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哼了一声:“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田园又气愤又好笑,活这么大,没遇到过这么令她无语的事。
“拜托,大哥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我会看上你?一个捡破烂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小花赶紧拉住她:“别这么说。”
她又转头对楚喻说,“你误会了,田园不是你说的那样……”
这般和稀泥的劝架方法根本不管用,反而火上浇油。
田园的火气越发旺盛,甩开她的手说:“小花!你还不明白吗?他就是个自恋狂!你不把话说重点,他根本听不懂!”
楚喻也火大了,嗓音变尖:“田园!你说谁自恋狂呢!”
田园丝毫不怵:“说你呢!你往水里照照不就知道了?”
“你……你简直是个泼妇!”
“总比你这个自恋男好!”
二人越吵越凶,声音越吵越大,小花和侯鸿一边拦一个,根本拦不住,靳礼泽在一旁看戏看得很开心,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很快吵架的声音把众人都吸引过来了,除了励志社团的人,还有其他登山的游客。
田园今天丢人丢了个大的,越想越气,索性破罐破摔,指着楚喻说:“先别说我勾不勾引你这件事了,就说小花是不是你女朋友这件事,还有的说呢。楚喻,我他妈真服了你,拿一朵捡来的塑料花,就想赚一个女朋友?你捡垃圾捡习惯了,在这种事上也占小便宜是吧?你也不看看,小花她能看得上你吗?”
这话太伤人了,小花低声呵斥:“田园!别说了!”
围观的人们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拿朵塑料花表白,也算是奇葩一朵了吧。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
楚喻脸色通红,大声说:“不是捡的!是我买的!花十块钱买的!”
笑声更大了。
他这十块钱真不如不说的好。
小花突然有点气愤,也为楚喻感到难过。
事实上,她之前对楚喻说不了重话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不管如何,真诚都应值得尊重,贫穷不是取笑他人的借口。
楚喻不应该站在这儿接受众人的嘲笑,让他的自尊心无处遁形。
她正打算出头说些什么,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淡然嗓音。
“你还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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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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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难以置信地回头。
靳礼泽神色不善,已经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他个子高,几乎快高出楚喻一个头,完全是碾压般的效果。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喻,面带嘲讽:“话说一遍听不懂正常,说两遍听不懂是聋子,说上三五遍还听不懂,那就是白痴了。”
他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笑,直截了当地问楚喻:“你是白痴吗?”
“什么?”
楚喻呆呆的。
靳礼泽冷笑一声:“还有两次机会,证明你不是白痴。”
“哥哥!”
小花再也听不下去了,冲到他面前,大声命令:“道歉!”
靳礼泽垂眸看着她,面色沉得简直要滴下水来。
“你说什么?”
他眯着眼反问,语气已经充满危险意味。
一旁的侯鸿简直要吓死了,靳礼泽要发疯了,他很清楚这一点,这小子从小到大就这副德行,看着无害,其实完全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现在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他赶紧拉住小花:“小花妹妹……”
话没说完,小花就已甩开他,毫不畏惧地注视着靳礼泽:“给楚喻道歉。”
靳礼泽几乎要给气笑了,他心底越生气,脸色反而越平静。
“凭什么?我说错了么?”
小花深呼吸一口气。
她终于明白,这一整天下来的不对劲,到底出在哪里。
在于偏见,在于歧视。
在于城里人无处不见的傲慢。
就跟上次章佳惠想都不想,就武断地认为她偷了防晒霜一样,她身边的人都瞧不起楚喻,因为他是个拾破烂的。
从早上出发时起,她就隐约有察觉到了。
不管是田园、还是侯鸿,甚至是秦钟,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排挤楚喻。
而原因在于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他过于节省的性格,还是随时都带个塑料袋捡废品的习惯?
出身不是他能选择的,楚喻能考上大学,勤工俭学地供养将自己抚育长大的婆婆,小花就觉得这一点非常不容易,而且值得尊敬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楚喻?
小花看着靳礼泽,认真地说:“哥哥,贫穷不是你取笑一个人的理由。楚喻靠自己的双手双脚挣钱劳动,他没有什么值得被看不起的。”
“说得不错。”
靳礼泽给她鼓掌:“人间清醒大师,那我问你,我要是不道歉,你准备怎么着?”
小花严肃地抿着唇。
靳礼泽不眨眼地盯着她,唇角含着嘲弄的笑。
这二人之间风起云涌,任谁都看得出他们在斗法,议论声变小了,侯鸿简直想一头在山壁上撞死,到底是怎么突然发展成这一步的?
这种僵持并没有维持太久,最终以靳礼泽的愤然离去而告终。
离开前,他还一脚踹翻了刚搭好的烧烤架,上面搁着的肉串撒了一地,有胆小的女生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往旁边避开。
侯鸿反应了一两秒,才跟上去。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这场由田园和楚喻挑起的战争,居然扩大到了靳礼泽和小花身上。
靳礼泽这少爷脾气,也是够大的,不过没人敢说这话。
作为始作俑者,田园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去观察小花神色。
小花一声不吭,走过去给大家鞠躬道歉。
冰冰和社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这些肉串都用锡纸包着呢,没弄脏,捡起来就能吃了,没事啊。”
小花默不作声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食材,在她来之前,秦钟已经收拾一大半了,烧烤架也被他扶了起来。
小花向他道谢。
秦钟看了她一眼,小心地问:“你没事吧?”
小花沉默地摇摇头,拿着手里的食材走去了溪水边,里面有些弄脏的,还是要清洗一下。
田园鼓足勇气,走到她身旁。
“小花,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让你和靳礼泽吵架了。”
小花没说话,只低着头清洗食材。
田园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脾气暴躁,遇事容易冲动,刚才楚喻话里话外指控她对他有意思,她一时怒气上头,就当着众人的面爆发了,现在冷静下来,才知道后悔。
更令田园无措的是,她亲眼看见一滴清澈的液体,扑通砸进了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
小花这是……
哭了?
田园顿时慌张了,蹲下身去看,果然见小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这可把田园内疚坏了,打从认识小花的那天起,她就没见她哭过,她这下成千古罪人了。
“小花,你……你别哭啊。对不起,是我的错,你骂我吧……”
小花还抹着泪,却声音哽咽地说:“不关你的事,你没错,我就是……”
她没说下去,但田园已经猜到原因。
“是因为靳礼泽对不对?他对你那么好,不会生你的气的,要不然我去跟他说。”
小花摇头,坚持己见:“错的是他,他不该那么说楚喻。”
田园哑口无言。
她原本以为小花是担心靳礼泽像上次一样,生她的气,不理她,微信拉黑她。可原来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依然坚持认为靳礼泽该向楚喻道歉。
小花在某些事情上,总有种常人不能理解的固执,这样的人常常被别人说成是“轴”。
那她又是为什么哭呢?
田园曾经很羡慕她能跟靳礼泽这样的人亲近,甚至还对靳礼泽抱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可真正跟靳礼泽接触得近了,她才知道这根本没什么好羡慕的。
靳礼泽这人少爷脾气很大,目空一切,要人捧着护着,跟这样的人相处,太累了,田园自认没那个耐性和包容心,大家都是人,谁就比你低一等呢?
田园突然觉得靳礼泽其实挺混账的。
小花擦干眼泪后,让田园去干别的活,不要在这里陪她。
田园知道她是想一个人静静,便没留下打扰她,去找事情做了,因为靳礼泽那顿脾气,现场一片狼藉,有不少烂摊子要收拾。
她走后,楚喻又找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他的塑料袋,里面的矿泉水瓶碰出O@响声。
他对小花说:“我要回去了。”
小花抬头看着他,哭过的眼睛还有点发红。
楚喻摸摸鼻子,说:“这里的人都不欢迎我。”
小花正色:“我为刚才的事向你道歉。”
楚喻摇头:“不用道歉,我知道,学校里的人都看不起我,说我是个捡破烂的,丢人现眼。”
小花不赞同地皱眉:“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你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也就只有你会这么觉得吧。”
楚喻自嘲一笑,蹲在岸边,语气低落地说:“不用安慰我,别人的冷眼和嘲笑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已经不会去在乎了。说实话,出身不是我不能选择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他们不过是比我幸运一点,会投胎而已,我从来不以自己为耻。”
“你说的很对。”小花低声说。
楚喻看她一眼,道:“我现在知道了,你确实不想做我的女朋友,这么多天,让你产生了不少困扰吧,抱歉。”
小花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不过……”楚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朵花,确实是我花十块钱买的,既然你不想要,要不你……”
小花明白他的意思了,掏出手机。
“我这就把钱转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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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在林荫大道上驰骋,两侧的山林飞速向后划过,引擎发出轰隆隆的音浪,犹如巨兽在咆哮。
侯鸿坐在副驾驶,紧紧地抓着扶手,崩溃大吼:“慢点!开慢点!弯道……前面是弯道!快减速!我靠……你他妈找死啊!”
车子一个漂移,有惊无险地开过了弯道。
靳礼泽目光直视着前方,薄唇紧抿,双手抓着方向盘,手背青筋爆凸出来。
侯鸿险些与死神擦肩,心跳得飞快,几乎从胸膛里突破出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哭。
“你他妈……真是个疯子!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改头换面了,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疯。哥们儿,你要想找死就自己死啊,别拉我当垫背的!老子可是独生子!”
靳礼泽一言未发,将车子开得越发风驰电掣。
这条道路通往临江市郊,一向没什么车走,是公子哥们最喜欢前来飙车的地段。
他很少玩赛车,但车技并不差,再加上不怕死,如果他想赢的话,没人拼得过他,但他不热衷这些赛事,十次邀请九次不来。
侯鸿知道他今天一反常态的原因。
“我真服了你,跟小花吵架,你拿我撒什么气啊,还踹翻烧烤架?市草,你今年几岁啊?满三岁了吗?我知道你看不惯那捡破烂的,不喜欢他黏着小花,但也没必要当着那么多人面,尤其是当着小花面骂他是白痴吧?小花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就一正义感爆棚的侠女,最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事……”
“吱――”的一声,跑车在路边停下来。
靳礼泽说:“下车。”
侯鸿愣住:“在这儿?你让我在这儿下车?”
靳礼泽不同他废话,打开车门,直接将他推了下去。
引擎点燃,车子疾驰而去。
侯鸿无助地站在路边,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孤儿。
他左看右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终于明白过来此刻自己的处境,朝绝尘而去的跑车咆哮:“靳礼泽!你这个天打雷劈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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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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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和靳礼泽的这一场冷战,持续时间比众人所预料的都要长。
而且令人想不到的是,小花貌似在这场僵持战中占据了上风。
不同于上次闹矛盾,她这回既没想着去哄好靳礼泽,也不急于将他删掉的联系方式加回来,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兼职,跟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与她相反的是靳礼泽。
这人平时就不太正常,最近脾气变得愈发差了起来,动不动就狂躁,也不出门去学校上课,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地搭积木。
辅导员已经找了他好几次,直言他要是再这样缺勤下去,这学期一定会挂科。
靳礼泽根本不作理会。
他的坏脾气实在让侯鸿忍不下去了,打了个电话请小花出山。
他在电话里恳求:“你就去给他道个歉吧,他拉不下这个面子,小花你懂事,给他一个台阶下,不然大家都不得安生。”
小花淡淡地说:“我没错,我不道歉,该道歉的人是他。”
侯鸿听了瞠目结舌。
一向好说话的小花,竟然也有这么强势的一面?
他不是第一个来的说客,温姨和老季也得知了他们吵架的事,因为靳礼泽不出房门,连东西也很少吃,这孩子从小到大都一个样,一旦心情不好了就关着自己,不跟任何人交流。
温姨知道关键症结在小花,她的说服比侯鸿要更老道,不是让小花向靳礼泽低头,而是劝说她来家里吃顿饭。
“你都多久没来了?阿姨想你了。”
小花吃软不吃硬,听了这话也只能答应,不过她还是挑了个靳礼泽不在家的时间过去。
等靳礼泽回来时,她已经走一段时间了,餐厅的桌上还放着她带来的野生菱角。
以前来靳家吃饭时,小花也不会空手来,总是会带些礼物上门,大部分是吃的。像菱角这种不值钱、但是又好吃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她会带来的。
靳礼泽看着那篮菱角,拿了一个在手里。
温姨从厨房里出来,恰好见到这一幕,便说:“你想吃吗?这个不好剥,我剥完了给你送上去吧。”
靳礼泽尽量克制住内心的起伏,语气平淡地问:“向小花来了?”
温姨点头:“来了,又走了,饭都没吃。”
靳礼泽的眉眼一下子阴沉下去,紧抿着唇,将菱角扔回篮子,一句话没说地上了楼。