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走走走。”十郎很高兴,拖着他的袖子,“喝酒去。”
  只他没看到,身后,段锦的眼睛隐隐发红。
  随着朝廷修路通渠,江南江北眼见着开始恢复繁华。
  皇帝勤政爱民,大穆蒸蒸日上的时候,四皇叔却病倒了。
  他天运四年底便病过一回了,身子大不如前。天运五年开春换季,又病了。
  其实能强烈地感受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身体是走下坡路的。
  这一晚叶碎金被叫醒,却是四叔要不行了。
  宫城开了门,皇帝不顾阻拦,一骑快马飞奔了四王府。
  四王府里灯火通过明。三郎、五郎,桐娘、兰娘,并十二娘、唐明杰都来了。
  五叔、七叔、八叔,和他们的儿子们。亲王们全都来了。
  大大小小的孩子来了一大堆。
  叶碎金跳下马往里走,所有人都躬身给她让路。
  “陛下。”
  “陛下来了。”
  待到了正房,便看到三郎五郎眼睛都红红的。
  众人见到她,欲要起身行礼说话,叶碎金一抬手压住。
  三郎引他进去,四夫人坐在四叔的床边,正擦泪。
  见到叶碎金,四夫人眼泪又掉下来,趴在四叔耳边道:“老头子,老头子,陛下来了,你睁开眼看看。”
  叶碎金走过去。
  四叔果然努力地睁开了眼。
  叶碎金俯身:“叔。”
  四叔看见她,似乎高兴。他想说话,但十分费力。
  叶碎金把耳朵贴过去。
  叶四叔的声音微弱,且断断续续。
  “让,大家……伙都,好好……的。”
  叶碎金看了四叔一眼。
  四叔强撑着,已病入膏肓,可还对她有期望。
  叶碎金道:“好。”
  四叔道:“六……娘……”
  四夫人擦着泪,忽然道:“看。”
  叶碎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四叔说话不畅,所以他努力地……竖起了大拇指。
  叶碎金忽然泪流满面。
  天亮的时候,四皇叔过身。
  今生,叶四叔身前享亲王尊荣,去时儿女子孙环绕,满满一屋子的人,无处落脚。
  他看着家族兴盛,安心地离去。
  忙了一早晨,上午的时候,许多人才散。
  四郎跟着五叔去了他的王府,父子俩对坐叹息。
  五叔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了,我那口楠木板材,再好好打磨打磨,重新刷个漆。”
  大户人家里常见老人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棺材,安排好身后事。
  四叔的棺材就是从当上亲王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五叔也有。隔几年,就重新油一遍。
  四郎道:“你长命百岁。”
  五叔道:“谁能真的百岁去啊。能活到七十就是古来稀了。没那白日梦的想法。”
  他停了一会儿,道:“只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看到我家儿孙……”
  五叔没有说出来,太忌讳了。
  但四郎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离那个位子那么近,人怎么会不想一想呢。
  那个位子对男人的诱惑力有多大。如楚国崔涪,当了那么多年的大魏遗臣,临死前还是忍不住要穿上龙袍,过一把皇帝的瘾再死,才心满意足。
  四郎目光幽幽。
  叶碎金登基后,追封了自己的父亲为穆世祖。
  四皇叔则是大穆朝第一位薨逝的亲王,以亲王礼下葬。
  谥号最终定了安。
  好和不争曰安;所保惟贤曰安。
  叶家堡的叶丰堂,《穆史・列王传》载为穆安王。
  安王下葬后,次相袁荀上书请立储。
  一时,请立储的奏表雪片一样,堆满了叶碎金的案头。
第183章 休怨
  透过那些奏折, 能看明白那些朝臣们想要什么。
  有些只想要国有储君,安定民心。譬如袁相,一心为公。
  有些, 则想要从龙之功, 想要投资的方向。因在叶碎金身上, 他们已经没法投资了。
  不仅没法投资还没法掌控。
  开国皇帝过于强势,相对应的,便是臣子的权力的收缩。
  人跟人想要的差太多。有些人想要得遇明主, 有些人想要虚君实相,大权由读书人掌握。
  杨相没有上奏表, 却独自来见叶碎金。
  叶碎金问:“杨相何意?”
  杨相道:“臣不会上书言立储, 还会坚定地支持陛下。”
  “因臣知道,陛下自己不愿的事,哪怕腥风血雨,也不会让旁人左右了陛下的意愿。”
  “老臣出些微薄之力, 也使朝上少些腥风血雨。”
  “但也请陛下知道,老臣的心里, 亦是希望陛下立储的。”
  杨相肯支持她,就少了一份阻力。
  叶碎金承诺:“待我四十再说。”
  杨相看了看叶碎金。时人的平均寿命在三十岁。相对而言, 贵人寿长,卑者寿短。
  他从没见过叶碎金生病,她如今三十二了, 看起来活到四十岁, 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叹息:”希望我能活到那时候。“
  这一次的立储风潮, 叶碎金强势地压了下去。
  令她欣慰的是, 因为已经和亲人们打过招呼, 倒没有人贸然介入。
  但杨相还是警告了她:“亲王们都壮年, 小郡王、小郡公们也很快就会长大,储君之位悬而不决,小心人心异变。”
  叶碎金却微微一笑。
  “从来也没指望过人心永恒。”
  “今生,我将邓州叶氏带领至此,已经对得起祖先、亲人。我已无愧于心。”
  “今生”这个词用在此处也并没有不适当,杨相自然不知道与“今生”相对的,还有个“前世”。
  今生,叶碎金把前世亏欠亲人的都偿完了。
  只还有大将军。
  大将军为她付出的,她也会都偿给段锦。
  “接下来,我只为自己活了。”她道,“人不负我,我不负人。人若负我,便不要怨我。”
  叶家堡的少年们都长大了。
  家长也得有放手的时候。
  既是成年人,自然要自己对人生的选择承担责任。
  四叔,我也想大家都好好的。
  但你也该明白,谁也没法控制别人的心。
  叶四叔直到临终,最后挂念的都是家族。
  但最后会有那样的遗言,不正是因为他明白人心难控,在权力的漩涡中或许就会有人迷失,难以善终。
  叶碎金那时候真正想回答的是“我尽力”。
  可终究不能让将要离世的老人失望,所以才回答了“好”。
  至于四叔信没信,只有同在下面的父亲、祖父他们才会知道了。
  “人心变了怕什么呢?”她眸子深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世上本就是成王败寇,今生她若再输,也怨不得别人。
  储君之议落幕后,五叔、七叔联袂来找叶碎金。
  “想把家塾挪进宫里。”他们说。
  这一次虽未立储,但迟早得立储。
  立储不可能立平辈,必是从她侄子里挑。每家都有孩子,都希望孩子能跟叶碎金多接触接触。
  且偌大皇宫,就叶碎金一个主人,大量的宫室都空虚,正好有场地。
  叶碎金是皇帝,同时也依然还是叶氏家主。
  “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只是一种表达和态度,并不是说就真的不管宗族了。如今宗族已经成了宗室,更得好好管。
  叶氏家塾一直都存在。但一直也还是叶家堡时代的旧模式,学的也都是和叶碎金他们少时一样的东西。
  叶碎金这些年一直东征西战,没顾得这个,一直都是四叔在管着。
  如今四叔没了,五叔接手了,想变一变。和兄弟们商量了一下,便一起来找叶碎金。
  叶碎金欣然同意。
  家塾便挪进了宫里。
  武课依旧,文课则全面提升――宰相们亲自给宗室子弟上课。
  宰相们纵日理万机,这老师当得也无怨无悔。因大家都明白,这么多孩子里,必然有一个是未来储君。
  叶碎金内宠不少,但这么久她都未曾有孕过,大家并不知道叶家堡的往事,只猜测皇帝可能是有意避孕。
  这事不难理解。
  大户人家里正妻有了嫡子之后,也有许多给丈夫纳妾,而自己避孕的。
  毕竟当一个女人还没孩子的时候,世间便苛责她一定要有儿子,这个时候儿子是更重要的。可当她已经有了儿子之后,当然自己的命也重要。
  女子生产,风险太大。
  叶碎金贵为皇帝,她这一支永享大穆香火,不怕没有自己的孩子。宗室里,她侄子一大堆,也不怕没有继承人。
  她的身份是不能以普通女子去要求她的。对一个女皇帝来说,不生,是更理智的选择。
  小郡主们也跟小郡王们一同上课,学一样的东西。
  宰相们默契地没有说什么。
  当年,叶碎金诛了皇夫满门,并将其定为女帝选择皇夫的定例。
  定例。
  意味着,她的心目中,储君也可以不是男子。
  开国女帝太过强势,她既有这个想法,你若与她对着干,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弹。
  她一旦出手,便是平地惊雷。
  宰相们很有默契,他们无声无息地,将男尊女卑、各安其分的思想渗透入教学中。在叶碎金看不到的地方,潜移默化地去影响皇家的孩子们。
  他们代表的,恰是世间所谓正统。
  女帝,终究是个逆天的存在。
  逆天与正统的斗争,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但只要有一个逆天的存在,就必定对世间有影响。
  天运五年的科举,叶碎金允许女子参加。这一届三百进士中,有七个女子。
  七比三百。
  中进士当然是无上的荣光。
  女进士尤其耀眼。
  但叶碎金和七个女进士一一长谈了之后,她们中只有一个留下出仕。其余六个,都顶着这进士荣光,才女名头,获取了更好的姻缘。
  唯一留下的那个很看得开。
  “也不能怨她们。”她说,“世间能如叶大人那般幸运的毕竟是少数。”
  十二郡主叶宝瑜嫁了个天煞孤星,丈夫支持她出仕。娘家也支持她出仕。
  女进士道:“我估计找不到这样的人嫁。家里亦不肯让我招赘。”
  “故,我答应了家里,不嫁人。”
  如此,换取了家里的支持。支持她考科举,支持她出仕。
  而出仕来带的利益,留在了家里。
  这一切何其熟悉。
  皇帝告诉女进士:“不嫁有不嫁的好。”
  便十二娘,因为嫁了,也要受生育之苦。
  她尤其险,差点没命,纯是幸运才保住了命。否则,如今哪还有叶大人。
  “而家里对你的钳制,只有一个办法摆脱。”女帝说。
  “向上爬,爬得越高,枷锁就越少。”
  女进士双眼明亮,深深揖下:“臣,懂了。”
  三百进士,七女子,一人出仕。
  一比三百。
  虽微小,但存在。
  叶碎金并不刻意去拔擢女子。
  但看到有才华,又发自内心地有强烈攀高之心的,她也不吝于伸手。
  叶碎金控制不了男人们潜移默化给宗室子弟灌输正统思想。
  男人们也阻止不了她给女子开科举。
  博弈一直都存在,只看谁的影响更有力。
  但男子女子之争,对叶碎金并不是什么大事,不是重要的事。不过因她也是个女子,顺手而为而已。
  旁的国事,才是更重要的大事。
  重建市舶司的事已经开始由讨论转向动手实施。
  泉州市舶司是最让人眼红的一处。最后市舶使定下来是卢青檐。
  泉州原就有前闽国的水军,已经收编,现在是大穆的水军了。但无论是人还是船,都老旧了。
  叶碎金不是很看得上。
  她想打造一支更新更强的水军出镇东海。
  虽没公布,但她心里,已经点了段锦。
  以后,段锦出镇东海。
  卢青檐与段锦素来互相看不顺眼,他二人互相牵制,正好。
  船已经在造了。负责督造的是八皇叔。
  八皇叔以前就督过造船,有经验。
  宗室摸不到军权,但这种与军权无关的差事,还是可以领的。
  四郎也领了差事,修缮王屋山离宫。
  晋帝的时候已经把离宫修得很好了。这几年叶碎金顾不上用,又得修缮一下。
  那地方是皇帝秋猎用的。
  秋猎宣武,是皇家的一项重要活动。
  既炫耀武功,同时也给勋贵子弟们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如今大穆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勋贵阶层。一批年轻人也开始崭露头角,急切地需要皇帝看到他们。
  故众人推动着,要恢复秋猎。叶碎金便把修缮离宫的差事给了四郎。
  开国帝王掣肘少,尤其是叶碎金这种极其强势的帝王。
  大穆朝如今政令通达,叶碎金想做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地铺开。
  有些是前世做过的,有些在前世也只是构想,还未付诸实行。
  前世叶碎金被逼退后宫,纵然赵景文经常会拿大事与她商量。但终究她做不得决策。
  今生一条条决策皆从她出。
  以自己的意志打造大穆王朝。
  此间快意,甚至无人可诉。
  江山万里,在我脚下。
  谁敢来夺,休要怨我。
第184章 离宫
  正如杨相所警告的, 人心易异变。
  有些时候,甚至不是你自己想要或者不想要,自然有人会推着你走。尤其是在权力的中心。
  不算长辈, 宗室青壮亲王有六人。皆是跟着皇帝从邓州起家, 一路杀进京城的。
  亲王并不是光有一个头衔, 每个亲王都拥有自己的王府作为官邸,王府中有僚属,在治事、修养、礼仪等方面辅佐亲王, 保证一个亲王府的政务和事务的正常运行。
  王府之下,还设有亲事府和帐内府, 负责亲王宿卫、扈从等军务。
  亲王的账内府, 帐内有仪卫五百,掌亲王护卫和仪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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