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心跳声频率变了，稍微变快了一点点。
阙婠婠：“……？”
合着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等他睡着，而他也在那里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等她睡着？
阙婠婠承认自己是有点毛病的，身边有人清醒着，她不放心自己睡着失去意识。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如果她跟沈淼、郭盼或者星星任何一个人一起睡，她都有信心等到对方先睡着。
可偏偏撞上顾屿风。
偏偏他也有同样的毛病。
白白等了好半天，身体都等得僵硬了，结果他们两个是在互演？
阙婠婠往顾屿风那边蹭了蹭，防水垫下面的树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无比清晰。
皎白月光从棕榈帘子的缝隙中漏进来，朦朦胧胧地拢在顾屿风的脸上。
月光下，他安静地闭着眼睛，鸦色长睫浓密，垂落在眼睑。
可能因为带着混血的基因，他的五官比常人更立体些，肌肤也更白，有种冷冷的玉质感。
阙婠婠凑了过来，对着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孔，发出恶魔的低语：“顾老师，您也没睡着啊？”
顾屿风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睫毛都一动不动，呼吸的频率没有丝毫波动。
但他的心跳声变了。
一个人清醒的时候，想要假装睡着，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可以刻意让呼吸绵长，甚至还能假装打呼噜。
但他控制不了心跳声。
心跳声很难被察觉，除非趴在他的胸膛，贴着他的心口。
偏偏阙婠婠的声音异能，使得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
阙婠婠更凑近了些，小恶魔继续低语：“顾老师，别装啦。”
她呼吸时的热气染在他的脖颈上，有点痒。顾屿风彻底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深蓝色的瞳眸像是幽暗的深海。
阙婠婠趴在他身边，双臂交叠垫着下巴，小声跟他商量：“顾老师，现在麦克风在双肩包里，摄像头也挡住了，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悄悄做点坏事？”
顾屿风嘴角一抽：“什么坏事？”
阙婠婠眨了眨眼睛，月光下，一双瞳眸黑白分明，眸光清澈干净，说的话却是蔫坏：“就是那种不适合在镜头下做的坏事啊。”
顾屿风早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顺着她意思，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坏事？”
阙婠婠抿唇一笑：“就是，我给你唱歌，你乖乖睡觉啊。”
顾屿风躺平了。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谁让他们两个刚好是一样的臭毛病呢。
“唱吧。小声点。”
他如此配合，阙婠婠自然也好商量，小声问：“顾老师想听什么歌？”
她并不是非要摇篮曲才能催眠，而是任何歌曲都行，关键是隐藏在歌声中的白噪音。顾屿风昨晚就知道了这一点。
他想了想，“来首《青藏高原》吧。”
阙婠婠一噎。
她无语地看了顾屿风一眼。
用《青藏高原》这种极高音的歌曲来催眠的，这世上恐怕就您一个异类吧？
顾屿风丝毫没觉得自己异类，他倒是想试试，在这种撕裂的高音中入睡，是一种什么体验。
他薄薄的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迎着她一言难尽的目光。
“好吧。”阙婠婠妥协了。
反正目的是哄他先睡着，至于唱什么歌只不过是哄睡工具，不影响效果就行。
她轻咳一声，压着嗓音开始唱歌。
顾屿风绷紧着神经，刻意抵抗着绵绵睡意。他倒要看看，她如何在这么高的音调中催眠。
阙婠婠唱得很是吃力。
她是有声音异能的，能发出各种声音，多低或者多高对她来说都很轻松。
但是，飙高音的时候气息震动胸腔共鸣，要用力唱出来才对，偏偏她为了不被附近的麦克风收录到，要将声音压低，是跟他耳语的程度。
用最小的音量，唱最高的音调。谁试过？
阙婠婠唱得几乎都要冒汗了。
顾屿风还在硬撑着不肯睡。
她忍不住捏起了拳头，用了好大意志力，才控制着自己不要打他。
顾屿风眼眸中笑意更深。
他看见小姑娘的手指握拳，然后又慢慢松开，心中冒出更多的恶趣味，眼看着她一张瓷白无瑕的小脸，在压低嗓音飙高音的过程中渐渐涨红，鼻尖上泌出几颗小小的汗珠。
他强撑着不睡，直到听完整首歌，才放松心神，任自己陷入黑甜乡。
阙婠婠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盯着他俊美而安静的睡颜，恨恨地磨了磨牙，这才放肆地翻了个身，抻抻腿，伸伸腰，美滋滋地开始入睡。
月光皎白，混着海边的湿气，给整个营地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阙婠婠不安地皱起眉头，她似乎听到了遥远的喊声。
她翻了个身，用手捂住了耳朵。
喊声消失了，但那种隐隐的不安却始终没有散去。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仔细听了听，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她只能听到营地里各种呼吸声和海浪声。
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她数了数营地的呼吸声。
不对，她没有听到星辰的声音。
星辰紧挨着他们的亭子，平时哪怕不凝神屏息，她也能听到东方辰和花星的小呼噜声。
现在，星辰的亭子里却静悄悄的。
阙婠婠想到刚才遥远的呼喊，浑身一个激灵，腰身用力一挺，从床上鱼跃而起。
动静太大，顾屿风被吵醒了。
“怎么了？”他一睁眼就看见她从床上跃起，月光下，她的T恤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细细的腰身，莹白如玉，比月光更白几分。
阙婠婠有些慌：“我没听到星辰的声音。”
“什么？”顾屿风没太懂她的意思，但见她难得慌乱，于是也跟着坐起来，“别慌，我在。”
阙婠婠咽了下口水，“星辰好像不在。”
她刚想绕过去看看星辰的亭子里有没有人，顾屿风长腿一迈，从床上下来，一把揭开了棕榈帘子。
他是睡在靠近星辰的一侧，几步走过去，拨开帘子看了一眼。
脸色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顾老师：小姑娘憋得小脸通红直冒汗真可爱。
阙婠婠：敲里吗！听见了吗敲里吗！
第21章 021
阙婠婠已经绕过他们自己的亭子, 转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星辰的亭子是空的。
顾屿风伸手在床上摸了摸, 脸色更沉——充气床垫上没有丝毫温度, 显然他们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会不会是去卫——”他顿住了话音。
月光下，阙婠婠星眸半阖，纤长睫毛簌簌颤抖, 顾屿风看不到她的眼神，但从抿得紧紧的唇角，和握紧的手指, 能看出她正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
他没再说话, 也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倏然，阙婠婠抬眸, “跟我来！”
顾屿风只迟疑了一瞬就跟了上去, 他本来想说先去卫生间看看，其实卫生间很近，也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先去确认一下，如果星辰不在的话，他们再去别的地方寻找。
这是正常的思路，但他莫名相信阙婠婠的判断。
见她迎着海水跑了过去, 顾屿风心头一沉，连忙追上。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阙婠婠，沉声道：“他们在海里？”
阙婠婠细细的眉头蹙起, 月光下, 脸色有点苍白, 她语速很快：“我听到了辰辰的……呼救声。”
时有时无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昭示着花星和东方辰的危险。
阙婠婠跑到水边，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她游泳的速度很快，但还是比不了顾屿风，他下水前为了速度，将身上的短袖睡衣脱了，此时赤着上身，海水拥着他健硕的身躯，腹肌块垒分明。
阙婠婠一口气游了两百米，她停了下来，仔细去听星辰的声音，好更精确地确定方向。
顾屿风双脚踩水，大掌托住了她的腰腹，给她借力。
阙婠婠大口地喘着气，这个身体是有点虚弱的，才两百米就有点受不住。她抱住了顾屿风的胳膊，再加上他大掌托着腰腹，她可以轻松地浮在水面上，得以休息片刻。
并不敢停留太久，阙婠婠一听到了东方辰的声音，确定了方向，立刻就扎进水里，顾屿风紧随在她的身侧。
停留了三次，大概游出去千米远，顾屿风看到了两小团身影，在黑乎乎的海面上挣扎，即便没有特异听力，他也隐约听到了东方辰嘶哑的喊叫，夹杂着哭声。
他偏头看了阙婠婠一眼。
阙婠婠已经没力气了，手指按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推了推。
“当心些。”顾屿风说完，离开阙婠婠，加速向东方辰游去。
东方辰已经绝望了。
他一手挣扎，一手死命地拽着已经昏迷的花星，喉咙因为连续喊叫快要冒烟，他甚至闻到了自己咽喉中有血腥气。
谁来救救他和星星啊。
他知道自己离岸边很远，营地里的人已经不可能听到他的呼救。
一开始还能看到营地中心的篝火微弱的暖黄余火，他拼命挣扎踩水，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营地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他甚至分不清方向了，他不知道自己努力挣扎的方向，是正在靠近岸边，还是被海水带向更深的黑暗。
他只能死命地拽着已经没有动静的花星，期盼着神迹降临。
说到神迹，阙婠婠不是塞壬吗？她是海妖啊，她能不能听到他的呼救声？
“阙婠婠——”东方辰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句，喉咙泣血。
黑黢黢的海水突然破开，有人游到了他的身边，一手托住了他的身体，另一只手抱住了昏迷的花星。
东方辰心神一松，险些晕过去，他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然后扭过头，看见了顾屿风那张熟悉的脸。
而在他的身后不远，阙婠婠正努力朝着他们游过来。
月光下，她的小脸有些苍白，长发散开在水中，像是茂盛的海藻。
她朝着他们伸出手，像是水中的精魅。
“海妖……”东方辰喃喃道。
阙婠婠抓住了东方辰的胳膊，又去看花星，“星星怎么样？”
顾屿风松开东方辰，手指压在花星的脖颈动脉处，“还好，没大碍。”
他略一思索，安排：“辰辰你抱着我的腰借力，保证自己安全。我托住花星，婠婠你空出手来帮花星处理一下。”
海面上没有任何漂浮的木板，顾屿风只能自己托住花星，他尽量将花星的身体展平，双腿不停地踩水。
阙婠婠担忧地看了一眼，现在，顾屿风自己、东方辰、花星三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顾屿风一个人身上。
好在他体力极其优越，哪怕负担着三个，也能稳稳地浮在水面上。
阙婠婠没有耽误，花星有点危险，顾屿风负重太多，她不能浪费一丝丝的时间。
她踩着水，手指用力撬开花星的嘴唇，帮她清理口中的积水，幸好海水干净，花星又一直被东方辰拽着，口中没有泥沙或者其他脏污。
阙婠婠用力压了压花星的肚子，她的肚子不是很鼓，显然并没有喝进去太多的水，看来溺水情况不严重，应该是疲惫加惊吓造成了昏迷。
清理过积水，阙婠婠捏住花星的鼻子，深吸一口气，给她做人工呼吸。
顾屿风稳稳地托着花星，东方辰抱着顾屿风的腰借力，自己也在努力地踩水，他紧张地盯着阙婠婠。
海水激荡，四个人在海面犹如浮萍。
几个人工呼吸后，花星猛地咳嗽起来。
东方辰松了一口气，险些哭出来。
阙婠婠将花星从顾屿风手臂中揽过来，抱在怀中，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星星安全了。”
花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死死地抱住了阙婠婠的脖子。
阙婠婠摸了摸花星的头，“星星别怕，有我和顾老师、辰辰陪着你呢，别怕，咱们慢慢游回去。”
顾屿风一手拽着东方辰，一手握着阙婠婠的胳膊，免得她被海水卷走，他知道她快要力竭，沉声建议道：“我来抱着花星，婠婠和辰辰慢慢跟着我游。”
现在最弱的显然是花星，她不能独自游泳，而他体力最好，带着花星游回去是没问题的。
而阙婠婠和东方辰都累坏了，但还能勉强游慢些。
花星却像是吓坏了，她双臂死死地抱着阙婠婠的脖子，小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也不肯抬起来。
阙婠婠想了想，“没事，我带着她游，慢慢游也没问题。”
四个人一起慢慢往回游。
阙婠婠带着花星，顾屿风游在她身边，在她每一次划水的时候，他都会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用力向前一带。
阙婠婠几乎没怎么费劲，就能往前游一大截。
东方辰游在阙婠婠的另一侧，他也快要力竭，但他知道带一个人游有多吃力，他要保证阙婠婠和花星的安全。
好在，阙婠婠似乎并不需要他帮忙。
几个人终于游回岸边。
营地中的篝火又重新烧了起来，水木、梧桐、罗盘竟然都醒了，全都站在岸边焦急地等着，而摄像大哥也扛着摄像机出动了，他们的背后，有跑来跑去的工作人员，听起来是在安排救援船只。
看到阙婠婠出现，营地中响起了欢呼声。
罗煜和伍琨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快速地游过来接应，他们之前就想下水去找他们，但海水茫茫，他们并不知道阙婠婠在哪个方向，茫然乱闯只会添乱。
好不容易等到阙婠婠带着人回来，伍琨和罗煜连忙过来。
伍琨抱起了脱力的东方辰，罗煜伸手去接花星，花星却死死地抱着阙婠婠不肯松手。
海水及腰深，太浅的水游起来有些吃力了，阙婠婠站在水中，双腿打颤，双臂却还牢牢地抱着花星。
罗煜为难地看着她们。
顾屿风沉默一瞬，弯腰抱起了阙婠婠。
阙婠婠：……？
她和花星叠着被抱在了顾屿风怀中。
陆地上抱两个人，和在水中抱两个人，需要负重的力量是截然不同的。她自己累了，顾屿风应该也累了，更何况还要抱着她和花星。
阙婠婠略微挣扎了一下，抬眸看到顾屿风坚韧的下颌线。
他的双臂犹如铁铸，稳稳地托着她，不像她自己，双腿和双臂都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打颤了。
阙婠婠确实没力气了，知道他有余力，干脆放松身体，咸鱼般靠在了他的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