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活脱脱便是皇后年轻时候的模样。
  吴氏本也因此出名。
  只宫人们更加熟悉皇后,所以看得出来,在相似之外,这个女人眉眼间并没有皇后的气势。
  像的终究只是皮相。
  但这也已经很恶心了。
  因为她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乐女。
  她是皇帝乐滋滋地带到皇后面前的:“你瞧瞧,我发现了个什么?”
  皇后当时便被恶心到了。
  因为吴氏身份低微,注定了只能当男人的玩物。不管是哪个男人,玩弄起吴氏来,都简直如同在玩弄皇后。
  朝中她对头不少,这些男人纵然明面上不会表现出来,暗地里未必没有起过这种龌龊心思。
  男人这种东西是这样的。
  当他们无法用别的方式打败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更意淫想通过进入和占有的方式来宣告自己获胜。
  这种胜利仿佛有无限的快乐。
  当时叶碎金就很想一巴掌抽到皇帝脸上去,抽烂他那张带着恶意的笑脸。
  其实当时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赐死吴氏。
  但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小乐女又何其无辜,到底是一条命。
  最后,是乐滋滋瞧热闹的皇帝给出了解决方式。
  “赐给阿锦吧。”他说,“阿锦年纪不小了,还不肯娶妻,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吧。”
  皇帝的嘴角带着嘲讽和恶意,几乎是在明目张胆指责她和段锦“不清楚”了。
  朝野间的确是有一些关于她和阿锦的流言,说的跟那么回事似的。
  叶碎金身正不怕影斜,从来不在乎。
  更重要的是,强权之下,那些流言也只敢在阴影中暗暗流传,若去计较,反倒真像有了什么似的。
  皇帝的提议也很恶心,但叶碎金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即便是把吴氏放在身边,深宫中想要一个宫人消失,也并不是难事。何况宫中还有皇帝。
  若皇帝幸了她,更恶心。
  在几种恶心中,叶碎金只能选择最轻的那一种。
  “让阿锦自己决定。”她说,“他若愿意收他,就给他。”
  段锦不婚不娶,至今没有家室。叶碎金自然是希望他能有妻有妾,开枝散叶的。但她也不想强迫他。
  只是她没想到,段锦进宫来,看见了吴氏就停住了脚步凝视。
  他的唇角甚至有温柔的笑意。
  他的目光也温柔,还带着怀念。
  当叶碎金说要把吴氏赏给他时,他便欣然接受了,没有一丝不情愿。
  后来,便有了大将军段锦盛宠吴氏的说法。
  叶碎金把他叫到眼前:“你若真喜欢她,我认她作个义妹、义女,给她个出身,正经的做个夫妻也好。”
  段锦却说:“她不配。”
  叶碎金道:“那也做个正经的妾,要万一有孩子呢,好歹给个名分。”
  孩子的母亲总是需要名分的,要不然难看的是孩子。好歹给个妾的名分,也胜过生母是个女伎。
  段锦却说:“主人别管我了。”
  明明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在她面前却仿佛永远都是叶家堡那个给她牵马擎旗的少年。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叶家堡的人早就散了,或者死了,或者就变成了皇帝的人,唯独他的身上却仿佛烙下了“叶家堡”三个字,永远洗不掉、剥不离。
  昔日的家将旧部早就改口,唤她作“娘娘”。
  只有他,始终唤她“主人”――
  “我不改口。”
  “大家都不再管主人叫主人了。但对阿锦来说,主人永远是主人。”
  “我不改。”
  记忆陡然散去,眼前是吴氏惊恐却强作镇定的面孔。
  叶碎金伸出手去,宫人忙搀扶。她扶着宫人的手,一步步走到了吴氏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肖似她的女人。
  “段麟……是谁的孩子?”
  段锦出征时她刚有孕,段锦出征两年,那孩子已经周岁。
  爱屋自然会及乌,叶碎金亲自赐名段麟――段锦的麟儿。
  吴氏挣扎的动作猛地滞住。
  “是、自然是、是将军的孩子啊。”她哭起来,梨花带雨,“我和麟儿,是将军留在世间唯一的念想了。”
  不愧是乐女,唱念做打俱佳。
  叶碎金抬抬手,有宫人上前钳住了吴氏的下颌,另一个宫人手里举着白玉似的长颈瓷瓶。
  瓷瓶里是什么,可想而知。
  吴氏的眼睛快瞪出来了。
  她始终不相信皇后会杀她。名义上,她是段锦的儿子的亲娘。
  皇后怎么会杀段锦的儿子的亲娘!
  “阿锦自己就是孤儿,对无父无母的孩子最是怜悯。”皇后平静地述说自己错漏的发现,“那孩子若是他的,他临战前定会将你托付给我。便他什么也不说,也会放心,因为还有我。”
  “可他,最后交待给我的,却是任我‘处置’。”
  是她疏忽,到今天才品出他的话音。
  大概她的内心里,终究是相信,段锦会真的爱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至少也得是宠爱。
  而一个女子若是被段锦所爱,也绝不会背叛他。
  毕竟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和阿锦相提并论呢。
  ……
  她大错特错了。
  吴氏抖若筛糠,却不肯开口。
  叶碎金又抬抬手。
  宫人加大了力度,捏着吴氏的下颌令她张开了嘴巴。另一个宫人拔开瓷瓶的塞子,作势欲灌。
  吴氏大骇!猛地一口咬住宫人的手!
  宫人缩手,吴氏挣出了下颌的钳制,拼力大喊:“你不能杀我!”
  “我的儿子是当今皇子!”
  “我是皇子之母!”
  “谁敢杀我!”
  正要再上前的宫人愣住。
  而叶碎金闭上了眼!
  一切都如她所想。
  或许当年皇帝把吴氏带到她面前,就是为了今天恶心她这一下子。
  国朝建立日久,规矩愈大。
  建国时她和皇帝并肩在大殿参政的场面早已经不能维持。她被文臣逼退回后宫。
  和段锦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地见面了。
  毕竟后宫不止她一个女人,还要防着他们给阿锦扣一个“秽乱后宫”的名声。牺牲几个女人,便能让段锦倒台,这样的生意简直一本万利。
  于是皇帝推出来的这个吴氏常常受召进宫便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她虽没有名分,终究是段锦的身边人。叶碎金想关心段锦日常的生活起居,最好的就是找她。
  皇帝是不是等这一天很久了。
  等着她发现真相,被恶心到的这一天。他还一并恶心了段锦。
  段锦忍了许久吧,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的。
  他不说。
  叶碎金睁开眼睛,吴氏还在挣扎。未得她命令,宫人不敢擅动。
  在场的每一个宫人,都是对她绝对死忠之人。
  她虽被朝官们逼退回后宫,收服一些忠心还是能做到的。
  她缓缓开口:“为将军清理门户。”
  得她命令,宫人们再无犹豫,钳住吴氏的下颌,将那一瓶毒药灌进了她的口中。
  吴氏呜咽挣扎不得,待宫人们都松开手,她便滚落到地上。
  宫人扶着叶碎金后退,以防将死之人暴起伤人。
  但叶碎金完成最后为段锦收尾的事,再支撑不住,只退了两步便也向后倒去,倒在了宫人的怀里。
  “娘娘!”
  “娘娘!”
  宫人们围着,声声唤她。
  叶碎金努力从模糊的意识中挣出一分清醒,摆摆手,宫人们让开,让她能看到地上翻滚的吴氏。
  她要死了,但死之前,必须亲眼看着吴氏死。
  吴氏七窍流血,痛苦翻滚。
  “你、你们……两夫妻……”最后,她满眼怨恨,气若游丝,伸出去的手仿佛要挠破皇后的脸,“一般的、一般的……狠毒……”
  临死前,她眼前模糊,又看见了那将军的脸。
  将军在宫里看她的眼神多么温柔啊。
  可他带他回到府里就全变了。
  “敢顶着这张脸勾引任何男人,”他说,“我就杀了你。”
  “不许逢迎我。”
  “不许卖弄歌舞媚态。”
  “你顶着这张脸,在这个府里好好地活,不许做任何下贱的事。”
  将军和皇帝完全相反。
  皇帝是多么喜欢看她下贱啊。
  她表现得愈是下贱,皇帝便笑得愈是畅快。
  那笑太吓人,她其实是很怕的。
  可她这样的女人,人生的出路只能落到男人身上。
  如果将军肯要她,哪怕对方是皇帝,她或许也愿意做一回烈女,拼死保全贞洁,要将军记得她。
  可将军不要她。
  将军啊。
  将军,好硬的一颗心……
  皇帝再次匆匆踏入中宫的时候,看到两个死去的女人。
  宫人们齐齐叩首:“皇后娘娘已薨逝,请陛下开恩,许我等随娘娘而去。”
  皇帝望着她的遗容怔然,觉得脱力。
  他踉跄退了一步,像个庄稼汉那样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靠着门柱发呆。一条腿屈着,一条腿摊开,全无天子的仪态可言。
  许久,才摆摆手:“随你们。”
  此时,他仿佛又成了赵狗儿。
第3章 那年
  皇帝在她死后的模样叶碎金并没有看到。她在这一世的生气耗尽,最终闭上了眼。
  临终前这一生走马灯似的回放,最后居然定格在了裴莲的身上。
  裴莲,裴贵妃,皇长子生母。
  这个女人和她斗了半辈子,直到终于认清了赵景文这个男人,直到彻底心冷。
  她也曾自恃美貌,可死的时候形容枯槁。
  “娘娘……”她临终前,干枯的眼窝里都是悔恨的泪水。
  “不值。”
  “我和娘娘,都不值。”
  那时候叶碎金并不完全认同她的话。
  觉得不过是因为她最终没做成皇后。她要是做皇后,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可如今,叶碎金觉得是真不值。
  这一生,都不值。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
  如果,能重来一次……
  ……
  ……
  六月里烈阳如火,暑气正盛。
  一匹枣红健马疾驰在乡间路上,带起一串烟尘。
  忙着收割夏粮的农人也抬头看去,惴惴不安。
  “那个不是段小郎?”
  “出什么事了这样急?”
  时值夏粮收割,因流民太多,时有哄抢粮食的事发生。叶家堡往各个庄子都放出了人手,维持治安,防流民变暴民,聚众抢粮。
  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黄县那边,听说把县官吊起来烧死了,县库都抢空了。
  便有人担心了起来:“别是堡里出事了吧?”
  他们都受叶家堡庇护,方能在此乱世得一方安宁。每每听到流民们讲外边的事,都觉得庆幸。
  地方上若有一豪强,天塌下来便有豪强顶着。他们在下边喘气儿就行。
  就怕豪强也顶不住。有些乱兵比匪徒还凶狠,所到之地如蝗虫过境,遍地狼藉。
  就怕那样。
  皮肤黝黑的庄头裤腿挽着,热得满脸汗过来吆喝:“杀才!莫呆着不动!赶紧干活!粮食打下来,早一日入库,早一日大家伙都踏实!”
  农人问:“二爷,段小郎怎走了?他这是回堡去?可是出事了?”
  叶家堡自崛起,便在邓州的地头上护得这一方平安。
  因有他家在,邓州三个县都还有主官,打理着民生政务,看着与太平时没什么两样。
  不像北边,当官的怕死,流水官都跑光了。朝廷这些年换了两个皇帝,国号换了两回啦,也没有新的官员委派下来。
  许多县衙都没有县太爷了,都是本乡本土的县丞、县尉在顶着。
  遇事虽不敢出战,但好歹能组织民壮守个城门,事有不对,赶紧关门自保。
  庄头道:“能出什么事!大小姐派了兵丁四方巡视,敢有不开眼在叶家地界上动手的,一律打出去!”
  有庄头这话,大家伙稍稍安心了些。
  但还是有人咕哝:“要是老堡主还在就好了。”
  听说搁在南边,有几千兵丁在手就可以立地称王了,要没胆,也可以先称将军。
  整个南边,大大小小的王、将军林林总总几十个,都是地盘大、手里兵多的。
  叶家堡有部曲过千。按照南边的情况,至不济也可以自封个将军了。
  可现任的堡主是个年轻女子,大家不期然地就对她没有这种期待。
  “咕哝啥呢!再胡说八道看不撕烂你的嘴!可显着你会说话了是吧!”庄头怒骂,“大小姐十七岁掌家,三年了,可有饿着咱?可让外乡人欺负过咱?”
  “你可是不服气?不服气去找大小姐打一架!瞧大小姐不一枪挑了你!”
  瞎咕哝的农人忙缩脖。
  庄头叉腰:“别耽误农时!没看见那些外乡人,眼睛都冒绿光了。快点,今年的粮食赶紧打下来,送去叶家堡,咱才能踏实!”
  看农人们慌张收割,庄头才咕哝着回到小路上。
  望了望刚才那匹马远去的方向,正是叶家堡,他的心里也不踏实。
  因那段小郎虽是随着兵丁队伍来巡视的,却不是普通的兵丁。乃是大小姐身边亲近得用的小厮。
  他奉命出来做事,这样急慌慌地往回赶,也不怪旁人多想。
  叶家堡这是出了什么事?
  段锦才顾不得别人怎么想,他臀不沾鞍,跑出了八百里加急的速度。
  马蹄声好像敲打着心脏一样让人焦虑。
  三日前,他随着兵丁巡视夏收,防流民暴动。忽然不知道怎地一阵心悸,当时他下意识地就望向叶家堡的方向,总觉得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
  想跟别人说,又觉得听起来不大吉利的样子,便忍住了没说。
  谁知今日便有人从堡里赶过来叫他回去,道是大小姐三日前忽然魇住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说些谁也不懂的胡话。
  昨夜她终于清醒了,却抓着身边人的衣襟问:“阿锦呢?阿锦是不是还活着?”
  “他在哪?”
  “叫阿锦来见我!”
  夜里没法赶路,堡里今天一早就赶紧派人来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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