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戚氏的名声在这里,他们也许不会留到最后。
乌灵闭了闭眼,睁眼后已是沉着冷静,眉眼坚韧不显得逼人的锋芒毕露,但朝气而自信。
她从容上台,语速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乌灵从不喜欢说废话,演讲总是直击重点,一针见血。该略讲时从不含糊拖拉,该详说时从来条理清晰。
商业部的人坐在台下,隐隐觉得乌灵经理有股戚董的影子。
最后她利落收尾,换上另一人直接导出三D模拟图,接着述说结构部分。
戚绥泰然自若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瞬不瞬追寻着她。
乌灵下台后微不可见地呼了一口气,反正她该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全靠评审的考虑了。
她瞟见戚绥时并不意外,只是在门口看见叶须廉确实诧异。
叶须廉微微一笑,西装上泛着精致光泽:“乌小姐自信有度,这个项目必然成功。”
乌灵礼貌道:“借您吉言。”
戚绥沉着脸,他还没和乌灵说恭喜,这叶须廉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他问:“叶总的项目应该不在三楼。”
叶须廉口吻淡然,很轻地笑了一下:“正好路过,来看看戚总有什么新的好点子。”
戚绥长腿交叠,手指微不可见地敲击扶手:“叶总挺闲。”
“只是不忙。”叶须廉绅士又散漫地摊了摊手,“看了一场精彩宣讲,很值得。”
火烧到旁边看戏的乌灵身上去了,她礼貌抿唇,淡笑:“谬赞。”
戚绥周身气息陡然一沉,整场竞标结束后,大家寒暄片刻便各自离开。
离开时,他未曾再给叶须廉一丝眼神。
迈巴赫里气氛沉闷,戚绥眉间沉郁:“别和叶须廉靠得太近。”
乌灵皱眉:“你在命令我吗?”
戚绥狭长的眸撩开,沉沉地盯着她:“我不是。”
乌灵和他对视:“你不是?”
戚绥:“我不敢。”
他泄了气认了载,昨天的旖旎还在脑海里回荡,仿佛还能记得唇齿间的温度,但面前的女人却全然翻了篇,眉眼不留丝毫眷念。
他咬牙,不甘又不敢:“我在善意提醒你。”
乌灵斜眼瞥他一眼:“我和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机会。”
不过她这话说早了。
海市靠海,十二月已然是冰冷初冬。她裹着大衣,下巴埋进柔软围巾中,在楼下蛋糕店门口,打算买杯燕麦烤奶。
正捧着奶茶出来时,恰巧看见前面站了位身形颀长的男士,内着西装,外披灰色长大衣,两人错视对望,乌灵惊讶:“叶总。”
叶须廉眼尾微弯,单手执着一柄伞:“乌小姐,有缘。”
乌灵正疑惑他为何要带伞,便看见透明橱窗外淅淅沥沥落着小雨。
她不喜欢淋雨,淋雨后不吹干容易头疼,便也不走了,寻个位置打算坐下等雨停。
她浅笑寒暄:“叶总怎么会来这边?”
这里离戚氏大楼极近,却离叶氏甚远。
叶须廉嘴角勾出一个亲切的弧度,嗓音醇厚好听:“来这边工作,正好看见你进咖啡厅。”
乌灵眨眼,似有不解。
叶须廉在她身旁坐下,将伞放着挂篓中:“见有雨落下,本想殷勤送一趟,但乌小姐似乎想听雨,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
这是调情?还是找个台阶?乌灵口中含着温热奶茶,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想法,但她并不反感这番话,只眉眼带笑道:“那我请您喝杯奶茶吧,小小回礼。”
叶须廉皮肤冷白,肩颈开阔,坐姿从容而带着丝漫不经心地放松,他略垂眸注视乌灵:“多谢。”
被这样一双温和含情的眼神注视着,乌灵居然也有些恍惚,她兀地想起戚绥压下眉峰看人时高傲神情,心想,要是戚绥那傻逼也知道平视,肯定会有更多人拜倒在他西装裤下。
当然,不包括她乌灵。
乌灵霎时回神,淡笑着给他点了杯燕麦烤奶。
叶须廉似乎是第一次喝这样平价的饮品,神情带着丝纯质的好奇,薄唇含着杯沿饮了口。
他微睁大眼睑,语调亲切:“有丝麦芽糖和燕麦的甜。”
乌灵:“还可以吧?”
叶选廉浅笑:“出乎意料。”
原以为他还会长篇大论说着什么,乌灵都已经做好社交准备和腹稿了,但叶选廉只是坐在旁边,和她一起听了场雨。
屋外细雨绵绵,水珠挂在透明玻璃上,蜿蜒落下。
风吹树梢婆娑,氤氲缭绕。
不多时,雨停了,叶须廉唇边微扬,对乌灵略颔首告别:“多谢款待。”
他姿态随和,眉眼深邃含情,在这一刹那,乌灵突然有种紧张感,她也把这丝紧张感表达出来了,有些局促地送他:“不用谢。”
乌灵不懂他来做什么,更不懂对方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别又是为什么。
难道就为了和她安静地坐一会儿?看一场雨?
她收了脸上局促之色,暗自琢磨刚刚那丝紧张,像是亲眼睹见鸟雀落在电线杆那一瞬间,不由得提着心脏为它担忧。
她很少紧张,更鲜少局促,见到戚绥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和戚绥接吻过后都能泰然自若,把戚绥气得挠墙。
乌灵撑着下巴想,戚绥黑着脸挠墙的样子还挺有趣,能多看几天。
思绪又变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乌灵甩了甩脑袋,睨见箩筐里的伞,眼底不明。
放在咖啡厅的失物招领,还是拿走这把绿色的伞,咬上叶须廉的钩子,顺势和叶须廉继续聊天?
乌灵学着戚绥的模样,手指微屈,在桌案上敲击。
咖啡厅工作人员看见了伞,提醒道:“小姐,您朋友的伞落下了。”
毕竟是两位气质出众的人,难免让人多关注了些。
乌灵抬眸淡笑:“我会还给他。”
第54章 乌灵和叶须廉约会
有人出招, 有人接招。
乌灵带了把伞回公司,来到公司失物招领处, 写下叶须廉三个字。
她盖上笔帽, 说道:“如果来领的人要我的联系方式,就打电话给我。”
“如果他没有要,就直接把伞还给他。”
保安处大叔应了声:“乌经理, 我知道了。”
他又问:“要是没有人来拿伞呢?”
乌灵笑了笑:“那就把伞扔了。”
大叔觉得怪可惜:“这么好的伞?就直接扔了?”
乌灵看向伞柄处的logo标志,这是宾利慕尚自带的伞,模样复古贵气。
她说:“他会来拿的, 别担心。”
毕竟是这么贵的伞。
果不其然, 隔天下午,乌灵的内部座机接到了电话,那边的青年声音低沉温和:“乌小姐, 多谢你帮我收伞。”
乌灵那股紧张感又来了, 她蹙了蹙眉,在清亮嗓音开口前,转换成较为温柔细甜的声调:“不用客气。”
这股声音愣是让旁边的戚绥呆在原地,他斜眼瞥去,只见乌灵娇滴滴地说着什么,声音甜得能滴出蜜,眉眼含羞带怯。
这是和谁在通话?
戚绥抿直嘴角, 踱步站至她身侧,乌灵往上瞟他一眼,后撤两步躲开些,让他走远点。
戚绥:???
他眉峰聚拢, 深邃眉骨透露丝丝压抑的郁意, 偏又不敢去质问乌灵, 只能阴沉沉站在旁边。
等乌灵挂了电话后,他一张口就弥漫着酸味:“你在和谁通话?”
乌灵收敛那副做作模样,回他:“叶须廉。”
听到这个名字,戚绥太阳穴直胀痛:“不是让你离他远点吗?”
乌灵:“你的建议,我不太想听。”
戚绥气急,俊脸有瞬间的扭曲,他不得不伸手捏着鼻梁骨缓解闷意。
早晚有一天,他要被乌灵气死。
除去那点怒意,还夹裹着酸涩在心尖上蔓延,他烦且闷,只好微俯身注视乌灵:“叶须廉不是什么好人。”
专注的眼神中还带着丝丝安抚和恳求,乌灵诧异,她昨天还想着戚绥用这种姿态看人,今天就来了。
察觉到她的走神,戚绥不满也没办法。他伸手抓住乌灵的手臂,唯恐说晚了乌灵就会被叶须廉骗走:“那个人非常装模作样,我和他交手多年,他不是表面上那么良善。”
乌灵开口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戚绥被噎住,脱口而出:“我对你不好吗?”
他执着地盯着乌灵,仿佛再要一个答案。
乌灵眉头一皱:“你是要回报吗?”
戚绥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乌灵:“我只是说你也不是什么纯良君子,和对我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觉得对我好这件事需要回报,那就尽管告诉我。”
戚绥:“我不需要回报。”
他矢口否认:“我也没有对你好,所有的一切并不定义好与坏,只是顺心而为。”
乌灵扬眉:“那就这样吧。”
戚绥追问:“怎样?”
乌灵:“我要和叶须廉去吃饭。”
戚绥挫败,他茫然又不解:“为什么,我没有骗你。”
乌灵:“你确实没有骗我。”
还没等戚绥放下心来,又听到她说:“但和我去吃饭没什么关联。”
戚绥像是要被气死,可他更知道,他没有任何权利去禁令乌灵决定的事。
他胡乱找着理由:“不是说好圣诞节在家里陪卿卿吗?”
乌灵回他:“我平安夜出去吃晚饭。”
戚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舔着唇角,气质陡然沉郁阴森,不知道想些什么。
反正乌灵也不管他在想着什么。平安夜还有几天,她耸耸肩,准备去约会。
等乌灵离开后,戚绥面色冰寒盯着电脑,二话不说去抢了叶氏的项目!
Md!
董事会的人莫名,虽然他们和叶氏是老对手了,但大家都是阴阳怪气绵里藏针,没有这么大刀阔斧地抢项目。
不过抢完之后,确实蛮爽!
*
平安夜那天,戚绥找了个工作让乌灵加班。
乌灵:.......
她直接把工作放在戚绥面前:“我要去约会。”
戚绥扯动生硬嘴角:“先工作。”
乌灵转移话题:“你要不要送我去餐厅?”
戚绥猛然抬眼盯着她:“你要去约会,还要我送你?”
乌灵反问:“你不送吗?”
戚绥咬牙。
乌灵收拾东西:“那我自己去。”
早点去早点结束,还能赶回家陪卿卿过平安夜。
戚绥追上去,薄唇抿直,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送。”
戚绥无可奈何,不得不给她当司机。
窗外圣诞节氛围浓郁,彩灯挂饰,喧嚣人群,热情大方的情侣在街上牵手相吻。
乌灵没有刻意打扮,但穿着休闲自然,浅色毛衣配米白绒长裤,外披大衣,头发披散,有股懒散和清纯揉和的美感。
或许是人好看,怎么穿都好看。
戚绥斜眼睨她,之间女人的精致小巧的脸埋在羊绒围巾中,露出秀气眉眼,鼻头眼下都微红,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他皱眉:“你很冷?眼睛怎么红了?”
像是问已经不够了,他捏着乌灵的下巴,转至自己的这边:“眼睛感染了吗?”
乌灵没好气拍开他的手:“这是纯欲妆。”
臭傻逼别和她说话。
戚绥拧眉不解:“什么叫纯欲妆?”
乌灵叹气,兀地对戚绥扬起一个甜美清纯的笑容,激得戚绥心脏怦怦直跳,喉结有些局促地滑动。
乌灵收了神通,面无表情说道:“就是斩你这种傻逼直男的妆。”
戚绥:????
他没好气伸手捻在乌灵眼尾处,温热指腹擦拭:“看起来要哭了一样。”
乌灵抓住他的手:“我警告你,不准职场性骚扰。”
戚绥在她脸上瞥了又瞥,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能不能擦掉?”
乌灵微笑:“不能。”
戚绥被钳桎的手未动,只是低声问:“一定要给他看吗?”
乌灵松了手也松了口:“不是给他看。”
她迅速下车,整理着装,脸颊微红的烫意被冰凉寒风一吹,就散了。
法餐厅安静而浪漫,之前没有订到的临窗夜景在闪烁着夜色。
她一眼就瞥见叶须廉端坐在座椅上,低垂着眉,面容儒雅俊逸。
“叶先生。”
叶须廉抬眸,心念一动。
乌灵吹了场寒风进来,脸颊雪白,唯有鼻尖眼尾泛红,像是破碎的佳人赴一场宿命的约。
他眼尾缱绻瞧她:“乌小姐,请坐。”
这股文绉绉之意,真的让人招架不来,乌灵微垂眸,纤长眼睫轻扫,她缓缓落座。
叶须廉招手唤人,帮她褪去围巾,温和道:“外面风冷吗?”
乌灵抿唇,斟酌道:“还好。”
叶须廉伸手,却没有碰她,只是用手背贴了一下围巾外侧,嘴角含笑吩咐:“先上碗热汤。”
行动时牵动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手臂弧度泛处微光,举措绅士体贴又不失矜贵。
乌灵心悸,那股紧张感又来了。
她双手搭在膝盖处,柔顺又含蓄地抿唇而笑,眉梢微弯,眼里有光。
叶须廉眼底兴味渐浓,修长手指搭在桌前,儒雅英俊脸上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乌小姐和宣讲时很不一样。”
乌灵背脊处冒出战栗,她回道:“这里不是竞标会场。”
叶须廉唇角莞尔:“乌小姐,对我不用如此紧张。”
乌灵抬眼看他:“为什么?”
叶须廉手指轻点,目光轻轻落在她清亮眸子上,并没第一时间解释,反而说道:“你请我听一场雨,我回你一场夜色。”
雨景氤氲,夜色旖旎,每个词都含情般轻摇。
乌灵很怵这种文学素养比较高的人,毕竟她不怎么看文艺书,每天就是钻研怎么赚钱,怎么开拓市场。
她是个俗人。
她低头喝汤,没有贸然搭腔。
服务员将醒好的酒端上来,叶须廉笑着说:“这支酒是二十年前从芬兰海湾的沉船中打捞得到,一起尝尝?”
乌灵:......
埋葬在海里的酒真的还能喝吗?
乌灵呷了口汤,婉拒道:“我喜欢喝热汤,不太擅长吃冷酒。”
叶须廉笑意微淡,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拒绝,他抬了抬手:“如果你喜欢,可以把红酒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