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听得出来陆砚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伤心。
这话可能也是同时对他自己说的。
二人很快就到了。
而此刻在办公室里的顾父，顾远山也知道自家女儿来了。
自从自己知道顾阮在和陆砚谈恋爱的时候，就开始格外关注起来了陆家。
他自然也知道了陆家陆奶奶得癌症的事情。
顾远山知道顾阮既然选择了陆砚，就大概率要和他一起面对这些事情。
顾家的生意和陆家的牵扯不大，所以顾远山并不怎么了解陆家，更不了解陆家一直在国外的陆奶奶。
姜岚和顾远山虽然表面不喜欢陆砚，但他们也不希望顾阮收到伤害。
顾远山从顾阮进医院开始，就打开了监控，准备看看这个陆砚到底是给自家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只是顾远山看了很久，却越看心中的疑惑越大。
这两个人怎么在监控里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
如果只是单纯的因为在公共场合倒也还好，只是一点肢体接触没有就算了，怎么自家顾阮还好像躲着人家似的呢？
两个人生气了？
顾父带着疑惑继续观察着。
这时候顾阮和陆砚已经进电梯了。
医院的电梯里一直人不少，顾阮进去的比较靠前，现在正在角落处。
陆砚站在她的前面为她挡住人群。
顶楼到了，顾阮出门时无意间眼神扫到了一个东西。
第39章 迟到六年的道歉
顾阮的动作更快一步反应了过来，又离陆砚远了几分。
陆砚一时间皱了皱眉，脑子里飞快回想自己从今早到现在做的所有事情。
来早了她生气了？
回消息早了给她吵醒了？
昨晚没回她她不开心了？
还是……
陆砚有些疑惑，往顾阮的那边靠近了几分。
顾阮也并没有往旁边躲，但也没有做出别的动作，只是加快了一些脚步。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又走了几步。
终于到了一个转弯处，顾阮大致看了一下监控盲区，终于放缓了脚步，和陆砚说了话。
“忘了一件事，这是我爸的地盘，他们也以为咱们谈恋爱呢，咱俩大概率现在已经被他监视了。”
知父莫若女。
顾阮确实猜到了顾远山现在的动作。
顾阮顿了一下，躲过了人，小声地和陆砚继续说话。
“从现在开始，假装之前我没理你是因为生气了，你开始哄我，还有五十米的时间，哄好我。”
顾阮一边说一边有些无奈。
陆砚听见顾阮这样说，终于放下了自己刚才悬着的心。
但新的难题又来了，怎么「哄好」顾阮。
这可有些把陆砚难住了。
陆砚有些纠结的开口。
却想不到要说什么，只是嘴上下张合。
顾阮隔了几秒钟见陆砚并没有说话，才反应过来。
让陆砚哄人太难了，比如那年，比如现在。
二人这几年中，顾阮唯一看见陆砚失控的样子就是在自己刚回国那天晚上。
还有四十米。
顾阮本想让陆砚随便说几句话，二人演个戏就好了。反正顾父应该也只是会放个画面，不会听声音。
顾阮刚准备开口。陆砚就停了下来。
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他们两个。
顾阮有些疑惑，也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看着自己身后停下来的陆砚。
陆砚此刻正低着头，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一两秒后，陆砚抬起了修长的双腿，坚定有力的走向了顾阮。
两人之间只有两步，顾阮却觉得这两步好像有千百步那般长。
陆砚站在顾阮对面，顾阮今天穿了一双高跟鞋，二人并没有多少身高差，陆砚微微低头，二人对视。
陆砚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阮阮，对不起，六年前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是我的错。”
陆砚刚开口，顾阮就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个地方突然有了些裂缝。
曾经，顾阮在烛龙的无数个深夜里，都幻想过此刻的场景。但顾阮凭心而论，自己等的只是一个执念。
顾阮有些逃避般的想要离开，陆砚却伸拉住了她的胳膊。
顾阮的胳膊很瘦，虽然穿着厚实的大衣，但陆砚的一只手还是能圈住。
“那天其实我在飞机上，下飞机时才看到了你来的电话，我回拨了过去，却显示拨打的是空号。”
“然后我第一时间赶回了我们的别墅，我先看见了玄关处你留下的钥匙，我就慌了，然后果然没有找到你，我只找到了那封放在床头的信。”
“我将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才知道原来我是个那么糟糕且不称职的男友。”
“紧接着我开始寻找你，我想把你找回来，我想改掉我的缺点，重新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可我一无所获，甚至连和你有关的任何信息都查不到。”
陆砚的语气带上了一些哽咽。
“这几年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
“后来我回国了，我猛然间想到你会不会在国内，是不是我这些年寻找的方向错了，可你知道的，你并没有回国。除了你那几处房产，我依旧找不到你的任何消息。”
“直到那天，我在SG遇见了你，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可你的样子早就刻在了我的心里，我怎么会认错。”
陆砚停了下来，有些不知道如何再往下说。
顾阮也保持着沉默，可顾阮的心里已经极度震撼，她从没想过陆砚会对她这么念念不忘。
在烛龙的那几年，顾阮甚至都已经幻想出来他结婚生子的场景了。
半晌后，陆砚开了口。
“阮阮，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顾阮没答应，没拒绝，保持着沉默。
但她心里也带着一些欣慰，终于，陆砚亲口说这些话了。
陆砚看见顾阮没有说话，也知道自己有些冒进了。
他又在一旁找补道。
“没关系，不着急回答我。”
陆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顾阮拒绝。
陆砚放开了一边的手，另一边则顺着顾阮的胳膊一路向下，拉住了顾阮的手。
两只都有些凉的手，紧握在一起，倒有了些温热。
二人一起往陆奶奶的病房走去。
……
在办公室一直看着二人的顾远山，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第40章 托付
二人挽着手来到了陆奶奶病房的门口。
准备进去的时候，顾阮拉住了陆砚，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二人相牵的手放开。
陆砚一瞬间感觉心头涌上了无数窒息感。
果然……
可顾阮接下来的动作却让陆砚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从底端到达了顶峰。
顾阮又往陆砚的那边站了几分，然后从身后拉过了陆砚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肩头。
顾阮虽然目前不想和陆砚的关系更进一步，可在陆奶奶面前，亲密几分也无所谓。
那个老人那么喜欢自己……
二人一起进了病房。
顾阮没有想到之前那个看上去还没什么变化的老人此刻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原来乌黑油亮的头发，有些已经变得苍白干枯，大概是因为治疗的原因，头发也已经掉了很多，剩下的已经只有一小缕了。
上次顾阮见陆奶奶的时候，脸上虽然有了些凹陷，可还很有气色。而现在，陆奶奶脸上的凹陷已经很明显了，原本保养极好的皮肤，大约也因为病痛的折磨，生出了几条上次没见到的，深深的皱纹。
陆奶奶原本虽然不怎么胖，但绝对是那种健康有肉的体形，穿着病号服刚刚好。而现在，那本就不宽大的病号服更，在陆奶奶身上更是宽松了几分，显得陆奶奶更加瘦弱单薄。
顾阮有些心疼的朝她走了过去。
由于雅仁医院给癌症病人的病号服都是特制的，所以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并不多。
顾阮能看见的只有这些。
陆砚站在顾阮身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陆砚看着一手将自己带大的奶奶遭受如此病痛的折磨，心里的心疼肯定不会比顾阮少。
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还得撑着陆氏撑着陆家，做大家的主心骨。
陆砚是在陆奶奶治疗的时候去接的顾阮。所以这时候陆奶奶刚做完治疗没多久，还有些虚弱。
顾阮拉着陆奶奶的手问完好后，陆奶奶就提出离开医院。
陆砚和顾阮应了下来，二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奶奶离开了医院。
生病的人大约没有喜欢医院的，尤其是到了陆奶奶这个年纪。
几人并没有回陆家别墅，而是去了庄园那边。
陆奶奶有一阵子没来这里了，但这里的树依旧如顾阮上次来画稿的时候一样繁茂。
有的梨树花开的依旧茂盛，有的已经过了花期，开始结出了一个个小果子。
桃树也是如此，一个个小绿果子挂在枝头，可爱极了。
玉兰花也已经落下，开始长出了一片片绿油油的树叶。
池塘里的小鱼也还在自由自在的游泳，甚至还多出了一批小鱼。
……
陆奶奶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这里的一切，眼睛里充满了不舍。
顾阮和陆砚静静的站在陆奶奶的身后，没有发出声音。
二人一只手搭在陆奶奶肩头，一只手在身侧牵手。
顾阮明显感受到了，陆砚此刻的手冰凉刺骨。
顾阮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陆奶奶在这坐了很久，但所幸这里一直是有调节温度的装置在的，所以并不冷。
过了一会，陆奶奶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推我再去里面看看吧。”
二人一齐将陆奶奶推到了花棚里。
依旧是之前那个大的空地处。
距离顾阮上次来这里，已经有了快半个月之久了。
这里面的花也和上次有了很大的变化。但都依旧长的枝繁叶茂，中间依旧可以闻到很多种花香。
陆奶奶这时候缓缓的站了起来。
陆砚和顾阮见状，赶忙站在了陆奶奶旁边，扶着她往花丛里走去，怕她摔倒。
陆奶奶也没有推脱，一步步，慢慢的缓缓的，走到了花丛中，附身抚摸起了花瓣。随后，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到了花瓣上。
花瓣随之颤了几下，随后眼泪顺着花瓣流入了花心，消失不见。
花还正值花期，开的绚丽夺目，活力四射，美的要命。
陆奶奶直起身，又往旁边的别的花那里走去。
瘦弱的，带着针眼的，发青的手，一下下抚摸过这些娇嫩的花瓣。
顾阮不忍心看见这种场景，眼眶也泛起了红，陆砚虽然表面上不大能看不出来，可顾阮还是细心的发现他的眼睛反了光。
陆奶奶就这样走了一圈，然后有些坚持不住的回到轮椅上坐了下来。
静静的又待了一会后，示意二人将她推出去。
转眼到了午饭的时间。
三人一起回到了不远处别墅。
因为来这边是一时兴起，所以让人送来的食材还没到，陆砚就先去了后院寻找蔬菜。
顾阮本想跟去的，可陆砚看到顾阮穿了高跟鞋。
“你别去了，在这里陪陪奶奶，顺便等等马上送来的食材，后院不好走，你别崴到脚。”
顾阮点点头，也没坚持。
送食材的人很快就到了，陆砚也从后院摘了些新鲜的蔬菜回来。
顾阮本想去厨房帮忙，可陆砚没答应。
“我来吧，今天东西不多，而且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顾阮听他这么说，就放心的退出了厨房，去客厅陪陆奶奶看电视。
陆奶奶可能是因为刚治疗完，而且又看了一圈庄园，所以现在的状态还可以。
但顾阮知道，这只是陆奶奶坚强而已。
肺癌晚期……哪有不疼的。
陆砚做饭很麻利，没多久就将美味的菜一道道都端上了餐桌。
陆奶奶看着一桌子陆砚做的饭菜，慈祥的看着他笑了笑。
陆砚做的全是陆奶奶和顾阮爱吃的。
三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陆砚收拾了桌子，将碗碟放入了洗碗机。
然后走到了客厅，坐在了陆奶奶的另一边。
陆奶奶坐在二人中间，满足的握住了二人的手。
顾阮感受着陆奶奶的手的触感。
瘦弱，但温热、有力。
顾阮暗暗的回握了回去。
顾阮从小就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不怎么亲近。所以基本没怎么感受过来自这一辈人的温暖。
陆奶奶是第一个。
顾阮不舍得看这个老人遭受这么大的痛苦的。
但她也没有办法，不止她，医术高超的顾父没有办法，有钱有权的陆砚也没有办法。
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人们才能真正明白，有的时候，钱不是万能的。
三个人就这么待着，谁也没有说话，可此时的无声更加能直击灵魂。
几人就这样待了一会，陆奶奶率先开了口。
“走吧，好孩子，我们去楼上，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顾阮有些疑惑，看向了陆砚，眼神里像是在问他。
你知道吗？
陆砚也有些疑惑，摇了摇头。
陆砚不常来这边，也不知道是什么。
就这样，三人进了别墅的电梯，一分钟后，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陆奶奶很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直接拉着二人进了房间，当着二人的面输入了保险柜的密码，然后拉来了一个抽屉。
里面是一串钥匙，钥匙链是好几朵玉质的花，还有几张纸。
此刻，陆砚和顾阮二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答案。
果然，二人接过来的时候，上面的几个大字晃的他们眼睛酸涩。
（土地使用权转让合同）
（房屋所有权转让合同）
（夕日庄园转让合同）
……这还没完。
陆奶奶又继续打开了下一个抽屉。
第41章 价值都是我们赋予的而已
里面是一些写满字的纸。
再下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