个姑娘体型巨大,一个人就占了房间一角。而后面过于矮瘦,人群里几乎看不到她,但是她周围除了那个胖姑娘一片真空,无人敢靠近。
顾莞宁实在太过显眼,那一身臃肿的棉衣出现在郑妙琴的视线中,她立马喊道:“莞宁,还有红英姐、瑞云,你们都来了?”
被cue出场,顾莞宁和赵红英柴瑞云三人对视一眼,齐齐上前。
顾莞宁捏着嗓音,“妙琴姐姐~”
郑妙琴:“……”
她对这个称呼有阴影。
“莞宁,你能来我很高兴。”郑妙琴强装笑容,“你对象来没来?听说你跟你对象也要结婚了,他打算给你多少彩礼?”
听到郑妙琴提彩礼,顾莞宁敏锐察觉到屋里赵家人呼吸一滞。
看来那五百块钱彩礼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不是我说莞宁,你是海市来的知青,出身高家世好,彩礼钱怎么也不能少于一千!”
郑妙琴一副为顾莞宁着想的样子。
“就算你对象没我家卫进对我这么上心,也没卫进肯给我花钱,但是一千是底线。莞宁,咱们女同志要对自己好点,不能自轻自贱。”
顾莞宁:“……”
她偷摸掐一把大腿,顿时眼眶通红,垂下脑袋。帽子顺势往下出溜,她抬手扶一把,“妙琴姐姐你说的可太对了。”
“可是……可是……我对象就是穷!我对象就是没钱怎么办?”
费劲挤进来的冯秀芝:“……”
她得辟谣,老三还挺有钱的。
围巾下,顾莞宁紧紧咬着嘴唇,她抬手抹泪,“我都三个月没吃过鸡蛋了……呜呜……妙琴姐姐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了?”
前后好像没什么联系,但是听到顾莞宁过得很惨郑妙琴就开心,她不介意应个声,“莞宁,你当然是。”她扬起嘴角,眉梢高扬得意洋洋,高声道:“你对象那么穷,你竟然三个月都没吃过鸡蛋?”
顾莞宁重重点头,“嗯!我跟社员换的鸡蛋都给了他吃,馒头也得分他大半个。”
嗯,她不爱吃鸡蛋,也不爱吃馒头,她喜欢吃肉跟米饭。
郑妙琴通身舒畅,志得意满,“莞宁你对象家这么穷,你得帮帮他啊!你爹娘可是海市的工人,让她们给你寄钱,好歹是你对象也是你以后的男人,多帮帮以后结婚在娘家也好过。”
一旁的赵红英和柴瑞云以及一众知青院的知青:“……”
就是说,郑妙琴你怎么就能信了顾莞宁的话?她见你一向说鬼话你不知道吗?鬼话连篇啊!
柴瑞云嘴角不停抽搐,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丫头三个月没吃鸡蛋?呵,鸡蛋算什么,她让她那对象疼得,恨不得一天三顿顿顿吃肉!
郑妙琴管不了那么多,哪怕自欺欺人,在她心里顾莞宁就是不能过得比她好!再说能听到顾莞宁亲口说出这些话,她实在畅快。
郑妙琴余光观察着冯秀芝的反应,见冯秀芝表情扭曲,她在心里得意狂笑。更重要的是,顾莞宁对象他娘可听着呢,任哪个当娘的见儿子对象在外头这么败坏自家名声也不会心里没有芥蒂。
冯秀芝她:“……”
她还真不怎么在意。
这年头,在外头顶着穷光蛋的名头总比五百块钱彩礼要好。
郑妙琴那些话几乎是恶意冲天,如果事实真像顾莞宁所说,那程家无异于是个火坑。而劝顾莞宁往火坑里投钱还往火坑里跳的郑妙琴,那就是妥妥的一肚子毒水。
顾莞宁抹泪,委屈道:“妙琴姐,我是你最疼的妹妹,已经三个月没吃过大肘子猪蹄膀豆腐炖鱼猪肉白菜炖粉条和狮子头了。”
顾莞宁目光灼灼盯着郑妙琴。
郑妙琴嘴角得意的笑容僵住,她干巴巴道:“那你今天在姐姐这儿好好吃。”
顾莞宁吸吸鼻子,扯了扯郑妙琴的的确良白衬衫,“妙琴姐姐你的衣服真好看,我能多要一份回去分给我对象吗?”
听见这话,屋里赵家的人顿时眼神就不对了,连吃带拿算怎么回事?
顾莞宁装可怜,“我怕不给他带,他要……他要……”
那副可怜样,郑妙琴脑海中下意识就闪过一个念头:顾莞宁对象该不会还打媳妇吧?
也是,瞧着人高马大的,冷着张脸看起来就特别凶狠。
冯秀芝:“……”
她低头捂脸。
老三啊,你就祈祷以后别被人认出来你是莞宁对象吧。
顾·提前遮住脸·为了白占口吃的什么都能干出来·莞宁再扯一扯郑妙琴的袖子,“妙琴姐姐你人美心善,你最疼我不是吗?姐夫家里那么有钱,肯定不缺我对象吃那口的。”
被架到这里了,郑妙琴不答应收不了场,不然刚才还一副姐俩好的,现在连顿饭菜都不让人带走也说不过去。
“你看着给你对象带,他应该吃得不多吧?”
顾莞宁点头,“不多。他吃我剩下的就行。”
听见这话,屋里赵家的人才放下戒备。
柴瑞云和赵红英适时上场,柴瑞云也抹泪,“我刚死了家人,把钱都寄回去了,也几个月没吃过肉,我能带一份走吗?”
家里的大黄狗没了应该也算。
赵红英红着眼眶,“刚交了房租,家里没粮了,距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我也想带一份。”
“妙琴,你刚下乡那会儿磕破脑袋还是我照顾你的。”
郑妙琴嘴角抽搐,“……带。”
好在这一群知青也就这三个不一样,穷得要命,自带饭盒,还连吃带拿。
得到首肯,顾莞宁欢欢喜喜回到桌子旁边。
早听到杨桂花转播的程砚洲:“……”
他瞧着小知青欢快的侧脸,怎么瞧心里怎么不得劲,“一千块钱彩礼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顾莞宁手一抖,奶糖掉下去咕噜噜滚在地上,她:“……”
她弯腰拾起奶糖来,还好带着糖纸没剥开。
顾莞宁心虚地看程砚洲,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嗓音软软的,诚恳认错:“我瞎说的。”
“你不穷。”
顾莞宁低头,穷的是她。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不过我是为了欺骗郑妙琴,我越惨她才越开心,然后她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程砚洲又问:“我还打你?”
顾莞宁抿嘴,睁大眼睛望着他,绝不背这顶黑锅,“我可没说。”
“我没说完,我的意思是我要是没吃上肉,我的好对象会下厨给我做更好吃的。”
程砚洲满意了。
顾莞宁晃着他的胳膊,又道:“你放心,待会儿有人来问我就说我是你妹妹。”
程砚洲甩出那句经典的话,“我家只有我二姐一个女儿,我没有妹妹。”
顾莞宁鼓腮,跟他商量,“你配合一下。”
程砚洲不见兔子不撒鹰,“有什么好处?”
顾莞宁低头,沉吟半晌凑近他小声道:“亲你两下?”
程砚洲比了三根手指。
顾莞宁眨眨眼,“三下?”
程砚洲摇头,“一天三下,每天都要。”
顾莞宁:“……”
她狠,程砚洲比她还狠。
她受此启发,摸着下巴道:“你说,我们发动群众力量搬空厨房怎么样?”
再把这锅扣在郑妙琴头上,为她以后的大院生活添把火,以后好过得风风火火。
程砚洲淡淡道:“别转移话题。”
顾莞宁瘫下腰,下巴搁在程砚洲胳膊上,可怜巴巴望着他。
程砚洲清清嗓子,道:“先答应我,我跟你讲个好消息。”
顾莞宁先不答应,想先听消息,她转了转眼珠,问:“什么好消息?”
程砚洲小声道:“刚才你在婚房,徐文理被人灌了酒带走了。”
顾莞宁立马坐直,两眼放光,“带去哪里了?去做什么?”
程砚洲:“再后来,赵卫进她堂妹跟徐文理进了一个屋。”
“这是什么意思?”顾莞宁挠头,“这是看上徐文理了吗?”
“八成是。”程砚洲有些可惜,徐文理不在,他让人撺掇赵卫进就不好使了。
顾莞宁有疑惑,“没人看见吗?”
“去了后头的屋子,赵家是三进的院子。”程砚洲解释。
顾莞宁:“……”
她计上心头,在程砚洲耳边说:“一会儿趁乱……”
程砚洲挑眉,“我觉得可行,我让人去喊丰收大队的社员过来。”
程砚洲离开一趟回来。
日上三竿,宴席正式开始。
顾莞宁这桌的大菜一上来就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杨桂花和冯秀芝装作帮忙的大娘大摇大摆进了厨房,端着菜又过来上一桌。
这一桌大家才动筷。
整个院子摆了十桌,也就顾莞宁他们来得早占了张桌子,没占上的要么等上一波的客人吃完,要么站在桌边吃。
菜的味道不怎么样但胜在油水大。
冯秀芝吃了口嫌弃地直皱眉,“带回去再回锅顿顿,好好的肉造这么难吃。”
顾莞宁吃得心不在焉,眼珠子一直看通向后院的门。
程砚洲给她夹一筷子肘子瘦肉,道:“叫了人去后院,过不多久就能听见动静了。”
顾莞宁好奇,扭头看他,“你怎么认识那么多人?”
程砚洲回答:“天生人缘好。”
顾莞宁:“……”
“我不信,你整天冷着脸,别人都怕你。”
程砚洲道:“所以是天生的,我冷着脸也比别人笑脸人缘好。”
顾莞宁假装信了。
饭吃到一半,后院突然响起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
“啊!”
“宝凤你怎么能跟男人睡一起?”
“你们还脱光了衣服?”
“那男人还是卫进她媳妇儿的前相好?”
几句话嘹亮又高亢,顾莞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