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二人松开了怀抱。
顾阮看着陆砚。
“有空的时候想想怎么和陆奶奶说默默的存在吧。”
陆砚点点头。
“我明天白天就告诉她默默的事情。”
“好。那周末我们带默默去见奶奶？”
“默默同意吗？”
“我出门之前，默默自己说的想周末去见奶奶。”
陆砚心头泛起了一丝酸意。
“阮阮，谢谢你。”……
已经快九点了，陆氏的周围基本都是各家的办公大厦，里面有的依旧亮着灯。
而更远处则是居民区。
陆砚之前刚回来继承陆氏的时候，基本天天加班，晚上疲惫的时候，他就看着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属于家的温馨。
而现在，万家灯火，终于可以有一丝属于他的温暖了。
陆砚牵着顾阮下了楼。
陆砚早上也是开车来的，车在地下车库。
但他显然并没有什么去取车的想法。
陆砚接过顾阮手中的车钥匙，二人一起上了那辆布加迪。
现在已经过了晚高峰，马路上的车不多。反倒是路旁的各种小吃摊和奶茶店格外热闹。
每家店前都聚集这一群群成双结伴的大学生，有情侣有朋友。
二人吸睛的车辆驶过，有人拍拍旁边的同伴。
“看，豪车！”
而车内的顾阮也在向外看去，她也羡慕着他们的青春。
但二人没一会就离开了这边的马路，进入了别墅区的附近。
这边只有一条宽宽的马路，根本不会有什么店铺的存在，清冷的很。
很快，到了顾家。
陆砚将车停在了门口，然后准备把车钥匙给顾阮。
“夜里冷，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没事，我走回去，正好想想怎么和奶奶说。”
顾阮答应了下来，下车和陆砚换了地方，将车开进了顾家。
陆砚没走，在原地目送着顾阮开车进去。
顾阮余光也看见了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影子，心中感慨不已。
陆砚看顾阮进去后，也顺着路往陆家别墅走。
两家别墅区都在一片，相隔并不太远，大约半小时就到了。
陆奶奶此刻已经早早就睡下了。
陆砚将大衣脱下也往楼上走去。
他路过陆奶奶的房间时，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呻吟。
陆砚离门口有进了几分。
才听清时陆奶奶因为痛苦产生的叫声。
陆砚之前查过很多资料，看过很多相关病例。
而陆奶奶到了现在的地步，这深入骨髓的疼痛是避免不了的。
陆砚也尝试过想让家庭医生给她用一些止痛药。
可都被陆奶奶拒绝了。
她不愿到老了还用吗啡。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这疼痛是她到现在这个时候，唯一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但陆砚从来没听见过她叫出声。
一直都是忍着的。
陆砚在门口听了一会，放轻了走路的脚步，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脚步越来越轻，心却越来越沉重。
第二天。
今天陆奶奶起的早，陆砚下楼的时候，陆奶奶也在楼下。
陆砚走到了陆奶奶身旁。
“奶奶，我想和你说件事，您先做好心理准备。”
第75章 像是告别，但更像是重生。
陆奶奶慈祥的看着陆砚。
陆砚将陆奶奶拉到了沙发上，握住了她有些沧桑的手。
陆砚虽然一直陪着她身边，可最近才真正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生命的流逝。
“奶奶，您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陆奶奶慈祥的冲着陆砚笑笑，然后点了点头。
陆砚这才有了一些开口的勇气。
“奶奶，我和顾阮有个孩子。”
“啊？”
就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陆奶奶此刻也有些难掩震惊。
“真的？”
陆砚眼睁睁的看着陆奶奶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
“真的，千真万确，他叫顾默，今年五岁了。”
陆奶奶此刻激动的握着陆砚的手，嘴里一直说着话。
但由于激动亦或是虚弱，陆奶奶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好…好…好……砚儿……”
“砚儿…辛苦阮阮了…”
“那孩子长什么样啊…但你和阮阮都很好看…孩子肯定不会差。”
陆奶奶一边说话，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陆砚很少看陆奶奶哭，这可以说是第一次。
眼泪从她已经凸起的眼中溢出，然后流到了脸上，最后坠落到地面上。
泪珠如珍珠般坠下。
陆砚一手抚上陆奶奶的手，轻拍着安慰她，然后伸出另一只胳膊将她搂住，轻拍着安慰。
陆砚从来没感觉到陆奶奶这么瘦，陆砚已经感觉不到多少她的肉了，基本都是骨头架子。
陆砚一时间也感慨万千。
“奶奶，您想见见那个孩子吗？阮阮把他教的很好。”
“想，当然想了。”陆砚点点头。
“好，那我周末约他们出来。”
陆奶奶满足的笑笑，她虽然没再说些什么，但陆砚明显感觉到陆奶奶的精气神更好了，而且能比平时多吃一些饭了。
陆砚今天陆氏还有些工作得处理，吃完早饭后就出了门。
陆奶奶原本吃完早饭就会回房间休息了，而今天她却来到了衣帽间。
她很久没来过了。
她得知自己得癌症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一向骄傲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得了这种病。
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逐渐掉落的头发和日渐干枯的身体，就让王妈把衣帽间的镜子都收了起来。
但此刻她找出了一面镜子。
蒋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经和之前的样子大相径庭了。
脸上有些移位的五官和瘦弱的脸还是让她感到悲伤。
但她今日一改往常的逃避，而是开始准备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陆奶奶伸出瘦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却像骨头碰骨头一样，硌的有些疼。
她审视着镜子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挑剔但又宽容，仿佛在宣泄着之前压抑所有情绪。
但即使陆奶奶再憔悴，可毕竟之前也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
气质和衣品都是绝佳。
陆奶奶看了一会镜中的自己，然后错开了目光。
她从抽匣里拿出了许久没用过的化妆品。
可现在的容貌却有些让她无从下手。
她思考片刻，决定先从底妆开始。
虽然生病让她的皮肤也变差了许多，但还是依旧细腻，只是苍白了许多甚至比原来的粉底液色调都白一些。
但她并没有换新的色号，只是继续用了起来，涂完后，明显健康了许多。
接下来，眼影、腮红、口红……
陆奶奶如之前健康的时候一样，一个步骤不落的画完了妆。
镜中的她虽然依旧有些瘦弱，但却在这些化妆品是映衬下，气色好了许多。
陆奶奶接下来又去了衣帽间。
陆奶奶还在想之前的衣服会不会不合身，可推开衣柜门的时候却被震惊了。
之前的衣服已经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重新按照自己现在的尺寸定制的衣服。
陆奶奶选了一件素雅的旗袍，又去了首饰盒中挑了一条珍珠项链和翡翠手镯。
同时吩咐王妈把原来的落地镜恢复原位，那是她患病之前最喜欢的地方。
蒋菱换好出来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久久说不出话。
旗袍白色为底，上面是紫色的淡花，素雅又不失风韵。
再配上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满圈冰紫的翡翠手镯、得体温柔的妆容，将蒋菱的病气冲掉了许多。
这是蒋菱发现自己生病之后第一次认真打扮自己。
她就那样站着，静静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王妈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蒋菱。
半晌后，蒋菱好似终于回过神来，走出了衣帽间。
但这次是带着笑的，发自内心的笑。
王妈一直陪在蒋菱身边，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蒋菱换回家居服回到房间时，王妈才悄声开口。
“老夫人，衣柜里的衣服是少爷换的，而且基本是三天就重新定制一批送过来，一个月前就开始了。”
蒋菱听见王妈的话，并没有回头，但眼眶里已经通红。
王妈知道蒋菱的脾性，说完话后就推门离开了，也驱散了周围的所有佣人。
蒋菱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断裂。
没一会，房间里就传来了哭声。
毫不掩饰的，悲烈的哭声。
像是告别，但更像是重生。
蒋菱抬起手，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安医生，我想试试了。”
第76章 父子相对
那边的人脸上也露出了笑，但随即而来的是担心。
“我会尽力，但我不知道你现在病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以及还有没有好转的可能。”
蒋菱思索了一会，坦然的说。
“没关系，如果无法好转，那就当时上天对我之前放弃自己的惩罚吧，我也好早些下去陪陪老头子，不知道他孤单不孤单。”
安灵在电话那边静静的听着，没再说什么。
但挂断电话后，安灵对着旁边的丈夫开口。
“果然，羁绊才是活着的动力。”
男人听见这话，放下了手中的铲子，也摘下了手套，温柔的抱住安灵。
“可你是我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羁绊。”
陆砚早上离开陆家后，就去了陆氏。虽然这份合同有些繁琐，但他仍旧处理的很快。
他本想直接回陆家的别墅陪陆奶奶，可开锁的时候却犹豫了。
陆砚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给顾阮发了消息。
【我已经和奶奶说完了，她很高兴。】
陆砚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顾阮回消息，又过了一会，他拨通了顾阮的电话。
“喂？”
顾阮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我今天和奶奶说了默默的事，她很高兴。”
“喂？你在说什么？我这边太吵了，你等我一会。”
几十秒后，陆砚的听筒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陆砚再次重复了一边刚刚的话。
“我今天和奶奶说了顾默的事，她很高兴。”
“嗯，那就好。”
顾阮说完话，电话里有些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
“你现在在哪？”
陆砚想起了刚刚嘈杂的声音，有些疑惑的问顾阮。
“在陪默默逛海洋馆。”
虽然昨天顾默刚被划了脸，但今日他就又开始变得生龙活虎起来顾阮那她没办法，只好带他来了。
“就你们两个？”“嗯。”“那我去找你们？”
顾阮听见陆砚这话，有些纠结。
“我问问默默。”
顾默也跟了顾阮过来，而且看见是陆砚来的电话时，特意让顾阮蹲下来开的外放。
顾阮看向顾默，她在征求他的意见。
顾默也纠结了一下下，最终小幅度的点点头。
“可以。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二人挂断了电话。
顾阮温柔的摸了摸顾默的头。
“谢谢你，宝宝。”顾默摇摇头。
“没关系的，妈咪！我也有点好奇我这个亲生父亲。”
母子二人一边逛着一边等着陆砚。
但这个海洋馆很大，等陆砚来的时候，二人才堪堪逛完第一层。
陆砚到停车场的时候，刚想给顾阮打电话，可拿出手机时，想了一下，然后打开了相机。
相机由后置摄像头转换为了前置摄像头。
陆砚看着手机中的自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后，才拨通了顾阮的电话。
“我到了，你们在哪？”
“二楼大厅。”“好，我马上到。”
顾默听着顾阮挂断电话，也走进了不远处的卫生间中。
开始对着镜子整理起自己的头发和今天出门穿的小西装。
顾默掐算着时间，的陆砚快到的时候才出来。
“妈咪，我帅吗？”
顾阮刚想揉顾默的头顶，就被顾默躲了过去。
顾阮疑惑的看着顾默，顾默则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顾阮揉脸不要揉头发。
顾阮此刻才发现，顾默竟然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他的一头小卷毛。
顾阮顺着顾默的意思，捏了一下他的脸。
“帅死了宝宝！”
顾默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站在顾阮身侧等着陆砚。
此刻看上去淡定的小人，手心却已经浸满了汗。
当然，现在同样紧张的还有第一次见顾默的陆砚。
几乎从来不紧张的陆总，此刻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滋味。
他本想走楼梯上来，顺便让自己冷静一下，可又怕二人等的太久，他还是坐了电梯。
陆砚此刻看着电梯镜子中的自己，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生怕出了差错，给顾默留下不好的印象。
着竟是属于父子二人之间的第一次默契。
电梯很快就到了二楼。
电梯门的缝隙逐渐变大。
从未见过面的父子也在此刻相见。
二人对视。
顾默看着放大版的自己，陆砚看着缩小版的自己。
陆砚站在那，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默，顾默也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陆砚。
终于，陆砚反应了过来，在电梯马上又要关上时走了出来。
一向杀伐果断的堂堂陆氏总裁，竟然忘了出电梯。
顾阮看出了父子间的尴尬气氛，但她并不准备出言调节。
“我去个卫生间，你们两个聊。”
顾阮扔下了这句话，就径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了父子二人两两相望。
但显然，在人流量极大的海洋馆，二人并不能维持这个姿势多久。
陆砚率先开口。“我们去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